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这对新婚夫妇楞在哪里,堂上的气氛也随之一紧,四下里静得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跽坐在老相公下首的崔清反应过来,悄悄用力推了下身边的妻子。
姚氏差点儿被推到,她猛地回过神儿来,尖着嗓子喊道:“咦?老夫人呢?南平郡主和嗣伯还等着给她行礼呢!”
萧南和崔八相互对视一眼,很显然,老夫人对他们说的话,并不适合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可四房的人逼问到了他们脸上,他们又不能不开口。
怎么回答?
萧南抿着嘴,思忖片刻,想到一个不算好的借口,正准备开口告诉姚氏及面前这对脸色难看的小夫妻,‘老夫人上了岁数,精神倦怠,不耐烦久坐,又不想误了大郎及郡主行礼,就不来观礼…’
只是萧南的这番话还不等说出口,主位上的老相公轻咳了一声,道:“大郎,先给你二叔祖二叔祖母行礼,其它的事待会儿再说。”
崔嗣伯牙咬得紧紧的,掩在红纱袖子下的双手也握得死死的——那个老虔婆是什么意思?故意不来接受他与郡主的行礼。是不是不想承认他们是崔家的人?
南平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她甚至比崔嗣伯还要气愤——老夫人对她到底有多大的不满,连她的礼都不肯受?
就在夫妻两个频临变脸的那一刻,老相公又补了一句。“快些行礼吧,待会儿还要去祠堂祭祖呢。”新妇进门,如果不祭拜祖先。登记入族谱,那她就算不上真正的崔家人。
崔嗣伯听出老相公话里的威胁,咬牙将满腔的愤懑压下,用力扯了扯南平的衣袖,僵硬的回道:“是,儿谨遵命。”
南平气愤难平,不过。她的理智还在,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她用力点了下头,冷冷的丢下一句,“还请襄城郡主回禀老夫人一声。待我与郎君祭过先祖便去荣寿堂给老夫人行礼。”哼,不是她多想给这个老虔婆行礼,实在是规矩所限呀。
老相公和崔泽不置可否,只示意两人继续行礼。
行过礼,又认了亲,老相公便示意崔泽带领崔嗣伯夫妇去祠堂。
一圈折腾下来,直到午时,崔嗣伯两人才算是行完了礼。
“哼,这算什么?”
出了正院。南平脸上的笑容再也伪装不下去,看崔嗣伯也是一百个不顺眼,用力甩开他的手,愤愤的往合浦院走去。
“娘子,娘、郡主,郡主。”
崔嗣伯的手被拍得生疼。原本白皙的手背上一块非常明显的红印子,让尾追过来的姚氏瞧见了,心疼的攥着儿子的手直‘哎呀’。
崔嗣伯担心南平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哪有功夫理睬阿娘的絮叨,他抽出手,丢下一句,“阿娘,我没事,你和阿耶赶紧回家吧,”便匆匆追了上去。
“大郎,哎呀,大郎,你跑什么?”
姚氏虽没看到南平‘打’崔嗣伯的画面,但仅凭崔嗣伯手背上的红印儿,她就能猜出儿子跟儿媳之间发生了什么。
崔嗣伯早就跑没了影儿,哪里还听得到姚氏的呼唤,只把姚氏气得连连顿足——这就是娶个贵女做儿媳的坏处,儿子总被儿媳欺压,连她这个做婆婆的也不敢摆出婆婆的架势来教训儿媳妇。
“好了,还有人看着呢,也不嫌丢人。”
崔清的脸色也不好看,新婚第一天儿子儿媳就起间隙,而且是被崔三娘算计的,这让他如何不生气。
如今见糟糠妻又一副村妇的模样,胸中的怒火更是蹭蹭往上蹿,他一把揪住姚氏的手腕,半拖半拽的拉着她朝合浦院走去。
崔萱不做声,只默默跟在父母身后。昨儿阿耶还得意洋洋的说‘气死那个老虔婆’,可今日呢,这还不到一天的功夫,老夫人啥也没干,就让合浦院起了纷争,而且瞧郡主嫂子的样子,只怕是个不好想与的。
崔清和姚氏没看到南平跟崔嗣伯闹脾气的样子,紧跟在兄嫂身后的崔萱却全都看在了眼里,看到大嫂毫不掩饰的厌恶时,崔萱忍不住怀疑,这真是那个端庄大方温柔娴淑的大嫂吗?
还是,过去的种种都是南平郡主伪装出来的假象?
想到这个可能,崔萱的心开始下沉,她不是那个刚来京城的田舍奴儿,过去这段时间,跟着萧南也好,跟着南平也罢,好歹她也算是进了大唐的顶级贵族圈儿,多少也见识了些贵女们的做派。
她知道,那些个贵女自持出身高贵,连皇族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她这个在田间长大的野丫头。不过,贵女们很会伪装,即使再讨厌、再瞧不起某个人,人家也不会直白的表现出来,相反的,还会很有礼的对待,唯有眼中时时闪现出嘲讽和蔑视之光。
崔萱确信刚才她绝对没有眼花,她在南平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信息,而南平的目光是落在大兄身上,也就是说,南平根本就看不起大兄,更看不起他们一家子?!
胡思乱想间,崔萱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身后不远处的一行人。
是崔幼伯和萧南。
只见崔幼伯身姿挺拔的走在前方,而萧南却浅笑盈盈的落后崔八半步远的距离。
崔萱看得真切,萧南脸上的笑容是真挚的。看向自家夫君的神情是温柔中带着几分崇敬的…崔萱苦笑连连,自己的大嫂是郡主,可萧南也是郡主呀,而且比起南平郡主这个只有空头衔却没有实封的郡主。人家萧南名下足足有八百户的汤沐邑呢。
即使这样,萧南在郎君跟前也没有摆郡主的谱儿,还是秉承着为人妻子的本分。
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萧南和崔八却没有关注合浦院的事儿,他们有自己要操心的问题——
“郎君,你的差事定了,刘郎君又是如何考虑的?”
在萧南的计划里,她想把刘晗也弄进大理寺,让他继续照看崔八。
不过,崔博派人来说。刘晗似另有打算,对大理寺兴趣缺缺。
“唔,我问过君直兄了,他想谋个外任历练一番。”
崔八这段时间跟韦源走得极近,但对于刘晗这个亦师亦友的存在。他还是抽出精力关注了几分。
“外任?”
萧南眉毛微挑,心里暗道,这个刘晗果然是个聪明人呀,知道京中的情况不太好,与其留在京中被人拖入夺嫡的泥潭,还不如远远的找个郡县当父母官儿去。
只待熬过了这几年,升迁也好,入京也罢,左右都有崔家和萧家戳在哪儿。他的仕途差不了。
“嗯,阿翁,哦不,是大叔祖也赞成他外放。”
崔八点点头,继续道:“大伯父也说了,君直兄的事儿他会放在心上。只要有合适的空缺就留给他。”
在京中做官,崔家的人上下活动一番,大小也能给弄出个空缺来。但地方上就不好掌控了,想外任,并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萧南明白崔八的意思,笑着说:“这么说来,刘郎君还要在京城待一段日子?”
崔八点头。
萧南继续道:“刘郎君是郎君的挚友,如今他要在京中长住,咱们是不是帮他寻一处宅子?”
不是萧南赶刘晗走,而是刘晗主动要求离开。
之前他待在崔家的原因很多,科举也好、谋官儿也罢,但究其根源,他是想同崔家拉近关系。
如今刘晗中了新郎君,跟崔八也成了莫逆,与老相公也有点儿忘年之交的意思,他待在崔家的目的几乎全部达成。再留在崔家,就有些不妥了。
毕竟,他不是刚进京那会儿,盘缠用尽,人脉全无,急需有个地方落脚。现在的他,好歹也是进士及第,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官场,再这么借住下去就有些降身份了。
所以,在崔八过继没几天,刘晗便向崔八提出告辞。
崔八也理解刘晗,人家还要娶妻生子,堂堂彭城刘家子,总不能在外姓旁人家里举行昏礼吧?
只不过京城米珠薪桂,以刘晗的情况,他恐怕置办不起像样的宅子,还真需要有人帮扶一二,“娘子的意思是?咱们出钱帮君直置办个宅子?”
崔八知道,自己的娘子是个富婆,别说一套宅子,就是买下半个坊也没有问题。(其实萧南也已经买了)
“咱们哪有什么钱?”萧南横了崔八一眼,佯怒道:“我手头上的银钱全都投在了安善坊和升道坊,如今除了些地皮田产,一点儿闲钱都没有。别说买宅子了,就是租个宅院,恐怕也不够呢。”
崔八讪讪一笑,买地的事儿萧南跟他‘商量’过,他当时根本就没留心,现在哪里还记得清楚。
萧南又丢给他一个白眼,“我还知道,郎君手头上也没有多少闲钱,前些日子郎君新考中进士,每日都要与同科、雅士饮酒游园,公中给的份例也都花的差不多了吧…”
崔八只有傻笑,何止是花的差不多呀,他光给白氏添首饰、裁制新衣就花了不少钱,再加上留给白氏的‘家用’,他多年来攒下的积蓄几乎一空。
萧南心里冷笑,面儿上依然笑盈盈的说:“不算不知道,这一算呀…呵呵,咱们竟连个商贾都不如。好了,我也不跟你闲话了,还是直接说正题吧,郎君还记得王大郎君吗?他成亲的时候,在崇仁坊置办了两套宅院,一套自己住了,如今还空着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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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崔八当官(五)
“王大郎君?”
崔八听着耳熟,稍微一想便记起了此人是谁,“可是号称京城首富的商贾王元宝之子?”
萧南点点头,“正是。”
崔八皱了皱眉头,“商贾人家…我听说那王元宝贩卖私盐起家,最是个油滑奸诈之人,君直兄堂堂刘家子,岂能与他毗邻?”太掉分了!
萧南浅浅一笑,状似随意的说了句:“王大郎君的娘子乃吴郡袁氏。”
不管是怎样落魄的世家女,肯嫁给一介商贾,就证明这个商人在品德方面是比较靠谱的。
果然,听了这话,崔八纠结的眉峰舒缓了不少,不过他还是颇为自己的好兄弟着想,思忖片刻,又犹豫道:“无功不受禄,君直兄与那王郎素无瓜葛,怎可白白接受他的馈赠?”
萧南摇摇头,“郎君有所不知,刘郎君的姑母嫁与吴郡陆氏为妻,而那陆氏家主又娶了吴郡袁氏为娘子…”反正七拐八拐的,王佑安跟刘晗是‘表亲’。
在宗法大如天的当下,借住亲戚家是很正常的事儿,接受亲戚的馈赠也不丢人。
更何况,人家刘晗也不是白拿——
“王大郎君仰慕刘郎君高才,烦请他写了几幅字画。”
萧南将王佑安跟刘晗的‘交易’简单的说了说,他们两个一个求财,一个求名,而且在‘亲戚’这面遮羞布下,两人各得其所,又不失体面。何乐而不为。
崔八好歹也外出交际了些时日,早已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崔玉郎’,坊间似王、刘二人这般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稍一思索他便理解的点点头。“如此也好,待君直兄乔迁新居后,咱们也去帮他暖居。”
ok。搞定了崔八,崔老相公那儿也将有崔八去说,这样一来,刘晗与王佑安的交易也就得到了崔家的认可,刘晗搬去新宅,京中世家们也不会非议。
其实吧,萧南对世家的种种龟毛规矩和做法很是看不过眼。明明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事儿,他们偏偏弄个一而二、二而三、三而二的转折,似乎不弄这么一出,就违了规矩、坏了礼法一般。
夫妻两个边走边说着,缓缓朝荣寿堂走去。
在荣寿堂陪老夫人用了昼食。夫妻两个抱着昏昏欲睡的小肉球儿又回到了辰光院。
老夫人已经发了话,他们就要尽快执行。
打发乳母带灵犀去睡觉,萧南便跟崔八商量起如何搬家的事儿来。
“葳蕤院主院的布局跟辰光院差不多,只是没有单独的中庭,我把郎君的外书房安置在了荣寿堂的中庭。”
跟荣康堂的四四方方不同,荣寿堂的格局是狭长的长方形,而萧南一家子未来居住的葳蕤院更是个不规则的凸字形院落。不过,葳蕤院的面积比辰光院还要大许多。
这也不难理解,荣寿堂的面积虽仅为荣康堂的五分之二。但荣寿堂的人口也少呀,正经主子只有一个老夫人外加新住户萧南一家三口,堪堪四个人而已。再加上粗细丫鬟、仆妇小厮也不过一百来人,而且成家的仆妇大多住在崔家的后街,基本上不占主人宅院的空间。这样再一扣除,荣寿堂闲置的院落、房屋比较多。
另外。萧南未来的居所葳蕤院也不是一个单独的三进小院,而是有一个大院子及四五个小院子围聚而成,这也是葳蕤院外形不规则的原因。
“嗯,好!”
内院是妇人的事儿,崔八这个大男人表示他绝不插手。
“葳蕤院四周一共有四个单独的小院子,北院距离主院最近,我想把它给小郎君,也方面郎君去探望。”
萧南拿着荣寿堂当初建宅院时的平面图纸,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葳蕤院正北侧的小方块儿,道:“就是这里,北院有三间正房和两间厢房,足够小郎君及乳母下人居住,待小郎君大些了,咱们再给他挪出来也是一样。”
崔八顺着萧南的手指看过去,见她指出的北院东面、北面是荣寿堂最大的一处山林,西面是与荣康堂的沁玉湖水道相连的碎玉湖,整体环境算得上安静,很适合身体不好的崔令平养病。
于是,崔八满意的点点头,“娘子选中的地方定是极好的,待阿平会讲话了,定让他来给娘子道谢。”
萧南心里冷声两声,谁稀罕!
接着她又指着主院西北侧的一处狭长小院,“这是西院,一溜七间厢房,正好让几个侍妾住进去。”侍妾住在没有正房的小院里,最是合适不过。
而且西院是四个小院中距离主院最远的一个居所,萧南也能眼不见心不烦。
崔八没意见,西院再远也在葳蕤院的范围内,再说了,这段时间他跟白氏正热乎着,极少跟家里的侍妾亲近。
“阿沅还小,先跟咱们住在正院的东厢房里…荣寿堂的厨房在老夫人的正院,距离咱们也不远,再说了,家里左右就四个人,我想着就不在葳蕤院单独设厨房了,郎君觉得呢?”
萧南曾在老夫人正院的西跨院住过,也吃过大厨房的饭菜,觉得那几个厨娘的手艺还不错,而且那厨房的面积也不小,自己的那几个厨娘放进去也不嫌拥挤。
而且正与她对崔八说的那般,荣寿堂统共才几个人呀,她若再单独设个厨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对对,娘子所虑甚至周到。”
崔八也觉得既然过继给了老夫人,他们夫妇就应该有个嗣孙孙媳的样子,哪能只想着自己方便,生生把一个家分成两半儿呢。
萧南又说了些院落房舍安排的琐事,崔八一概点头称是。
最后,萧南想了想。笑着说道:“还有件事,咱们住在辰光院的时候,因院子里有中庭,为了接待访客。我特意从郎君那儿要了个伶俐的小厮,如今咱们要搬去葳蕤院了,葳蕤院属于内院。不方便那小厮出入,郎君那儿也一直没补人,我看还是让他回郎君那儿伺候吧。”
小厮?
崔八一怔,随即想起是谁,他定定的看了萧南一会儿,见她明媚的大眼里满是澄澈,便知她并无其它目的。便赞同的点点头:“翰墨这小子过去有些毛躁,自从去中庭待客后倒也稳重了几分…呵呵,好吧,等咱们搬过去后,就让他还在书房当差吧。”
萧南唇边的笑意更浓。经过几个月的调教,翰墨早就被她收作心腹,放他去外书房,也是让他尽快重获崔八的信任,继而能跟着他出府,这样也能多了解些崔八的行踪。
夫妻两个商量已毕,崔八去荣康堂帮忙待客——昨天崔嗣伯成亲,家里还有不少远客留宿,他虽已过继出了荣康堂。但总归还是崔家人,堂房之间相互扶持、帮助也是情分之中的事儿。
萧南则叫来两个乳母、四个大丫鬟,开始分派打包、搬家等事宜。
打包什么的比较简单,但辰光院的家具、瓷器以及诸多摆设,很多都是萧南的嫁妆,如今要搬走着实费些力气。
而且搬运家具器皿的大多是男仆。男女有别,按照规矩,这些男仆必须跟内院的丫鬟侍妾隔离开,别说是萧南和崔灵犀了,就是阿槿等人被粗鄙的男仆冲撞了,那也是极为不妥的。
苏妈妈和秦妈妈都是办老了事的人,又有去年那次搬家的经验,接手这次搬家,倒也不觉得无处下手:她们两个,一个留守在辰光院,监督、协助仆妇搬运东西,另一个则奔赴葳蕤院,负责指挥将家具器皿安放在合适的位置。
四个大丫鬟也不闲着,玉簪负责打包萧南的衣服簪环以及金银等贵重物品,玉竹负责分派小丫鬟打包其它瓷器、器具以及她们自己的箱笼,玉莲则指挥一干厨娘、烧火丫头整理厨房的锅碗瓢盆和铜鼎银器,玉兰则负责监督几个侍妾打包行李…
五月十九日,宜出行、求医、开工、搬家、安床。
清晨,萧南和崔幼伯前往荣康堂正院向崔泽、郑氏辞别,并禀告搬家事宜。
在郑氏泪眼滂沱中,崔八红着眼眶和萧南一步步离开了正堂——自此,他,崔幼伯,彻底与荣康堂断了关系,他日再续情分,也不过是隔房的堂亲罢了。
离开荣康堂,萧南没有什么可伤感的,不过为了好看,她还是命玉莲准备了条‘加料’的帕子,洒了几滴泪水,圆满结束了她在郑氏手下讨生活的日子。
回到辰光院,萧南和前来帮忙的几个少夫人一起,开始指挥下人们搬家。
王氏作为当家主母,早就得了信儿,也提前帮萧南准备了利索的男仆小厮,以及运货的牛车、奚车。
反而是隔壁的合浦院没有丝毫的声音,除了有两个仆妇说是奉了南平郡主的命令前来‘帮忙’外,崔清一家子连个面儿都没露。整个院子安静得近乎诡异。
萧南并不在意,抱着女儿,在四个红的拥簇下,先行一步来到荣寿堂,把灵犀及她的乳母、侍婢托付给老夫人,自己去葳蕤院监督搬家。
几乎是大半个崔家人都跑来帮忙,喧闹的了一整天,才彻底搬完家。
搬完了家,萧南又领着一干侍女整理器物、归置细软,足足又忙活了三四天,知道五月底才算彻底忙活完。
家里的事儿刚忙活完,崔八的差事也定下来了,太子传下话来,命他初一去大理寺报道,崔八童鞋当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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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萧南管家(一)
清晨,报晓鼓过后,萧南和崔幼伯便起身了。
今天是崔八第一天去衙门的日子,是以萧南格外的郑重,亲自帮崔八换了崭新的官服,又帮他将玉佩等物什儿佩戴好,围着崔八转了两圈,确定没什么不妥后,才亲自送他出了葳蕤院。
本来崔八还想去跟老夫人请个安,顺便告诉老人家一声,说她的孙子、崔八童鞋打今儿起就当官去了。
只是老夫人随着年岁渐长,瞌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晨老人家根本就起不来,为此,老夫人身边的裘妈妈特意传了话,让崔八只管去衙门,不必来正院请安。
话虽如此,但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崔八还是来到正院老夫人的寝室门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才由萧南陪伴着去了中庭。
中庭院内,崔八的两个小厮和两个随从都已经准备妥当,四个人也都换了崭新的衣衫,精神抖擞的等着主人的到来。
萧南又叮嘱了崔八几句话,这才目送他们一行五人离开。
“郡主,翰墨还真有些本事,刚回到郎君身边,就能跟郎君出门了。”
玉簪看见两个小厮中有个颇为熟悉的人,待崔八一行人远去,她便凑到萧南耳边低声说道。
“嗯,他原就是郎君身边得用的人,当初郎君同意把翰墨调过来,也是为了安抚我,毕竟翰墨帮阿槿传递消息,本身就犯了崔家的规矩,我虽然没有明说,但以郎君的聪明,他应该也猜到了。”
翰墨能在短期内迅速得到崔八的宠信,萧南对此一点儿都不奇怪。崔八这个人呢,说好听点儿是重感情,说难听点儿就是耳根子软,听不得半分好话。如果崔八不是这个性子,阿槿也不会在内院张狂这么久。
送走崔八,萧南并没有直接回葳蕤院,而是抬腿来到了荣寿堂的大厨房。
“哎哟哟。娘子您怎么到厨房来了,这里火大烟大的,冲撞了您可如何是好…”
萧南刚进厨房,便有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肥胖妇人迎了出来,萧南认得她,她是厨房的管事,婆家姓孙。人们都叫她孙娘子。
当初在荣寿堂养胎的时候,萧南就曾经命人打听过这里几个管事娘子的情况——
老夫人身边的裘妈妈和钱妈妈都是她原来的贴身丫鬟,后由老夫人做主,将她们嫁给了荣寿堂的管事。裘妈妈的男人姓铁名柱,负责荣寿堂的采买;钱妈妈则嫁给了大管家崔义。
这个崔义年纪并不大,只有五十岁出头,但他的父祖却深受老夫人、老相公的信任。
据说,当初老夫人带着两个弟弟离开本家的时候。身边只有十来个老世仆,崔义的祖父崔贵便是其中之一,且崔贵的父亲、祖父历任崔家老宅的管家。颇得崔三娘父祖的看重。
崔义的父祖这般受崔家的器重,他和他的兄弟也不遑多让,崔义的大哥崔忠在荣康堂当管家,崔仁的三弟则在荣安堂当管事。
从这些事情上可以看出,崔仁一家子是崔家的铁杆儿奴仆,亦是沿袭几辈子的管家世家。
这是荣康堂内权柄最大的两家世仆。
除此之外,负责针线房的是马娘子,负责针线房的是马娘子,负责暖房及山林的是齐娘子,负责库房是朱娘子。负责门房及回事处的是崔义的小儿子崔山,负责中庭的二管家是周虎。
这些人,不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出身,就是当年崔家的老世仆后人,基本上全都是老夫人的心腹。
想当初崔八过继老夫人的消息一确定,秦妈妈便找来海桐。将这些人的详细资料要了来,一一跟萧南分析。
最后结论是,萧南日后想彻底接手荣寿堂,这些人的差事必须好好斟酌,不能说全部换成自己人吧,至少也要占据最主要的几个位子。
萧南对此倒没有多么看重,一来她是过继来的嗣孙媳,刚一进门就插手内务,这话传出去不好听,用后世官场的话来说,叫‘吃相太难看’了。
二来呢,老夫人年纪虽大,但身体还康健,就她的身体状况,只要没有突发事件,三五年内绝对没问题。而在这段时间里,萧南有信心慢慢在荣寿堂里掺沙子,不显山不露水的将自己人慢慢安插到主要的岗位上。
现在嘛,她初来乍到,还是好好当个乖孙媳,不要直接接手荣寿堂的内务的好。
不过,荣寿堂的下人们并不这么想,至少厨房的一干厨娘见到萧南时,心里都在打鼓——这位郡主娘子刚把屋子打扫干净就来伸手管厨房了?!
孙娘子心里更是忐忑,她伺候过萧南几个月,也见过萧南身边那个善厨艺的玉莲,她自从知道荣寿堂的未来主人是萧南后,她就一直担心萧南会把她撸下来换成那个玉莲。
头前几天里,孙娘子没少给钱妈妈几个有头脸的人家里送礼,尤其是钱妈妈和裘妈妈,这两位是老夫人的铁杆心腹,孙娘子几乎把家中积蓄的三分之一都添送给了这两位…但,这两个老货,礼收了,却没个准确话儿,只让她好好当差,不要顶撞了郡主娘子就好。
顶撞?她顶撞个p呀,她哪有胆子顶撞,巴结还来不及呢。
早知道两个老货这么不顶事儿,她就把那重礼送给郡主身边的两个妈妈了。
唉,一步走错,这不,郡主刚把屋里收拾妥当了,第一站就来收拾她了。
“今儿的朝食准备了什么?”
萧南不知道面前这个一脸油光的胖管事在想什么,她随便看了看灶台和锅里沸腾的汤水,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