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喜欢这句话。”男人说道:“那就请吧。”

楚阳娿这才开始吩咐,让他们为她准备易容用品。
易容?
不,楚阳娿当然不会易容,但是她会画画,会化妆,还会……雕塑。
这些都是她的拿手技能,对于皇帝的面貌,她见过一面便记在脑中,想要重塑一张脸,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皇帝身份特殊,就算有人怀疑,也不敢上手检验,所以瞒天过海成功的几率,是很高的。
六皇子手下的办事效率很快,要用的东西很快就找来了,还有三具与皇帝身型相似的尸体。
楚阳娿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尸体,但她前世倒是见过不少死人,心中怵得慌却还能挺得住。
一接触自己熟悉的东西,楚阳娿立刻换了一种状态,认真,严肃,心无旁骛。
石室里只有楚阳娿跟萧翰德两人……以及三具尸体。
萧翰德站在一旁,看着勤劳‘工作’的楚阳娿,眼中诧异。
她就像变戏法一样,精准地用粘土与面粉以及石灰等等的混合物,在死尸脸上补补贴贴,让它的五官逐渐向皇帝靠近。
萧翰德生平头一回看到这种场面,心中难免震撼,要是身怀这种技艺,想要假装成为另一个人,是不是就……易如反掌?
楚阳娿化妆技艺很高,她不属于任何流派。前世因自己身体原因,家里人对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知道她喜欢画,便一家子人到处拜访,好不容易才请了名师来教她。
不过,她从没有上过学,画画也跟别人的步骤不一样。
那位老师是个很与才华的人,她说楚阳娿很有灵气,不必限制自己,让她喜欢画什么,就自己画。
于是楚阳娿从画石头,化妆,到喷彩涂鸦,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着玩着,老师才在这当中,把绘画艺术揉碎了一点一点教给她。
楚阳娿很是认真,等到做好面孔,开始上妆,萧翰德才将目光从尸体脸上转意到楚阳娿身上。
面前这女孩,十五六岁,虽盘着头发,看上去却不像个妇人,到像个少女。
她面容秀美,眼眸清灵,
虽然姿态仪容都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可这外表下面,却装着一颗与其格格不入的不羁魂灵。
不是没有见过大胆的女子,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大胆,仿佛天下都不放在眼里,却又隐藏的极深的女子。
不知为何,萧翰德突然觉得这女子的容貌是如此的好看,想到此处,他便有些嫉妒云家那个七郎君,这女子竟被他娶走做了妻子。

“好了!”
很久之后,楚阳娿完成了任务。她用清水讲手洗净,然后看向萧翰德,与其对视。
萧翰德从头看到尾,对这一张与皇帝面容别无二致的脸已经震惊完了。
他静静地看着楚阳娿。
楚阳娿心如擂鼓,暗暗祈祷男人不要再让她做一章肃王的脸。

留着肃王,他就还用得上她,她的小命也才更加安全。
楚阳娿紧张不已地等着六皇子发话,好一会,才听他大声吩咐:“苏统领,将楚家妹妹安全送回家。”
“是。”苏统领进来,朝楚阳娿伸手:“云夫人,请。”
楚阳娿朝萧翰德屈膝行礼:“多谢六殿下。”
“你一人回去,我不放心,派个丫鬟跟着你,也好随身伺候。”
这是明目张胆放人监视了?
楚阳娿只能接受:“多谢殿下。”
一个身穿宫装的宫女走了进来,对楚阳娿道:“太太,失礼了。”
然后楚阳娿被蒙了双眼,又被堵住了耳朵,才被那宫女牵着手往外走。

坐在马车里不知道多久,楚阳娿猜测,马车必定会直接送她回家,而是会绕不少圈子。
楚阳娿暗暗注意身边的动静,听到人声,确定自己到了街上才松一口气。
等她被解下蒙在双眼上的眼罩时,已经到云府外面了。
清风清雨看到楚阳娿,惊喜的赢了上来。
“太太!太太您可回来了,呜呜……”
说着直接哭了起来。
听见她回来了,云家众人也都出来看她。楚阳娿却发现,他们面上不显得任何惊喜。
楚阳娿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自己在外面呆得太久,会被处置。
这时候瞧见丁嬷嬷迎了上来,便问道:“嬷嬷,家里出了什么事?”
丁嬷嬷看到楚阳娿回来,激动得不得了。听见楚阳娿问话,马上想起了什么,愁苦万分地说:“太太,七爷为了救您,带了两千人冲到宫里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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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闯入皇宫?”
嬷嬷的话把楚阳娿吓了一跳,“快派人呀,去找他回来。”
楚阳娿也顾不得自己现在又累又饿,一回家就去找云溪和云霄。他们是男人,云起进宫了,现在宫里又是那么乱的地方,理当有他们出面去通知云起自己已经回来了。
谁知见了云溪兄弟,两人都对楚阳娿没有好脸色。
“他胆大包天敢闯皇宫,哼!我们却不能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楚阳娿气的差点晕过去,进宫的可不止自己呀,他们的母亲老婆可是跟她一起困在里头的。他们就不点不关心?
“太太,大夫人跟二夫人她们,早就被六殿下派人送回来了。”
难怪。
楚阳娿咬了咬牙:“不去算了,我自己去!”
楚阳娿回到明月阁,喝了一杯凉茶,正准备叫人过来,准备自己带人去找云起。
清风急匆匆地进来,跟她说:“太太,少爷来了。”
“熠阳?”
楚阳娿刚站起来,楚熠阳就已经进来了。4
“姐姐。”
楚熠阳进来,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一遍,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事。”楚阳娿回答。
楚熠阳在确定楚阳娿真的没有受伤,也没有被吓坏之后,冷厉的面容总算缓和一分。不过接下来,对着楚阳娿就是扑头盖脸一顿训斥:“这次没有受伤,下次呢?大伯娘她们早就回来了,你进了宫为什么要乱跑?宫里那么乱,你还偏要出风头,你觉得你自己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没人敢动你?”
“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楚熠阳气得一脸铁青,恨不得把这姐姐一巴掌拍到地上去:“以后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要是被我知道,一定饶不了你。”
楚阳娿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全盘接下他的指责。
楚熠阳训斥一顿,怕她不长记性,三令五申不准她再出门。
这回楚阳娿就沉默了。
她忍不住说:“弟弟,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关心我,但现在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云起闯进宫去了,我得去找他。”
云家男人不管事,她总不能不管。现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很担心云起带人闯进去,被当成反贼。
楚熠阳叹口气,告诉她说:“父亲也去了,你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你已经回来了。”
“父亲也去了,到底是……”
“不光是父亲,所有朝臣宗亲,发现宫内出事,都想方设法去救人了。他们人多势众,不会有事,你放心。”
“那就好。”楚阳娿一口气,这才问楚熠阳:“外祖母如何了?她年纪大了,受这一番惊吓,恐怕吃不消。还有宁安表姐,我才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

“她们都平安回家了,进宫赴宴的女眷,就只有你一个人没回来。我跟爹爹担心得要死,又听宁安表姐说……”楚熠阳看了一眼左右的丫鬟,吩咐她们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姐弟两人,楚熠阳才继续道:“偏偏又听宁安表姐说你被六殿下带走了,而且你口口声声说你知道皇上的下落,不少人都听到了。”
“那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皇上他到底是……”
楚熠阳摆摆手:“此事不该你问,我来就是看看你。确定你平安无事,就该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办。”
楚熠阳说完,起身就准备离开。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楚阳娿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她气道:“不该我问,不该我问。什么都不让我知道,结果呢?出了这么多事能不让我遇着吗?”
“姐姐!”
楚熠阳很想告诉她,这种事不会再发生。楚阳娿却已经生气地说:“弟弟你知道我被六殿下带去做什么了吗?”
楚熠阳面色突然一变:“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呵!”楚阳娿告诉他:“我替六皇子,做了皇上的假尸。”
“你!”楚熠阳惊得几乎跳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楚熠阳不可置信地抓着楚阳娿的肩膀,捏得她生疼。
楚阳娿毫不隐瞒,将在宫里发生的事说了,楚熠阳听完久久不能言语。

别看他一脸严肃,实际上对于楚阳娿,他奉行着比楚爹还要严格的娇养策略。
从前萧氏的地位还不能动摇是,爹爹还教她人心险恶,也会让她自己去了解一些事情。不过这也仅限于内宅事务,其他大事,是不会让她知道的。而楚熠阳就更严重了,他恨不得将楚阳娿养得天真呆傻,最好什么也不用问,什么也不用懂,只安安稳稳做个深闺妇人就好。
但是偏偏,楚阳娿不是他们养出来的娇小姐,从一出生,她就有自己的思想。
她知道有些事情她不问不看,也逃避不了。
“当时我分析错误,以为是肃王主导……谁料道先来的却是六殿下。”楚阳娿告诉他说:“爹爹从不告我朝堂上下的事,也不准我打听,所以我不知道安国府到底支持的是哪一位,很是担心自己误了大事。”
“这种事你没有必要知道。”
许久之后,楚熠阳一字一句,还是老调子。
楚阳娿问:“既然如此,如果下次六殿下请我帮忙,我便随心所欲了?”
“姐姐。”楚熠阳沉声道:“你可知道此时何其严重,哪里是你能插手的?”
“弟弟是瞧不起我?”
“我不是这么意思。”
“那你为何觉得你能插手而我就不能?”
“你是……”
“我是女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熠阳说:“我是怕你在云家难过,姐姐,储君一事,楚家牵连太多,云家却要单纯一些,你要是过问太多,难免遭了夫家忌讳。”
两家结亲,总不能结成了仇,要是楚阳娿行事太过,遭了夫家忌讳,以后的日子怎么样都不会好过。
楚阳娿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而且,我并不觉得云家对朝堂之事全然不关心,只不过不如其他人放得开手而已。再者,两家既已结了姻亲,楚家有事,云家哪里能逃得开?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她相信,父亲跟云老爷子说要结亲,绝对不会真的只是因为看上云起而已。

“你的意思我明白。”楚熠阳说:“可两家如何,也是老爷子跟父亲最决定,姐姐你的立场,总要摆打的好看些才是。”
“我明白,但是你也该让我心中有数,爹爹的心思到底是……”
楚熠阳拿过楚阳娿的手,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字。
楚阳娿大呼庆幸。
“还好没闯祸。”
“这次就算了,下回切不可鲁莽。”
楚阳娿连连点头:“我知道。”
“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我得走了,你说得这件事,我要尽快告诉父亲。”
“好,你路上小心。”
楚熠阳出门,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云府。

楚阳娿松了一口气,吩咐嬷嬷,等云起回来,立刻通知她。
之后她洗了个澡,饱饱吃了顿饭,准备上床休息,顺便把这一天发生的事都理理清楚。
不过她刚趟道床上,云起就回来了。
那人一回来便冲到楚阳娿跟前,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才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你呢?你没事吧?”楚阳娿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问云起:“知道你进宫去了,我担心得很,怕你遇到什么麻烦。”
云起为了找自己,带人闯进宫去,楚阳娿是真心感动,她感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云起摸摸她的额头,笑笑说:“我没事,你不要起来,回床上休息去把。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祖父让我过去,大约有事要吩咐,我先去见祖父。”
“那好,你去吧,我等你回来一起吃午饭。”
“好。”
云起出去了,楚阳娿又爬回床上躺着,手放在刚才云起摸过的地方,觉得那里烫的厉害。
昨天受了惊吓,又在六皇子那里忙了一晚上,楚阳娿是真的累了,躺了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楚阳娿连梦都没有做。
她睡得正香,突然被清风叫醒了。
清风一脸着急,对楚阳娿道:“太太,七爷那边出事儿了,太太您快去看看吧。”
“出怎么了?”
楚阳娿急急忙忙穿衣服起来。
云起明明是去见老爷子,能出什么事?
谁知清风告诉她说:“太太有所不知,昨日宫里大火,大家都知道是出事了。七爷担心太太安危,便带着人准备去宫里救人。一开始大少爷跟二少爷那边也没说什么,还跟着一起去了。听说他们在宫门口与人对持,好久都进不得宫。等天黑了,大夫人她们都被送了出来,大爷那边一瞧,便回来了,也不准咱们爷再去找您。七爷不听,硬是带人进宫了。大爷跟二爷那边闹了个没脸,气呼呼地回来。之前七爷被老爷子叫去,也不晓得说了什么,硬是让七爷跪在院子里头,要他认错还得挨鞭子,要不是嬷嬷去大厨房给姑娘做羹汤,听见下人在说,咱们这边都还没人晓得呢。”
“还有这种事?”楚阳娿穿好衣裳,几乎是跑着去了奎文阁。刚到奎文阁外,就听见鞭响。
待进去一看,就看到自己的新婚丈夫,那俊美无双的男人正端端跪在庭院中央。他身后,一彪形大汉正扬着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男人身上。而云起身上,已经鲜血淋漓。
他的衣裳已经被打成碎块,破碎的布料的下面,已经避开肉绽。
楚阳娿的心猛地跳了两跳,好像那些鞭子打在自己身上一样。再看庭上,云老爷子,大少爷云溪二少云霄等人,都闲闲坐在位上,看着被打得满身是血的云起,满眼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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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云起满身是血,行鞭刑的人却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
楚阳娿指甲掐进肉里,终于忍不住,走到老爷子跟前。
她往地上一跪,扬声问道:“老爷子,不知夫君犯了什么错,为何受罚?”
“官儿,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对着楚阳娿,云老爷子还算和蔼。
不过楚阳娿打定主意要问清楚,如果云起真的是为了自己闯进宫去而受罚,她肯定不能不管。不,不管云起是因为什么原因受罚,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鞭刑,楚阳娿不明白,这可是能够致人死地的惩罚。并不是说打人就一定能把人打死,而是鞭打之后,会有很多并发症。在这个医疗并不发达的时代,任何一种并发症,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夫君奔忙一天一夜,如今他刚刚回家,便被祖父责罚。孙媳妇愚笨,不知夫君哪里做错,要在这京中动乱之际,被赐鞭刑,特来求问,还请祖父告知。”
老爷子没说话。
云溪冷哼一声,正义凌然地说:“他带兵持械,擅闯皇宫。我云家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自然要动祖宗家法。”
“宫廷内乱,云家深受皇家恩宠,夫君于动乱之际进宫护驾,何错之有?”楚阳娿言辞厉厉:“还是说,大哥以为夫君进宫不是护驾,而是谋反?”
“胡说八道!”云溪暴怒,狠狠瞪着楚阳娿厉声呵斥。
楚阳娿却毫不畏惧与他对视。
她当然明白云溪的心思,在这个时代,世家与皇族,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从属关系。实际来讲,应该算作一种合作,说不上谁恩宠谁。尤其这些年来,皇帝对世家越加忌讳,时不时打压,当真要说起来,那是绝对与恩宠二字无关。
然而不论世家与皇族之间有多大龃龉,也没有人敢背上谋反之名,那是真正会引来杀身甚至灭族之祸的。哪怕云起自己的事,但一牵扯上云家,其他人也逃脱不了。
云溪怒不可遏,又不屑与女人争斗,最后一甩手,吩咐道:“来人,送七弟妹回去,没事不要乱跑。”
两名婆子闻言就要上前,楚阳娿扫一眼,冷声道:“谁敢碰我!”
清风清水立刻上前,挡在楚阳娿身边,做出忠心护主的样子。

楚阳娿这才转向老爷子,沉声道:“不论夫君何错之有,还请老爷子饶他一命,夫君体弱,再这样打下去,必会伤及性命。”
云老爷子沉默半晌,方才捋着胡须道:“官儿有所不知,云起不敬尊长在先,擅闯宫门在后,于公于私,都要受罚。你刚进门,不懂这家内之事,还是先回去吧。”
这是一定要把云起打到半死了?
楚阳娿眸光一沉,咬了咬牙,说:“老爷子的意思,孙媳妇明白了。”说完之后,她站了起来。
清风与清水扶着她,从堂中退了出来。
庭院之内,行刑之人已经换了,受刑的云起,已然趴在地上没有了反应。

楚阳娿看了高堂上的云家众人一眼,终于沉声吩咐:“清风,传林岗,带人过来救人。”
清风眸光一闪,回答:“是。”
清风说完,转身出了奎文阁。
她知道事情紧急,出了奎文阁便飞快跑了出去。
楚阳娿看了一眼自她回家便亦步亦趋跟着的宫女,吩咐道:“你,去夺鞭。”
宫女是被六皇子送来的人,当然不是普通宫女,听见楚阳娿吩咐,她看了她一眼,便屈膝行礼,“是,夫人。”
宫女说完,走到行刑之人面前,一举手,抓住了那人甩鞭子的手。
那人一愣,想要挣脱,却发现这抓住他的丫鬟力大无穷,自己这彪形大汉居然不是她的对手。
楚阳娿弯腰,跟清水一人一边,将云起扶了起来。
“云起,我带你回去。”
云起耷拉着脑袋,看了她一眼,眼中动了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楚阳娿阻止他:“别说话。”
男人这才歪了歪身子,将头垂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扶起云起就要走,可没有老爷子发话,谁敢放任?
掌刑人被拦住,旁边的人想要夺过鞭子继续打,可又不敢误伤楚阳娿,只好朝老爷子求助。

厅堂中央,云老爷子已经沉了脸,云溪跟云霄也相继站了起来。他们堵住楚阳娿的去路,厉声喝问:“大胆楚氏,你想违抗老爷子的命令阻碍家法?”
楚阳娿懒得理会他,只远远朝着云老爷子道:“楚云两家结亲,当时是你情我愿,云家三礼六聘娶了孙媳妇进门。如今成婚不到一月,云家便对我夫君动用极刑,孙媳妇乃是妇道人家,不晓得什么大道理,只知今日之事,云家分明是要我楚阳娿丧夫守寡。不晓得楚云两家有何仇怨,让你们这般心急害死我楚家女婿。楚阳娿无德无能,今日只能胆大包天,救夫救己。”

“荒唐!云起乃是云家子弟,行差踏错,自有家法处置。祖父乃是一家之长,处置后辈,乃是理所应当。楚氏,你安国府的规矩,就是让你顶撞长辈,挑战家法?”
“圣人有云,父母有错不谏之,譬如害之,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是为不孝。孙媳如此,乃是尽孝。”楚阳娿道:“孙媳妇并不以为云家的家法便是无缘无故,害人性命。再者,我楚阳娿才十五岁,还不想当寡妇 ,你便是有天大的道理,也等我救会我丈夫再说。”
“你……”
“卑下来迟,但请小姐差遣!”此时林岗终于到了,他带了二十来人出现在奎文阁,一下子将整个奎文阁围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溪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楚阳娿扶着云起,远远朝老爷子微微行了一礼,道:“孙媳妇先行告退。”
说完之后,在一众侍卫的护送至下,离开了奎文阁。
清水比较担心,问楚阳娿道:“太太,老爷子到底是长辈,今日太太顶撞长辈,外面传起来……”
“乱世将起,谁还顾得上我顶撞长辈!”
清风心里咯噔一声。
“乱世将起?”
是啊,乱世将起。
楚阳娿有预感,几年之内,京城甚至整个晋国,都安稳不了。
皇上失踪,肃王隐匿,现在还剩一个六皇子在宫里,却找不到传国玉玺。
加上那日皇宫大火,再没了肃王的情况之下,不少人都将苗头指向了六皇子萧翰德。
而原本鼎力支持萧翰德的世家,一看劲敌消失,自然想要选一个更加容易掌控的皇帝。相比已经成年的六皇子萧翰德,当然是贵王膝下小世子更为合适。
如此一来,皇位的确立,就需要新一轮的争夺了。而楚阳娿知道,漠北边境一直不甚太平,一旦京中不稳,边境必然动乱,到时候……
战争是最凶恶的杀手,谁也不愿意看到打仗。
楚阳娿探口气,心道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乱的时间不要太长,皇位早点确立下来,免得让人借机犯边。
*
“楚氏太过狂妄,求祖父发落!”楚阳娿抢走了云起,云溪又惊又怒。
老爷子也一脸铁青,却在停了云溪的话之后,当场摔了杯子。
“是楚氏狂妄,还是你太无能?”发完火之后,老爷子叹口气,说:“想建立威信,不想被人比过去,就要靠自己争取,我能替你撑腰到几时?”
云溪被骂得一脸煞白,却只能低着头认错。
云老爷子看他一脸不服,摇摇头,起身走了。
当年云家为了向先帝表忠心,一直偏安文山不曾涉足京城。可是几十年下来,云家远离政治中心,已经感到力有不逮。而且云家情况特殊,仆氏老迈,在她过世之前必须让云起继承家主之位。然而他愿意捧云起做家主,却不愿云起有威信当真能够掌控全族命运。最好的结果便是,云起成为家主,背后真正掌舵的是大房长子长孙。

这十几年,他一直将云起放在身边悉心培养,教他学的,全是风雅之事。原本在文山时,云起也一直如他所愿,安安静静不出风头,这才让他安了心,为其定下安国府这门好亲,防的也是云起无能无势,长子和长孙会在自己离世之后杀死云起。
仆沣族信仰血脉,那种极致的端狂,是他们这些受圣人教诲的晋人无法理解的。他见识过,可他的儿孙,却不以为意。他们不知道,杀了云起,云家只会陷入泥沼,被其他家族吞没。
可是谁也么有料到,到了京城之后,云起不再如从前那般温顺。他居然胆子大到敢带人擅闯禁宫,仅此也罢了,还因护送有功,很被囚困的贵夫人们的夸赞。
这一来,外人只知云家有云起,哪里晓得还有云溪云霄。

云瑨仅此惩罚云起,不过是受到震惊,想要确定云起是否依旧可控。
在云家,所有子弟都如其他家族的子弟一样备受宠爱,但只有云起,只要犯下任何一点小错,便会被狠狠责罚。
这是云老爷子潜移默化中想让他人情现实,认清自己的身份与其余兄弟的不同。当然,他是长辈,无人责问于他。且便是有人说起来,他也可以说自己是一片苦心,对云起不同,乃是因为他将来是一族只长而非泛泛之辈,对其严厉乃是用心良苦。
所以今日鞭刑,便是当着下人的面,丝毫不顾其脸面。
虽有楚氏闹场,好在他也确定,云起依旧可以控制,这才不准备继续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