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萧氏做什么,楚域只会以最大的恶意去看待她,所以她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污点。
楚阳娿想到楚素阳的容貌,暗道,真是命运弄人。要是模样完好的是楚素阳,那么结果肯定有所不同。
父亲说的话,将萧氏跟她的‘野/种’都抛尸?是连已经离家的楚素阳都不放过?
楚阳娿心惊胆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其实相信双胞胎是爹爹的孩子的,她怕爹爹哪天后悔,而且双胞胎就算再有一身的原罪,也罪不至死,尤其还是被父亲处死。
楚阳娿不知所措,一跺脚,跑去对面找楚熠阳。
楚熠阳正呼呼大睡,被楚阳娿叫醒,干脆往里面让了让,让她上床裹被子里。
楚阳娿哪有心情裹被子,她把人全部谴出去,坐在床沿上小声地将刚才听到的话跟弟弟说了。
楚熠阳打个哈欠,问:“那姐姐想怎么样?”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办呀!”
楚熠阳手一甩,将被子搭载了楚阳娿身上,然后一拉,楚阳娿就被裹了进来。
之后,他才又打着哈欠说:“是真是假,都无所谓,爹爹认为她们不是,那她们就不是。”
“可是……”
“你有证据么?”楚熠阳叹口气:“你心软,只想赶走萧氏然后把母亲接回来,对于双胞胎,觉得不管不问就好。可是她们在楚家一天,母亲就没有办法回来。”
“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不管太子再变,她们都是未来皇帝的侄女,皇家的面子,总是要要的。”
楚阳娿沉默半晌,说:“那她们就一定要死吗?”
“爹爹心里有气,官官,你不要去问,也不要去说。爹爹在你面前尤其好面子,你要成全他。”
见楚阳娿不说话,楚熠阳又道:“你想想被萧氏害死的楚怀阳兄弟就好了,同样是双胞胎,为什么别人死得,她们就死不得呢。”
……………………………………………………
萧氏被从璎珞轩抬回了流溪阁,她被丈夫的话刺激的整个人都不清醒了。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直到被抬回屋子好一会,才看到阴影处坐着的楚佩阳。
“佩儿,你爹爹要杀你,快想办法,想办法,对,对!”萧氏前言不搭后语,拖着不能动弹的双腿在地上爬来爬去。不一会,居然从墙边石头里面找出一个白色小包来。
“你不能死,佩儿你不能死,你是楚家的女儿,是夫君的骨肉……”
楚佩阳一直没有说话,等萧氏爬到她跟前,才听见她的声音。
“母亲,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
萧氏愣了好一会,方才着急地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谁在你面洽胡言乱语?是谁?佩儿,你不要听那些人的话,你是夫君的孩子,是安国府四房嫡女,你爹爹是楚域……”
“真的吗?”楚佩阳颤着声音:“母亲,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跟我说实话?难怪,难怪你堂堂一国公主,居然以乡君身份下嫁,难怪,难怪这么尊贵的身份,在楚家依旧不受待见。难怪,难怪爹爹看到我跟十三姐姐,就像在看什么蛆虫。母亲,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说呀,我父亲到底是谁?你说!”
“没有谁,你爹爹就是楚域,佩儿,你为什么不相信娘的话?”萧氏一脸悲苦,她心爱的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更不喜欢她,连她的话也不相信。除了夫君之外,她从未对任何人动心过,为什么他要怀疑她?
萧氏永远也不明白,楚域怀疑她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厌恶,仅此而已。
就连楚佩阳,也不相信她的话了。
抢别人丈夫,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的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楚佩阳终于正视了心中那股恨意,她恨她,恨眼前这女人,恨这个给予她生命的女人。
她空有公主之身,却给予她这世上最肮脏的血脉。父不详?哈!比她从来不放在眼中的那些庶出子女都还不如。
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她曾经自以为的正义,都因这一身肮脏打的骨血,而让她对自己恶心得作呕。
“我说的是真的佩儿,你爹爹他不相信我,他想要杀了我们。这不行,我还不能死,我还要证明给他看。不能死,不能死。”女人讲白色小包拿出来塞进楚佩阳手里,嘴里不停地说:“我们不能死,这是药,是□□,是宫里的秘药。佩儿,你有办法,你有办法!你去,你去放到楚阳娿碗里,让她喝下去,喝下去她就中毒了。哈哈哈!夫君那么看重那小贱/人,一定会舍不得她死,一定会求我们给解药,到时候我们拿着解药,让他放了我们,放了我们,哈哈哈,快去,快去呀佩儿……”
萧氏激烈地摇晃着楚佩阳的肩膀,催促她。
楚佩阳双眼通红,她死死地瞪着萧氏,轻声说:“你为什么不死?”
“什么?佩儿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不去死!”楚佩阳突然怒吼:“你去死呀,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是你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
“我没有娘!我没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娘!你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楚佩阳尖叫着,她想要抓住女人的头颅,想要狠狠地将它磕在地上,想要用自己的双手,狠狠地将她撕裂,想要将她藏匿起来,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无耻的,愚蠢的,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她是她的生母呀。
她不能打她,不能对她做任何事,无论她有多恨,无论她有痛苦。
她只能尖叫着,狠狠抓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脖颈,自己的皮肉,将其撕裂抠挖得鲜血淋淋。
最后,她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天色蒙蒙亮,给安国府送蔬果的老农已经进来了,角门被打开,下人们热火朝天地搬运着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厨房里热水烧开,白色的蒸汽热腾腾地从屋子里拥挤出来。
厨娘们起个大早,为主子们今日的第一餐做准备。
清晨餐点简单,厨娘和丫鬟们一边忙活,一边说话,间或有几句好笑的,听的人都跟着笑闹起来。
楚佩阳风一般地从小门跑了出去,下人们没看清,看清的几个送菜老农,根本不认识府里的小姐,只当时哪个屋里受了气的丫鬟。
楚佩阳一个人跑到了街上,从高门楚家独揽的国府道,到庶民居住的平安巷。从晨光熹微,到旭日东升,跑了好久,她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候,原本冷清的街道已经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
眼前花花绿绿一团,好像什么都看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小贩们,官差们,街上嘈杂吵闹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耳膜,可她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人群那么热闹,老人,小孩,妇女,青年。各行各业,三五成群。
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他们都有自己的话要说。
他们在笑在哭,她不明白,为什么全天下的人,过的都那么好,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她不知道该不该哭,不知道能不能哭。她想不到任何让自己高兴的事,也突然忘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可高兴的事。
茫茫人海,自己算什么呢?
楚佩阳恍恍惚惚地,似乎听到有人喊着火了。然后人群开始拥挤起来,楚佩阳听见哭号声听见悲鸣声,她下意识地转了方向。等她以清醒,已经站在安国府门前了。
这是安国府正门,高门广庭,肃穆威严。
门匾上三个字,笔锋凌厉中正。
安国府,安国府。
她的家,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突然之间,她失去了靠近它的勇气。
楚佩阳愣愣地站在远处,望着那熟悉不过,也从不以为意的前门石狮,突然发现,它是那么遥远。
人群涌动,最后,她终于随波逐流,被涌动的人潮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了好久,我发现楚佩阳这个人太矛盾了。
她又喜欢楚阳娿,又嫉妒她。她又骄傲又极端。渴望父爱,又恨他偏心。她讲道理又想要娶报复对她不好的人。她骨子里是一个三观很正的人,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出身之后更加无法接受。
但是我自己,好像笔力不够,没有办法将这种矛盾的特质写出来,所以这段可能还会修改,但目前我确实不晓得怎么写她了。
目前为止,楚素阳的戏份全部走完,楚佩阳阶段性离开剧情,恩,终于轮到男主跟女主谈恋爱了,orz。

☆、第 90 章

楚佩阳失踪了。
楚阳娿听到这个消息时松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父亲的话楚佩阳是听见了的,她想她这是在自救。
频英阁的下人去清规园求老爷子派人去找,结果老爷子一声令下,将所有在频英阁伺候的丫鬟仆人全部处死,罪名是没有伺候好主子。而楚佩阳,被统一口径放话,乃是暴病而亡。
义郡王府哪里肯相信楚佩阳死了?他们坚决认为楚家是不愿意让女儿出嫁。于是捧着赐婚圣旨,一群人浩浩荡荡守在门口要说法。
楚家说楚佩阳死了没人出嫁,也行,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是他们要开棺验尸。
安国府当然交不出尸体,义郡王府更加确信他们做贼心虚,竟然放话说,媳妇眼看要进门了,这个档口死去了,那也是义郡王府的人,就是娶一尊棺材,也是要把人娶进门的。
楚家焦头烂额,熟料义郡王府闹着闹着,竟然又扯上了楚阳娿。

楚佩阳是人没了,可两家的亲事是皇帝下的圣旨赐婚的,要是楚家不让楚佩阳楚家,连个尸体也交不出来,是不是抗旨不尊?想要赎罪,那也行,就让楚阳娿替妹出嫁吧,反正都是一家子。
自雍王进驻东宫之后,义郡王府心头大石落地,就再没有顾忌了,行事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没了楚佩阳,楚家现在还剩两个嫡女不曾婚配,一个是楚阳娿,一个毁了脸的楚重阳。
楚重阳被毁容不说,还是个庶子嫡女,义郡王府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的。显而易见,义郡王府硬是憋着一口气,要楚阳娿进门,反正他们最开始看上的就是楚阳娿。
为了逼迫楚家就范,义郡王府豁出力气在外面败坏楚阳娿的名声,全然不要一点脸面不讲一点道理的样子。
楚家就是有千万种方法还击,人家脸皮厚,根本不放在心上。
要说义郡王府也不是没有女孩子,可在他们眼中,自己家的女孩的名声,可没有嫡长孙的媳妇来的重要。
不怕横的就怕愣的,楚家上下硬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安国府头一回这么巴望皇帝赶紧死,死了好打发义郡王府那群无赖。
云家也备受牵连,义郡王府找了好些人,去云家闹事要让云家退婚。云瑨老爷子一生气,干脆上了安国府来,跟楚家商量把楚阳娿跟云起的婚事提前。
“一来这义郡王府咄咄逼人,二来么,也是我自己的私心。”云家老爷子说:“皇帝的身子咱们也知道,太医院下了好几回病危令,可这来来回回也折腾了不少年了,下面太医换了好几拨,皇上还吊着一口气咽不下去。若此次当真……那还好,可要是眼瞧着等个两三年突然就升天了,那时候孩子们又得再耽搁三年。”
老爷子话没说完,这被立为太子的不是肃王不是六皇子,而是不上不下的雍王殿下。雍王权小势微,谁晓得皇帝一死,肃王与六皇子不死心,会闹出什么事来。
抱着各自的心思,两家一合计,当真就把楚阳娿的婚事提前了。
她这个提前,可不像楚琴阳跟王心怡只提前了一年,她是整整提前了三年。

楚阳娿听到消息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是做好了十八岁结婚的准备,但是现在太小了好么?她才十五岁,还差几个月呢。
楚域也不想让女儿这么早就出嫁,但是他有自己的担忧。
“云家不曾支持任何一位皇子,楚家在其中,却牵连太深,现在肃王没有得偿所愿,必不会善罢甘休。安国府已经对肃王表了忠心,只怕为了达成目的,他会在你的婚事上面做文章。”
须知支持肃王的,都是宗室,肃王派的世家力量薄弱。如果肃王想要得到皇位,就必须除掉太子,再消灭六皇子一派。
现如今三方都按兵不动,反而说明大家都在静待时机。
肃王的背后力量已经因雍王获得太子之位而削弱,如此一来,作为支持自己的唯二世家之一的楚家,就要被竭尽所能地利用。
楚重阳已经失去了价值,没有成亲的楚阳娿,可就成了安国府唯一的嫡女。

楚阳娿明白了厉害之处,当然不能再说什么。好在就算结婚了,她也不用去文山,上头又没有婆婆管着,什么时候想回家相见父亲和弟弟,都容易的很。
婚期被重新拟定,一切就简单多了。
楚阳娿的嫁妆早就准备好的,加上这些日子安国府已经办了好几场喜事,再加一场,居然也得心应手了。
失了踪的楚佩阳,没有人再提起。刘妃听闻安国府又要办喜事,到跑去皇帝跟前哭了一场。可惜楚家对外宣称楚佩阳暴病而亡,而她的年纪才十四岁,没有成年,不能入祖坟不能睡棺材,就更加不会有丧礼和孝期了。
经过两个月的准备,楚阳娿的婚期正式来临。
从天还没亮就被嬷嬷从床上挖起来之后,楚阳娿基本上脑子里就成了一团浆糊。
楚阳娿以为最先要洗头化妆穿喜服,结果丁嬷嬷拿了她母亲曾经穿过的一件衣服给她。之后洗了脸刷了牙,出来要拜床神,床神拜完拜送子娘娘,之后还要拜灶神。嬷嬷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虽然心里不明白,自己成婚,跟灶王爷到底有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拜完了一圈非人类,楚阳娿终于回了自己屋子里,这时候老姑娘①和小姑娘②已经来了,她们要给她吩咐话。
楚阳娿这一天都没有见到父亲跟弟弟,吃饭也在房间里,跟陪坐的女眷们一起吃饭。
转眼到了天黑,不过这天晚上,按道理作为新娘子的楚阳娿是不能睡觉的。
璎珞轩里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片的喜气洋洋。
楚阳娿被众多女眷陪着一起坐在闺房内,远远听见中苑那边传来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还有璎珞轩外隐隐的哭泣声。
亲眷们围着桌子,一边吃点心一边说笑,楚阳娿累了一天,哈欠连天根本停不下来。
朱氏见状,小声跟她说:“官姐儿,你赶紧去睡一会吧,明天还有得累呢,等全福老人来了,我叫你。”
楚阳娿实在坚持不住了,知道自己睡不到一会,便往床上一倒,想要休息一会。
不过到了床上,她反而睡不着了。
今夜一过,自己就要穿着喜服嫁到别人家了,两辈子没有过的生活经验,让她不紧张都难。
而且自己年纪太小了,要是云起他那啥……她可不想年纪小小就生孩子。所以说,到时候还要跟他商量商量。
又想到到了云家,那一大家子人,她要是应付不过来,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她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一阵喧哗,突然,楚阳娿的房门被猛地一推,一个人跑了进来。
现在的楚重阳,跟楚素阳一样,不得不时时刻刻蒙着面纱。很难得的,这一块面纱好像蒙着的不是她的半张脸,而是她的一半性格。自从挂上面纱之后,楚重阳再没有惹过事了。好长时间,楚阳娿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因此,当她破开房门冲进来时,楚阳娿还反应了一下。
就这一下,楚重阳已经冲到她的面前。她抓着楚阳娿说:“十二妹妹,他们把你的嫁妆全部收拾好了,等着天一亮就要往云府送。可是你的嫁妆应该分我一半才对,怎么可以全部都收拾了去?十二妹妹,你快去告诉他们,把嫁妆放下来。”

楚阳娿莫名其妙,“我的嫁妆,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我有关系!”楚重阳尖声道:“义郡王府千方百计想要娶你,就是为了你的嫁妆。我替你嫁去义郡王府,当然要带着嫁妆一起过去,要不然,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两年前,义郡王府出了一件大事,世子妃□□,想要害死自己的丈夫,结果反而被世子杀死。世子妃死了,可世子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世子妃想要谋害自己的证据。
世子妃的娘家当然不答应,硬是大吵大闹闹了宗人府。不管这事儿谁对谁错,反正一场官司闹下来,义郡王府出了大血,不仅丢了不折手段圈来的大片土地,连很多私产,也不得不变卖了。
要说恨世子妃的娘家人,可人家什么也没得到,那些资产被迅速瓜分,义郡王府想搞回来都找不到人。
从那之后,义郡王府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少不得一文钱都瞧在了眼里。
楚佩阳暴病而亡的消息一出,义郡王府头一个想法就是闹事要赔偿,可又一想,与其闹事,还不如把楚阳娿给娶过来。
楚家众位姑娘里头,要说嫁妆,就只有楚阳娿最为丰厚了。

她手上不仅有宁氏的嫁妆,还有楚家当年多赔的一份儿。除此之外,楚家还要出一份,而楚域这个亲爹,更是将四房的家产陪嫁了好大一块进去。连私兵都陪嫁上了,可想要养这些兵员,得为她准备多大的家业!
义郡王府光是想一想都流口水,这才不顾礼仪廉耻地闹来闹去。哪知道没把云家闹得取消婚约,两家反而把亲事给提前了。
可这时候,义郡王府已经把必须跟楚家联姻,此乃皇上圣旨之类的话放出去了,楚家再没多余的嫡女,就只有三房的楚燕阳跟二房一个几乎注定要嫁不出去的楚重阳。
楚阳娿成婚了,楚家剩下一个楚燕阳一个楚重阳,义郡王府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可从里头二选一,可不好选。
楚燕阳,楚家是舍不得将她嫁入义郡王府的,而且她没有父亲,家里总要顾忌月氏的意思。再说,义郡王府也知道三房男人早死,楚燕阳是没什么嫁妆的。
而楚重阳呢,脸是不能见人了,但比楚燕阳好娶,嫁妆还要多一些。
义郡王府想来想去,终于还是要了楚重阳。

得知自己将要嫁去义郡王府的楚重阳,对丈夫是什么样子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头一件事,想到的就是楚阳娿的嫁妆。
二房兄弟姐妹多,就说嫡出的,儿子都还有整整三个呢。家中大部分产业自然得留给儿子,因此楚重阳的嫁妆,除去公中分例之外,当真就没有多少。
楚重阳再傻,也听人说了义郡王府是冲着楚家的嫁妆来的。自己替楚阳娿嫁去义郡王,当然就应该得到她的那一部分嫁妆。楚重阳的逻辑就是如此,所以发现四房已经将楚阳娿的嫁妆整理好后,立刻坐不住了,顾不得被人阻拦,直接冲进了璎珞轩。

楚阳娿沈着脸不说话,朱氏嗤笑一声,说:“这哪家的姑娘,见自家妹妹要出嫁了,跑来开玩笑的么?这笑话也说了,就赶紧回去吧。”
“我没说笑话,我都帮她嫁人了,凭什么不能分嫁妆?”楚重阳急得跳脚。
“呵!我光听说过帮人说话的,还没听说过帮人成亲的呢。”屋里都是与楚阳娿,或者说嫡出大房和四房顶顶亲近的女眷,自然会帮着楚阳娿说话,她们豪不避讳地嘲笑楚重阳,楚重阳一生气,就拽住了楚阳娿的袖子。
楚阳娿挣开被她拽着的衣袖,说:“十姐姐,今天家里人多,不要出来闹笑话。”
她一个堂堂千金小姐,在妹妹结婚的时候跑到跟前来说自己是帮人家嫁人,传出去,不知道要怎么被人笑话。
楚家出了不少事,女孩子们的名声,本就不那么好听了,但对外面的人来说,到都是道听途说。今天这日子,楚重阳要是再闹一出的话,那可真是让后面的女孩子们没有出路了。

楚重阳急的不行,还想跟她算账,好在这个时候,琼嬷嬷已经闻讯过来,硬生生让嬷嬷将楚重阳带走了。之后直到楚阳娿出门,都没有再见她出现。
重阳被带走后,楚阳娿实在不想说话了,又趴回床上闭目养神。
楚丹阳见她情绪低落,便设法帮她转移注意力,说起结婚的步奏。
“别瞧着咱们在着坐着困倦,实际上咱们的妹婿,这会儿更加劳累呢!”
成亲前之所以要熬两天一夜,是因为男方那边,还要走不少程序。比如今晚,瞧着楚家闹闹腾腾的,实际上云家比这边还要闹腾。白天,那边要祭奠祖先,要等待吉时出门迎亲。不光出门要吉时,到达女方家也要掐着吉时。要是距离太近,就得大街小巷把时间绕够,不能停也不能退。要是距离太远,就得死命地赶,必定要在吉时到达女方家门口。
到了之后还不算完,还得叩门,至少扣三次,什么时候女家开门了,考校才开始。
所谓的叩门,考校,其实都是想方设法地为难新郎。其难以程度,取决于女方对女儿的宠爱程度以及男方的身家背景。
楚丹阳越说越兴奋,连自己都拿出来调笑了,“我成亲那会儿,你姐夫硬是被逼着吃了三十八颗生鸡蛋。哎哟,成亲当晚我瞧见他时,闻着一身的臭鸡蛋味儿,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奇怪嗜好,吓得差点哭出来。天阳也真是,多少鬼点子,竟然这么用在他姐夫身上。不过今儿就得看熠阳的了……”说着说着,楚丹阳也没了声儿,因为不小心提起了楚天阳,大家也不晓得怎么接话了。
楚阳娿笑:“就是要是天阳哥哥在家就好了。”
楚丹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氏是最会看人眼色的,立刻笑着把话岔开了。
楚阳娿听见她们说着家长里短,议论哪家孩子调皮捣蛋,听着听着,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外面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楚阳娿才被吓得醒了过来。
这会天还没亮,楚丹阳熬了一晚上,也疲倦,这会被鞭炮声一吓,居然清醒了。

她站起来到门外去看了一眼,问:“这是哪儿的鞭炮声?”
“是新郎官,已经到南苑了。”守门的丫鬟回答。
“这么快?”楚丹阳吓了一跳,赶紧进来叫楚阳娿:“官姐儿,快起来,该洗漱换衣裳了。”
女眷们也都忙起来,拉着楚阳娿洗脸漱口换喜服。
喜服换到一半,丁嬷嬷端了一碗凉粉儿进来。
“姑娘,赶紧吃几口把待会没时间了。”
楚阳娿狼吞虎咽吃完凉粉,就被拉去踩青鞋③。
安国府热闹了一晚上,这会天还没亮,又忙起来了。
楚阳娿梳了百子千孙髻,戴了金镶玉的金枝玉叶冠,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整个人就是个金灿灿红彤彤的小闪人儿。
她的眉毛被修过了,原本乌黑浓密的眉毛变成了一双弯柳叶,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浓厚的脂粉映衬下,更加灵动媚人。
全福老人瞧着喜欢,把本就很红的嘴唇,给她染得更红了,楚阳娿对着镜子一照,竟像个画里跑出来的妖精。
她觉得这个新娘妆画得实在吓人,想要修改一番,可此时这里没人顾忌她的意见。

嘴唇当然是要正红的,因为她是新娘子,新娘子就得红。面皮当然要够白的,新娘子当然要足够清白。
楚阳娿反抗无力,只能偃旗息鼓任人摆布。很快吉时便到,楚阳娿被小姑娘们簇拥着,送到了清规园正堂。
老爷子满眼感慨,吩咐她以后贤良淑德,与丈夫同心同力。
楚域眼圈发红,盯着她半晌不语。
被几位姑娘催促了两三遍,方才起身走到楚阳娿跟前,抓了她的手,小声说:“我后悔了,不该让你这么早出嫁。”
“爹爹。”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儿,便回来告诉爹爹。”
“我知道了,爹爹。”
楚阳娿眼泪哗啦一下流了下来。
楚域忍了忍,终于从喜婆手中接过盖头,将她的头盖了起来。

除了红色头巾,楚阳娿再看不到其他,她静静拽着父亲的手,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喜婆终于发现自己派上了用场,她把楚阳娿牵过来,安慰说:“姑娘别伤心,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你父亲他是高兴。儿女成人了,当爹娘的,又是欣慰又是不舍,可咱们为男做女的,总要走这一遭,该看开些,免得爹娘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