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芳华抬起手,扒拉了下乔心愿因为坐车而有些凌乱的短发,这孩子的发质比起她更像乔经纬,稍微有些粗硬。不过在一个母亲心中,女儿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缺点,也是可爱的。她整理完乔心愿的头发,又帮她整理了下衣服,没忍住又说道:“看你,给你买了那么多裙子,怎么还老是穿裤子。”
“方便嘛!”乔心愿笑嘻嘻地回答说,“尤其出门的时候,穿裤子最实在了。”说话间,她侧头朝一般看去,“对吧,子煜哥!”
被她称为“子煜哥”的少年看来约十六七岁,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展现出了充分的“发展空间”。不过他的心情似乎有点不太好,带着些许异域风情的眉眼间带着些许不耐,好像在因什么而烦躁。熟人都知道,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最好别招惹他。
不过乔心愿倒是不惧这个,因为沈子煜虽然脾气不好,却从来不欺负女孩子。而且,她要是被欺负了,哥哥肯定会帮她报仇的!
沈子煜听到乔心愿问自己,瞥了眼她,从嗓子眼里憋出个“嗯”,顺带伸出手抓了抓自己挑染了些许黄发的脑袋瓜子,问:“素阿姨,附近有商店吗?我渴了,想买点水喝。”
素芳华看着沈子煜,心里也是一声叹息。如果可以,她是真不想带这正处于叛逆期的孩子过来。奈何事情就是这么巧,她在市里车站下车时,就那么巧合地逮住了“离家出走”的沈子煜。这孩子家里因为这事正闹得鸡飞狗跳,既然她碰上了他,自然不能不管不顾。一番折腾后,他家里拜托她“看管”沈子煜,来接他回去的人随后就到。
她原本想带着沈子煜在市里住几天的,奈何这孩子听说她要回老家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主动提出要跟来看看。如果是其他人,她还可以拒绝,但这孩子…拒绝的话难免他不会乱跑。她刚答应了他家人要管住他,如若再让他跑了,实在是个麻烦。更别提沈子煜的父亲和经纬还是老朋友,所以即使觉得有点不方便,她还是把他带过来了。
“马上就到心愿她外婆家了,到了后再喝水吧。”素芳华如此说道。虽说小镇总体来说没什么变化,但她现在还真的不知道附近哪里能买水。
“哦。”
看沈子煜没再坚持,素芳华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带着两个孩子朝记忆中的那座宅子走去。
镇里人彼此之间都混了个眼熟,对外来者自然就多了几分关注。所以沿途中,时不时有人盯着他们看。看他们的脸,看他们与本地人截然不同的穿着,看他们往哪个方向去。
撇开乔心愿和沈子煜不谈,素芳华过去在本地是极为有名的——因为她那与她母亲一样闻名的美貌以及…与她母亲一样悲惨的丧夫命运。
虽说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她却根本没怎么老,看来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身材窈窕,穿着素雅又不失时髦。顺理成章的,到底是有人把素芳华认了出来,这些人低低地议论起来——
“那是苏婆婆家的女儿吧?”
“对,好像是芳华!”
“她都好些年没回来了吧?”
“是啊,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两个是她孩子?”

素芳华听着这些议论声,脸色黯淡了些许,所以她不喜欢回来,因为总会有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那些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要给你们来点大场面了,不然你们都把我当后妈【喂】
感谢以下亲的地雷——
感谢粉红哒竹子两位妹纸的地雷,你们搭配起来也是萌萌哒呢,哈哈哈哈~
谢谢大家!


第39章 城

“妈妈。”乔心愿小声的话语打断了素芳华的沉思,“你说…外婆会喜欢我吗?”一路上她都很期待与亲人的会面,但事到临头,突然就有一点害怕。
素芳华看着表情忐忑的女儿,安慰性地一笑:“放心吧,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嗯。”乔心愿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上下打鼓。
此时此刻,最为淡定的反倒是沈子煜了,他安静地跟在素芳华的身后,并没有做出什么类似于捣乱的举动,只是时不时左看右看,好像真的是在“纯旅游”。
即使已经多年没有回来,素芳华对于“回家”的路还是记忆深刻。这也难怪,毕竟她曾经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或者反过来说,这座小镇承载着她的绝大多数青春时光。
不多时,她就再次站在了那扇大门外。
深吸了口气后,素芳华缓缓登上台阶。
大门内的院子中,外婆依旧在帮阮婉梳着头发。
天上的太阳刺目至极,院中的绿树却是郁郁葱葱,投落下好大一片树影。不知何时,来了一点带着炎热色彩的风,吹动了满树的叶片和地上那斑驳的影子。叶片发出“沙沙”的声音,而那微动的树影,就好像在温柔地抚慰着混杂在它们中央的属于院子主人的影子。
门外的三人只看到——
少女青丝如瀑,发尾随风微微舞动。
老人满头银发在脑后盘成发髻,以一根碧玉簪固定。她一只手握着一只木梳,另一只手温柔地抓着身前少女的发丝,轻轻梳动着。
古老的结婚仪式中,总会有梳头的环节,还会有对应的话语,比如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这是要将美好的嘱咐通过这动作赠予即将成为人妇的新娘们。
而眼前的老人,似乎正在这么做——并不是在为面前的少女备嫁,而是每一次动作中,都饱含着某种祈愿。
希望她健康。
希望她快乐。
希望她长寿。
希望她幸福。

素芳华的眼莫名地就红了,她记得,自己也曾坐在小婉的那个位置上,而妈妈…也曾像现在这样帮她梳过发。她记得出嫁那天,她坐在镜子边,妈妈也像现在这样帮她梳着发,一边流泪一边梳,嘱咐她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她心中的所有思绪在这一刻全都飞远,她嘴唇颤抖,哽咽着喊了声:“妈…”
而她的这种感触,显然不是其余两人所能拥有的。或者说,对于沈子煜和乔心愿来说,眼前的这一幕比起现实,倒更像是一幅画——老人和少女身穿着相同款式的衣物,上衣斜襟,看来酷似旗袍,下面搭配着裙子。少女的衣裙是嫩粉色的,上衣的领口、袖边和下裙的摆尾处都绣着小朵小朵的绒黄色花朵,而老人的衣裙则为灰青色,看来素朴又不失优雅。这种款式的衣服如今只能在电视、图画或者古旧照片中找到了,然而不知道为何,她们穿来却毫无违和感。
尤其她们同时转过头、露出相似的表情时,时光好像都定格了,这一刻宛若成为永恒。
双方都怔住了。
外婆之所以会愣住,是没想到多年未回的女儿会突然出现。
阮婉之所以会愣住,一方面是没想到妈妈会回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带回来的两个人。
乔心愿。
还有沈子煜。
乔心愿,她上辈子永恒的“敌人”。不管她折腾了多少次做了多少坏事,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跟乔心愿“争夺”罢了,不管是妈妈的爱,还是其他的事物。
不可否认,相较于她的敌意,乔心愿对她这个“姐姐”从一开始就怀有极高的好感度。而她们最后见面时,乔心愿看着她的眼神中,也没有分毫恨意,有的只是浓浓的不解和悲伤。
明明是姐妹,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到那个地步呢?
是啊,为什么呢?
至于沈子煜…
因为他和乔家兄妹的关系都不错,所以阮婉倒是经常见到他。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流。理由很简单,这个少年的叛逆期来得太早,就性格而言,她并不喜欢这么尖锐的人——虽说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如果可以排序的话,沈子煜可以排在她“最不想见的人”中的前三。
理由很简单,上辈子她的一切阴谋诡计全部败露后,他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他说——
“阮婉,你怎么可以贱到这个地步。”
她当时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汗,骨头缝子里都透着风。
如果说她原本就处于冰天雪地中,那么他这句话无疑撕去了她的最后一层遮羞布,让她赤|身|裸|体地在寒风中死去。
如果不是他给了她一口暖水,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大概早就死了。
其实沈子煜也许并没有错,他是乔家兄妹的朋友,他冷眼旁观了一切,他只是做出了他应该做出的判断。只是,对她来说,这是一种伤害。
头皮传来的疼痛让阮婉从思绪中惊醒,她这才意识到,一言不发的外婆内心一点也不平静,否则又怎么会不小心扯到她的头发。
阮婉想转过头,外婆却用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外婆转过头,不再看那久别重逢的女儿,只继续一下下给自己的小外孙女梳着头发,一下,两下,三下…不知多少次后,她才沉声说:“你回来做什么?”
素芳华却早已泣不成声,她“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哭着喊道:“妈!”
外婆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下,险些抓不住手中的梳子。深吸了口气后,她松开外孙女的发丝,侧头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她看着哭泣不已的女儿,起码在这一瞬间,心中的其余情绪烟消云散,只余下无奈和心疼之情——母女哪有隔夜仇。更何况,她的这个女儿,也是从小是被她疼宠着长大的。那时候,他死了,她差点随之而去,如果不是腹中还有着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她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芳华小的时候身体不好,她千方百计地给她补身体。那些年日子不好过,她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好多次都觉得自己过不下去了。不知有多少日子,她睡觉前都在枕头下面放着一把剪刀,心想如若真的有个万一,她就杀了芳华也杀了自己,她们娘儿俩活着不必受辱,死后在地下再重逢。
好在,再苦再难也都熬过去了,日子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芳华,却被她宠成了格外天真的模样。
说来,她们祖孙三代也是真像。
她年轻时也是这样,芳华是这样,小婉过去也是这样。
她当年格外担心啊,因为没有人的天真可以持续一辈子,正如她自己,是生活教会了她什么叫苦难。她一不小心将芳华养成了那样,将来万一和她一样受罪该怎么办?所以她看中了阮海。阮海这孩子,比起芳华的其他追求者,出色之处并不太多。但有一点,他是真的爱芳华。她觉得如果把芳华交给他,也许自己的女儿能一辈子这样天真下去——她给芳华盖上红盖头的时候,的确是这样想的没错。
却怎么也没想到,造化弄人…
阴差阳错之下,芳华到底还是走上了她的老路。
也怪不得芳华怨她。
仔细想来,芳华之后的选择并不算差——看她现在还能保持过去性情的模样,就可以知道,她现在的丈夫对她很不错。
外婆看着素芳华,眼神一时之间复杂难言。她不是不想女儿好,只是,作为一个无论处于何种艰难境地都没有丢弃自己孩子的母亲,外婆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女儿将外孙女儿交给自己的行为。同样,素芳华作为一个女儿,作为一个站在人生命运十字路口、无论如何都想求得母亲支持的女儿,也不能理解外婆给予她的冷眼冷语。
于是,母女俩的感情理所当然地出现了危机,并且一直未能解决。而这种矛盾,在之前她们在电话中发生争吵时,达到了顶峰。所以在那之后,素芳华几乎再也没有和外婆说过一句话。
可眼下,一旦真的再见,这些“恩怨”好像立即就变得不值一提,现在,她们只是世界是最普通的的母亲和女儿,仅此而已。
阮婉眼看着外婆和妈妈双目相对,眼神中有千言万语,嘴唇颤抖间却又说不出一句话。就知道,她们的情绪都复杂澎湃到了一定的程度。她垂下眸,有一点羡慕,也有一点担心。羡慕的是,她从未体会过如此深厚的母女情,担心的是,天气太干太热,再这样下去,外婆的身子未必受得住,妈妈一直跪着也肯定不好受。
她于是主动站起身,打破了这种僵持。
“妈妈。”阮婉轻声叫道,“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这一声叫喊,果然让外婆和素芳华同时回过神来。外婆别过头,擦了擦眼角不经意间流出的泪花,说:“都这么大人了,在孩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多丢人,快起来吧。小婉,去把你妈妈扶起来。”
阮婉应了一声,走到妈妈面前,弯下|身将她扶了起来。触手之间,她微微恍惚,这的确是妈妈的体温和味道,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了。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
因为刚才的“□□”而一直在发呆的乔心愿连忙走到另一边,同时挽起了素芳华。
素芳华满目泪光地看着阮婉,低低地喊了声:“小婉。”许久不见,这孩子已经是大孩子了。说到底,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太多,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地弥补。
作者有话要说:没打算给妈妈洗白,因为她自以为的弥补真的给妹纸添堵了。当然,不用担心啦,我是亲妈嘛~
ps,妈妈这个人说的好听点叫傻白甜,说的难听点叫没脑子,做事不带脑【点蜡】《=所以你们和一个智商存在缺陷的人计较啥…
好吧好吧,为了安慰你们的愤怒,明天双更,哼,小妖精们,开森点没~
感谢以下亲的地雷——
感谢卷纸的火箭炮,抱住舔舔舔~
感谢小茂密和小罐子妹纸的地雷,亲亲亲亲亲~
谢谢大家!


第40章 城

一更
阮婉垂下眸,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若是上辈子,被妈妈这样看着,她一定会开心万分,但此时此刻,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避开妈妈的目光…
“心愿,快叫外婆,这是你姐姐。”
“外婆!”
“姐姐!”

阮婉面对着乔心愿惊喜又期待的目光,犹豫了下,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她看到了乔心愿更加灿烂的笑容。和上辈子一样,乔心愿看来很喜欢她这个知道已久却从未蒙面的、有一半相同血脉的姐姐。
她突然就觉得——这世界上大概就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
她自己是这样,她对妈妈的感情是这样,她对乔心愿也是一样…
曾经她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面对的一些事物,眼下真正出现在她眼前,她居然也能保持着如此的镇定。或许一切早已经改变了,只是她没有发觉到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阮婉的心,渐渐坦然镇定了起来。
所以当外婆说“小婉,我和你妈妈有些话要说,你带心愿和另一个小朋友去逛逛”的时候,阮婉居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她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然后带着两人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大门。
走出门后,原本还无比紧张的乔心愿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婉,完全不掩饰内心的好奇想法,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地说:“姐姐,你真漂亮!衣服漂亮,人更漂亮!”
阮婉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年纪比自己小、个子却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少女,无语之余又稍微有些怀念。乔心愿和她不同,向来不吝于表现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因为有人愿意维护这种简单,所以她可以理所当然地一直天真下去。
就这点而言,乔心愿比她要更像妈妈。
只是,现在的阮婉已经不再会羡慕这一点了。
所以她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轻声说:“你也很漂亮。”
“可是还是没有姐姐你漂亮。”乔心愿的话语中没有一丝嫉妒的色彩,她很直白地表述着自己的认知,“姐姐你和外婆真像,比妈妈还像。”
阮婉怔了下,随即笑了——这是一个有着真心的笑容。毫无疑问,乔心愿的这句话让她觉得很是欢喜。
“镇上能玩的地方不太多,你们有想去的地方吗?”阮婉看着乔心愿问道,说话间,她侧头看了眼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沈子煜,又很快错开了目光。作为一个在小镇上长大的女孩子,她眼下表现出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毕竟乔心愿是女孩子还是她妹妹,而沈子煜只是个陌生人还是个男孩子。当然,就本心而言,虽说“想开了”的她已经不是那么害怕见到沈子煜,却依旧不太想直接和他打什么交道。
当然,如果沈子煜因为她的态度生气什么的就更好了,她压根不想招待他。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沈子煜居然语气平和地回答说:“我渴了。”
乔心愿则表示:“我想坐船!听妈妈说她过去还会划船,姐姐,你会吗?”
阮婉听了二人的话,想了下,说道:“这样的话…你们跟我来吧。”
然后,她将两人带到了河边。
说实话,她真的想一脚把沈子煜踹进水里,对他说“这里都是水,喝吧”,但她显然不能这样做。她只是嘱咐两人站在岸边别动,而后走到熟识的老人家里,借来了一条足够三人乘坐的船。
解开绳索后,她轻轻摇动船桨,一会儿工夫就将船摇到了那两人等待的岸边。看着乔心愿那与宋婷类似的兴奋过度的表情,她下意识嘱咐说:“上来的时候小心点。”
“嗯!”乔心愿一边这么答应着,一边冒冒失失地还没等船停好就一脚踏了下来。
船只瞬间晃动,乔心愿“啊”的一下叫出声,阮婉连忙伸出手将她一把扶住:“小心。”
岸边的沈子煜也及时地伸出一只手扶住乔心愿。
“呼…”乔心愿长舒了口气,冲阮婉不好意思地笑,“我好像高兴过头了…”而后回头对沈子煜说,“谢谢子煜哥。”
“嗯。”沈子煜低低地应了声。
阮婉有些奇怪地看了沈子煜一眼,记忆中这人叛逆期整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怎么突然走起了沉稳风,还真是让人有点接受不|良。
不过,这种事说到底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乔心愿身上,小心地将这冒冒失失的姑娘扶到船上,眼看着后者老老实实地坐好。阮婉才舒了口气,就觉得掌心一暖。她瞪大眼睛转头,就看到沈子煜这厮居然也扶着她的手跟老佛爷似地走到了船上。
阮婉:“…”喂!你二世祖的霸气呢!
这种时候他难道不该直接跳到船上然后摔河里去吗?
可人家表现地坦然,她也不能斤斤计较。
于是乎,阮婉只能憋着气,等对方同样坐好后,悄悄地把手在身后擦了几下,再次开始摇起了桨。她借来的这只船是典型的乌篷船——因为天气太热太阳太大,如果坐普通的木船会非常热。乔心愿坐着坐着,就手脚并用地爬到另一侧的船头去了,阮婉担心她掉下去,不得不一直盯着她。倒是原本应该最不安份的沈子煜,老老实实地坐在这边的入口处,观看着左右的景色,好像真的在老老实实观光。
阮婉载着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个摊子边。
没错,河流两岸有不少卖东西的摊子,这也算是镇子的传统之一了。直到现在,一些人早上出门就习惯性地摇着船,一路买些菜熟日用品,再慢悠悠地回家。而每当夏日,河流两岸就会多出不少美食摊,尤其晚上,真可谓是“香飘十里”。哪怕家教再严的家庭,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里,家长也总会带着孩子出来逛一逛吃一吃。
“江伯,要两杯西瓜汁。”阮婉远远地就喊道,“钱待会再给你送来。”
“嗳!”被她喊做“江伯”的中年男子远远应了声,等到阮婉的船到时,两杯西瓜汁已经准备完毕。他笑呵呵地对阮婉说,“小婉,你运气不错,这瓜才刚从河里提起来剖开,又新鲜又凉快!”
阮婉道了声谢,待沈子煜和乔心愿都接过西瓜汁后,再次荡桨,驶离了岸边。
“这西瓜汁比我们学校旁边卖的好喝多了。”乔心愿大喝了一口后,赞叹地说道,“对吧,子煜哥。”
“嗯。”
阮婉看了眼,发现号称“渴了”的沈子煜居然喝得还没乔心愿多,心里顿时更觉得他行事古怪,果然是中二期少年。难道他是喝惯了加了添加剂的西瓜汁,反而喝不惯原生态产品了?——镇上人淳朴,说是西瓜汁就真的是西瓜汁,冰块都少加,顶多是放在井水里镇一镇。
阮婉划了一会儿船,正在想该把这俩人带到哪里去溜一溜,就听到乔心愿叫自己:“姐姐。”
“嗯?”
“附近还有什么其他吃的吗?”乔心愿挠了挠脸颊,“嘿嘿”笑了两声,“我好像有点饿了。”
在这一刻,阮婉真有点想感谢这妹纸了,还有什么比吃东西更好打发时间的方式吗?必须没有!而且,在这地界上,别的东西不好找,吃的管够!
于是,她先后带两人品尝了凉虾薄荷糕冰粥水馒头等小吃,最后还给他们一人买了一盒分量十足的炒粉。不知不觉间,“啊呜啊呜”吃地正香的乔心愿身旁堆了一堆碗碟。相较而言,沈子煜吃的可就少多了。阮婉心里一方面是奇怪,一方面是生气,奇怪的是他今天实在太异常,生气的是觉得他瞧不起她的家乡美食——味道明明很好,而且便宜大碗!居然还敢浪费!把这些碗全部都给舔干净,否则不准下船!
她于是“很好心”地问沈子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前面还有卖面的地方,我去给你买一碗吧。”
一听她这话,沈子煜整个脸都快绿了,却还坚持着“冷酷”地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不饿。”
“那再给你买一杯西瓜汁?”
“…不用了,我也不渴。”沈子煜的脸又绿了几分,说话时的表情却越发“冷酷”。
阮婉看着他奇怪的表现,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最开始觉得不太靠谱,但想着想着又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于是,在船行驶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她故意让船偏了一下。弧度不大,并不足以让人掉下去,然而…
沈子煜却发出了一声低呼,并且下意识地抓住了一旁的乌篷,整个人呈现出小鸟依人瑟瑟发抖的模样!
这一刻,阮婉觉得自己周遭响起了名侦探死神小学生的经典配乐,没错,真相只有一个——
他怕水!
二更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阮婉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沈家二少居然还有这么个“湿漉漉的小毛病”,啧啧,上辈子还真是藏的好呐!
她嘴角才那么一勾,就发现沈子煜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他松开刚才还抓着乌篷不肯放的手,重新坐好后,他盯着阮婉说:“你是故意的。”
大约是不想被乔心愿听到的缘故,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阮婉不怀好意地想,上辈子沈子煜那么帮着乔心愿,八成是暗恋她吧?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乔心愿心心念念的人可不是他。所以他再怎么牛,在有关于爱情的战争上,也是个妥妥的炮灰一枚。
阮婉觉得这么一想,心胸宽大的她对他的厌恶感好像又稍微减少了那么一点点,嗯,大概有十分之一个小拇指甲那么大吧。
当然,无论她心里怎么想,嘴上是绝对不会露出分毫的。于是她冲他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你说什么?”
她没有压低音量,乔心愿自然听到了,于是转头问道:“姐姐,你在说什么?”
“就是刚才船不是歪了下嘛,这位…”阮婉想起沈子煜这家伙到现在为止也没自我介绍过,她作为一个和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自然也不该知道他的名字,于是以“同学”代之,“这位同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