“呵,行啊,读过几年书,还跟我讲法了。我告诉你余笑,你跟我扯这些没用,你问问天底下哪个媳妇儿敢把婆婆关在门外不让进的,我告诉你,你这是丧尽天良坏了良心了!”
褚年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丧尽天良的儿子,可他没办法,他想换回自己的身体里,想让生活变成原来的样子,可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深陷在泥潭里,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被逼迫的“不得已而为之”。
他那张大纲的第二行写着“道德”。
“妈,我这些年照顾褚年,也尊重您,你一来我就端茶倒水,逢年过节送的东西更是不少,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您呢?为了一点小事就来我家大吵大闹,砸门扔东西,你说我丧尽天良?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丧尽天良了?!那给你改了银行卡密码到现在都不管你的褚年算什么?他才是猪狗不如吧!”
骂完,褚年看了一眼那个静悄悄的计分器,他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这时,计分器上的分数已经变成了10。
褚年眼前一亮,喝了一口水。
“你说谁猪狗不如?”
外面尖利的声音刺得褚年的脑仁儿一阵生疼。
“我说我要是丧尽天良,那褚年就是猪狗不如!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计分器上的分数变成过了11,尖叫完的褚年捂住自己的眼睛,脸上是麻木的绝望。
他要换回去,他必须换回去!
褚年的妈妈跌坐在门外的地上,掏出了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儿子”,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嚎啕大哭:
“褚年,妈妈不行了,你要是不离婚,妈妈就要死了!”
余笑正在上班,把手机移开一点,她看了看办公室正关着的门。
“妈,我在上班,有事你跟余笑说吧。”
说完,余笑就扣上了电话。
她是故意的,因为褚年妈妈在两年半多前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那天,她刚流产两个半月,嫁给褚年一个半月。
事情的起因是她找了个钟点工来帮自己做饭打扫,褚年的妈妈来看她,认为是她这个儿媳妇太娇气,不愿意做家务。
“不过是流个产,怎么搞得跟有功一样?还当上小姐太太了?”
余笑确实是被她爸妈给教的脾气好,可也不是完全没有火气的人,那一句“不过是流个产”成了一把刀,直接刺得她鲜血淋漓。
害怕、委屈、愤怒…她站在那儿,手都在抖,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妈,我自己有钱,想当小姐太太也当得起。”
褚年的妈妈立刻就爆发了。
和褚年恋爱差不多四年,余笑一直觉得褚年的妈妈是个算得上温柔和气的好女人,至少比她自己那个说话带了炮仗的妈妈是好多了的。
结果这一次,她就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给吓住了。
真的是吓住了,也是被气坏了,拿起手机她打给了自己的丈夫。
褚年那时候工作极忙,接了电话只有一句:“我现在在上班,你跟妈的事儿别拿来烦我。”
钟点工被褚年妈妈成功赶走了,余笑那天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家,第二天晚上,褚年来找她,连着她爸妈轮番劝她到半夜。
第二天,余笑回了她和褚年的家。
褚年的妈妈并没有道歉,她依然进出这里,仿佛没事发生过。
某个晚上,褚年抱着她,对她说:“你是我妈的媳妇,也是我妈的儿媳妇,一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难道还能一直置气吗?她年纪大了,你让着她一点…”
蜜意浓情时候脑子都不清楚,余笑忍不住去想,她对褚年妈妈多一点容忍,就是对褚年工作的支持。
“一辈子低头不见抬头见,这话可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回忆并不美好,余笑摇了摇头把它们晃出脑海,继续查看同事们整理的资料。
褚年的妈妈眼泪还没流出来,电话那边已经戛然而止,她再拨过去,电话也没人接了。
“唉?唉!”
她扭头看着门,一双眼睛几乎想把门给穿透了:“余笑!你把褚年怎么了?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了?他怎么不理我了?”
顶着余笑皮子的褚年看着那个停在11分上的计分器,说:
“我天天听你的话,被你折腾,你说我丧尽天良!你看看你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猪狗不如!你怎么有脸骂我!”
没了“儿子”的支持,褚年的妈妈真的惊慌了起来,她站起来,也顾不得擦自己裤子上的尘土,扶着门,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儿子不理我了。”她重复了两遍,然后再次爆发了:
“都怪你!都怪你!”
门的另一边,褚年拿着杯子的手在轻轻颤抖。
外面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妈。
她,是不是,真的哭了?
过了没多久,褚年的妈妈离开了,女人真正伤心的时候绝少是嚎啕的,都是红着眼眶吞着泪,恨不能把一口的牙咬碎。就算是个奇葩到让人牙根发痒的极品婆婆也不例外。
她走了,褚年看着墙上的11分,抄起手边的水杯砸了上去。
“我到底在干什么!”
写着“大纲”的纸飘到地上,看着上面的“法律”和“道德”,褚年忽地冷笑了一下:
“又不合法,又没有德行,我还真没说错。”
也不知道这话说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白天剩下的时间,褚年就坐在客厅里盯着那个计分器,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极重要的事情,一会儿又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耳边时常响起刚刚自己亲妈的两声啜泣,后来响起的,是余笑。
“余笑,真是…”
从前的余笑在褚年的心里渐渐成了个扁平的符号,乖巧好用两条排在前面,就像是性价比颇高的扫地机器人,只有在他们刚换了身体的那短短几天里,这个符号渐渐添了几分鲜活。
可就在他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悸动与甜蜜的时候,一切又变了个样子,最终闹得这样不可开交。
余笑自然也变了一副模样,出去喝酒、夜不归宿、对他父母也没什么好脸色,说话更是变得尖酸刻薄。
电话响了,褚年看了一眼,是余笑打过来的。
“你妈走了吗?”
“走了。”
“你今天在家吧,我回去收拾点东西。”
褚年哽了一下:“余笑,你说话不用说得好像我们已经离婚了在分财产一样。”
有差别吗?
余笑看看属于自己的男人的手,说:
“我大概七点回去。”
褚年想说什么,动了动嘴没说出来。
挂掉电话,他看着墙上的分数,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这几天家里被褚年搞得真是乱七八糟,他左右看了看,上次有他妈在,虽然聒噪,但是该干的活儿都会说清楚,现在的他真是想收拾都觉得无从下手,最后只能从今天吃完的外卖包装盒开始。
收完了垃圾就得扫地,然后拖地,整理一下沙发上吃饭掉的残渣,把电视柜上的灰擦一下,床单好像也该换了…
一开始是无从下手,后来褚年就觉得整个家哪里都不够干净,偏偏他自己干家务的机会真的很少,干了这个又漏了那个,弄好了一样做下一样的时候又把前面的成果给毁了…
等他终于把能干的活儿都干完,两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褚年瘫坐在沙发上,找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以前褚年最讨厌的就是一回家看见余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可现在累趴趴坐在这的是他,他觉得能这么休息一下已经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而且,电视剧还…挺好看?
余笑敲门的时候,褚年慢悠悠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计分器,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的分数已经变成了21。
“是我刚才骂人时候算的分数延迟到现在?”
褚年搞不懂这里面是个什么规则,不过他懂不懂,好像关系也不大。
因为就在房子的新锁被打开的一瞬间,一个声音第三次同时在余笑和褚年的耳边响起。
“归零、归零、归归归归零!”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嘻
晚安呀!
负无穷
四目相对,余笑挑了一下眉头,说:
“又折腾出了分数?看来你还真没闲着呀。”
褚年的表情在瞬间几乎成了一片空白,他折腾了整整两天,换来的不过是一场归零。
“余笑,你到底在想什么?它怎么就又归零了?!”
男人的壳子里,余笑毫不畏惧对方这样的吵嚷:
“我什么都没想,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想么?”
褚年语塞。
短短几天,他觉得自己在余笑的面前越来越没话语权,好像交换的不只是身体的身高,还有某种隐秘存在的地位。
“我是说这个计分器,它到底是什么原理,我明明…我也没做什么,它怎么就又归零了?”
余笑走进房间,褚年跟在她的身后。
那张计分器的说明书还放在茶几上,余笑拿起来看了一眼。
褚年就站在她身后接着说:
“余笑,不管怎么样,这个东西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换回来,我们把它搞清楚总好过被它这么一直耍着玩儿吧。”
“我可没有被它耍着玩儿,相反,我得谢谢它。”抬头看看那个计分器,余笑把说明书放回了茶几上,“要不是它,你现在受的苦,我不还在受么?”
余笑轻描淡写,褚年却不得不为她的态度而心惊。
“余笑,之前的事我对不起你,我道歉,你要怎么道歉都行,等我换回去,你要打要骂,带着你爸妈一起骂我打我我都不还手,但是这个事情它不一样。”
褚年拉住了余笑,让她看向自己:“余笑,我们不可能一直这么混乱下去,”
“混乱?哪里混乱了?”余笑双手插在裤兜看着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家里:
地是扫过的也拖过的,就是应该好几天才经历了这么一遭,沙发脚和柜脚都积了没有被清掉的灰。电视柜是用湿抹布擦的,抹布没洗干净,水渍在电视柜上斑驳着。茶几被整理过,一根被遗落的一次性筷子被压在茶盘底下。
她对褚年说:“你过得倒是挺混乱的。”
说完,她走进卧室,从衣柜顶上抽出了褚年常用的那个行李箱。
“你干什么?”褚年站在门口,嗓子都有点发紧。
“我之前说了,赭阳那个烂尾楼的案子,公司觉得我的初步项目计划不错,让我去赭阳看一看。”
赭阳烂尾楼项目。
褚年当然还记得,昔日的地王、现在闻名全国业界的老大难项目,之前那份项目书褚年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写的,想的不过是在总公司刷刷脸,也在新来的总经理面前刷一点好感度,没想到居然真的被采纳了。
“我的计划书被采纳了!”
“是我的计划书。”挑选着要带走的内裤和衬衣,余笑随口纠正他。
褚年皱了一下眉头,说:
“余笑,那份计划书是我写的,你明白这个事儿有多重要吗?我们必须立刻换回来,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余笑又拿出了两套直接套在防尘袋里的西装,头也不回地说:
“我再说一遍,现在,这是我的项目,要去赭阳的是我,被总经理叫去特别叮嘱的人也是我,这个项目失败了,那失败的人是我,这个项目成功了,升职加薪领红包的人也是我。”
“你放…”褚年想要爆粗口,又忍住了,“余笑,你开什么玩笑,去做个升职面试你都要准备半个月,你哪有本事把这个项目接下来?你别忘了,你可是已经在家里足足呆了三年了,这三年的差距不是你用短短几个星期能补回来的,而且你从前干的也不过是画画设计图,跟去管理一个改造项目那是完全两回事,你懂么?两回事!”
走近余笑,褚年努力组织着语言:“如果这个案子成功了,不到三十岁主持策划了一个烂尾楼改造计划,你知道这是履历上多么光鲜的一笔么?要是池新不晋升我当部门经理甚至公司副总,我甚至可以离开池新自己创业,有这个案子打底,我自己就能拉到投资和项目,余笑,这是改变我们一家前途的机会啊。
我们换回来,你让我去做,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真的,你相信我,我已经知道你这些年到底有多么不容易了。我妈不好,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喜欢我出去应酬,以后我六点准时回家,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再也不看其他的女人。真的,余笑你相信我,我、我真的、我彻底明白了,余笑,这个世界上真正对我好的人、把一颗心都交给我的人只有你。以前是我混账,是我傻,我把我承诺的都忘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余笑,再也不会了,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褚年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是卑微的祈求。
余笑背对着他,慢慢扣上了行李箱。
然后,她转头对褚年说:
“褚年,你猜为什么,外面那个计分器每次我回来都会归零?”
褚年看着她,听她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已经对你彻底死心了,再不爱你了。”
计分器上说两人相爱的分数累加到一百他们就可以换回来,可余笑知道自己的心里给他们的感情打了几分
——负无穷。
这是她人生中的一段歧途,在这条路上,她慢慢舍弃了一切,掏出了一颗心让褚年越站越高,而生活与婚姻是他们两个人共同担负的一桶水,在挑竿上,那桶水越来越靠近她,直到彻底压在她一个人的肩膀上。
褚年可以相对轻松地往高处继续走,而她变成了一只必须背着壳子生活的蜗牛。
现在,被困在壳子里的是褚年。
看着余笑的表情,褚年慌了,他语气急促地说:
“余笑,不是的,你还爱我的,我们之前已经到了九十九了,你、你只是现在还在生气,我告诉你,真的,我现在、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还有我妈,她以后…”
余笑微笑:“褚年,换回身体,我能做的不过是期望你信守承诺,保持现状,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承诺,就可以做任何我从前想做又做不了的事情。你猜,我会选什么?”
“不行!余笑,你不能这样!你知道我努力晋升、我努力去做案子我是为了什么吗?我就是为了这个家!余笑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如果变成余笑,你就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毁了…”
拉着行李箱挥开褚年一直走到门口,余笑看着扑上来摁住自己行李箱不让自己揍的褚年褚年,轻轻抬了一下下巴:
“那变成褚年,我认为我把自己丢了的一切都找回来了。”
抓紧了行李箱的手被人以坚定不可抗拒的力量抓开,褚年想要抓住余笑,却被余笑轻易钳制住了两只手:
“好好照顾我的身体,我还会按时给你打点生活费,不然,褚年,我大可以眼不见为净,只当你不存在。”
余笑走了。
站在客厅里,褚年看着洞开的大门,一时间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
把行李箱扔进后备箱里,余笑坐进车里,也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至亲至疏夫妻,就算从前没看透褚年,余笑依然是这世上最了解褚年的人,短短几天没见,她能感觉到褚年变得越来越“柔弱”了,或者说在失去了经济大权和性别优势之后,褚年因为手里筹码的稀少而变得步履维艰。
这种艰难正在反过来改变他的为人处世。
想想现在的褚年,余笑不断地反省曾经的自己,她这几年中是不是也在流产、失业、成为家庭主妇之后发生了心理上的渐进变化,因为对自己在家庭和社会中地位的不满意,而将太多的东西寄托在了别人身上。
或者说,她太想在那样的环境中证明自己,于是变得越发以“奉献”和“忍让”为一个标准去要求自己,最后演变成了她自己“自我”的丧失。
人的付出都是需要“成果”反馈的,就像褚年的努力工作能换来升职加薪一样,这些“结果”能鼓励人继续奋进。
跟褚年组建的这个家庭,让她毫无任何成就感可言。
贫瘠干涸的土地上,人们为了求雨甚至可以献祭自己的孩子,而一个内心贫瘠干涸的人,也往往轻易可以献祭自己曾经最看重的珍宝。
比如尊严。
叹了一口气,余笑正要发动车子,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余笑愣了一下,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无数念头像是毒藤一样在她的胸腔里蔓延滋生。
给“褚年”打电话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傅锦颜”。
“要是他真敢勾搭锦颜,我就去医院摘了他的‘配件儿’送他。”
心中做好了决定,余笑接起了电话:
“褚年,我是傅锦颜,我知道你并不想跟我说话,很巧,如果不是我有急事,我也不会找你…”一开头就是一串儿连珠炮似的呛声,让余笑的心里悄然安稳了下来。
傅锦颜继续说她打电话的原因:“前几天我和笑笑见了一面,我发现她的状态非常不好,褚年,你要是个男人就好好关心一下你的妻子,别以为自己结婚了交点钱回去就算是照顾老婆了,现在这个年代谁还养活不了自己啊!笑笑尽职尽责地在家里照顾你,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找了个保姆吧?笑多久没做体检了,笑笑每天在想什么,笑笑每天在家做什么,你知道么?要是这些都不知道,褚年你根本不配说自己是个丈夫…”
傅锦颜夹枪带棒的话进了耳朵,余笑的眼眶慢慢变红了。
“傅…傅小姐,余笑的事情,我们找个地方面聊吧。”
电话那边傅锦颜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计分器:哼哼,就你扣扣搜搜加的那点分,哼哼!
一更,大家晚安。
不工作就废了
对傅锦颜开口说要约见的时候,余笑已经做好了要对她和盘托出的准备。
至于傅锦颜信不信自己,余笑并不担心,在她的心里,傅锦颜一向头脑灵活、接受力强,也是她认识所有人中对各种怪异事件最感兴趣的。
开车回到住的酒店,把行李放好,余笑又去了健身房。
当年她怀胎四个多月的时候意外流产,被送到医院之后做了子宫清理手术,又先后住院总共十几天,那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从前虚弱了一些。去年她为了备孕做检查,又发现了左侧卵巢囊肿,幸好是良性的,又做了一次手术。
两次手术消磨的不只是余笑身体,也消磨着她的意志,身体深处不知名的虚弱感总是在侵蚀着她。
现在进了褚年的身体,余笑感觉到的是力量和健康,哪怕褚年在男人中远远谈不上强壮,可这副身体也比余笑自己的要好,她甚至有点爱上了在锻炼中流汗的感觉。
“从赭阳回来我得再找一套房子,旁边必须有个健身房。”
住五星级酒店过过瘾还挺爽,天天住余笑也有点烦了。
属于男人的脊背上,汗水流下,滑入了黑色的T恤里,重力器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他的身材不是健身房里最好的,样貌却是最养眼的。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从他前面走过,坐在了他旁边的划船机上,一双大长腿平放在器械上,随着发力,弯起又放平,实在是养眼。
余笑不为所动,颈部放松,持续用胸肌和肩胛发力,锻炼从前褚年聊胜于无,现在已经紧实了很多的胸肌。
两个年轻人男人的目光一路追着那个女孩儿,发现女孩儿坐在了余笑身边,他们两个有些不服气地走了过来,也在旁边的设备上开始撸铁,不一会儿,汗水流了出来,他们先后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均实的肌肉线条。
余笑看他们的时候,那些线条总是显得格外有力。
她很开心,也练得更起劲儿了。
…
同一个夜晚,褚年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静静地坐着,外面的灯光斜进来的,在黑暗里静静装裱了他瘦弱的轮廓。
他刚刚睡了一觉,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看了手机才知道,自以为漫长的一觉其实只有一个小时。
在梦里,他还是“褚年”。
拿下了赭阳的烂尾楼计划,他一路升官发财,短短几年就坐上了公司总经理的宝座,就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看见了余笑。
余笑拿来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他照着镜子,里面是另一个“余笑”,镜子外,余笑已经变成了“褚年”。
最可怕的从不是一场睁开眼睛就能散去的噩梦,而是你睁开眼睛,发现现实是噩梦的延续。
褚年感觉到了崩溃,过去那些天里仅有的能够支撑他的信念,在余笑轻描淡写地说出“那变成褚年,我认为自己把我丢了的一切都找回来了。”的时候,已经摇摇欲坠。
余笑不想换回来了,只靠他一个人能斗过外面那个动不动就干嚎着“归零”的计分器吗?
褚年没有幼稚到以为自己能做到。
“我不能这么下去了。”褚年搓了搓自己的脸,“我不能再想换回去的事情了,这条路现在没办法,我得想别的路…”
手指在腿上快速地点着,褚年自言自语,努力地自我说服:
“不管怎么样,再这么下去我就废了,我不能再在家里这么呆着了,我得出门,我得…我得去找工作。”
离开工作岗位一个礼拜都需要一点时间适应节奏,他在家里已经呆了三个多周了,再这么下去,褚年真的怕自己会成为一个工作能力降低的废人。
这么想着,褚年跳下床,打开了灯,然后赤着脚走去了书房。
“余笑的毕业证应该就在这儿…”拉开书柜下面的抽屉,褚年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里面放着余笑的大学毕业证书和一堆考出来的证件。
“本科…”褚年叹了一口气,他自己是金融专业研究生学历,比一个同校建筑专业的本科生在就业上肯定是更有优势的。
要是当年让余笑一起考研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褚年的心里转了一下,又消失了。
当年大三的时候褚年是做了去美国留学的打算,忙着考托福考GRE,结果分数不理想,他的英语方面一直薄弱,一直陪着他鼓励他帮他复习的人是余笑。确定了不出国,褚年立刻转攻考研,虽然晚了点儿,可他到底还是考上了本校的金融专业研究生。
就在他这样反复折腾的时候,余笑已经悄悄定下了去一家设计院工作。
“六级证书、托福成绩单…”看着成绩单上的107分,褚年挠了挠头,他完全不记得余笑考过,分数还这么高。
“这个成绩单也没什么用了。”褚年叹了一口气,他的英语水平很一般,工作这几年用到的机会也不大,早就还给了当年的自习室,用英语专长作为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去找对口岗位是不可能的,也就只能让简历上多无关紧要的一笔。
“二级建造师执业资格证。”看见这个证书,褚年也愣了一下,他竟然依然没有任何印象。
看一眼颁发时间,褚年还记得那时候余笑已经从她工作了差不多两年的设计院辞职了。
“也是用不着的。”褚年自己是金融专业,虽然在建筑公司工作了三年,真要他搞硬核建筑设计,他跟门外汉的唯一区别就是他现在是个女的。
摩挲了一下证书的外壳,褚年感慨了一句:“看来就算在家里,余笑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啊。”
客厅里,计分器上的数字幽幽跳到了3。
看完了所有的证书,褚年发现自己如果想用余笑的身体出去工作,也就只能应聘一个文员之类的。
“能找到工作就行,我可不是个真家庭主妇。”对着电脑屏幕映出来的清秀脸庞,褚年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
打开电脑,他开始给自己写简历。
想要努力的人,大概还真会变得幸运起来,第二天早上接到余笑妈妈电话的时候,褚年是这么想的。
“褚年跟你说了我给你找了个工作的事儿吧?我上次见面忘了问你了,你这丫头怎么都不给我回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