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拌进了番茄牛奶的饭是热的,第一口顺着嗓子眼儿下去,褚年就觉得不太想吃,可他还是用勺子又挖了一口送进嘴里。
蔬菜、优质蛋白…唉。
一碗饭褚年吃了二分之一,牛腩几乎吃完了,番茄汤泡饭也吃了不少,西蓝花吃了二分之一,半熟的鸡蛋白又吃了一个。
吃完之后褚年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个勇敢的战士,顽强地与反胃感做斗争。
余笑的笔记给他带来的影响不只是这些,下午下班之后,褚年没有像平时一样打车,而是走到了公交车站坐了公交,四站之后,他从公交车上下来,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水果,然后慢慢走回家。
余笑的笔记上说孕妇应该每天都有适当的运动。
褚年今天穿了短裤和T恤,脚踩运动鞋,背后背了个书包,买的水果什么的都放在了里面。
一边走,他一边想自己晚上吃什么,做饭,褚年只会点儿最基础的,可余笑写了尽量给自己做点健康的,不吃外卖,这让褚年有点为难。
“要不让余笑她妈明天给我送点饭过来?”
褚年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余笑她妈做饭挺好吃的,也就比余笑稍差一点点。
当然,从前的褚年并不这么想,他早就觉得余笑的饭太单一了,只会蒸炸炖炒煮,换个花样也不过是做个寿司、牛排、烤个鱼什么的。
一个月八成的时间在吃外卖,还不停地被孕吐折磨,余笑的手艺在他的心里已经成功地母猪赛貂蝉。
“同学!同学!你的书包。”
就在褚年怀念余笑厨艺的时候,他被人拦下了。
“同学,你的书包拉链开了。”
“啊?”
褚年看着站在面前的年轻男孩子,茫然地拿下书包,果然看见自己的外袋是拉开的。
里面也没有东西,应该是他自己下班的时候没弄好。
“谢谢啊。”
“同学你太客气啦!”
等那个男孩儿走了,褚年突然乐了,哎呀,他这是被人当了女高中生?
抬手摸一把自己的肚子,褚年觉得这事儿应该跟余笑说一下。
看,老子能当了村头大姐,也能变成女高中生,没想到吧?
他发过去的微信和自拍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回到家,褚年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一盒余笑妈妈包的馄饨煮了,又在里面烫了一把青菜,配着一个鸡蛋。
看着馄饨上的那一层绿,褚年挺有成就感的,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余笑。
也依然没有得到回复。
…
手机扣在桌上,余笑一直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孩儿。
“你想申请调职的理由就是因为你男朋友不希望你再出差了?”
咬着下嘴唇,莫北轻轻点头。
“你不要只告诉我你的男朋友怎么想,你告诉我,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么?”
莫北看着“褚经理”,她应该是点头的,却没点下去。
“莫北,说实话,在第一次来赭阳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姑娘,写写文件和合同,在办公室里混混日子,但是来了赭阳之后,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更有韧劲儿,更努力,也更积极。
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林组长也不止一次跟我夸过你,还有别人…设计中心的方教授也对你的踏实认真很赞赏。
现在你告诉我,因为你男朋友不想你继续出差,你就要放弃这个职位么?坦白说吧,之前我在总公司那很被动,因为有人说我不顾全大局,有两个董事一直在游说各方,想把我从这个项目调离,这背后是谁搞的鬼,我大概知道,我觉得你也不是猜不到。
你觉得现在这个局面下,你回到池新的市场部,还会有什么好的发展吗?”
过了好久之后,莫北说:
“褚经理,我已经27了,在公司里面一直做文员,上升空间也不大,我男朋友昨天跟我说,他想明年就结婚,可这个项目至少也得做到明年,我不能说我婚礼之前就这么一趟趟往回跑吧?而且…”
莫北有些难堪地红了脸。
“我这次回去,听了一些话,真的不好听,褚经理,您别问我了,我、我真的,我真怕要是这么下去,我男朋友就不要我了。”
余笑的双手交握在一起,用指肚压着指节,她看着这个自己很喜欢的小姑娘说:
“所以,你男朋友的话、别人的话,就成了你自己的个人意愿了是么?”
第52章 看谁更狠就是了
“褚经理,这不是谁的意志的问题, 我今年27, 和我男朋友谈了两年半了, 两边爸妈亲戚都见过了, 结婚是必然的, 难道我能说我为了一份工作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莫北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她噎了一下,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又低了下来:
“您别以为我是什么追求事业成功的大女人, 我只想能安安稳稳的, 在该做什么的时间就做什么事情。”
看着她,余笑没有再说什么,只勾起嘴唇笑一下说:
“好吧,我会考虑你的调职申请,但是工作不能耽误了,早点休息, 明天我们还要出门。”
“好的,经理你也…晚安。”
莫北从房间出来,右手抬起来,用无名指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房间里, 余笑坐在桌前, 保持着双手交握的姿势动也没动一下。
十分钟后, 她拨通了一个人事部同事的电话,
“是的, 莫北的资料和紧急联系人电话,麻烦您尽快…什么,现在还在加班?那麻烦你了,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小姑娘想要调职,我看看能不能联系她父母劝一下…对,你也知道,上个月的内部评价我们这边都给了她A ,现在调走实在太可惜了。”
挂掉电话,不一会儿余笑的工作邮箱就有了来件提示。
打开邮件之前,余笑是有点犹豫的。
她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呢?
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还没有完全掌握的人。
在几天之前,她甚至还完全否定自己,觉得自己过去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这样的人,能够判定别人做的事情是对是错吗?
明明佯装出一副成功者的自信样子,也已经耗尽了力气。
但是,余笑还是打开了邮件。
根据档案来看,莫北的爸爸是个医生,妈妈应该已经退休了,退休前的工作是个外贸公司的财务。
莫北还有个哥哥,叫莫南,现在是在银行工作。
莫北留的紧急联系电话是她妈妈。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拈了两下,余笑输入手机号码,往椅背上轻靠了上去:
“喂,您好,阿姨,我是莫北的上级,我叫褚年…”
“您好,褚经理,我们家北北经常提起你,她一直说她组长,啊不,现在是经理了,真的是又帅又能干,不知道您打电话过来,是不是莫北出什么事儿了?她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不是的,阿姨,我是想问一下目前你们对莫北的工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因为莫北真的是个很勤恳踏实的员工,上个月我们的公司内部评测她是A ,全部门第一,我没想到她回家了一次之后就向我提出了调职申请。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我手下的优秀员工想要更换岗位。”
…
第二天,余笑在吃早饭的时候遇到了林组长,说遇到应该不恰当,林组长显然是故意在等她的。
“褚经理,莫北现在回去真是前期多少功劳都给抹了,咱们得想想办法,这小姑娘工作干的好好的,要是被一群长舌头的给耽误了,那就太可惜了呀。”
林组长的热心耿直一如既往,坐在余笑边上,他饭都顾不上吃了,掰着手指头跟她算莫北这个小姑娘虽然不声不响但是很能干。
那架势简直是把莫北当成了关羽在请功啊。
“经理啊,你可得想办法把她脑袋里的水倒干净啊,项目成了她至少在总公司大佬们面前也挂了名了,可不能这时候就什么都不要了呀!”
余笑只是笑着听,听完了之后她拍拍林组长的肩膀说:
“我们还是要尊重员工自己的意愿。”
林组长那张糙脸上顿时跟被人一拳锤了脑袋似的。
吃完早饭在酒店门口集合出发,他看着莫北几次欲言又止。
莫北戴着眼镜,一直低头不说话。
忙了一上午,送走了来看现场的企业代表,下午那顿迟来的午饭照旧是要去城中村里解决。
余笑随手从莫北的手里拿过装着文件的袋子,说:
“还是那家凉皮肉夹馍的店吧,他们家有炒菜,再从隔壁买只烧鸡,今天下午还有的忙,大家辛苦了。”
看着褚经理的背影,莫北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午饭,他们吃的不太平。
小小的窄巷本该在夏日的午后安睡,却被一场嘈杂惊醒了。
人们探出头,看见一男一女撕扯在一起。
“我就是要离婚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离婚了啊?我二十三岁跟了你,到现在都十三年了,我过过一天好日子吗?我离了你自己过日子怎么了?!”
女人拽着自己的书包,反手去挠那个不让她走的男人。
“妈!你不要我了吗?”
十岁的孩子在旁边哭,另有一个老妇人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往他妈跟前去。
“妈得先顾了自己!妈连自己都顾不好,配给你当妈吗?!”
男人说什么也不松手,大声嚷嚷着:“说到底你就是嫌我没本事!”
“老娘嫌你没本事,老娘跟着你累死累活十几年给你养了个崽!老娘是从前傻,现在聪明了!”
孩子哇地一声被吓哭了,老妇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
“哭什么!你妈出去找野男人了!不要你了!”
那个女人冲向她,嘴里吼着:“死老太婆你说什么呢!”
坐在店里,混乱就发生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除了余笑,其他人都忍不住探头去看。
林组长叹了一口气说:
“有这个孩子在,这个妈八成走不了。唉,这个男人真是不行,人家十几年也对这个家付出了,离婚还非要闹着这么难看。”
林组长这话让余笑抬起了头。
她听着外面男人又吼着什么话,女人尖利的声音又把男人压了下去,不禁摇头:
“有的男人都觉得妻子是自己的财产,在心里给妻子划定了一个他觉得对方应该在位置,要是对方不呆了,对他们来说就是财产的损失。”
饭店的老板娘正好路过,听见她的话笑了一声说:“文化人就是文化人,那你说说,这男人这么没本事,又怎么把女人留了这么多年呢?”
“法子不都在那儿用着么,打孩子,说女方出轨,说女方嫌贫爱富…没有一招新鲜的,却都好用。”
说这句话的时候,余笑克制自己,没有去看莫北。
女老板送了菜探头看着还在争吵的两人,又问这个“大帅哥”: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余笑没有回答。
怎么办?够狠就完了。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只是做不到罢了。
“刺啦!”
“啪!”
外面那个女人的包被扯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掉了出来,不过一本书、几件内衣内裤,还有件小孩儿的衣服。
挨了一个耳光的女人被头发盖住了半张脸,看看地上的糟乱,她一手抓着已经被扯开的衣领,一只手抓起了自己的身份证。
“我已经起诉离婚了,你之前打我的,我也去医院拍照了,还有证人,你们黄家在东林人多,孩子我要不来我知道,可我离婚,法官不姓黄吧?你再打,你今天打不死我,我今天就走定了!”
女人的眼神是冷的,比这夏天里往外冒着白气儿的冰还冷。
男人急红了眼,从路边的案板上抄起一把刀就要砍下去,被人抓住了手臂。
“放下!”
“放下!”
发疯的男人寻常一两个人止不住,更何况他手上还有刀,就在他要挣脱的时候,又有人冲上来,一个扳他的手臂,一个抱他的腰。
扳他手臂的那个人身材高挑,一只手试图夺刀,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往外抢。
“你们放开我!”
“你把刀放下!”
另一边穿着橘红色裤子的老板娘抓着被吓傻的人女人就往外跑。
莫北哆嗦着手打电话报警,看着褚经理在那儿奋力抢刀,她的眼泪都要吓出来了。
刚刚有人说男的打人了,他们才冲出来的,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当啷!”
菜刀掉在了地上。
仿佛过了好一会儿,余笑觉得自己手臂一疼,看见一条血线在上面渐渐形成。
…
今天对褚年来说是个好日子,他成功完成了自己的项目书,牛姐从省城跑来看过后对他大加赞赏。
“只要这份项目书在刘经理那边通过了,对方第一笔钱打过来,我就先分你个大红包!”
“嘿嘿,牛姐,红包不重要,我就想知道,这个项目还是我负责吧?”
穿着绿色裙子的牛姐笑得像一朵大丽花:
“设计方面当然是设计师负责,但是市场规划和具体执行我就交给你了,你现在身体不方便,要是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就让小玉去干。”
听见牛姐这么说,褚年的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在这个小小的设计室里,他总算有了个不会被人轻易取代的位置了。
“牛姐,您放心,工作方面我肯定做好,绝不拖后腿。”
“应该是我催着别人,让他们别给你拖后腿才对。”
说完了工作,牛姐下楼去拎了两个大袋子上来,对褚年说:
“我听程新说你老公一直在出差,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开口,我前两天去了南方,看见他们那儿做的睡裙实在是好看,可惜我宽大,他们的版型小,这两件我图好看买的,想来想去只有你能穿。”
睡裙明明是给孕妇买的专款,褚年又不傻,还有两件衣服分明就是孕妇装嘛。
看着这些东西,他诚心实意地跟牛姐道谢,别的不说,一个孕妇碰到了这么一个大老板,真的是彩票中奖了。
“牛姐,这个是什么?”
牛姐把褚年举着瓶子的手摁了下去。
“这个是我听我有了孩子的朋友推荐买的,洗液,你知道的,怀孕了得更注意嘛,进口的。”
褚年:不,我不懂。
第53章 今天真高兴
派出所门口,余笑看了一眼手臂上包着的纱布, 对特意赶来的李主任致歉:
“一点小事, 真是麻烦您了。”
“这哪里是小事!东林这个地方的治安真的很成问题, 我会跟你们上级部门反映的, 两个人动手撕扯到动刀十几分钟了, 你们派出所就在街对面,这是怎么维护当地治安的?!”
李主任第一句话之外都是对当地警方的不满。
送他们出来的小警察说不出话。
东林是城中村,人员结构复杂,治安管理的难度很大, 就今天这个事儿, 巷子那么窄,人那么多,他们警察进去光跑就跑了六分钟,说是跑进去,不如说是挤着蹭进去的。
余笑的另一边站着的是这次和他们一起在赭阳的法务,姓江, 知道莫北报警了之后,余笑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给找来了。
“褚经理,咱们就是坚决不调节,申请司法鉴定走程序是么?”
“对。”
“那好, 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这案子好办, 我大概率怼的那孙子(zei)去吃牢饭。”
看一眼名叫江今的法务, 余笑说:
“麻烦你了。”
回到酒店, 坐在床上,余笑才开始后怕,银晃晃的刀光在她面前闪来闪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那个胆量敢去夺刀。
抬起没受伤的手捂住眼睛,她依稀还能看见血渗出来的画面。
就在这时,她接了一个电话。
“听说你受伤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是把你派去当当了战地记者。”
面对池谨文难得一见的讽刺语气,余笑只能干笑:“董事长,是我自己莽撞了。”
“最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只要用成绩说话,就不是别人能动动嘴皮子就把你抹下去的。”
余笑知道池谨文说的是最近一些董事想把她从赭阳调走的事情,在做好了总结交回公司之后,她大概也就知道自己没事儿了。
但是能被董事长这样直接肯定,她还是高兴的。
“谢谢您。”
“我是在实话实说,又不是在刻意夸大地夸奖你,有什么好谢的。”
通话刚结束,她的门又被敲响了。
“褚经理,我买了些保鲜膜,你要是想洗澡的话可以用。”
站在房间门口,莫北的脸上很纠结,递出了保鲜膜,她的神情比保鲜膜的外包装还要复杂。
“经理,那个、那个调职申请,我能先撤回吗?昨天、昨天我妈给我打了电话了,谢谢您为了我的事儿这么忙碌…”莫北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低得更低了,“她骂了我一个小时,我还有点不服气,可是今天我知道了,是我想错了。”
“什么调职申请?我记得,按照公司规定,口头申请是没有任何效力的。”
“啊?哦!是!”莫北激动地点了两下头,下意识地跳了一下才说:“经理你好好休息,你你你今天见义勇为太帅了,我我走了!”
目送着莫北离开,余笑握着保鲜膜无奈地笑了笑,心里高兴的小泡泡却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真好。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真好,却觉得有这么一刻在,这一天的忙碌、惊惶甚至身上挨了浅浅的这一刀,都有了点儿意义。
像是伸手穿过了时光之河,给了另一个人一个响亮的耳光,说:
“嘿,醒醒。”
那个人就真的醒过来了,站在三岔口,她走上了另一条路。
高大的“男人”站在房间门口,虽然有伤,还是高兴得想去撸铁。
春风得意马蹄急,说得就是褚年。
虽然天气明明很热,明明又忙了一天的交流对接,回家路上褚年还是走得精神抖擞,直到他看见一个人站在小区门口。
“爸?你怎么来了?”
在等他的人是余笑的爸爸。
余笑爸爸背着手,哼了一声说:“天这么热,你怎么走回来了?”
“那个…我多活动活动。”
“活动是应该的,对孩子好。”
说完这句,“父女”两个相对无言。
过了大概十秒钟,余笑的爸爸开口了:
“褚年不在家,你一个人得谨慎点儿,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年纪也不小了,做事越来越毛躁,你看看你刚刚走路的样子,哪里像个要当妈妈的人?”
褚年点点头,说:“哦。”
“去医院做检查了吗?”
“之前做了,结果都挺好的,就是我自己…那个,爸,要不你进去歇歇吧。”
“不用了。褚年不在家,你别以为自己就能撒野了,好好回家,好好休息!”
这话褚年又不爱听了,可也没到想吵架的份上,只说:
“嗯,知道了。”
说完,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塑料袋,黑色的,**的。
“拿着,我今天钓的王八,找水库边儿的饭馆给收拾开了,我和你妈一把老骨头了血压都不低,这个东西也就你吃还行。”
王、王八?
“啊?爸我不会做啊。”说完褚年觉得哪里不对,又改口说:“那什么,王八我不会做啊。”
好像也不对。
看着余笑她爸发青的脸色,褚年第三次说:
“爸,王八我不会做啊。”
得了,“父女”二人都想起了之前骂“老王八”的旧事。
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尴尬。
褚年喃喃:“爸,王八…”
“你别说了。”
褚年安静了下来,连气儿都不敢喘了的那种。
“拿着。”
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塞进“女儿”的手里,余笑爸爸背起自己的鱼竿往地铁站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转了回来,说:
“你工作上的事儿以后别找我管了,我也管不了你,大着肚子还要去搞什么项目,你可得把身体顾好了,我外孙要是有了个什么闪失,你让我怎么跟褚年和亲家交代?”
褚年想顶一句:“你能交代了什么呀,我就不用你交代。”却又觉得手里的那只王八沉甸甸的。
下午六点的夕阳是橘红色的,照得举目都是温暖,让人没了置气的劲头儿。
“爸,我能照顾好我自己。”褚年听见自己这么说。
“有空回家吃饭,打车回来,车费我给你报销。”
褚年:“嗯。”
看着余笑爸爸又要走了,褚年突然深吸一口气,对余笑的爸爸说:
“爸,我事业进步了,你不祝贺我两句?”
当初自己成功成为组长的那天,褚年记得余笑的爸爸高兴地开了一瓶五粮液。
“我刚说了让你稳重点,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褚年的回答是踮起脚“哒哒哒”转了个圈儿,像个小学生似的。
余笑的爸爸也没了脾气,摆摆手走了,这次是真走了。
“今天好运气,老爹请吃鳖,老爹请吃鳖~~”
一边用《老狼请客》的调儿哼着歌儿,褚年把手里的塑料袋拍了个照片发给了余笑:
“你爹给我送了只王八过来,这玩意儿怎么做呀?你会做吗?”
过儿一会儿,余笑回了一行字过来:
“就他还能钓到甲鱼?你送到小区外面的餐馆里,掏点加工费让他们帮你炖了就行。”
哦,褚年这才想起来,这东西除了王八鳖之外,还有个叫起来不那么尴尬的名字。
“算了,我还是冻起来,等你回来吃吧,毕竟是你爹送来的。”
回来一起吃鳖?
褚年莫名地笑了起来,继续唱:“今天好运气,老爹请吃鳖,老爹请吃鳖~~”
傻子一样地回了家。
晚饭他给自己炒了个鸡肉,放了韭菜和白菜,结果炒咸了,早上出门时候闷得米饭虽然还是热的,不知道为什么却很硬。
这也不耽误褚年的好心情,炒锅里加上一碗水烧开,再把米饭倒进去煮一煮,再放两个鸡蛋进去卧成个溏心的荷包蛋,褚年这顿饭还是吃得美滋滋的。
意外发生在他起来收拾碗的那一瞬间。
剧烈的腰疼让他像个虾米一样蜷在了沙发上,可就算是这样,也有细细密密的痛仿佛占据了他后腰的每一个细胞。
“咝——啊!”
真的好疼啊!
膝盖顶在胃上,刚刚吃的饭几乎就要吐出来了,褚年一边对自己说:“别吐在沙发上。”一边试图站起来去卫生间。
挣扎扭动的过程中,饭碗被他的腿碰到了地上,没碎,只是剩饭洒得到处都是。
赤着脚踩在饭粒儿上,褚年又觉得胸也开始疼了,也可能是肚子在疼,总之上半身躯干上的纤维神经仿佛都在尖叫似的。
“哇!”
匍匐在马桶边上,褚年终于吐了。
这次应该算是疼吐了的。
吐完之后,他的腰背还是在疼,褚年扶着洗手池慢慢站起来,脚下沾着的饭粒儿让他滑了一下。
大概过了快半个小时,腰疼突然就消失了,褚年已经又腾出了几身的汗,最喜欢的桃红色背心和牛姐送他的睡裙都已经洇了。
“呼。”
摸着肚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褚年开口问:
“是不是今天不让你吃你姥爷送来的王八,你就折腾你爸我呀?啊?”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躺了十几分钟,褚年慢慢坐了起来,先赤着脚去把拖鞋找到了穿上,再把地打扫干净,最后脱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打开电视,却觉得家里依然太安静了。
“余笑,你儿子折腾我!”
他在告状,也可能是在撒娇吧。
余笑却没有回复他。
褚年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书房,拿出了余笑的那本笔记。
三年前的那个孩子,他早就忘了。
或者说,他刻意让自己忘掉。
求职成功、女友怀孕、结婚、突如其来的职场压力…那时候的褚年问过自己,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成为一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