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
那怎么行?
卧室里,褚年坐在床上,已经暗下决心,要是自己真落到了自己亲妈手上,他就干脆收拾东西去京城找余笑,就算撒泼打滚儿把他们两个人的脸面当众扯下来往地上踩,他也得逼着余笑把他妈解决了。
在他的眼里,除了现在的余笑,没有人能制得住自己的这个亲妈。
房间外,两位母亲的“暗战”愈演愈烈,几乎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余笑的妈妈倒了一杯水递给对方,字字清楚地说:“亲家母,我们家笑笑身体不太好,多半是心情不太好,在家里憋久了,我觉得换个环境,她就能好一些。”
“哟?您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她余笑嫁来我们家,就心情不好了?”
“咚!”在房间里,褚年依稀听见了战鼓敲响的声音。
“暗战”,即将成为“明斗”。
他抓起手机,给余笑发消息:
“你妈知道我怀孕了,又告诉了我妈,现在两个妈都在咱家里,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走吧,你妈想让我去你家,我妈想住进咱家,现在你妈和我妈要打起来了。”
电话对面,在跟林组长他们开小会的余笑看了一眼手机。
抬起头,她对其他人说:“一份是时间表,一份是框架性的项目PPT,大家辛苦一点,尽量在我们第二次去赭阳之前完成,今天上午先到这吧。”
其他人离开了小小的临时会议室,余笑把手机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才想好如何回褚年的消息:
“我打发了你妈,你也让我妈先走吧,别累着她。”
想到刚刚伸手保护自己的“丈母娘”,褚年本来就有些憔悴的脸上多了些黯淡。
“我不累着她,我不去你家住,你先别告诉你妈咱俩的事儿吧。”
褚年把消息发出去,才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是卑微。
离开的“褚年”的身份,离开了“能赚钱的儿子”的身份,他能感受到的温情和关怀都是属于“余笑”的。
客厅里,一直陪笑的余笑妈妈表情终于淡了下来:
“褚年他妈,话你得听全了,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家余笑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可都有数,您要是真想算旧账,咱们就捋清楚。
这些年为了能怀上孩子,什么雪蛤、阿胶我女儿没少吃,您找的那些中药她也喝了,结果胃肠出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您说就这么折腾,她的身体能好么?她的心情能好么?之前她孩子掉了,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亲家,可说到底,之前孩子是我女儿故意弄掉的吗?流产有多伤身子一样是女人你不清楚么?你何必拿这种话来刺我们的心?”
褚年妈毫不示弱:“我清楚什么?我清楚我欢欢喜喜迎了个儿媳妇进门,以为自己马上要抱孙子了,结果孩子就没了!”
这话何等的诛心,余笑的妈妈侧头看了一眼卧室的门,她的性格一直不好,为了女儿才几年来都在褚年妈妈的面前忍气吞声,真没想到,从前不过是用鼻孔说话的这个亲家现在跟个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近在咫尺的“疯婆子”还在说个没完:“要我说,正好褚年不在,我这个当妈的替他把他媳妇照顾起来是应该的,回去我就收拾几件衣服搬过来,我自己的孙子我自己照顾,不用你们操心了。”
“褚年他妈,余笑是我的女儿,当妈的为孩子操心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实话说吧,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家笑笑嫁过来这么些年也没跟你在一起住过,孩子被我养的娇气了,真不敢给亲家添麻烦。”
余笑妈站了起来,照顾自己女儿这件事是她的逆鳞,褚年的妈妈在知道自己女儿怀孕的时候还这么一副态度,她绝不会让她照顾自己的女儿。
褚年妈坐着不动,冷冷地笑了一下,就在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妈,您干吗呢?余笑怀孕了之后一直休息不好,您别闹她了。”
“什么叫我闹她?褚年,妈妈是来看妈妈孙子的!你怎么说的好像妈妈是来找事的一样?儿子我告诉你啊,你儿媳妇怀孕了之后脸面都比天高了,和她妈两个人在你家里骂我!”
电话另一边,“她儿子”的语气不疾不徐:“您之前和她都在家门口吵起来了,就别在这个时候添乱了。”
“我怎么叫添乱了?我关心我自己的孙子…”
“妈。”余笑的声音压低了一点,“回去吧,您之前跟我说多买一份保险的事情,我考虑一下。”
说起那份保险,褚年的妈妈脸上表情高兴了起来:“褚年,我跟你说,那个保险一年投十万,三年后返三十五万,我怎么想都觉得合适啊,你妈妈爸爸这辈子都没有什么本事,都要靠你养着…褚年啊,妈妈是把一辈子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
卧室里,褚年的心里五味杂陈,那些话他听过千百遍,以前是觉得骄傲,现在却觉得可笑。
就像从前他觉得余笑的爸妈帮自己不过是看自己有潜力有本事做长线投资,现在想想,人家只是为了自己对余笑更好一点儿。
余笑妈看着亲家被女婿的电话支走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回头看见站在卧室门口的“女儿”,她习惯性想说两句,看着女儿可怜兮兮的的样子,怒火也就淡了。
“行了…你婆婆这是更年期,她说话你就当放屁,不理她就完了,只要好好跟褚年过日子就行。妈这就收拾东西,褚年什么时候回来,妈再把你送回来。”
只见“余笑”摇了摇头,轻声说:
“妈,您也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唉?你这孩子?你一个人在这儿能干什么?你看看你把这个家给折腾的…”余笑妈习惯性想要说女儿,想起来她还怀孕呢,只能再忍下去。
“我今天就不该为了争一口气把你婆婆叫来。”
“妈,我住这儿上班方便,您别担心我,我没事儿。”
想起来女儿现在终于去上班了,余笑的妈妈表情有些欣慰:“你上班了就好好干,别以为自己怀孕了就什么都得让别人迁就你,大着肚子上班的多了去了…褚年能把他妈管住了,我也算有点放心,你呀,就算怀着孩子了,也得多想着褚年,知道吗?”
终于也送走了余笑的妈,靠着门,褚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累,发自内心的累。
“当当当!”外面有人敲门,褚年回身开门,嘴里说:“妈,你是不是又忘了拿什么?”
门外站着的是他自己的亲妈。
“余笑,我想起来,你是不是上班去了呀?要我说呀,这班儿你也别上了,好好在家保胎,我刚才走得急忘了跟你说,我之前在眼光娘娘那认识了一个老姐姐…”
低头看着自己亲妈踩在门槛上的脚,褚年不忍心挤门。
就听见耳边,他妈说:“我跟她约好了,周二我就带你去,让她带着你在眼光娘娘那儿转转,肯定能把这胎转成孙子!”
周二?
“不行!我不去!”
一听到被拒绝,褚年妈妈的脸又拉了下来:“余笑?你这是干什么?给脸不要了是么?我告诉你,孩子你已经弄丢一个了,我…哎?!”
“梆”的一声吧们关上,也不在乎会不会伤到自己妈了,褚年一阵儿气虚,还没来得及走去卫生间,就直接吐在了余笑妈妈刚擦好的地上。
外面还回荡着不依不饶的叫骂声。
摸摸自己的肚子,褚年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自己吐出来的东西一样。
第25章 赖球是男人的共性
该如何摆脱现在泥泞又无力的生活呢?
褚年觉得这个题比考研数学难五百倍。
首先工作是一定要继续的, 其次…
周日的早上,褚年站在卫生间里,湿哒哒的拖把被架在桶上, 水淋淋漓漓滴答下来的声音,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昨天他辛辛苦苦擦了地,拖把没冲干净,过了一夜就生出了更可怕的气味,从厕所里往外蔓延。他只能忍着恶心再冲一遍, 当然,冲的时候又吐了一次。
“我得先把身体调整好。”
他看着镜子里的“余笑”, 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 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真正的余笑从来没有这么憔悴过…大概吧,褚年试图想起曾经的余笑是怎样的,只记得一个很单薄的影子,给他洗衣做饭,给他换床单被套。
认真想要回想那张脸, 褚年想起更多的是她大学时候的样子, 长长的头发, 总是笑, 一靠近,就让人觉得安心。
那时候的余笑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洗净脸,褚年摸了一些傅锦颜送的化妆品, 努力揉一揉脸, 让自己看着精神起来。
她还要去医院检查身体, 然后问一问医生怎么能把身体调理得好一点。
宫斗小说里写了一百种能够让人失去孩子的办法,提起怀孕后的保养,说的就是喝汤喝药,让抱着“观摩学习顺便解闷”心态的褚年一阵恶寒,他就算再没有尝试,也知道瞎吃药是肯定会出事的。
于是,社区医院的小护士再次看见了那个戴着口罩的“宫斗剧上头女士”。
“护士,您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要是想体检,有什么注意事项么?”
“没什么,你抽个妇科检查的号儿就行。”
小护士看着这个女人,叹了一口气说:“且不说你的孩子,你好歹别亏待呀,气色一次比一次差。”
褚年点点头,他自己已经意识到了这点了。
“那个…”褚年又压低了声音,“您知道转…转男孩儿是个什么原理么?”
小护士瞪大了眼睛,她也凑近了压低了声音:“您这是拿我这儿当宫斗剧大百科了呀?”
褚年:“…”
“这个就没啥好说的了,谁信谁是负的智商二五零。”小护士拍了拍“她”的肩膀,“谁跟你提了这个,你把她带去个三甲医院同时查查脑科和精神科吧。”
褚年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
等血常规结果的时候,褚年就坐在抽血室外面的椅子上,医院里的气味儿一直在通过他的鼻子刺激他的胃。
在他旁边,一个男人扶着一个女人坐下了。
“哎呀,别动,我还疼着呢!”女人捂着自己肚子的一处呲牙咧嘴。
男人身上扛着大包小包,拍拍女人的后背说:“好老婆,咱还是去三甲看吧,你看你疼的,这边医生我怕水平不行。”
“行了行了,那点钱留着还房贷吧,医生都说了是胆囊炎,做手术也就是个小手术。”
夫妻二人的穿着都很简单朴素,说话间也是计较着那一点钱,透着穷的无奈。
褚年看见了他们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默默移开了目光。
也许,大学时候那个爱笑又可爱的余笑,也没想过有一天会一个人在医院里孤零零坐着等检查结果。
因为他也没想过。
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手臂有些酸痛,才想起来自己还一直用棉签堵着手臂抽血的位置。
“啪。”沾了血的棉签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周日下午五点,余笑出现了在公司的健身房里。
天池集团最不缺的就是楼盘和房子,他们一行人在京城被安排住的就是公司的接待公寓,从地下可以直接通到公司。
穿着T恤,余笑在椭圆机上热身,周末公司的健身房很空旷,只有几个撸铁达人在镜子前面比着举哑铃。
健身这事儿跟世上的很多事儿一样,一日不练三日空,四五天没有正经健身过的余笑走了四十分钟的椭圆机就觉得有些累了,躺上卧推架之前,她仔细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平,决定两边都比之前减掉五个公斤的重量。
“一个、两个…”脑子里尽量放空,不去想跟父母坦白的事情,余笑努力吸气,扩开自己的胸腔,激活自己的胸部肌肉。
“十”回去之后,她还是要跟褚年谈一谈,为了不离婚生下这个孩子,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十五”东林那块地的东北角怎么规划,找时间还是要跟设计院的木老师聊一聊。
就在余笑在脑子里一件件想事情的时候,有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杠铃再往下一点,最好贴近胸肌,核心注意收紧,撑起来的时候手肘不能锁死。”
声音的来源来自于余笑的视觉盲区,她慢慢把杠铃放回到架子上,坐起来,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件黑色的T恤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董事长!”
“进了健身房就别一副要汇报工作的样子了。”池谨文的手里手上拿着一条白毛巾,显然也是刚刚练出了一身的汗。
余笑从卧推架上站了起来:“您要用这个么?”
池谨文摆摆手:“你练你的,比起练胸肌我更喜欢练腰腹。”
话是这么说,褪去了西服革履,短袖T恤也显出了池谨文平日隐藏起来的肌肉线条,都是硬朗又不夸张的样子。
余笑笑了一下说:“我是想做个大循环正好也该换项目了。”
说完,她对池谨文点点头,就撤去另一边练起了腰背。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池谨文又打断了余笑的锻炼。
“打球去么?”
打球?
仅限于小时候会拍皮球的余笑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会正好。”池谨文说的话出乎余笑的意料,“不会打球就当给我当裁判,今天我一定得打赢那小子。”
那小子是谁?余笑不知道。
坐在池谨文车上的时候她很庆幸,因为接下来要打球还会出汗,所以池谨文没有拉着自己去健身房的浴池洗澡。
“周五你说的话…”坐在后座上池谨文突然开口,余笑愣了一下才从副驾驶座位上转回去看他。
“你说家庭之于女性从来不是可选项,而是蜗牛的壳,那要是一个女人能够彻底摆脱过去几十年里的各种束缚,那她…会怎么看待这个壳呢?”
余笑沉默了一下,才说:“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吧。”
“举几个例子?”车子穿过环路的下面,光暗的阴影恰好从池谨文的脸上闪过。
“蜗牛从出生就有壳子,女人也是一样,所以,就算看似离开了壳子,总还是牵挂着,说不定走着走着,有一天就又回去了。所以有很多女人,强硬不过是一时的,而且,离开了壳子的蜗牛虽然轻松,也未必就能过得舒服,转了一圈儿之后,在她们的眼里,有一个壳子说不定还能挡挡风雨。”
“还有呢?”
“也可能有的人会彻底扔掉壳子,从此就一直往前走,也一样抛弃了背着壳子的那个自己,绝不留恋,绝不回头。”
就像她自己,低下头勾了一下唇角,属于男人的手下意识地抓紧又松开
“绝不回头,绝不留恋…”池谨文复述了一遍,声音轻轻地问,“有必要么?”
“也许有些人觉得没有必要,人一生的牵挂不过那几种,就是有人更看重家庭的温情,有人觉得不必强求,能得到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有的人,也会觉得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放下所有去追求,也可能是那个人根本不想再当一个蜗牛了。
有趣的是,一个女人放弃梦想、放弃未来、放弃自己,没有人说她是个坏人,可一个女人放弃了家庭,她在一些人眼里就有了道德污点,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会对自己进行道德审判。”
“更重要?坏人…”
池谨文在沉思着什么。
余笑也陷入了思索。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
晚上七点,余笑才从隐隐激动中回过神来,开始看同事发给自己的时间表。
事先她真没想过天池集团董事长的“球友”都会是什么人,看见自己最喜欢的男明星穿着篮球服走过来的时候,余笑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后续的发展依然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因为他们的董事长赖球了。
赖球了…
嗯。
万里之外,褚年也想“赖球”,他有点想把肚子里的这个球“赖”掉了。
“补血、补钙、补叶酸、补维生素、补蛋白质…”
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胎囊的发育目前很正常,可他的这个身体贫血、轻度营养不良。医生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对她说,哪怕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自己,也得保证自己摄入充足的营养。
此外还必须要运动,这件事儿医生也嘱咐了好几遍。
他倒是想啊。
看着马桶里被自己呕出来的药片,褚年很纠结自己还要不要重新吃了。
吃吧,他怕自己还会吐,不吃,好像药就白买了。
尤其是那个号称止吐效果的维生素片,你不是来止吐的吗?你怎么也叛变革命了?
摸摸自己的肚子,想想医生的那些叮嘱,褚年觉得生孩子这事儿似乎比他想象中要艰难很多。
也不知道是药物的药理作用还是心理暗示,这一天夜里,褚年睡得很好。
早上起来,他先吃了一堆药片又吃了三块咸味的苏打饼干,喝了两杯柠檬水,一直到上班之前也只吐了一次。
这让褚年越发觉得自己的情况在好转了。
上午十点,几天没见的朱师兄出现在了设计室里,看见“余笑”,他笑着说:
“余笑,我看师娘发的朋友圈,你怀孕了?挺快呀。”
第26章 是谁耽误谁
“朱师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跟着朱师兄到了设计室里, 褚年努力想把事情说清楚:
“我是前几天突然开始吐, 去医院查了才知道我是怀孕了, 您相信我,我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是孕妇就推卸工作的打算, 而且我很珍惜这次工作的机会的…您相信我,我会把工作做好。”
朱师兄把自己一百六十斤的体重安放进了老板椅上, 脸上还是挂着假笑:
“余笑,你放心,你的工作能力我是认可的, 211高材生嘛,在我们这个小地方是真屈才了…怀孕这种事儿偶然性是很大。”
看见“余笑”的脸色略有舒缓, 朱师兄的话头一转:
“不过, 余笑啊,你们不过是个偶然,到了咱们公司里,就是实打实地要赔钱了。你看,你一生孩子,产假就是三个多月,我得照样给你付工资、交保险,你呢, 从现在开始到你生孩子还有八、九个月呢, 你产检我不能不放你假, 你不舒服了, 我不能不放你假…师妹,你说,你生了个孩子,我这儿是不是就多了个祖宗啊。”
褚年深吸了一口气,他之所以想隐瞒自己怀孕这件事儿,就是不想影响自己的工作,可惜就算是这么小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
“朱师兄,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当祖宗的,工作上的事情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给公司添麻烦,您要是还不满意,有什么要求您直说就行。”
“直说?”听见这两个字,朱师兄嘿嘿笑了一声,他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了办公桌上。
“师妹啊,这样,咱们呢,就当你是来帮了师兄几天忙,我这个月的工资一分不少都给你,下个月,不用下个月,明天开始…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看师娘的朋友圈,你结婚三年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也不容易,好好养着,马上就要当妈妈了呢。”
朱师兄的语气无比诚恳,仿佛他是一心一意为了眼前人着想。
“要工作,凭你的学历,凭余老师的背景,等你生完孩子再出来,什么好工作找不到?完全不用急在这几个月,要是你到时候还看得上我这个小庙,我扫榻相迎等你回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白纸黑字签的劳动合同无效了?”
“余笑”的语气简单直白,瞬间揭开了所有以“人情”和“关心”为名的包装,露出了里面现实到不堪的内在。
朱师兄还是笑呵呵的:“话不能这么说,咱们之间谈什么合同不合同?你怀孕了这是大喜事,师哥我也该给你包个红包,你放心,绝对少不了,这个孩子跟我有缘分!”
“触犯了劳动保护法的缘分?”
男人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圆脸垂成了个四方形:
“余笑,你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刚工作一个礼拜你请了两天假,又查出来怀孕了,你还跟我说什么劳动保护法?我看你是依法碰瓷!”
褚年“霍”地站了起来:“你说谁碰瓷?”
“我说你碰瓷说错了吗?谈合同的时候我就说你已婚未孕,聘用成本风险高,你跟我又哭又闹,还让你妈打电话给我,结果怎么样?你屁事儿都没干就先怀上了,还跟我扯劳动保护法,我还说你是故意隐瞒来占我便宜呢!”
“我敢对天发誓,我来你这工作的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的检查报告都可以给你看!”
“你对天发誓有用么?你知不知道你怀孕对我这是多大的损失?你怀孕到产假结束十三个月,我得给你发工资、发五险一金,也就是我得花好几万白养着你!你说你来了这些天除了端茶倒水之外你还干过什么?你们这些女人真有意思啊,一个个要么就保胎几天不见人影、要么就把接送孩子挂在嘴边正事儿不干一点儿,你也是一个德行,除了诉苦你还干什么了?说得跟事儿都是你们女人干的似的,我请了三个文员回来,加起来连一个人的活儿都干不上,我的委屈,你们谁管了?!”
“天天就让我端茶倒水,我做的其他工作你看见了吗?”
“其他工作?”朱师兄抬起眼睛,冷冷地哼笑了一声,“你是说抱牛蓉蓉那个女人的大腿?”
电光火石之间,褚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那天牛姐还没来,朱师兄就说她的坏话,比如余笑妈妈和韩大姐都说朱师兄是工作室的小合伙人,朱师兄自己却一直以工作室的所有人自居,再比如,刘助理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态度大变。
因为朱师兄就是在暗地里针对牛姐,而他,因为向牛姐“表功”就成了朱师兄和刘助理眼中的“叛徒”。
枉费他在池新干了三年多,多少风浪没见过,竟然在这个小泥塘子里都沾了一身腥?
“反正我话就撂这了,余笑,你的五险一金还没给你转,正好也不用办了,你签的那张合同,你有本事就挺着肚子拿着去告我去,你敢告我,我就告诉所有人余尚敬的女儿怎么仗着她爸的身份从我们这个小工作室里骗钱的,端了三天茶水,就让我养你一年多,他余尚敬有这么大的脸么?”
这手段,真是,无耻!
一口气堵在了褚年的胸口,他深吸了两口气,还是止不住一阵恶心,手捂在肚子上,他作势欲吐,吓得对面的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护着面前的图纸,声色俱厉地说:
“你要吐就滚出去,别在这跟我装样!”
扶了扶胸口,另一只手还捂在肚子上,褚年抬起头,慢慢地说:
“你想霸占牛姐的工作室,又把怀孕的员工赶走,这个名声就好听么?”
朱师兄又是嘿嘿一笑:“是不好听,可我不在乎呀。谁在乎名声,谁就去吃亏吧。你说我要霸占牛蓉蓉的工作室,你有证据么?这个工作室本来就是我的,她牛蓉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来五天不错了,什么事儿不是我管?你去问问那些客户,他们是更愿意跟我合作,还是跟个四十岁都没结婚的疯婆子合作?”
褚年继续捂着肚子,嘴里有些虚弱地说:“朱师兄,做事还是留一线比较好。”
“留一线?你对我留一线了么?仗着是个女人,又是怀孕碰瓷,又是吃里扒外,我告诉你,我朱杜绩不吃你那一套!”
动作缓慢地从朱师兄那儿退出来,褚年转身就看见了韩大姐关心的眼神。
“余笑啊,我那时候就说你是有了吧,果然是说对了。”看着“余笑”苍白的脸色,韩大姐更多恭喜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有了孩子也正好就休息一下,你还年轻,你父母估计也都年纪不大,等孩子两三岁了交给他们,你再出来也不耽误什么?”
不耽误么?
褚年看着眼前这个勤恳又热心的女人,在这儿的短短几天里,她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任劳任怨在公司里做事的人,可这样的一个人,在那那头猪的嘴里就成了“正事儿不干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