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褚年就睡着了,睡前他拉了一角毯子勉强盖在身上,只有一只手牢牢地捂在自己的小肚子上。
第二天是周一,褚年还记着自己大老远跑去省城提的方案,收拾好了自己,他穿着拖鞋拐着脚去上班了。
这一天的工作平静无波,褚年罕有地无精打采让他收到了小玉和韩大姐的慰问。
下班的时候,他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路边。
见到余笑,褚年的心里有点发虚。
“其实我爸的事儿我真不知道,你对他有气,你昨天该砸的也砸了,该说的也说了。”
坐在车后座上,褚年还怕余笑对他撒气。
余笑的表情很平静,一边开车一边说:
“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吃的鸡腿和馒头,你妈说下午过来送了东西,现在放门卫那了,你要是饿了咱们回去吃饭吧,不用往外走了。”
褚年看看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又问:
“你是要去哪儿?”
余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褚年的问题,她突然说出口的话让褚年的心跳猛地蹿上了一百六:
“我想好了,我还是想换回来的。”
“啊?那那那我们赶紧回家,不对,你让我回去,今天早上已经四十分了,我两天,不对,我明天晚上就能攒够了九十,然后咱们就换回去了。”
褚年觉得自己已经语无伦次了。
“但是首先,你要把孩子打了。”
咚。
心重重落回来,砸得褚年疼的要命。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考虑换回来,但是你要先打掉孩子,昨天我和你爸说的话每个字都是真的,我已经把结扎做了,你再把孩子打掉,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我认为那个计分器在我不再爱你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满分出现的,所以就算要换回来,我也会找别的办法,我不信一个游戏就能把我们彻底困住。”
茅山道士、少林和尚、西藏喇嘛、土地老爷黄大仙儿…要是这些本土的不够,日本还有阴阳师,她还可以去英国看看有没有真的巫师,据说美国也有学校,那美国也可以去看看。
要是这些都不行,她还可以求助量子力学*。
褚年的表情已经彻底错乱了,他猛地从后座上往前蹿,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原本的“兄弟”。
“你去结扎了?!”这他妈…褚年觉得自己出轨被发现之后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开始发生了。
“嗯,挺快的,加上醒药时间也不过一个半小时,流产手术会略有难度,但是我已经问过了,人民医院的技术很先进,怀孕还不到十周,风险不大。你做完之后我回请钟点工照顾你。”
说起流产的事情,余笑的脸是木的。
褚年咬紧了牙关看着她,半天才说:“余笑,这是你的孩子!”
“从根儿上就烂透了的基因我不想我的孩子继承,这个解释你满意么?打掉这个孩子,我们想办法换回来,然后离婚,该你的该我的无所谓,我只想跟你们一家人以后再没有一点关系。”
“不行!绝对不行!”
褚年坐回到座位上,两只手抱紧了自己的肚子。
他几乎要说出口,要是打掉这个孩子余笑就很难再怀孕了。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心底是酸涩一闪而过,他把舌尖上带毒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我不信你!”褚年对余笑说,“先换回来,你自己去打。”
“妊娠十个周之内是最好的流产时间,你的时间不多了,至于我换回来的决心你不用担心,你的父母连着你自己,都已经超过了我能忍受的底线。”余笑透过后视镜看了褚年一眼,这也是从褚年上车以来,余笑第一次看他。
“不行!”褚年还是抱着肚子摇头。
“难道你不想换回来了吗?”
褚年当然想换回来,但是…
手指所触摸的位置,那里面就藏着他的“代价”。
“余笑,换回来我求之不得,但是让我打孩子没门儿,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带着你的这个身体去死,说不定死了一个就换回来了呢。”
余笑冷笑:“你要是有这个胆量,就不会现在过得这么惨了。”
不欢而散。
褚年不是不相信余笑想要换回来,他只是…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其实一下车他就后悔了,可是就有一种力量拦住了他。
让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卫那儿拿了余笑妈妈送来的饭,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甚至让都忘了担心自己的“好兄弟”。
是夜,余笑登上了开往京城的飞机,开始了赭阳东林改造的第二期计划,不管怎么样,她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做的。
就像那个女孩儿说的那样,她就算是把不会被记住的火,也得有灰烬留下来。
褚年的看见自己亲妈打给自己的电话,又想起了那句“西厂的杨寡妇”。
他接起了电话。
“余笑啊~我是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呀?我这儿弄了一只农村自家养的老母鸡,明天我炖了给你送过去呀。”
声音甜得让褚年一阵儿反胃。
第43章 一大碗鸡汤
褚年他妈难得来一次之前先打了电话询问,却被褚年直言拒绝了。
他不想见他那个其实早就在外面有人的爸, 也不想见他这个一直忍着男人出轨的妈。
或者说他现在的脑子早就乱糟糟成了一团, 工作之外的任何人他都不想见。
除了余笑, 可她发了个短信给自己就飞走了。
快三十岁的男人了突然知道自己那个“家”根本是一地鸡毛, 他都不知道该说自己的妈演技卓绝, 还是该说…他对余笑的背叛真是有根又有据。
第二天下班回家,褚年还是看见了那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拎着保温桶站在他的家门口。
“余笑啊。”
褚年看见自己亲妈脸上挤出的笑,眼角的皱纹很深。
他心里的防备也很深。
“你来干嘛?”
“我给你炖了老母鸡,我跟你讲, 这个汤可好了。”
“我不用, 我不喝。”
“别啊余笑。”褚年妈妈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淡,又重新热情了起来,“褚年又出差了,你一个人在家能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个鸡汤我跟你讲是真的好,我还放了红枣枸杞,你的脸色一直不好, 喝了这个汤肯定就好了!”
大夏天的,褚年的妈妈拎着保温桶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脸上脖子上全是汗。
合着你也知道自己儿媳妇脸色一直不好?
合着你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儿媳妇说话?
褚年的嘴张了张,怼人的话又吞了回去, 这是自己的妈。
他越过自己的妈掏出钥匙开了门:
“你进来喝口水凉快一下吧。”
进了房间打开空调, 褚年就走进了厨房。
早上他煮了四个半生不熟的鸡蛋, 吃了两个还剩两个, 昨天余笑妈妈送了些包好的饺子生馄饨过来, 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几个保温盒里。
昨儿的晚饭褚年就煮了一盒里的十来个饺子,连着余笑妈妈炖的排骨一起吃了,剩下的冻了起来。
他晚饭就打算吃馄饨了。
站在自己儿子家里,褚年妈妈有心想和从前一样“巡视”一番,站在卧室门口,她到底没进去,转而也去了厨房。
看见摆在台面上的冻馄饨和剩菜,她的脸色难看了两分,开口说:
“这是你妈送来的吧。”
褚年没说话。
烧上水,他随手敲开了鸡蛋壳。
“唉?!你干嘛?”
见着“余笑”低头把鸡蛋往嘴里送,褚年他妈一步抢上来把鸡蛋夺了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有鸡汤你吃什么鸡蛋呐?再说了,鸡蛋是凉的还没熟,你怎么能吃呢?!”
褚年生气了,一把抓起另一个鸡蛋,说:
“我想吃什么吃什么,鸡汤我不想喝我说了两天不想喝,我让你进来是看你在门口太累太热了,不是让你进来管我的。”
“不是我非要管你,你看看你,怀着孕呢吃生鸡蛋,你不知道这样造孽生不出儿子吗?”
“你又从哪儿学了些歪理?我说了,我想吃什么吃什么,你管不着,你知道什么叫管不着吗?”
褚年的妈妈抓着他的手:
“你怀了我孙子我怎么管不着?什么都不管你再把孩子弄没了怎么办?啊,我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疯了,我还没问你到底干了什么呢!好声好气给你送东西,你这是什么语气?”
“好声好气?不说酸话就叫好声好气吗?我吃个鸡蛋你直接给我扔垃圾桶了,这叫好声好气吗?”
一把甩开亲妈的手,褚年后退了一步差点就撞到了烧着水的锅上。
他转身,啪地把火关了。
“你走吧。我就不该让你进来。”
“又赶我走?”说完这四个字,褚年的妈妈安静了下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锅里泛起的细泡泡都变少了,褚年回头,看见他妈站在厨房门口。
在哭。
“你们都知道了是吧,都看不起我了,我嫁了个男人在外面养了别人,生了个儿子突然就疯疯癫癫的,你这就看不起我了,赶我走了。”
手抓着厨房的门,女人额头上的一缕头发垂下来,夹着不少的白。
她抬手,一把的鼻涕眼泪都攥了起来。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呸!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谁都知道褚时捷在外面有人了!我以为褚年不知道!结果他也知道了!谁都知道我苗晓芬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我活了一辈子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我养出来的儿子说疯就疯了,我儿子给我找的儿媳也看不起我!”
女人的哽咽突然成了连续不断的抱怨和怒骂,积年的泪水汇成了海,恨不能把所有人都淹死在里面。
褚年说不出自己的心里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满嘴的酸和苦,拿起装馄饨的盒子又砸回到台子上,心里的郁闷也没有丝毫的纾解,他甚至不忍心再看自己的妈:
“我说了,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你有!你们都有!褚年都有!要不是为了褚年,我能守着褚时捷过一辈子吗!啊?!结果呢?连他也不要我了!他就那么扔下我走了!我做错什么了?我除了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我做错什么了?他说要让我断子绝孙!他还说要结扎,他说他喜欢男人…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怎么就这天就突然塌了呢?”
声带仿佛被撕裂一样地发出了声响,在层层崩开别人的耳膜之后又戛然而止。
褚年终于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母亲。
“妈。”
他说了一个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妈妈真的有千错万错,可现在褚年不想说错在她的身上。
坐在厨房门口地上,褚年的妈妈从乱糟糟的头发里抬起脑袋。
“你别叫我妈。”她通红的眼睛看着“余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偷了人,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褚年的,才把我好好的儿子给折腾疯了。”
褚年笑了,被生生气笑了:
“你自己被绿了那么多年,还真把绿帽子当传家宝了。你放心,孩子是初年的…”
想到远在京城的余笑,褚年又干巴巴地说:
“他工作也挺顺利的。”
褚年妈妈眼中还带着怀疑,又逼问道:
“那他真的喜欢男人?真的要结扎不做了?”
却没办法否认前天余笑说的那些话,现在的“褚年”就是喜欢男人,就是…
“结扎,她已经做了。”
果然,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喜欢男的他也得让我抱着孙子啊!对自己的子孙根儿下手算什么呀?!”
喜欢男的也得让你抱孙子?
褚年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一抽。
他从来不知道他妈竟然这么的神奇,每当他心里有所动摇和放松的时候,她就会暴露出她让人没办法忍受的那一面。
“妈,你哭完了闹完了,就走吧,我也没什么能说的,我也没什么能帮的,要是你想揍我爸一顿我可以帮忙,别的我也无能为力。”
至少现在的褚年无能为力,如果他现在还是那个掏钱养着自己爸妈的褚年,他至少可以用钱来威胁,让他爸把外面处理干净,或者让父母离婚。
是的,离婚,要是他妈愿意的话。
“揍他?你疯了你敢揍你公公?!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大逆不道的儿媳妇!你看看我那隔壁老刘家的儿媳妇,人家生了两个儿子,天天早上起来给公公婆婆做饭,你看看你,我们买了房子把你娶进门还娶出罪过来了!”
褚年立刻又闭上了嘴,他再说一个字他就连吞二十个生鸡蛋!
转回去,他重新开始烧水。
“你走吧,我得做饭了。”
煮馄饨算是做饭吧?
他妈站了起来,一把抓过那个被他放在台上的鸡蛋,也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
“嫌我烦了是吧?又想赶我走了是吧?你以为我想来看你啊?!要不是为了我孙子,我才懒得理你!我告诉你,褚年现在我是指望不上了,你敢委屈了我孙子,我…”
“妈。”
明明你的儿子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认不出他,你到底指望过什么呀?
褚年沉默了一下,终于妥协一般地说:“到底怎么样你才会走?”
“你把鸡汤喝了。”
行,喝鸡汤是吧?
褚年走到客厅,把鸡汤端起来放到餐厅的餐桌上,打开保温桶,他看见了一只整鸡,一只缺了一条腿的“整鸡”。
“怎么少了个腿?”
“你一个人也吃不完,鸡腿给你爸了。”
褚年顿时又不想吃了。
他不懂,他妈怎么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人。
歇斯底里也好,无理取闹也好,那样的妈是能把他气个半死,可好歹,怎么讲呢?
她是在争取什么的。
虽然很扭曲很让人崩溃,却不会像这只缺了腿的鸡一样,让他有种恶心感。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的已经不可挽救地烂了。
吃了一口鸡肉,褚年食之无味,用勺子舀起鸡汤喝了一口,喝第二口之前,他看见了汤里黑色的不明悬浮物。
“妈,你在鸡汤里放了什么?”
“眼光娘娘那儿求得符,我跟你说,可灵了,好多生了儿子去那儿还愿的!”
一阵儿头晕目眩的褚年看着自己亲妈灿烂真诚的笑容,猛地冲进了卫生间。
“你走!带着你的鸡汤立刻走!你再不走我就去医院打胎!你快走!”
“余笑,你别不识好歹!”
“你赶紧走!抱着你的鸡汤!”
想起鸡汤,褚年又想吐了。
一个小时后,褚年终于一个人捧着一碗光秃秃的馄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可他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今天他妈对他造成的伤害,甚至超过了他爸常年出轨这件事本身。
他却说不出这种伤害到底从哪里来。
坐着坐着,他掏出手机,在他现在泥泞的生活里,大概只剩余笑一个正常人了。
听了褚年说完他今天的遭遇,余笑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突然,她笑了一声,声音淡淡地说:
“褚年,你还记得吗,你出轨被发现之后跟我说你一定会改,让我原谅你。”
听着余笑的语气,褚年就知道他今天在余笑这里得到的不会是安慰了。
“让我容忍、原谅,继续像从前一样对你好,你不就是希望我成为另一个你妈么?”
“褚年,你说你爸让你难受,你妈也让你难受,可你怎么不想想,其实你就是他们的孩子,可能你就在复制他们的生活,自己却没有察觉?”
健身器械上起来,余笑擦掉自己身上的薄汗,蓝牙耳机将她的话语和质问一并送去了万里之外。
“不会的。”
静夜里,褚年的否认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相信了。
第44章 喋喋不休
余笑的话和自己的亲妈,褚年分不清哪个更让自己难受, 辗转反侧强迫自己睡着又惊醒再睡着的一夜过去。
早晨, 褚年一如既往地起床, 在卫生间里收拾好了自己的呕吐物, 也收拾好了一切心情。
社会是个巨大的前行的车子, 在效率上的犹豫与自我放纵都会让自己成为车轮下的泥土,褚年深谙这个道理,别说他爹只是出轨多年,就算是他爹他妈今天现场离婚, 他也得把班儿好好上完。
早饭吃的是煮鸡蛋和饺子, 鸡蛋五分熟的,一口气煮了四个,吃了两个,剩下的等晚饭回来吃。
饺子煮了十个,褚年吃了七个。
昨天晚上装馄饨的碗还泡在水池里,褚年看了一眼时间, 到底是把餐具都洗了才走。
九点到了工作室,九点半,一个胖乎乎又颇有气场的身影从不宽敞的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正在分类的历年设计图表的褚年转头,就看见了牛姐的笑容。
“余笑, ‘爱的安全感’这个项目, 我联系到了对这个感兴趣的家居品牌, 他们愿意考虑在九月的家博会上跟我们合作。”
褚年“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吓了旁边的小玉一跳。
“真的?”
“当然是真的。”牛姐的笑容跟她脖子上挂的欧珀一样灿烂。
“那、那…”用了三秒钟的时间让自己惊喜被控制住, 褚年找回了自己的思维和脑子,“我有什么能做的,牛姐您尽管说,我绝对不含糊。”
“知道你干劲儿足!”
拍拍女人细瘦的肩膀,牛姐哈哈一笑说:
“我已经在省城那边把材料都打包好带过来了,还是得辛苦你做一份详尽的项目计划给品牌方,你和我就在网上联系,计划书里需要什么你都尽管提。”
“好的,牛姐。”褚年的语气干劲儿十足。
“来,咱们先来聊聊这个东西怎么做,我这边儿有一个新的设计想法…”
看着牛姐拉着“余笑”去了会客室,小玉目瞪口呆地摇摇头,对韩大姐说:
“笑笑姐姐这也太拼了,怎么还要做项目书?牛姐用起来人来可狠了!”
韩大姐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却对小玉说:
“要是真有能拼的本事,还是得拼。”
小玉皱了一下眉头说:
“肚子都要大了,还怎么拼啊?你看那个金财务,一个月没来了吧?”
小玉说的是设计室里的另一个孕妇,褚年来了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呢。
韩大姐看向不远处满脸发光的“余笑”,问小玉说:
“你觉得金财务的日子比余笑过得舒服?”
年轻的女孩儿重重点头:“那肯定是了。舒舒服服躺在家里还能拿钱,这日子多滋润啊。”
韩大姐安静了下来,继续打着程新需要的文件,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她突然说:
“小玉,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么想的。”
“啊?”
年轻女孩儿发出的疑问词没有再收到回应。
褚年和牛姐讨论了整个项目的框架,心中踌躇满志。
大概是因为这么小小的一点成就取得实在算是经历了千难万险,他现在感受到的成就感甚至超过了自己曾经在池新的各种成功。
“爱的安全感。”
讨论终于告一段落,看着这个项目的标题,牛姐忽然一叹,说:
“余笑,你知道刘经理看见你这个项目题目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她说,女人对一个家所求的,都在这五个字儿里了。”
是么?
从前的褚年并不这么认为,女人总希望老公飞黄腾达,又要老公温柔体贴,要成功又要专一,他知道余笑爱他,又觉得余笑对他的要求和依赖对他来说是一种束缚。
安全感?什么是安全感?是钱?是温柔?还是老公健壮有力的身躯?这些都有了,女人会觉得安全吗?未必吧?
现在的褚年,看着自己想出来的标题,低下头说:
“男人也会想要安全感的。”
“是…”牛姐点点头,只说,“好东西谁都想要。”
想起自己从余笑身上在某个瞬间体会到的被保护,褚年认可了“安全感”是很好的、谁都想要的东西。
“余笑,今天周二,连着今天在内,五个工作日,下周二我要看到你的成果。”
“好的,牛姐!”褚年的脸上是自信的笑容,“您放心吧!”
褚年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下班,回家路上,他接到了余笑妈妈的电话。
“笑笑啊,你怎么吃生鸡蛋呢?”
褚年一听就知道这个话是谁传过去的,他差点又被气笑了。
“妈,我是吃五分熟的鸡蛋,不是吃生鸡蛋,您不用听我…婆婆瞎说。”
“那可不一样啊笑笑,你现在怀孕了,身体情况不一样,鸡蛋里是有细菌的,半生不熟的鸡蛋连细菌都杀不死,万一再有什么寄生虫,那是会伤到孩子的。”
褚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吃一口鸡蛋就引来了两边妈妈的狂轰滥炸。
自己亲妈的那股子疯劲儿已经属于怪力乱神无药可救的范畴,余笑的妈妈却是摆事实讲道理,更难以反驳。
“妈,你放心,我也不怎么吃,既然不让我吃,那就算了。”
这话要是真余笑说的,她妈还能放心一点儿,可知道自己的女儿皮子下面现在是自己的女婿,余笑的妈妈真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来。
男人哪里知道孕妇有多少忌讳呀?竟然连不熟的鸡蛋都敢吃?这可绝对不行啊!
余笑的妈妈忧心忡忡:
“那个,笑笑啊,要不这样,我呢,已经在你家门口的门卫那儿放了一兜儿煮鸡蛋和咸鸭蛋,你呀,以后想吃鸡蛋呢就吃熟的,你冰箱里那些生鸡蛋啊就让我先拿回去。”
褚年:“…妈,就是一口鸡蛋,不至于吧。”
“这是一口鸡蛋的事儿么?”余笑母亲忍不住急了,声音拔高,又在尾音儿处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你年纪轻,不知道轻重,你知不知道寄生虫会导致孩子畸形啊?!”
褚年:…
“别说煮不熟的鸡蛋了,什么生鱼片啊、小龙虾啊、螺蛳啊、鳝鱼啊…你都不能吃了,每天就是健康一点,吃点熟鸡蛋,喝点牛奶,吃饭煮点鸡肉、牛肉,多吃点蔬菜水果,哦,还有银耳汤,你要多补充胶原蛋白,那样孩子生出来才是白白嫩嫩的…”*
褚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念叨炸了。
“妈,不用连吃饭都得管起来吧?我实话说吧,我您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想吃,要是能陪着个半生不熟的鸡蛋,我勉强能吃七八个饺子,要是没有这个鸡蛋,我说不定就吃两三个,那您说这个鸡蛋我吃不吃?”
褚年满以为自己都这么说了,余笑的妈妈肯定会让步,说真的,吃半生不熟的鸡蛋感染细菌、寄生虫的概率,在他眼里跟喝水被呛死的概率也差不多了,总不能为了活命就不喝水了吧。
余笑的妈妈斩钉截铁:“那也不能吃!我不是一定要做个坏人,你想吃什么我都不让你吃,问题是你吃这个东西得安全,你得保护好你的孩子…”
孩子、孩子、孩子…
挂了电话,褚年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声说:
“你还真金贵啊。”
一番交涉最终以褚年的让步告终,他没觉得在这个事儿上有什么好僵持的,反正他想吃什么吃什么,别人也管不着。
可翻过来的早上,余笑的妈妈又打了电话过来:
“笑笑啊,我又查了查孕妇有什么不能吃的,已经把链接发在你的微信上了,你要好好做好笔记,不是不让你吃东西,但是咱们吃东西之前肯定得先考虑孩子。”
褚年:…
这顿早饭,褚年剥了一个全熟的鸡蛋,刚闭上眼睛塞进嘴里,他就忍不住吐了。
最后,他只吃了三个饺子加两口咸鸭蛋的黄。
中午的时候,他又接到了余笑妈妈的电话:
“笑笑啊,你早上吃的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上打算吃什么?”
褚年觉得自己离看见电话就吐的日子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