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有何妨?”太子长琴微微垂眸,伸出手握住阿悠的,纤长的指尖一点点摩挲过她略宽大的指节和满是老茧的掌心,这些岁月与辛劳留下的痕迹,其中又有几许是因他而生?
他一点点握紧掌心的手,抬眸笑道:“我说过,听琴即是听心,阿悠又何必介意那些外物。”
“…你确定那是外物?”阿悠满脸无奈地说道,“同样是琴,你弹出来是高山流水,我弹出来可就是棉花芝麻了。”
“那又有何妨?”太子长琴与方才说了相同的话,而后微微用力将阿悠拉到身边,握着她的指尖搭在琴弦上,“听阿悠弹出的棉花芝麻,想必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货是M吗?当然,这句话她也就想想而已,完全没敢真说出来。
但不得不说,阿悠对于弹琴那真的是相当没有天分,事实证明,好老师不一定能造就好学生,虽说天才需要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灵感,但她坚决地认为…自己真心没有那百分之一啊啊啊!
而且,最可怕的是——阿然是个骗子,大骗子!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悠每当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天真都情不自禁想要泪流满面,忽悠她进圈套的时候还说什么“不介意外物”,结果教育她的时候比谁都严格,平时明明都是一张二类面瘫微笑脸,一遇到琴就气场超可怕…骗子!
但是,即使如此,“我不学了”“我不弹了”“我不干了”之类的话,阿悠还是没有说出口,或者说,她从未想这么说过。
因为,在那个时候,每当她记住了什么难记的东西,或者有了一丁点进步,阿然脸上的笑容当真是…异常地让人心头柔软,她又怎么说得出会让这笑容消失的话呢?
罢了罢了,辛苦点便辛苦点吧。
最终,阿悠认命了。
反正,多一项技能傍身也不错,要在现代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请到这样的好老师,看现在一分钱都不用花,多便宜?
——伟大的小市民思想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艄公撑起竹竿,船身猛地一颤,而后缓缓游离了岸边,看着琴陷入回忆状态的阿悠身体一抖,才发觉自己似乎发了很久的呆,正准备揉揉肩伸个懒腰,却正对上自家阿然的目光。
长琴挑眉微笑:“看阿悠对琴似有所感,是否想弹上片刻?”
“…”大哥你饶了我吧!
“阿悠妹子!阿悠妹子!”
就在阿悠纠结的时刻,岸上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叫声,她眼睛一亮,连忙朝艄公喊道:“麻烦稍微等下!”
还没等长琴抓住她,阿悠已然跑到了舢板上,朝岸边匆忙赶来的人笑道:“李大哥,你怎么来了?”如果说之前她对李屠夫的好感只有一颗心,现在绝对有三颗心啊,救她于水火之中什么的,英雄啊!
阿悠的热情让李屠夫都有些受宠若惊,他下意识想搓搓蒲扇般的大手,而后发现自己双手都抓着东西,于是憨笑道:“你走怎么都不说一声,若不是听到其他街坊谈论,我险些错过。”
“额…”阿悠哽了下,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难道说她就没打算和他告别吗?虽是实话,却也未免太过伤人。
“这个给你。”
“这个是…”阿悠愣愣地看着李屠夫手中的油纸包。
“一些点心和我自家卤的一些吃食,你收着路上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屠夫将手中的物事强塞到阿悠的手中,“相识就是缘分,你这一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得空回来时,去我摊上坐坐陪我唠唠嗑,也算是回礼了。”
如果说刚才那三颗心的好感还有些虚,那么现在无疑是实打实的,阿悠眨了眨眼睛,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因为她知道,这位曾经给她带来些许麻烦和困扰的李大哥,实实在在是个好人。
和好人做朋友,永远是快活的。
应下了一份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实现的承诺,阿悠提着厚垫垫的赠别礼,站在船舷边注视着李屠夫宽厚的背影,不知何时,艄公在另一人的吩咐声中重新开始了动作,船,缓缓地开了。
“阿悠还想看多久?”
这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知何时,长琴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唔,看到看不到为止。”
“…”
“噗!”阿悠笑着转过身,晃了晃手中的物事,得瑟道,“看我做人多成功!不过,在走之前我才发现自己又交了一个朋友,这感觉真不错。”阿悠歪了歪头,眉眼舒展,可见是真的开心。
太子长琴看着她愉悦的表情,也不禁勾唇一笑,柔声道,“阿悠若喜欢这里,待我们…便回来再小住上一段时日,可好?”
“嗯嗯,好啊。”阿悠连连点头,“就住在李大哥家隔壁吧。”
“…呵呵,看来阿悠当真是喜欢这个朋友呢。”
阿悠的表情在某个瞬间变得挺古怪,而后恍然,没经历过现代的阿然怕是不明白“呵呵”背后的可怕含义,不过,总觉得他有些咬牙切齿啊,错觉吗?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是挺喜欢啊。”这样以后买肉都可以有折扣,以及,答应的猪下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兑现了。
“…”很显然,太子长琴只听出了她字面上的含义。
——伟大的小市民思想再次获得了胜利!

30彩虹
行船三日,忽逢骤雨。
时令已入夏,像这样的雷雨天气并不算少见,但理解是一回事,在这个天出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悠窝在船舱中,即使两侧的竹帘都已然放下,明亮的闪电还是透过那细密的缝隙传入她的眼中,而轰鸣的雷声更是一刻都不肯放过她的耳朵。虽然知道绝对是杞人忧天,但她只要有想到自己此刻正端坐在最容易导电的水中央,就怎么也放不下心来——没有避雷针的时代,真的是太讨厌了!
太子长琴瞧着阿悠随着雷声一抖一抖的小身板,有些好笑,他心知阿悠并不怕雷,此刻她的脸上也并没有什么惧怕的神色,却又写满了奇异的担忧纠结,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团,看起来颇像只因为突然掉毛而担忧的兔子。
而后,他就真的笑了,唇角勾动间,长琴还施施然展开双手,调侃道:“阿悠若是实在害怕,不若来此稍避?”
静等她炸毛。
阿悠抬头瞥了长琴一眼,在那一瞬间完全地看出了他的狼子野心,专业黑长琴一百年的她瞬间也泛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好啊。”
而后就以一个标准的乳燕投林姿势钻到了对方怀里,双手抓住对方展开的手扯回,结结实实地按在自己耳朵上。
“…”完全不符合事情发展规律的诡异发展让长琴的身体略僵硬。
始作俑者却仿佛毫无所觉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乖,一定要捂好啊,松了的话你今晚的饭就没了。”
阿悠冷酷无情的话语,瞬间挥走了一切可能出现的粉红泡泡,但是,这在太子长琴看来才是正常情况,不知何时思维也朝诡异方向拐了的他微叹了口气:“既如此,我午餐怕是要多用些了。”
阿悠原本也只是想反逗下自家阿然,但当耳朵紧贴到对方心口的瞬间,她不知为何便怔愣住了——听着那有富有节奏的鼓动,感受着血液流动带来的温度,总觉得有种…又心酸又不可思议的感觉,然而一听到长琴的话,这种感觉瞬间烟消云散,她忍不住抖动着肩头笑了起来:“阿然,你个吃货!”
“…阿悠的口中倒是经常有些奇言妙语。”
“是不是再次觉得我特别有文化啊?”阿悠恬不知耻地吐出这句话后,扯下对方双手,后挪几寸退出了对方的怀抱,得瑟道,“来,不要大意地夸我吧,千万别因为太熟就和我客气。”
长琴一脸沉思状:“且容我想一想。”
“…我的优点就那么难找吗?”阿悠不满了。
“不,”长琴微微摇头,“实在是阿悠长处太多,一时之间我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哈哈哈,不急不急,你慢慢说。”
在某个瞬间,长琴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女性背后摇晃得欢快的大尾巴。
“有了。”
“哦哦?什么?”
“有阿悠在,从此家中想必不用再请磨刀匠了。”
“哎?”阿悠歪头,深为不解,“为什么?”
长琴微微一笑,浑身荡起春风化雨的和煦气息:“自然是因为家中已有堪比磨刀石之物。”
“是什么?”
才问出口,阿悠顿时有了些许不祥的预感,还没等她逃跑,太子长琴的一只手已经准确地捏住了她的脸颊,笑道:“不正在此?”
“…笨蛋阿然,你是在说我皮厚吗?!”
长琴但笑不语。
阿悠在磨牙后意识到了一件更加悲哀的事情,那就是,依照她现在的体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按心中所想的那样将阿然按在地上好好教训(?),她唯有恶狠狠地扭过头,哼哼地抱怨道:“大叔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完全没意识到,按照她现在的年纪,就算不是大娘也足以被称为大婶了。
太子长琴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低头在船板上挠来挠去的女子,比起阿悠的抱怨,他倒是十分满意现在的躯体,也唯有对比后才能察觉——阿悠的体型甚为娇小,方才缩在他怀中,倒真是小巧可爱的紧。
恰在此时,艄公传来了一声叫喊:“彩虹出来了!”
原来,不知何时,那雨已然停歇了。
当真是骤雨,来得快,去得更快。
女人的脾气,岂不也是如此?
刚才还在赌气的阿悠,此刻已然如饿虎扑狼般跳到了窗边,一把掀起冰凉的竹帘,动作间,几滴雨水打湿了她的手和脸颊,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阿悠此刻的心情。
因为,她的双眸和全部心神,都已然被天边悬挂着的那道七彩虹桥所吸引,大自然的奇迹,总是让人心旷神怡,此刻自然也不例外。
“阿然,快来看,好漂亮啊!”
“当心些。”
太子长琴左手揽住阿悠的腰,将几乎半个身子悬空的她拉回了船舱,右手同时抬起,自然地接过了阿悠手中举着的竹帘——匀出双手趴在窗边的阿悠此刻看上去,如同被他整个拥在了怀中。
长琴嗅着雨后空气中独有的清新味道,微微挑眉——嗯,的确是小。
“看到它,我就觉得,那场雷打得挺值。”阿悠笑着说道,随即用手肘戳了戳身后人的胸口,“你觉得呢?”
“原来阿悠还期望那雷雨多来上几回。”
“…还是算了吧。”阿悠默默扶额,“虽然彩虹挺漂亮,但看多了还是会腻的,距离产生美,偶尔看一次的才是真爱!”说话间,她的目光突然定在了某个方向,而后伸手指到,“咦?那边是桥吗?”
太子长琴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微微颔首:“却是如此。”
待船只行驶地再近些,阿悠方注意到,那桥居然还是两座,一左一右,并排而建,相隔不过一米,甚为奇妙。
最起码,阿悠从未见过这样的桥。
“老人家,那是什么桥啊?”
船尾艄公听了她的话,笑道:“那是凤桥与凰桥,这位夫人可有兴趣与你夫君走上一回?”
“…”夫君个鬼啦!
且不论阿悠的尴尬,长琴倒是心情颇好地笑道:“阿悠若是想去,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补刀可耻!”阿悠磨了磨牙,再次抬起手,狠狠地再次用手肘发动攻击,以此作为对他“厚颜无耻”的抗议。
太子长琴身躯微退,躲过了那记攻击,以一种悍不畏死的气势(阿悠认为)继续挑衅道:“阿悠莫非是怕羞了?”
“谁怕羞啊,我只是看到美景诗兴大发太激动了而已!”
“哦?”
“哼,看我的——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阿悠摇头晃脑地念道,心中暗自愧疚:白哥对不起,暂时剽窃下,因为没有用于商业用途,您老姑且原谅下,待找到空我便为您烧上几刀纸以寄哀思!
“的确是好诗。”长琴连连点头,突而问道,“不过,双桥我倒是看到,那两水在何处?”
“…考据党什么的最讨厌了!”阿悠几乎想要掀桌,“想象,知道什么是想象吗?!”说罢,她回过头鄙视地看了长琴一眼,“没有想象力的家伙绝对写不出好作品!”
面对着她满含血泪的指控,太子长琴不过温和一笑,而后挂着他那在阿悠看来甚是可恶的微笑说出了更加可恶的话:“如阿悠所说,我确是才疏学浅,不过,太白的诗句倒也曾听闻,当真是天马行空,隽永飘逸。”
“…”这个刚抄袭就被立刻抓住的世界太悲催了!
而且,这明明是个架空世界不是吗?为什么李白也在啊——直到此刻,阿悠才深切地明白,所谓的诗仙当真不是常人思想所能揣测的。
——白哥,你伤了我的心,我再也不会给你烧纸了!

31文艺
抄袭不成反被抓什么的,真是太虐心了。
被虐的阿悠只觉痛不欲生,于是虎脸回头威胁道:“刚才你什么都没听到,快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太子长琴以轻咳掩饰住即将出口的笑,点头道:“阿悠,方才雷声极大,我自然什么也没听到。”
“…”虽然这样,但这货真是太可恨了!
很显然,心虚的阿悠毫不客气地迁怒了,就在她仔细思考是要克扣对方三天饭还是四天饭的时刻,长琴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悠,船停了。”
“啊?”阿悠愣住,“怎么突然停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太子长琴站起身,朝阿悠伸出一只手:“阿悠不是说,想去桥上走走吗?”
阿悠毫不客气地打掉了那只贼手:“…谁也没说过那种话好吗?”
话虽如此,其实阿悠对于那两座桥,还是挺好奇的,毕竟她也算活了两辈子,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观,单从欣赏角度,她还是非常想去看看的,而且听那桥的名字,凤与凰,应是有段传说在其中吧?
两人即将走出船舱,阿悠突然一拍脑袋,喊出一声“啊,等等!”便跑到一旁,弯腰翻检片刻后,手中拿起了一把伞:“夏季多骤雨,带着它才有备无患,虽然挺不方便。”此时的油纸伞虽自然不像现代那般小巧而便于携带,“啊?你要拿?”阿悠注视着长琴再次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颇为惊讶地眨了眨眸。
实在是因为…咳,她家阿然破毛病真心不少,在她面前还好,在外人面前则总爱摆出一副淡然自若的优雅模样,要放在现代,她估计会立刻出门定做一块红底鎏金刻着“极品文艺青年”六个大字的牌子挂在他身上,现如今他居然要主动做这败坏形象之事,怎能不让她讶异?
面对着阿悠的目光,太子长琴很是淡定地接过了伞,而后塞入了袖中…袖中…袖中?!
阿悠的眼睛几乎要脱了眶,虽然之前看过他从袖中掏出过木钗,但那毕竟是小玩意,能掏出来不奇怪,但这个是伞啊!伞啊!他就这么塞进去了?
——原来她养了只野生小叮当。
“阿悠?”
“好厉害!”没有看过《机器猫》的人是无法理解当年的少年少女对其的向往,就比如此刻的阿悠,抓起长琴的袖子是反过来复过去地看啊看,感慨道,“原来你真的会袖里乾坤啊?当年让你卖艺的时候你还什么都不说,小气!”
卖艺…长琴默默回想,那是多么遥远的记忆,渡魂数次他居然还记得,真不知该说是奇迹,还是该说那话语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犹记得当初阿悠是这么说的——“到时候我搬张桌子,你站在桌子上表演,我趁机卖面给他们,哈哈哈,这段时间亏的钱就能快速回本啦!”
幸好,她如今已经不卖面了。
“趁现在无雨,阿悠,我们…”
“阿然,这个什么都能装吗?”阿悠的眼睛闪闪发亮,孜孜不倦地寻求着答案。
“…”当然不可能,说到底,不过是法术而已,可惜阿悠此世根骨过差更无仙缘,否则便是教她又何妨?
“能把我装进去吗?”
堪称天真可笑的话语,却在某一刻,让太子长琴颇为心动,若是真能将阿悠塞入袖中,须臾不离地随身携带,当真是…
“打住!”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阿悠伸出手猛地弹了下长琴的额头,凑近眯眸道:“你又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东西?”害得她脖子凉飕飕的,虽然夏季有冷空气也挺舒服。
太子长琴仿若无事地展露出了一个堪称模板的经典笑容:“阿悠,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再次被糊弄的阿悠停顿须臾后,蓦地灿然一笑道“好啊”,而后双手抱住长琴一只胳膊将他拖了出去,在大庭广众之下,悄然伸出手,朝某人的腰间猛地一扭。
“!!!”
——嘿嘿嘿,好阿然,痛得要死却要维持形象的滋味怎么样啊?
“阿然,不要站着嘛,再不走就来不及哩。”阿悠松开手,退出几步后亦露出了一个现学现卖的笑容模板,那叫一个春风化雨和煦无边。
所以说,女人什么的,真不是轻易可以得罪的。
绕着满是垂柳的堤岸行走了约一刻钟,太子长琴与阿悠便走到了桥头,从这里看去,并肩而行的白色双桥与天空中的虹桥相映成辉,当真蔚为奇观。阿悠不禁扼腕,可惜不能拍摄下来永久留念,真是可惜可惜,不过也正因如此,天地间的美景才更加显得珍贵,有得有失,莫过于此。
不仅是两人,附近还聚集了不少慕名而来的青年男女,从他们的谈论中,阿悠得知原来左边的那座叫凤桥,右边自然就是凰桥了,更让她在意的是另一个重要的信息,据说六月初六这一天的戌时,若是天有明月,一男一女蒙上双眸分别从凤桥的这一头和凰桥的那一头同时开始行走,走至桥中自行停住,转身伸手间指尖若能相触,桥仙便会为这极有缘分的二人实现一个愿望,哪怕是许愿“生生世世永结同心”,怕也是可以的。
明日,便是六月初六了。
阿悠不禁扭头看了看身旁清风霁月般的白衣男子,即使附近的青年男女皆是结伴而来,他也是极吸引人目光的,女子是如此,男子虽有些在意,看他的目光缺也少有敌意,不得不说,只要她家阿然愿意,这世上怕是无人不会成为他的朋友。
缘分二字本为天成,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并且遇到了他,已可以说是奇迹,她与阿然虽亲近,却也足够明白二人之间的差距,并不求与他有缘有份或者永结同心,只是,若那桥仙真的存在,是否能告诉她帮助阿然的方法呢?哪怕只是稍有裨益也好。
“阿悠?”长琴的低唤将阿悠从沉思中拉回,“如何一直在发呆?”
“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哦?”长琴挑眉问道,“究竟是何事让阿悠如此困扰?”
“嗯,就是…”阿悠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究竟要克扣你几天的饭,你才肯明晚陪我上桥走上一遭。”
太子长琴微微怔住,心中有喜亦有叹,一时竟至复杂不可言,万千思绪最终不过化为一笑,他柔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长琴的声音本就是极好听的,每当开口如碎玉齐鸣,李贺有诗云“昆山玉碎凤凰叫”亦不过如此,此刻话语中满含柔情,自然更是动听,不少旁边不经意间偷听的女子已然红了双颊,微羡地又悄悄听起阿悠的回答,只见这货却说——
“答应就答应,拽文什么的真是太可耻了!”差点没听懂的阿悠怒了。
“…”
文艺青年长琴,今天依旧默默苦逼着。

32觉察
这边厢话音刚落,那边厢娇弱的女子们瞬间踉跄了一片,阿悠连忙捂住嘴瞥了瞥四周,果断地拉起长琴就跑路——在自家阿然面前丢脸没关系,在别人面前…还是算了吧。
“阿悠。”
“什么?”阿悠扭头瞪了眼太子长琴,不满道,“都是你的错!”
“好,都是我错。”长琴习惯成自然地应下了这声抱怨,随即又道,“不过,阿悠未察觉又何不对吗?”
太子长琴语调中甚为微妙的幸灾乐祸让阿悠打了个机灵,她眨了眨眼睛,张望了下四周:“不对?”这种似曾相识的糟糕感觉是怎么回事?怎么四周行走的都是男人啊,她才没有因此回忆起上辈子跑错厕…什么都没想起!
原来,她匆忙间跑错桥了。
阿悠默默地扶额,为什么是她上了凤桥,而不是她拉着阿然上了凰桥啊。一边如此想着,她一边捂着脸以一种逃避现实的姿态快速溜走了,直到踏上正确的那座桥,感受着周围女子们散发出的淡淡脂粉香气,阿悠才长舒了口气,朝一直停留在原处等她的长琴得意洋洋地做了个剪刀手。
别人不懂无所谓,他懂就好。
长琴自然不可能回她一个剪刀手,他不过一笑,而后微微侧身,与阿悠相隔一米的并肩行走,纵观桥上相伴而来的男女,也皆大致如此,更有甚者,两人手间赫然牵着一根红色丝线,阿悠不过一眼便认出那是在桥头附近买的,她当时还疑惑那里怎么许多卖红线的摊子,此刻却是完全明白了,这样过桥怕是有什么好寓意罢。
到底是一地有一地的风土人情,阿悠笑着看那些明明相隔咫尺却脸颊通红一个左看一个右看的男女们,他们握着红线的手指轻颤,为防掉落甚至有人在指头上绕了几圈,行动间红线微微抖动,如同那一颗颗小鹿般乱撞的心——这漫天漫地的粉红泡泡是闹哪样啊?!
身处这样的氛围中,她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所谓青春的悸动啊。
似乎是一直没找到天婆的天公都被这甜蜜蜜的气氛刺瞎了眼,怒而摔了个碗,天地间刹那间再次响起了巨声,桥上的男女们顿时一惊,左右互瞧了眼,粉红红的氛围顿时消散了不少。
不知是谁喊了声“快下雨了,跑啊!”,桥上的男女呼啦啦地跑走了一片,即便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亦没有松开手中的丝线,遥视着他们的背影,阿悠不知为何想起了大学时期有一次下课,看到一对在暴雨中手拉手跑过的情侣,他们不算英俊也不算漂亮的脸上亦如这些青年男女般,挂着轻松而肆意的笑容,当时她还暗自嘲笑他们人傻事多,明明到处都可以避雨何苦那般作态?现在想来,也许傻的那个是她也说不定。
太子长琴瞧着对面女子停下脚步后脸上的风云变化,略带调侃地说道:“阿悠是羡慕了?”
阿悠默默扭头,“你能想象自己和我手牵手在雷雨中一边‘哈哈哈’大笑一边大步跑吗?”
“…”长琴脸孔一滞,最终只吐出了一句话,“用阿悠曾说过的话,那当真是…天雷滚滚。”
“噗!”阿悠捂住肚子笑出声来,“哈哈哈,不错不错,你越来越会学以致用了。”
话音才刚落下,一个巨雷顿时炸在了她头顶,把阿悠吓得脖子一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家阿然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有些话,当真不能乱说啊。
一滴冰凉的雨点在这一瞬间砸在了她的鼻尖,阿悠下意识擦去,与此同时,长琴手心握着伞尖,将一伞柄递到了她的面前:“虽是夏季,却也要当心着凉。”因为桥上除他们外几乎无人,他拿伞的动作并无他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