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拿过来一看,好样的,七科总分760,女儿拿了749,还标明了一个全级第一。
“很棒。”江尧笑着摸摸女儿的头。
江邢气的吐血,他本打算要抢在江昕然之前把成绩给爸爸看的,让她眼红一下,谁知道这丫头趁着自己在撒泼居然先把成绩单给爸爸看了,他气的张牙舞爪,顺势把自己的成绩单一抽,只可惜姿势不大对,放在上面的橙汁杯子哐当一声……碎了。
江昕然转身就走,江尧看着欲哭无泪的儿子,淡淡开口:“自己去厨房拿扫把扫干净。”
两个孩子在家里从不娇惯,该做的家务都得做,这多亏了心疼自己老婆的家主大人,江昕然看着垂头丧气去厨房的哥哥,摇摇头。
真是蠢,明知道爸爸就是重女轻男的类型,还要在爸爸这里找优越感,愚蠢无比。
江尧拿起儿子落在桌上的成绩单,看了一眼,笑了,却不说话。
江昕然看着爸爸得表情,默默扭头上楼去。
好吧,也不是重女轻男,只是爸爸总觉得男孩子就不能惯着,也不能多夸,所以是不会轻易当面夸奖江邢的,当然了,这种良苦用心像江邢这种蠢货是不会明白的。
两个人高二那一年,江邢不知道第几次冲进妹妹的房间吐槽:“为什么那些女生总是要对我散发荷尔蒙?这种动物一样的行为真的让我无法理解。”
江昕然坐在椅子上看《格式解剖学》,闻言没有说话,心底想着却是这种注定孤独一生的男人真是聒噪。
没有得到妹妹回应的江邢不满了,从床上起身,皱着眉问:“你倒是说话呀。”
江昕然叹了一口气,椅子转向床那边,状似打量起江邢。
高二的江邢已经有一米七八,个子高,肩宽,重要的是,他们两兄妹都遗传了爸爸的一张好看的脸,特别是江邢,狭眸挺鼻薄唇,脖子又很直,因为从小和爸爸一起锻炼,所以即便穿着校服也可依稀看到一副好身材,的确是值得一群女生对他散发荷尔蒙。
“那你是想怎样?”江昕然问。
江邢难得做出一副不耻下问的表情:“我觉得那些女生很烦,有没有什么方法让她们不要接近我?”
江昕然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吐出几个字:“很简单,是你是基佬就行了。”
她转过去继续看书,江邢的脸却绿了。
“劳资长得哪里像基佬?哪里!”他冲到妹妹旁边,刚吼完这么一通,却发现妹妹的注意力已经又放在书上面,他不甘得抢过书看了一下封面,问,“什么鬼东西?”
江昕然冷声道:“还给我。”
“这谁的书?解剖学?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看这么血腥残暴的东西干嘛?”江邢问。
江昕然伸手把书给夺了回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难得地给他解释:“这是大伯借给我的书,我要靠医大。”
“你考医大?”江邢瞪大眼睛,“你不会是想要做内科医生吧?”这多血腥呀!
可是江昕然明显和他的想法不是一个档次的:“我要做法医。”
卧槽?江邢心中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法医?就他看港剧的经验,法医不止是解剖人的尸体!而是解剖死人的尸体了!
“当然,像你这样的蠢货是不能理解的。”江昕然也没打算和他废话,一副要赶人的语气,“没什么事你就走吧,别妨碍我看书。”
“谁说我不能理解!不就是法医么!有什么了不起?”江邢还在嘴硬。
“像你这种活人都搞不定的人,更别说去搞定死人了,幸亏你不是做警察,要是你当警察,杀人犯都能逍遥度外了。”
“草!当警察有什么难的!我那么聪明!又那么壮!捉坏人不就是眨眼的事儿!”江邢嚷嚷道,“你别看不起我!到时候我要是当了世界第一刑警,你就得是我的下属!下属懂不懂!”
江昕然已经无视了他。
江邢心底大骂:草泥马呀!这是真的看不起他!
妈的不就是警察吗!等他当了世界第一刑警!坐看她打脸!
若干年后,江邢已经成为了刑警队的一把手,破案率全局第一,可惜,江昕然也成了局内资深法医,他咬着牙也愣是做不到命令她,偏偏自己又挺喜欢破案之后的满足感,也不想往上爬去做那些干说话不干事的职位,因此每每去找她讨论分析,她都是一副冰冰凉心飞扬的表情,让他看了都忍不住吐槽。
江皓的儿子如今也是和江昕然一个局里的法医,或许是受她的影响,小男孩年纪轻轻就已经跟着江昕然这个堂姐对法医这个职业抱着极大的崇敬感,如今两人在局内名气大增,即便是同行业也算是首屈一指,更是让江邢看得牙痒痒。
直到有一天,局里来了同样沉默寡言,一脸面瘫的女嫌疑人,因为看着她的表情就让江邢想到自家那个可恶的妹妹,他恶心不了妹妹还恶心不了这个嫌疑人?抱着这样的心情他在提问这位女嫌疑人的时候态度尤其差。
那个女人却没什么反应,等他说完,才懒洋洋得抬起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你是江邢?”她忽然开口问,声音悦耳动听,江邢心底一愣,随即戒备得看着她。
她像是被他这个反应逗笑了,撑着下巴在桌面上,忽然对他粲然一笑:“我叫秦卿。”
六月的风,并不凉,相反透着一股潮湿的暖意。
而一些人的缘分,总是在最奇妙的时间出现,并且……纠缠彼此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你们萌不萌!反正我很萌这一对兄妹!特别是江邢!实在是!蠢!得!可!爱!
(江邢:你再说一遍!!)
还有读者说很萌大嫂!说大嫂生下来的孩子岂不是江尧孩子的...辈分我撸不清啊!大概是大哥的孩子都得管二哥的孩子叫堂哥堂姐?哭瞎了~
留个这样的结尾因为我很喜欢江邢这种性格的男主,爱炸毛,智商高,有机会看看能不能开出来~先埋个伏笔~
番外:认命
姚方旭对张燕霞的第一印象是,这姑娘可真牛逼,被篮球正面拍中明明该嚎啕大哭半小时,但是当她看到一群男生走过来,居然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抽搐的嘴角和鼻子下挂着的鼻血,脸上还有一大片的灰,怎么看怎么喜感。
但是抱起她的时候,却觉得这姑娘怎么那么轻?看起来有胸有屁股,但是整个人却轻飘飘的,敢情是有好好保持身材的。
一路上,二哥在身后对那个叫江舒瑶的女生散发着荷尔蒙,这一头,他低头对怀中这个女孩勾起唇角搭话:“真是抱歉了。”
那女生捂着鼻子笑笑:“没事。”
她的眼底满满都是兴奋,让他想忽略都难,不过这样的眼神实在太常见了,他也没当一回事。
他把她抱到校医室,校医问她什么名字,她瞄了他一眼,低声回答:“张燕霞。”
张燕霞?走出去的那一刻他还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明显是南方人的取名习惯,燕霞、燕霞,有点土,和她的模样有点不符,他忽然想起刚才校医给她毛巾让她擦脸,她把脸擦干净之后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晃神。
所以才会不由自主抽了一根烟,然后在二哥的警告下把烟熄灭了。
江舒瑶和她一起出来的时候,前者闻到烟味第一个反应是微微蹙起眉头,后者的脸上却一丝波澜都没有。
明显是那种出来玩得开的女生,姚方旭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失望。
野战特训的前一晚,二哥告诉他他们将要和江舒瑶和小霞一组的时候,他笑着点头,心底想着的却是二哥肯定是要抛下他们和江舒瑶一组的,那么他岂不是要和小霞一组活动?他知道小霞喜欢他,因为每一次她看着他的时候,眼底写满的都是对异性的好感,那是女性要狩猎目标的眼神,也是他流连夜场见过的最多的眼神。
他觉得那是女人的通病,把优秀的男人当做自己的其中一项包装,他交往过不少对象,其中有一任女友曾经告诉他,他就像是一件名贵的皮草,无论带到哪里都有面子,他那时候没有说话,心底只是想着原来他的价值仅仅就是一件皮草,这让他觉得有点讽刺。
野战特训的时候,他果真和小霞一起行动,全程他们都没怎么说话,他带着她在树林中奔跑,她咬牙也跟了上来,两人隐蔽在一个大石头后面的时候,他靠在石头上,看着她撑着膝盖在喘气。
“你还好吗?”这样的奔跑对于他来说是小儿科,但是对于一个不常锻炼的女生来说,这无疑是一项累人的活儿,他完全不怀疑途中有多少女生因为受不了苦而中途退出,他想的是,她还能坚持多久。
谁知道让姚方旭诧异的是,小霞喘着气站起来,一双极亮的眸看着他,忽然说:“你是故意的吧?”
姚方旭装傻:“什么意思?”
小霞气笑了:“这种比赛,按你和江尧的性格,大概是一大早就来侦查过了吧?或者是你们一开始就熟识这里?你一跑起来就能看出来是有目的的,毫不犹豫,却完全没有迁就我的意思,你是故意让我跟不上你?”
姚方旭笑道:“要放弃吗?”
小霞忽然把自己的领口扯开一个纽扣,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能跑多远,我能跑多远。”
那一刻,姚方旭心底不知道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让他有点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一个女人说会追上他的脚步,而不是让他迁就她。
然而她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客气,他不是第一次让一个女人知难而退,这种事情他太有经验了。
两人跑到树林深处,这里是敌人最集中的地方,姚方旭看了看手表,规定的点儿已经过了,却还是没见到二哥的踪影,估计是计划有变。他们都是玩这个长大的,当然知道发生突发状况要怎么应对,但是当他一低头看到小霞专注的脸,他忽然心底一动,突然想要任性一回。
他没有撤离,拉着小霞隐蔽在一棵树上,过了十分钟,果然已经开始交火,树下全都是颜料打在树上或者人身上的声音,小霞似乎很紧张,秉着呼吸一动不动,他蹲在她身边,感受着她细微的呼吸打在自己脖子上,仿佛某种诱惑,他低头,嘴唇刚好碰到她的头发。
她似有察觉,猛的抬头,两人目光相距不过一个拳头,这时候他忽然把人一揽,两人跌下树,但是刚才蹲着的地方已经被颜料染上了颜色。
树不高,只是两人摔下来都有些狼狈,他拉着她奔跑,心跳却从来没有那么快过。经过一棵树干尤其粗大的树木前,他把小霞推到树后面,叮嘱:“不要出来。”
她瞪大眼睛,他却已经跑开。
直到离那棵树远远的,他才觉得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
刚才突如其来的心动,让他觉得很不妙。
然后他理所当然得对上两个小组,对方似乎不是一组的,两人也有短暂的交火,只是后来似乎达成共识,觉得应该先把他干掉,所以一时之间火力都小了起来。姚方旭靠在树干后面勾起唇角,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小看,忽然扭身就奔跑起来,速度太快,把距离他不远的一组人吓了一跳,对方露出三个脑袋开始对他射击,姚方旭边跑边拿起手中的颜料枪,压根没有对准的时间,四发子弹,射中三个人。
他却没有停下,一个滑步到了一棵树后隐蔽,慢慢平复呼吸。
接下来这一组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用枪淘汰了其中一个,只是剩下来的两个似乎明白比枪法比不过他,干脆都上来近身肉搏,其中一个恰好是校内一个柔道社的,姚方旭和他纠缠得有点吃力,这时候另外一个人丢了枪慢慢靠近,似乎想要两人合力制服他,姚方旭心底暗暗叫苦,却在这时一抹小小的身影往这边跑来,他瞪大眼睛,下一秒和自己纠缠的对手也是一愣,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把颜料枪重重往那个要靠近的男人头上砸去,那男人闷哼一声跌倒,小霞忙捉起颜料枪又砸了他一次。
这时候另一个人也露出破绽,姚方旭一个擒拿把对方抡了下地,用膝盖按着,对方闷哼一声,终于投降。
姚方旭还在喘气,却看着跌坐在地的小霞不说话。小霞似乎也为自己的战斗力吓了一跳,喘了一口气就弹了起来,捉住姚方旭的手就开始跑。
那只手小小的,还很凉,估计刚才是很害怕的,他盯着她的后脑勺,想起的却都是她刚才用枪砸人的表情,于是慢慢的,终于有什么在慢慢动摇,然后从一开始的轻轻摇晃到地动山摇的地步。
等两人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忽然转过身来朝她笑道:“不是叫你待在那里不要动吗?又不听话?”
小霞大口大口喘着气:“我说过……你能做的……我也可以……”
他静静得看了她三秒,然后把她压在石头上,用力得吻住她。
她似乎有些怔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用手揪住他的作训服的前襟,闭上眼睛回吻他,她的唇很软,舌头十分灵活,和他在唇间纠缠嬉戏,让他忍不住一度用力,想要惩罚她,还是想要征服她,他已经不清楚了,只是她那样的眼神实在让他忍不住,忍不住要一直看下去。
但其实,在之后他就几乎是立刻后悔了。
她的眼里满满都是雀跃,可是他看着她抿起的嘴角,却慢慢转过头去。
之后的半个月,他都没有在和她联系,有时候她打得电话他干脆不接,流连夜场的次数也渐渐高了许多,回家之后都是一身酒气。
他的母亲对他这种情况很不能理解,却对他说:“玩归玩,注意好分寸。”
他点头,笑着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愿意让自己找一个外地的媳妇儿,自从他碰过女人,母亲已经开始给自己物色各种好友的女儿,都是一些北京城里典型的大家闺秀,他厌恶这样无聊的相亲,却不得不去,因为那是他自由的前提。
他没有二哥幸运,有一对这么好的父母,他从小最羡慕的就是二哥,他能够肆无忌惮,可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他不可以,他的未来已经设定好,子承父业,老套的剧情,枯燥的未来。
只是每当午夜梦回,想起的都是那个吻。
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和他联系,俨然已经是放弃了他。
毕竟,她是一个那么骄傲的女人。
心底安慰自己,幸好自己没有为了她豁出去什么,她压根没有他想要的那么爱他,不然也不会早早的就放弃,他们都一样,都是不容易为对方付出真心的类型,这才是最理智的。
生日那天晚上,他终于见到了她,她妆容精致,看不出来有没有消瘦,看着他的时候却已经没了之前看着他时的眼神,冷静而克制,却让他看了心头冒火,她还真是说收就收,放手也放手得干净利落。
当她说“不喜欢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喜欢他”的时候,他攥紧拳头。
等他们一批人转场,他在座位上一直看着她,等待她一个人的时机。他知道自己后悔了,这个女人撩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欲|望,他怎能让她撒手离去?
于是一夜纵情,他的所有理智似乎被打破,无休止的进入,撤离,他是要看着她眼底重新燃起对他的痴狂,那才是他最想看到的东西,为了那些,即便麻烦,他也会和父母斗斗看。
一夜放肆,大清早他一起来,看到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眉目清浅,未施粉黛,却比他看过的浓妆淡抹的她更美,更诱人。
他想以后每一天早晨都像现在一样,这个想法从产生以来就被无限放大,他轻吻一下她的鼻梁,看着她悠悠醒来,然后吃痛得皱眉。
“我会对你负责的。”他轻笑。
她闻言,笑着咬了一口他的胸口:“你敢不负责,看我让你绝后。”
他低笑,第一次,笑得发自肺腑。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他,无论是接近还是远离,都只是用尽心计在欲擒故纵,枉他也算是纵横情场多年,终归还是栽在她的手上。
不过,看在她滋味不错的份儿上,罢了。
有的时候爱情就是这样忽如其来,他只能认命。
作者有话要说:小霞的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以姚方旭的视角来写,不知道大家满意否←←
要是今晚还没有亲要看别的番外的话,此文就完结了!!
番外:江泽的心
江泽从记事起,自己的家庭就是一个很和谐温馨的家庭,相比起大舅在外面找小三,姨妈家夫妻生活不和谐,或者是伯父伯母一天到晚为了金钱吵架,他们家真的算好的不能再好。爸爸对妈妈很好,妈妈虽然傲娇了点,但是看每次逛街给爸爸买衣服的次数,也可以看出妈妈对爸爸也不差。
小时候的他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父母或许会分开,也一直快快乐乐长大。
而他的姐姐是一个很奇葩的家伙,长得绝对不丑却也不算是天姿国色,顶多就是长得很耐看而已。但是姐姐却是一个很懒的人,能坐着绝对不会站着,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比他大五岁的一个姑娘,上小学的时候就总爱驼背也很爱打哈欠,看起来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但是她却很奇怪的很有人缘,从小到大,她的朋友数不胜数,对她好的朋友也很多,她这么一个糊涂的人,每当犯了一些错误总是有人出来帮她圆场。他那时候不懂这是为什么,等他懂了的时候,自己也已经长大成可以自己思考人生的年纪了。
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姐姐刚上六年级,可是这一年,因为爸爸替一个朋友担了一笔债务,而那个“朋友”后来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爸爸身上就多了一笔对于当时他们家而言十分巨大的债款。
那一年,妈妈开始跟着爸爸四处工作还债,能照顾他的,只有看起来自己都不能自理的姐姐。
可是就在爸爸妈妈开始工作还债的第一天,姐姐放学后背着沉重的书包来到他的班级找他,他还记得那时候姐姐拉着他的手,走了好几百米的路,拐过学校前几条小巷子,来到公交站,熟练得买票,十分钟后,两人到了家门口的公交站,她又拉着他的手一直走回家。
全程没有放开过他的手。
姐姐把他送到楼下,问他:“你自己上去还是跟我去买菜?”
他想了想,选了后者。
姐姐点头,没有说什么,拉着他走到车库,抽出母亲很多年没有骑的自行车。那辆自行车是绿色的,大人款,姐姐推着它出来的时候他看到自行车的车座甚至到了姐姐的胸口。
可是姐姐却把他弄上后车座,自己蹬了两下,就这么神奇得上了车座。
车子有点晃,他揽住了姐姐的腰,那一刻忽然就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那是第一次,他对这个从小就喜欢使唤他和欺负他的姐姐感到安心。
两姐弟到了菜市场,她有点踉踉跄跄得下车,然后扶住了自行车。他见状忙自己爬下车,却看见姐姐的脸上冒着一层薄汗,也对,刚才那条大马路的确是挺可怕的,他也很害怕。
姐姐把自行车推到卖鸡蛋的阿姨那儿,这个阿姨和他们家很熟,姐姐叫了一声“阿姨”,他也跟着叫了一声,阿姨忙招呼他们把自行车推进来。
“你在这里等着。”姐姐说完就揣着兜走进了喧闹的菜市场。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江泽从小就觉得,她压根不适合这样的地方,他记得以前妈妈问他们要不要去买菜,姐姐都是眼也不抬得拒绝的,他认为她很讨厌这样臭烘烘人又多的地方。
“江泽呀,家里最近怎么样?”阿姨边整理萝卜鸡蛋,边八卦得问。
他那时候还很小,哪懂得什么叫怎么样,只是想到刚才姐姐拉着他的手的一幕幕,他点头说:“好呀。”
阿姨笑着摇摇头,再也没有问什么。
十分钟后,姐姐拿着几个塑料袋子走出来,之后又在阿姨这里选了几个鸡蛋,就把菜塞到他手里,和阿姨道了别,两人又像刚才一样回家了。
江泽开始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
以前家里还没有发生这桩事的时候,他其实和姐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总是在学校已经做完作业,然后一回家就窜进房间里睡觉或者看电视,他那时候总想和姐姐亲近,但是又发现没有亲近的机会,而且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太粘人的话会很娘娘腔,所以总觉得自己和姐姐不够亲近,这让他很挫败。
但是自从父母忙起来后,她成了照顾他的人。
每天带他放学,买菜,做饭……从一开始会把饭做成粥,如今已经能做成软绵的饭了,也可以熬出浓郁的汤了,不会每次洗碗都有碗筷牺牲了,也不会……
父母一共忙了两年,两年的时间,还清了全部的债,而姐姐也终于能放□上这个担子了。
她依然爱笑,无论是照顾他的那段艰苦的时间,还是之后,完全没有变过。
母亲在还清债务后又回到家里当全职家庭主妇,而姐姐在家里又恢复成那副懒惰成性的样子,仿佛那两年压根就没有存在过。
只是她愈发爱使唤他了——渴了就喊他倒水、饿了使唤他做饭,即便是简单的鸡蛋炒饭,还有家务也不做了,衣服不洗了,碗不洗了……
有一次他很不爽得问她为什么,她那时候正在看书,闻言头都不抬:“我照顾了你两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忽然就说不出话来,静默片刻,乖乖倒水去了。
父母第一次在饭桌上大吵,毫无预兆,吓了他一大跳。
姐姐把碗筷放下,然后拉着他的手进了房间。
他惊魂未定,看着姐姐站在书架前的模样,她似乎在发愣,他却害怕得捉住她的手,问她:“爸爸妈妈怎么了……”
姐姐低下头来,那时候他才初一,身高只到她的下巴,她攥紧了他的手:“没事,下次我要是在学校,他们还这样,你就不要吃饭了,先进房间看会儿电视,晚上饿了才出去自己做面吃。”
伺候姐姐的这几年,他唯一的长进就是厨艺和家务。
他其实那时候已经开始懂事了,也明白爸妈第一次吵架绝对不是因为小事,但是看姐姐这么冷静的样子,也只能听话点头。
所以他又学会了一个技能,就是能躲就躲。
假期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僵硬到了极点,爸爸和妈妈虽然住在一个家里,但是双方都不和彼此说话,妈妈也已经搬出了主卧到了姐姐房间睡,白天,他跟着姐姐在街上游荡,他跟着姐姐去很多地方玩,晚上,他们一起玩电子游戏,一个假期便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想父母的事情。
姐姐要去北京读大学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方亲戚,离开家的前两天,姐姐穿着贴身的睡衣,躺在床上和他说:“记得照顾好妈妈。”
他已经长大不少,也已经比她高,闻言一脸鄙夷得说:“这些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她笑笑,低下头看书,没有再说话。
姐姐离开后,家里空旷不少,他忽然想起以前姐姐在的时候,家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声音——她使唤他的声音、他抗议的声音、她耍赖的声音……只是姐姐一走,不久后,就连爸爸也搬了出去,家里就剩下他和妈妈两个人。
妈妈百无聊赖,眉间愁色却越来越重,也开始考虑起出去工作的事情。
他没有反对,只是说:“去试试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看得出来,妈妈在家里越来越不高兴,也越来越寂寞,他在学校的时间那么多,能陪在妈妈身边的时间其实少的可怜,他忽然想起姐姐临走前跟他说的话,再想想当初她在家里时有时候沉默寡言的模样,忽然懂了。
其实她根本不是懒得说话,而是根本无话可说;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懒得管,而是她什么都看在眼底,她其实看得比谁都透彻。
看着这个已经破裂的家,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有时候夜晚,他睡不着躺在床上,会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她其实,一直都让他很安心,虽然她看起来真的是大大咧咧,懒惰成性,但其实,从没有人能比她更能让自己安心。
他其实一直都在依赖她而已。
大一的第一个寒假,姐姐从北京回来,他能看出来她明显不同,以往身上那些总是若有若无的沉郁气息已经散去,她的眼底仿佛都生动起来,看着他的时候眼底有盈盈笑意。
她恋爱了,他这样想。
这样问出来,她果然这么承认了,江泽突然很想见见那个人,那个让姐姐笑得那么高兴的人。
他原以为姐姐会选择对面家的陆哥哥,毕竟青梅竹马,陆哥哥对他们也很好。
只是不是,那个男人一开门,他能感觉到他沉着的视线,江泽练过不少功夫,却也忍不住被他的气场所摄。那个男人对他的来访似乎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他等着姐姐去了厨房,心底惊讶于姐姐居然会主动去厨房,脸上却强忍住不露声色得和江尧说话。
寥寥几句,江泽已经知道,这个大哥哥是真的喜欢自己那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姐姐。
“虽然我姐她毛病多多,人也很懒,可能有时候你会觉得她做什么事情都不够上心,但是你别误会了,”结婚前,江尧在外婆家的厨房倒水,他走进去和江尧这么说,“我姐在我心底,是最好的姑娘。”
虽然她总爱欺负他,也总爱使唤他,在家里就是一个什么都不做的懒虫;
但她是会在家里出事后自己默默揽起职责、在父母闹矛盾的时候会保护他、明明脸上写满不在意,但是却会关心每一个人的好姑娘。
她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思量,她的想法他长大了也弄不懂,但是他知道,她有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承担伤痛,却不让人知道,不让人担心,甚至试图让别人安心。
但是看到江尧嘴角那浅浅的一抹笑,江泽释然了。
他肯定是懂姐姐的,所以才会那么珍重地,把她放在掌心好好珍惜。
喂,你娶的女人,可是让我最骄傲的姐姐,即便你是这么优秀的男人,在我眼底,她也不是能轻易随手相交的。
是因为你对她满满的真心,我才忍心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