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中品灵石约合五十万下品灵石,按照市价能换来五百万枚辟谷丹,可方常富先是折价从散修手中拿丹,又用“灵气丹”和“无垢丹”从鸾娘手里换来了几家妓馆的所有辟谷丹储备,再通过孙七娘以未来宋丸子提供的“无垢丹”配额换取了孙家库存所有的辟谷丹,短短三日,他就为临照城换来了八百万枚辟谷丹,光是装丹药的储物匣子就用掉了二十个。
足够养活整座临照城数年。
这些辟谷丹他已经尽量走的是地下买卖,不想惊动各家丹堂。
卢大少先前开罪了落月宗掌门的亲传弟子,被困在城墙上足足数日,回到卢家又被勒令三年内不得出府,急于戴罪立功的他一直让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在外面打听丹药消息,之前异丹的消息被六家丹堂联手掩下了,那些纨绔们打听不到,这次各处的辟谷丹都有些吃紧,却瞒不住所有人,尤其是这些混迹花街的少爷们。
卢大少左思右想之后,求见了自己的祖父——卢家的族长。
三日之期到了,李歇看着自己面前的木箱子,几乎忘了该如何开口说话。
二十五个储物匣在箱子里整齐码放着,二十个装了辟谷丹,五个装了宋丸子带着余庆堂几十号人三日来不眠不休做出来的各色“丹药”。
这些药,足够所有的临照人挺过卢家撤掉丹堂后最难熬的时光,等来善水阁进驻临照,或者宋丸子站稳脚跟之后再给他们供给丹药。
是的,所有临照人,除了凡人和体修,宋丸子制备的“丹药”中还包括了法修的修炼所需。
“五百中品灵石的辟谷丹和这些难用灵石计数的丹药,我回去后会一笔一笔算清楚,决不让你少一块灵石,宋…荆道友,我代临照所有人谢您。”
“客气客气。”
一说灵石,累到两眼发黑的宋丸子就精神了。
反正都是收钱的,不过加班加点而已,宋丸子搓搓手,临照城老实人太多,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那买辟谷丹的五百中品灵石算借的,得给利钱。
算了算了,她好歹是个有手艺的厨子,又不是指望利钱过日子的放债人,临照城的人护她至此,她也得大方些。
两个余庆堂的筑基期修士自告奋勇要护送李歇上飞舟,三人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又转了回来。
“卢家派人守住了飞舟渡口,说非六大宗门的弟子半年内不得前往东陆。”
宋丸子挑了一下眉头,说:“我记得飞舟是海渊阁所辖,卢家管不了。”
“他们并不是在渡口上堵人,而是在距渡口不到一里的地方设了卡拦人,我粗略看了一下,光是筑基修士就足有四五人。”
卢家,到底是想把那个做出了异丹的“丹师”赶尽杀绝,还是想将整座临照城里的凡人赶尽杀绝?!
“修士不可杀凡人,他们就不怕沾惹因果么?”
话刚出口,宋丸子在心里自己回答了自己这个问题:
与这流月城的无冕之王、与这凌驾无争界的无上权势、与这丹师们不可动摇的地位相比,区区害死十万凡人因果,怕是不在他们的眼里。
若要解开此局其实不难,等王海生从落月宗再下来,让他护送李歇上了飞舟,有落月宗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护体,大摇大摆走过去,那些卢家的人也不敢做什么。
可是…
蹲在地上,宋丸子咔嚓咔嚓吃着撒了一层糖霜的烤米饼。
余庆堂的院子里,几十号人跟她学着,也蹲在那咔嚓咔嚓地啃。
糖霜养颜,米饼静气,宋丸子吃着吃着,只觉得自己胸中的怒火越来越盛。
“我记得,明天卢家要开鉴丹会?”
一片“咔嚓”声里,女人淡淡的声音响起。
“是,卢家说是练出了化元丹,能提升筑基法修凝丹的几率。”
“哦。”
再咬一口烤米饼,宋丸子深吸了一口气说:
“咱们就让他们的鉴丹会开不下去,我就不信,那些堵在飞舟渡口的人不会撤回去。”
抬手一招,那口大黑锅就落在了宋丸子的掌中,她扶锅而起,打了个哈欠说:
“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还请受累,再帮我忙上一天。”
第51章 作乱
一早, 便有几道煌煌灿烂的流光从天而降落在了流月城的正东, 有那辛苦讨生活的低阶修士眼睛眨也不眨地跟着看着,眼睛里的羡慕都快流出来了。
“今天卢家丹堂开鉴丹会, 这是有落月宗的金丹修士来给卢家做脸了。”
“听说卢家丹堂拿出来的药能让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更快进阶金丹?哎呀,真是神丹啊!什么时候我也能尝尝!”
“你, 还尝尝?好歹进了练气四层再说吧, 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筑基, 还指望冲击金丹呢。”
即使是生活在流月城, 最多的也是辛苦谋生的低阶修士, 对他们来说,筑基是狂妄,金丹是梦里也不敢想, 能多吃几颗灵气丹早日进阶,换点法器防身之后再去幽涧或者雪山找找机缘, 将来老了, 能在这流月城中有一间居所,才是他们这一生应有旅途和终局。
卢家丹堂的鉴丹会简直极尽夸耀之能事, 千年玉髓炼制的丹液有润体通脉之效,装在整块洒金碧青石所雕琢的壶中任人取用。上品玉容丹被无数男女修士追捧,凡是受邀来参加鉴丹会的, 一人一瓶,还有可以在卢家丹堂花半价买任意丹药的玉牌, 也是来者有份。
与琳琅满目的丹药相比, 富丽堂皇又仙气袅袅的布置不过是点缀, 数百上品灵石亦难得的鲛奴在飞水流台上清唱,也只是给来客们添了点乐子。
丹行,掌握整个无争界几十万修士命脉之所在,身为丹行三大执事之首的卢家,就是有这个将耀武扬威当寻常的气势。
吉时将至,卢家的族长深吸一口气,拿出一粒黑色的丹药看了又看,终于还是闭上眼睛吃了下去。
为了卢家,他还要撑下去。
看着卢家的族长行走如风,红光满面地陪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女人走到大堂之中,不少人心里都对“卢家族长寿元将尽”的传闻多了几丝疑惑。
卢华锦长老可是落月宗出名的炼丹天才,有他这个亲哥哥在,卢家族长想要死,怕是也难吧?
那身着白袍女子身上的衣着纹饰都极简单,头发若男子般束起只用一条极精致的银带固定,脸上戴着白纱,腰间挂了一枚玉牌。
即使不认识她,在场也无人不认识她腰间的这块玉牌,这个玉牌代表的身份就是落月宗的内门丹堂管事,金丹长老,掌门首徒——丹师许幽。
尽管早知道落月宗必然来人,但是看见了许幽,冯忠钱的心里仍是一凉,他面上不显,左右看看孙家和赵家丹堂的管事,他们的脸色也不甚好看。
想要扳倒卢家,关键还在落月宗,想要借着荆姐做的“无垢丹”给这流月城变变风向,还是要在落月宗里找个靠山。。
许幽坐在上座与卢家族长齐平,垂着眼睛一言不发,仿佛这堂内没一人值得入眼。
以她的身份,能来,已经是给了卢家天大的面子。
卢家府外,云车神马无数,几十个筑基前期修士四下巡走,防备有人趁机闹事。
今日是卢家大喜之日,他们这些丹堂的供奉自然也少不了好处,只要这鉴丹会安安稳稳地结束,一堆上好的丹药自然是少不了的。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一个修士对另一个修士说道。
臭味?
那修士闻了闻,果然察觉到了一丝奇妙的臭气,却就是来自于自己面前的道友身上。
“你,你身上好臭啊!”
“明明是你身上臭啊!”
口中说着,两人手中都亮出了法器,这气味明显是有人搞鬼弄出来的。
“卖无垢丹咯!臭烘烘的无垢丹咯!臭烘烘的极品无垢丹!”
这两个修士只见一个黑瘦的矮子推着一辆木车突然冒出来,那木车上臭气阵阵,远胜他们身上的臭味儿千百倍。
“今日卢家鉴丹大会,此地不准停留叫卖!你还不速速退去!”
一个修士嘴里这样说着,另一个修士已经祭起法器攻了过去。
“砰!”金色的法器穿过了那黑瘦的小子,击在了石墙上。
“道友?要不要尝尝我的极品无垢丹啊?”
此情景非只出现在一处,转瞬之间,卢家大宅周围便出现了上百个个一模一样的小贩,推着一模一样的木车,散发着一模一样的臭气。
百余叫卖声相叠加,百余臭不可闻相累积,那卢家被生生包裹于其中,变成了一个臭气场。
手中还捧着那枚上品化元丹,卢家族长的手抖了一下,一直坐在下面的卢家几位长老互相使了个眼色,他们身后站着的筑基后期修士们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们这颗化元丹乃是去了云渊重水…”
“卖极品无垢丹!各位道友,好吃的丹药数不胜数,诸位却不能尽兴享用,就因为那可恶的丹毒!今天,今天起大家都不用再为丹毒忧虑了!因为我们有了极品无垢丹,吃下去包你丹毒全消,神清气爽,仙途通畅!这么好的极品无垢丹,不用五十块上品灵石,也不用五十块中品灵石,只要五十下品灵石!各位道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举清除丹毒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今日,后悔百年…”
为什么?为什么这叫卖声竟然越来越大?坐在正堂之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卢家族长的手抖了又抖,三百年来,他不知道对多少人屈膝,不知道对多少人妥协,可从没有一刻,他感觉到如此的愤怒。
“什么人!什么人胆敢来我卢家闹事!”性情火爆的卢家五长老拍案而起。
这时,有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回到了内堂,手中拿着一块镶着灵石的木牌。
“长老,外面的都是虚影,我以绝灵之术清掉虚影之后发现了这个。”
就在这时,修士手中的木牌上的灵石闪了闪,又一股恶臭之气滚滚而来,这次首当其中被熏了个透透的正是卢家几位长老。
五长老劈手将那木牌捏碎,却有一个推着木车的人影又跳了出来。
“哎呀呀,我只想卖点极品无垢丹造福流月城的道友们而已,你们怎么如此霸道?”
那黑瘦的小子其貌不扬,唯有嘴皮子极利落,脸上的表情还丰富地紧,说哭就哭说闹就闹:
“卢家人好不讲理,我在临照城不过卖了几天丹药,你们就要杀了我,那临照城老老少少的凡人和修士不过吃了我几颗丹药,你们就要断了他们所有的丹药,把凡人活活饿死,让修士再难修行,哎呀呀,我的老天爷啊,怎么会有人这么霸道啊!”
一枚金锥透过虚影直直刺入地上,是忍无可忍的卢家长老再次出手了。
见那一击,卢家族长深吸了一口气,这事本该云淡风轻地解决,老五如此沉不住气,倒显得他们卢家有些心虚了。
“咳…”
“来来来,诸位道友瞧一瞧看一看,我这极品无垢丹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价格实惠,量大更优,五十下品灵石一块!一百下品灵石三块!两百下品灵石五块!大家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筑基期修士走进来说他们找到了这闹事之人的真身所在。
“如此冒犯我卢家之人,你还不就地将其击杀!”卢老五又跳了起来。
坐在堂外的冯忠钱垂下眼睛,品了一口丹液。
闻着气味儿就知道这一出必然是荆姐道友所为,可惜之前不知道她与卢家有旧怨,不然还能与她联手谋划,如今这局面…若是荆姐真的能出怪招压下卢家的气焰,那他钱家自然坐收渔翁之利,若是她被卢家之人打杀了…
想想钱家库房里存下的一万“极品无垢丹”,还有自己手上私扣下的那批,冯忠钱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
城门处,一个黑瘦的矮子在兜售他口中所说的“极品无垢丹”,起初还没有人应和,有一个练气后期修士路过,买了几块,当场吃下之后就身冒黑血,吓得围观之人都退出去了丈远。
见他过了不过片刻就带着一身血污站起来,神完气足地说自己身上丹毒全清了,自然有好事的修士上前为他把脉。
然后…然后所有人都疯了。
真的是无垢丹!真的能清丹毒!
没有了丹毒,就不用忍受经脉沉郁之苦,就能享用更多更好的丹药,就能修筑基、成金丹、化元婴!
像是一场疫病,从流月城的城门处往整座大城中扩散开去,无数修士抱着自己积累几时上百年的身家来换取无垢丹,什么?有人说不值得?吃下无垢丹清了丹毒,自然就还有更多的几十上百年好活!
宋丸子是自己一个人在卖丹药的,余庆堂的几个高手要趁她在城门引起动荡之时护送李歇上飞舟,余下的人则混在人群中,一是为了鼓动人们买臭豆腐,二是也想保护宋丸子的安全。
卢家一众修士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人山人海拥堵在城门处,他们想要凌空击杀那小贩,还被来抢丹药的金丹散修给踹到了地上。
更可怕的是,还有无数人赶来,将他们也都挤在了中间。
远远地,宋丸子就看见了那些卢家派出的修士陷入人海挣扎不得,她的口中还在一边卖惨一边叫卖,用纸包包着臭豆腐卖给别人,空着的一只手紧紧一握,身上室宿女宿虚宿逐一闪烁,伴着她丹田深处的闷痛。
那些被人放置在卢家周围的镶嵌灵石木牌,有的还在原地,有的已经被卢家人收了起来,此时,它们同时爆开,伴着更加浓重的臭味儿和黏着发黑的油脂,甚至都飞溅到了卢家族长的脸上。
没有在乎自己脸上的油星,也没有在乎恶臭熏天的大堂,卢族长心知此时已经是卢家生死存亡之关键,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扬声说道:
“今日坐在卢家的,都是我卢家的至交亲朋和守望相助的同道,这小子以邪门污我丹道,大肆售卖邪物,我等丹师决不能坐视不理,谁要是拿下那人,这枚化元丹,我卢家双手奉上!”
化元丹!
看着卢族长手中的锦盒,在座的修士们眼都亮了起来。
“慢着。”
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堂外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在座不少人都知道她,她是孙家的新任管事,之前销声匿迹许久的孙七娘,月前重回孙家竟然已经是筑基期修为,恰逢孙家大管事修为被毁,她竟然异军突起,隐隐有了孙家大管事之威。
“小女子有个问题,要问各位丹行前辈,依照丹行规矩,丹堂可以肆意撤离某城,任由城中凡人饿死,修士前程不再么?”
“孙小七啊,你还年轻,这些异道邪门的话怎么能信呢?”
“我虽然年轻,却记得六年前,卢家丹堂一夜间将蒋家灭门,因为蒋家在蓝城的丹堂辟谷丹供应不上,饿死了六个凡人。卢族长义薄云天,毕生守着丹行规矩,我们也不能任由异道邪门如此污蔑于他。我孙家丹堂提请丹行另两家执事——远岛善水阁、明山慕灵堂共查此事,还卢家一个清白。”
卢家一场鉴丹弄得如此声势浩大,自然也请来了善水阁和慕灵堂在流月城的管事,那两人,一人是筑基后期修为,一人已经成就金丹,在这堂中修为只略低于落月宗的许幽,听见孙七娘这么说,慕灵堂的金丹管事搓了搓下巴说道:
“也好,也该查查这事儿,只是这样,就要暂停卢家执事之职了。”
“落月宗养的狗,还轮不到别人去查。”许幽一张口,声音略有些低哑,在瞬息间已经震得孙七娘口吐鲜血,跌坐回了位置上,那慕灵堂的管事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卢家族长和长老的脸色也并不比他们好几分。
白光闪过,女子腰间白色的玉牌转为蓝色,她手指微动,一道水波凌空而起,她踩在上面,冲出了卢家。
“她、她不是许管事!”
那蓝色的玉牌在落月宗只有一个地方有,便是孤月山上的青灯崖。
青灯崖上的金丹修士也只有一个,整个无争界独一无二的水系法修天才——蔺伶。
城门处正在卖臭豆腐的宋丸子手中乍现一口大锅,红光灼灼,挡住了一人破空一击。
“哎呀呀呀!卢家来灭口了!”
口中这样喊着,宋丸子拿起一包臭豆腐,就往那白衣人身上打了过去。
“大家快点来买无垢丹啊!我死了你们就没机会买了!”
几个在买无垢丹的金丹修士不惧卢家,还有心为这卖丹人挡上一挡,一见蔺伶腰间的玉牌,瞬间就抢了宋丸子车上的臭豆腐就跑,略好心地还留下了一包灵石。
见这些买臭豆腐的人都不顶事儿,宋丸子也知道这是来了更不好惹的人,大铁锅收回到了储物匣,见又一道水龙袭来,她躲无可躲,手中一道蓝色的阵法散开,使得那水龙调转方向又原路返回。
“我这丹药卖不得了!干脆都送你们吧!”
整辆木车被宋丸子一脚踢到空中,上面用纸包好的臭豆腐噼里啪啦往人群里掉。
所有人纷纷去争抢那臭豆腐,宋丸子自己则身子一缩,连滚带爬地钻在了人堆里,被人踩了好几脚,到底又躲过了那人的攻势。
之前就知道这小子身有异术,连灵识也奇异,蔺伶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滑不留手,不仅毫无一丝修士的风采,逃命手段也诡异,躲在人群中,竟然几次躲过了自己灵识的锁定。
她没有伤他杀他之意,不由得束手束脚。
就在这时,她身上的玉牌一阵发热。
“金丹长老闯门下山,各处弟子留意!”
闯门下山?
我么?
呼~换了一副样貌的宋丸子仰天看着那白衣人化作一团流光往落月宗的方向而去,心中不由感叹:
“这金丹期的修士看起来有点呆啊。”这样的虎头蛇尾,她准备好的十几个阵法还有两锅炸臭豆腐的油岂不是都派不上用场了?
李歇还是颇费了一些周折才上了飞舟。
卢家人手虽然撤掉了不少,却不知何时又有了几个穿白衣的落月宗弟子在路上查探什么,他怕节外生枝,在余庆堂几位道友的帮助下连番躲避,最后关头却还是被人拦下要求打开箱子查验。
偏偏这时,走在他身后的那人一挥手,拦住他的两个落月宗就是就像是梦游似的走开了。
“多谢这位道友!”
“客气。”
出手帮助李歇那人笑得如同清风朗月,声音极是悦耳。
第52章 落月
短短数日, 卢家就从流月城里声势赫赫的一座大山, 变成了众人口中的一条疯狗。
是的,“卢疯狗”就是卢家的新名字。
要知道, “狗”这个字可不是别人给了卢家的,而是落月宗的“天骄”蔺长老亲口叫出来的, 如今这卢家又状若疯癫, 可不就成了“疯狗”么?
至于卢家怎么疯了?
光看那些在整个流月城里东奔西窜无头苍蝇似的模样, 大概也就知道了。
人们都以为卢家的人是在找那售卖“无垢丹”的黑瘦小子, 或者是想要收缴那带着恶臭的“异丹”, 在别人眼里正在风口浪尖的宋丸子却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自己可没那么难抓,沿着卖丹药的线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这团烂泥一准儿逃不过。
既然卢家人在找的不是狠狠下了他们面子的自己, 那就一定有更关乎他们生死存亡的事情出现了,她这“异道丹师”才暂时被遗忘了。
猜到了这一条, 在把卢家闹得焦头烂额之后, 宋丸子不仅没有收敛,还把卖剩下的上万“无垢丹”分给了来找她的各个丹堂, 凡是想买的,她一律都给,价格也都是五十下品灵石一块。
来取货的丹堂管事捏着包着“无垢丹”的纸包笑着说:“荆姐道友, 你之前在城门口卖的可是一百下品灵石三块啊!”
“我之前还被卢家的人追杀呢!那些买我丹药的道友替我挡了不少人,我总得谢谢人家不是?你们拿我的丹药出去, 几百上千灵石都敢卖, 还在乎我这点儿小钱?”
那丹堂管事还想分辨几句什么“你之前卖的那么便宜, 我们现在可卖不上价了”之类的,看见叫荆姐的这女子随手又把两袋子臭豆腐给了别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无垢丹”是好东西,为了占点小便宜惹恼了这怪异的丹师,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卖着臭豆腐、牛肉丸、还有各种肉汤,宋丸子的心里也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卢家在她的眼里不足为据,无论是哪里的修真界,说到底也是强者为王,卢家虽然有丹药能拉拢修士,她做出来的饭菜也不差什么,真正让她担心的,是站在卢家后面的落月宗。
高高在上的落月宗门一定已经知道了自己卖出去的那些东西,却到现在还无动于衷,到底是觉得无所谓呢,还是觉得…她这样的一个小东西,只要随随便便就可以掐死,根本不用在意呢?
正想着呢,抬起手里木头编的漏勺抖一抖,她又炸出了几百块臭豆腐,哦,在无争界,人们叫它“无垢丹”。
从丹堂找上门到现在,她已经足足卖了六七万块臭豆腐,足够让一万修士清除丹毒,也足以闹得这整个流月城天翻地覆他们还能坐视自己这个“蝼蚁”多久呢?
嗯…要是自己能安然活到拿回储物袋的话,就去长生久看看吧。
把制好的臭豆腐都炸完了,宋丸子清理干净都快被臭味浸透了的大黑锅,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又不能吃,真是干臭。
大黑锅里缓缓注入了清水,慢到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将一块牛腿肉去了筋,用快刀剁成肉燥子,下油锅大火快炒到变色,葱味儿的灵草取靠根的部分切成末儿,也一并倒进去,看着那葱软了肉香了,再加几勺面酱下去,小火炒到酱不粘锅也不沾铲子,也就成了一锅牛肉酱。
“可惜啊,这地儿我还没找到茱萸*,不然那滋味儿可就更厚了。”
牛肉酱等着放凉了装坛子,宋丸子先拿出一碗飞云谷蒸的白饭,浇了点肉酱上去,吃了两口…就两口,她的经脉里又开始进灵气了。
“照这么算,这么一碗饭我得吃到下个月。”
能做不能吃,宋大厨很心酸,余庆堂中人来人往,看着她苦兮兮地蹲在地上,还以为荆道友在想着什么新的丹方,所有修士都放缓了脚步,生怕扰了她。
李歇认为那位帮过自己的白衣修士,实在是个让人如沐春风之人。学识渊博,胸怀宽广,无论是修炼中的问题,还是一些道心道义上的解答,这位道友都信手拈来,还丝毫不以为傲。
短短半日,几段交谈,李歇的心里就充满了对他的崇敬。
身后的流月城早已被远远抛下,出身东陆穷苦之地的李歇心中曾对此地有多少憧憬,如今早就灰飞烟灭,只剩充溢胸腔的坚毅,和整箱他得用命去护着的灵丹。
“道友,我们求问长生,想要的是超脱,为什么却有人更愿投身罗网,还要将别人也拉入俗世泥淖呢?”
“听道友此言,怕是遇到了什么恶徒?”那人的声音如一口幽泉,在寂静的深林中叮咚作响。
“一族恶徒,恃丹行凶,不堪为人…”提起卢家,斯文如李歇,也说出口了他最凶恶的言辞。
说起丹药,那修士的脸色也肃然了起来:“丹药本是为造福天下修士所创,若是有人借丹药之力行悖道之事,人人得而诛之,道友,你说的那一族恶徒,是谁?”
想起卢家给临照城全城断丹的嘴脸,李歇冷笑了一下:
“自然是这流月城中的卢家。”
他双目带着煞气地看着船尾的方向,没有看见他身后那“新朋”的脸色一僵。

“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道友名姓。”
“华,在下姓华,叫华锦。”

掰着手指算着城中丹药的储备,站在飞舟渡口的锻体期体修刘集心里真怕自己又是空等了一日,李歇一去已经过了十天,这城中的体修和法修们已经自觉俭省了辟谷丹留给修士,又有出身宗门的修士往自家师门求援,可这一城几十万人,剩下的丹药再怎么节省,也不过再吃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