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十姐姐今天有错,你就可以胡乱给她按罪名了?什么大姐姐的婚事名节的,她一个孩子,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孙女只是打比方而已。”楚阳娿道:“祖父觉得大姐姐原谅了十姐姐,她都没有知错,今天孙女再原谅十姐姐,她就知道错了么?她今天能毁坏一样东西,明天就能毁坏十样,至于孙女所说的婚事名节,不过是随口打的比方。不然孙女还能拿什么打比方?深闺女孩,能被毁的也就是这些了吧,毕竟除了这些,我们这些女孩还有什么呢?祖父觉得苏孙女反应过激,是因为祖父从未被人毁去过什么吧?”
楚山栎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老太太也看的心惊,赶紧捂着楚阳娿的嘴让她不要再说了。
楚阳娿眼泪吧嗒吧嗒掉,却还是挣开老太太的手,说:“今天孙女动手,就知道要被祖父责罚,甚至从今以后还会被祖父厌弃。可是孙女依旧没有手软,因为孙女不过是先下手为强而已,往后十姐姐再不敢来毁孙女的东西。”
“你这就断定她还会弄坏旁人的东西?”
“祖父敢不敢打赌?”
楚山栎气个仰倒,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孩子,都是四儿子楚域给惯得,这都无法无天了。
“你……”他干脆想罚她跪祠堂去算了。可最后,他不知道怎么的,只是挥挥手,让她赶快滚出去。
于是楚阳娿就被老太太抱着,出来逃也似地往出走。刚到门口,楚阳娿从钱氏怀里挣扎下来,一把捡起地上的画卷,说:“这画坏了,不能放在祖父这里丢人现眼,我还是拿去烧了吧。”
不知道怎么的,楚山栎觉得自己更郁卒了。
楚阳娿拖着坏了的话,又浩浩荡荡回了静水堂。
楚重阳回了疏密阁,让大夫看了手。大夫说伤了筋,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养几天就好了。不过因为有伤口,最近不能沾水,吃饭也要忌口。
伺候她的嬷嬷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大夫,回来抱着她的手呜呜掉眼泪。
楚重阳本来哭的挺厉害,见嬷嬷哭的比自己还伤心,哭着哭着,就觉得看她哭比自己哭还有意思,不一会就收了眼泪。
这时候楚燕阳跟钱昔灵来看她来了,问她大夫怎么说。嬷嬷上下嘴皮一碰,可劲儿往严重了说,只差断言自家姑娘的手一辈子不能动了。
钱昔灵看着萎靡不正的楚重阳,也眼泪汪汪的,说:“真后悔,今天我就不该带你去官官表妹那儿。妹妹也真是,平时看着,明明好好的,谁知道今天就这么狠呢。”楚阳被毁掉的画,被她选择性地遗忘了,不过有一句话她说的很对,她今天就不该带楚重阳去楚阳娿那里,还当着她的面提起楚阳娿的画。
楚燕阳冷笑一声,说:“那是她平日装得好而已,你们是不知道,在家里她狂成个什么样子了。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老太太喜欢她,四叔宠爱她,连四婶婶都不敢说她什么。咱们这些人算什么?你们又以为自己是谁呀,撞到她手里,像今天这样没被罚一顿已经是轻的了呢。”
“不……不会吧。”钱昔灵道:“我觉得官官表妹她挺好的呀,今天只是……今天只是一场意外。”
“一场意外?那大姐姐怎么没有把十妹妹打一顿?”
好吧,跟楚阳娿比起来,楚丹阳可就宽宏大量多了。
钱昔灵终于没话说了,蔫蔫儿地叹气:“没有想到,官官表妹是这样的人。”
“谁说不是呢,所以你们要记好了,跟她玩的时候小心一点,可千万不要得罪她了。”楚燕阳说着,还神神秘秘将楚佩阳差点被赶出家门,最后不得已被接进宫的事情说了。心软耳朵软的钱昔灵,和刚挨了一顿打手还疼着的楚重阳,对此深信不疑。
楚燕阳说服了两人,终于才满意地离开了疏密阁。不过她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半路上拐了个弯儿,去找楚阳娿。
这时候老太太已经训斥完了,楚阳娿躲在自己屋子里,楚丹阳和王心怡都在。楚丹阳见楚燕阳来了,便笑着说:“燕阳妹妹也来了,快进来坐,我们正在吃果子呢。”
楚燕阳笑呵呵地坐下来,问楚阳娿:“妹妹你没事吧,祖父有没有罚你?”
“当然罚了。”楚阳娿叹口气:“哎,谁能想到表姐来玩,居然把自己给砸伤了呢,祖父让我以后不准把砚台放在然容易被人拿到的地方了。”
虽然楚重阳怎么受的伤,在座的都心知肚明,但老爷子说楚重阳是自己砸了自己,其他人也只好跟着指鹿为马。至于王氏和楚丹阳她们?那当然是巴不得楚重阳再把自己砸伤一回呢。
楚燕阳瘪了瘪嘴,说:“我感觉你藏在哪里都没有用,妹妹你是不知道,上回她去我那儿,把我娘养了好久的君子兰给连根拔起了,我娘气得只哭,可又能说什么呢?她嘻嘻哈哈的,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
楚丹阳笑笑,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干果,楚燕阳说了声谢谢,又继续埋怨楚重阳:“这还不算,她看见殷嬷嬷儿子给她送来的土产,也要去拿,可那是兔毛呀,被她两剪子就给剪掉了。我见识了一回,就再不敢招呼她去我那儿了,说句不好听的,以后咱们还是躲远一点好了。”
“是呀,十妹妹天真烂漫了些,虽她不是故意,但总也让人吃不消就是了。”楚丹阳接了她的话,说:“以后瞧见她来,贵重东西收起来便好,这事儿可得吩咐下去,不要大意了。”
几个姐姐妹妹一边聊天一遍吐槽,另一头,钱昔灵陪楚重阳坐了一会也走了,待只只剩楚重阳一个,她的奶嬷嬷方才哄着楚重阳,说:“当日我就说,咱们不该提前来京里,这家里人,一个比一个欺负人。哎,二爷和二奶奶还是快些回来吧,待二爷回来就好了,再没人敢欺负俺们重姐儿了。”
楚重阳想到楚阳娿砸她手的那个狠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没错,等爹爹和娘回来就好了。
因为手上受了伤,楚重阳再没到处跑,等到伤养好,他的父母也已经回来了。
楚家二房在徐州待了十几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带的东西太多,硬是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车队。
二爷楚圻和二太太牟氏跟着先头车队回来,大张旗鼓地,弄得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他们大老远回来,给家里长辈小辈的礼物也必不可少。不过一回家就听说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被打了,牟氏气得立刻要找人评理去。
好在楚圻还算知道轻重,死活把人拦下了。京城不比徐州,他们回来,多少人睁眼看着呢。再说牟氏,如今正经的公公婆婆就在这里,要是他们一回来就不闹事,肯定要被拉去好好教育一回。
不能去找楚阳娿的麻烦,却不代表牟氏心气就平了。
待所有人的礼物都送了出去,最后不知怎么的,却单单忘了楚阳娿的。
楚阳娿没放在心上。二房回来的晚,他们一到老爷子的寿辰也就到了。
楚阳娿忙着重新准备老爷子的寿礼,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寿宴这日,各家亲戚都到了,牟氏也在王氏的带领之下,与一众京中贵妇一一打招呼。
楚阳娿是小辈,自然也要跟亲戚们见礼的,牟氏瞧见了楚阳娿,突然把人一把拉住,笑呵呵地问:“哎哟,官官今天怎么没有戴我送你的首饰?你姐姐们可都带着呢。”
她送给楚家姐妹的礼物,是各人一副头面首饰,那首饰做的很精巧,都是适合年纪小的女孩子们戴的,可见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为了给她面子,楚琴阳和钱昔灵她们,在寿宴这日也就戴了出来。
不过楚阳娿这里根本就没有收到,当然不会戴。
王氏听了她的话,笑眉笑眼地说:“弟妹你在说什么呀,官官可没有收到什么头面首饰。”对这个热情过度的弟妹,她可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呢。
牟氏闻言,惊诧不已地将女儿楚重阳拉出来,当着所有贵妇人们的面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胆子也太小了!就算被你十二妹妹打断了手,也不能因为害怕的就连礼物也不敢送上去呀,我还以为送了礼,你么姐妹就能和好了呢!”
把姐姐的手给打断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了楚阳娿。
☆、第 49 章
牟氏惊诧不已地将女儿楚重阳拉出来,当着所有贵妇人们的面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胆子也太小了!就算被你十二妹妹打断了手,也不能因为害怕的就连礼物也不敢送上去呀。我还以为送了礼,你么姐妹就能和好了呢!”
把姐姐的手给打断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了楚阳娿。
楚阳娿无辜地眨了眨眼,然而一脸震惊地看着楚重阳,说:“十姐姐,我知道你害怕二婶婶知道了真相会罚你,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撒谎呀!你弄坏了大姐姐的屏风,大姐姐早就原谅你了。你弄坏了我的画还把自己的手砸伤了,我也没有让你赔我的画儿和砚台不是么?二叔和二婶婶回来之前,我们已经答应了帮你隐瞒,你怎么可以因为怕被罚就说别人砸伤了你的手呀。”
“我的手明明就是你砸伤的,你才说谎。”楚重阳有大人撑腰,口气一下子硬了起来。
牟氏啧啧两声,道:“官姐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弄伤了姐姐的手,怎么还可以不承认呢。”
“二婶婶想知道姐姐的手是怎么弄伤的,找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您才刚回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还不清楚呢,当日的情景,可是所有人都瞧着呢,我可不敢撒谎。”楚阳娿理直气壮,看热闹的人也都一脸探究地看向牟氏。
在座夫人对内宅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晓得见识了多少,两个女孩子的一点小矛盾,她们根本不放在眼里。她们惊讶的是这个牟氏,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抖家丑,也真不知脑子是怎么长的。
牟氏嫁人没有多久就跟着丈夫去了徐州,在徐州生活十几年,早就习惯了那边的生活模式。诧然一回京,还没转过弯儿来,只当在徐州呢,以为谁声音大谁就有理。天知道身后兴味盎然的夫人们正在瞧她的笑话继而瞧楚家的笑话。
王氏一脸通红,她是真没有想到这牟氏在徐州待了十几年,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她笑眯眯地想要打个圆场,有心把这事儿揭过去。谁知牟氏是个一根筋的,说要找人来问,当真就找人来问了。
须知府里最大的是谁?是老爷子。老爷子说楚重阳的手是自己砸伤的,那她的手就是自己砸伤的。便是伺候楚重阳的嬷嬷,就算敢在背后跟牟氏说实话,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说楚重阳的手不是她自己砸的。何况那日在楚阳娿的小书房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是亲眼所见。当时在场的,可只有楚阳娿和钱昔灵两个人。
牟氏叫来人问,各个都说是楚重阳自己砸伤了手。
牟氏无话可说,她回京来头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就闹了个没脸,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她气急败坏地揪着楚重阳的耳朵,就想拉出去教训。这时候楚丹阳赶紧将楚重阳从她手里救下来,劝道:“二婶婶您就别罚她了,十妹妹正是怕你们回来说她,她才要撒谎的。要不是怕你们怕的厉害,她也不会随口就撒谎了。再说,我的屏风虽然绣了六个月,弄坏了有些可惜,十二妹妹的画也画了三个月,给老爷子做寿是送不成了,但屏风也好画也好,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顶多我们再做再画就行了,二婶婶可万万犯不着为此生气。”
楚丹阳落落大方,给人扣帽子扣的也优雅端庄。
反正是牟氏率先发难,把家里的事往外人面前抖,她们也就不跟她客气了。
今日过后,楚重阳故意损坏姐妹的寿礼,还撒谎陷害妹妹的名声,怕是要在贵妇圈子里面传起来了。
不过也没什么,京城这么大,这么多人家,每年都会闹出不少新鲜事儿。今日的插曲顶多被当笑话说笑个几天就罢了,不会有人时常挂在嘴边,顶多……以后给楚重阳说亲的时候会被记起来罢了。
牟氏在徐州,顶着安国府二奶奶的身份,便是主枝族长,也要给她两份颜面。这些年除去丈夫妾室通房弄得太多,庶子庶女生的太多之外,她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儿。过得太好,早就不会低头小心做人了。今日还不用王氏,被两个侄女就给下了脸,简直呕个半死。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今儿老爷子大寿,她本是想给欺负了自己女儿的楚阳娿一点颜色瞧瞧,谁知道反而自己惹了一身骚,再生气,却也不敢真的在老爷子寿诞当天大吵大闹的。
最后,她只好抿着嘴,咽下这口气,瞪了楚阳娿一眼,悻悻地不说话了。
王氏笑呵呵地,跟相熟的几位太太说了会话,才告了辞,又去招呼其他人。
楚阳娿跟楚丹阳也带着来祝寿的小姐妹去玩了。
这些小姐妹中,自然少不了宁家女孩。
因为宁氏的事,两家这几年关系也淡了,但楚阳娿到底还在楚家,遇到楚家有红白大事,宁家少不得派个代表上门来。
今日跟她大舅母薛氏一起来的,就是她的表哥和表姐。
表哥是男孩子,已经十五六岁是大人了,不好都后宅来跟女眷们混在一起。表姐宁安,今年十岁,一来就拉着楚阳娿问,问她楚家有没有人欺负她。
楚阳娿刚说没有,就被牟氏当着所有人的面为难了。
宁安气鼓鼓地道:“看看,还说没有人欺负你,要不是我亲眼瞧见,你在安国府过的什么日子,我们还不知道呢。你被弄坏了寿礼,还被长辈为难,我……我告诉哥哥去。”
宁安说完,一甩手就走。
楚阳娿出生时她才四五岁,听说小姑姑被人害的出家修行,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从小大大,家里人都给兄弟姐诶们灌输,告诉他们她们楚家的表妹好可怜,无依无靠,还有个公主当后娘。
被这么灌输着,自然而然弄得他们都同仇敌忾起来。恨不得一下子有了天大的能耐,好拯救可怜的表妹于水深火热之中。
楚阳娿想跟她解释自己已经出气了,宁安根本不听。她急急忙忙往外走,想要跟哥哥说今天就带着表妹会宁家。
楚丹阳听见两人说话,羡慕又好笑。楚阳娿一脸无奈地追了出去,刚追到圆门处,就听见外头在喧哗。
“是宫里来人了,刘妃和太子送了贺礼来给安国公祝寿。”
“真的?那人呢?”
“去正堂了。”
楚阳娿听了一耳朵,变美多理,这时她终于追上了宁安,她一把拉住她说:“表姐,我真的没事儿,没人欺负得了我,真的。要是我真的被人欺负了,早就收拾包袱找外祖父和外祖母去了。”
“你这样忍着有什么用。”宁安指着外面道:“瞧瞧,宫里都来人了呢,你那个身份高贵的后娘脸面可大了,还有那个在宫里一住几个月的继妹妹也回来了,我才不相信你跟她们过得好。”
“我有爹爹和祖父还有祖母呢。”楚阳娿说:“再者,就算我回了宁家又怎么样?我能真能在宁家一住就是三五年么。外人怎么想?家里其他人怎么想?”
楚阳娿知道宁安表姐是关心自己。但是小孩子的关心,往往是一时意气,她们到底太小了,不能想的长远。
先不说她在楚家过的还不错,至少还有爹爹在这里护着他。就算她当真在楚家过得不好,就真能回去宁家么?为了楚家的面子,楚家不会允许。而宁家,养她养个三五月到是没事,但三五年下去,不说家里其他人,就是下人都得背后说闲话了。
宁安开始是气急了,但以冷静,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忍了忍,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是气急了。”
“我知道你们为我好,我心里记着呢,要是真的有事,必定上门求助。可我在出家真的没什么,她们能说我,不已经被我顶回去了么?再说这种口角纷争,哪家没有?”
宁安想了想,也真是,就是宁家,也不见得事事安宁呢。
楚阳娿安抚了表姐,又拉着她回屋里玩了,宁安看到绒团,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抱着肥城球的猫爱的不得了。
等所有的宾客到齐,宴席正式开始了。
女客宴席设在内院,上桌时楚阳娿看到楚佩阳,几个月不见,她长高了一点,身上也起了不少变化。
这时候代表刘妃和太子来送礼的宫人已经回去了。刘妃和太子果然聪明,将楚佩阳接进宫避免她被送去庄子上,等到老爷子过寿时,又借着给老爷子送礼的借口风风光光完完本本地回到了安国府。
对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来说,靠山是多么重要,从此可见一斑。
楚佩阳看到了楚阳娿,再没有跟以前一样马上跑来黏她,她表现的十分淡然平静,只跟对其他姐姐没么两样,笑眯眯地叫一声姐姐,不疏远也不亲热。
楚阳娿叹口气,没在意。有些事,一开始错的,到后来做得越多错的就越多。她承认楚佩阳无辜,可惜对他和父亲来说,她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萧氏因为女儿的回归,显得尤为精神焕发。她虽然名义上已经不是出云公主,而是义郡王府的乡君,但在座所有人都没有真心敢看低她,认人扯着小脸,可这劲儿地说好话。
好不容易,白天的宴会才算过去。大舅娘临走前,带着表哥来楚阳娿院子里说话,大小事宜详详细细地问了个遍,这才带儿子女儿离开。
等送走了大舅娘和表哥表姐,楚阳娿就躺下休息了。白天酒宴是正宴,晚上还有一道呢,那才是楚家自家给老爷子祝寿献礼的时候。
小孩能休息,大人却是不能的。
老爷子是寿星,老太太要应酬,丈夫也要陪客人,王氏更是从里忙到外,事无巨细地忙,保证不能再出现一点差错
牟氏却清闲得很,好不容易见王氏不用招呼客人了,便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找话说。
“哎,刚才老太太身边坐的是哪家闺女?生的可真俊。说起来跟我们朝阳的年纪挺合适的。我瞧着老太太挺喜欢她,不如等过些日子,便派人打听打听,要是能说给我们朝哥儿就好了。”
这么大的日子,能坐到老太太身边的,哪里会是什么身份简单的。那可是云家大房嫡孙女,连楚天阳想去说,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呢,暗笑牟氏痴心妄想。
“弟妹你呀,可真是口无遮拦,人家姑娘才几岁,你就这么大大咧咧说这话来,若被人知道了,不晓得弟妹里一片痴心,还道是咱们安国府没规没距。”
京城里,但凡有点地位的,都是好脸面的人家。即便两家要说亲,那也是提前掂量好自己的身价,之后还得试探着又试探。毕竟结为姻亲,之后就是两个家族的事,出不得一天差错。
像牟氏这么张口就来,一看就是没办过事的,也不怕妨碍人家闺女得名声。
牟氏也被她一说,也知道她是在说自己不会处事了。她嘴上讪笑着认错,心下却很不以为然。
说起安国府,老爷子楚山栎只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嫡出两个庶出,往后继承家业的,自然是老大楚垣。
等老爷子过世之后,其他兄弟自然就要被分出去,可想到偌大的安国府都没自己什么份儿,牟氏感觉很是不平。
嫡长子继承家业,她说不得什么,可是到现在了,大房就生了楚天阳一个嫡子。跟她比起来,二房的功劳就大得很了。
她成婚十几年,进门第二年就生了儿子,接下来几年,儿子就跟不要钱一样一个一个的生,楚重阳那么被纵容,就是因为她是她唯一的闺女。
牟氏足足生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相比起来,大房王氏生了俩闺女一个儿子,跟她不能比。四房一窝仨闺女,三房直接绝了后,整个安国府,简直就只有二房才是有希望的。
牟氏有时候忍不住想,老爷子要是清醒一点,就应该让自己的丈夫继承安国府。二房儿子多呀,要是大房楚天阳出了什么意外,那不就是短香火的根么。
当然,这么想,她可不敢真的说出来。只是对着王氏,其他扇面总被压一头,唯有这上面,她是很直的起腰的。于是言语之间,便忍不住洋洋得意夹针带刺。
“嗨!大嫂你瞧我,儿子生的多了,就容易犯糊涂,一不小心就忘了要替闺女们的名声着想呢。不过你可别怪我,你呀,是不知道这儿子多了苦处。我那五个儿子,一个一个都出条儿了,我这当娘的,要是给儿子找不到好媳妇可怎么是好?少不得瞧见合适的姑娘就想打望,大嫂你可别笑话我。”
王氏嘴上抽了抽,暗道老娘又不是没生儿子,我虽只有一个天阳,但以天阳的地位和天资,便是你那五个儿子八辈子也赶不上。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弟妹可真是慈母心肠。不过俗话说,祸从口出,将心比心的话,若是重阳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弟妹你心里也不会高兴的。”
“说我的重阳?”牟氏摆摆手:“没人那么大胆,我们重阳可有五个哥哥呢,谁敢欺负她!”
王氏深恨自己教养太好,不然好好给她一顿教训就爽了。
旁边听她们说话从头听到尾的月氏,头已经低得快要埋到肚子上去了。
她没有生儿子,她的闺女没有哥哥弟弟扶持,这个牟氏,句句带刺,是在笑话她呢!王氏一回头,将月氏的表情看在眼里,她浅浅笑了笑,再没说话。
*
楚阳娿睡了快半个时辰,被琼嬷嬷叫起来。
老太太为她重新挑了一身衣裳换上,说:“家宴就要开始了,你再睡下去,可就要耽误时辰了。”
“不会耽搁的,我知道老太太会叫我。”楚阳娿驾轻就熟地卖好。
等他们准备好到了清规园,那边什么都准备好了。
楚家所有人都已经就位,老太太跟老爷子前后脚到。坐下之后,楚山栎示意道:“已经忙了一天,此是家宴,随便一些就好,不必拘束。”
这话是对着楚圻说的,楚圻见了老爷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整个人缩成一团,老爷子说话声音大一点儿都能让颤一颤。
不过有他这句话,大家也都好不到哪里去,再不拘束,该将的规矩还是要将的。
接下来由楚垣带头,为老爷子祝寿,他说了一连串的寿比南山等好话,又献上一柄前朝古剑。老爷子结果古言赏玩一会,方才摸着胡须满意点头。
接下来是楚圻,楚圻为人实诚,直接送了一尊金寿星,那黄灿灿的金块绕的人有些眼晕。楚山栎沉吟半晌,抽抽这胡子点了点头。
三儿子早逝,四儿子未归,接下来应该是孙辈上来献礼了。
不过插在楚天阳出来之前,楚阳娿一个蹦跶跳了出来说:“祖父,现在改轮到我爹爹了吧。”说着话,她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长条形礼盒,道:“爹爹离家前,已经把寿礼准备好了呢,让孙女替爹爹送给祖父。”
楚阳娿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哈哈笑起来,楚阳娿被笑的莫名其妙,老爷子也是忍俊不禁。
她拿着礼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老太太才终于说了话:“你这鬼丫头,你爹的寿礼早就送上来了,哪里还用得着你来代送,快过来。”
楚阳娿终于发现是自己多此一举闹了笑话,懊恼不已。
“想来你父亲是多准备了一分儿,那就给我吧。”楚山栎发了话,总算解救了楚阳娿。
老太太叹道:“这丫头虽倔点儿,却真是个孝顺孩子,你爹爹若是知道你什么都在替他想着,又要高兴得上天去了。”
坐在牟氏下手的月氏看了楚燕阳一眼,暗暗叹气。她们怎么就把这一遭给忘了呢?丈夫虽然死了,但女儿还在的,要是燕阳年年代她父亲给老爷子准备寿礼,那是多好一段佳话。可现在有了楚阳娿这一遭,她们便不能再学了,免得被人耻笑。
月氏心中懊恼着,连楚天阳楚丹阳等人献了什么都没注意。直到老爷子说开席,她才回过神来。
“娘,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楚燕阳小声问月氏,月氏心里一窒,胡乱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