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今天,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游侠儿都是好人呀,万一他们是在演戏,混进皇城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行刺呢?
萧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些游侠儿来得太巧了,京城刚出了乱,他们就赶到了。
不对,这不正常。
要知道彼时没有电报,也没有电话,更没有网络,就算是用快马走驿路,信息也不可能传递的这么快。
而那些游侠儿却能在第一时间赶到,除非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或者说他们有预知。
这些人的来历有问题!
昨日就有人闯入东宫行刺,今日会不会又是一场针对太子的阴谋?
崔幼伯微怔,笑容有些僵硬的说道:“不会吧,那些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说着说着,崔幼伯也有些不确定了,他想了想,又站起身,“我去寻大兄,再问问情况。”
望着崔幼伯的背影,萧南叹了口气,但愿是她多想了,希望那些游侠儿都是好人,能顺利救出被困的五相。
但很快,萧南的愿望便落空了。
中午,萧南正吩咐玉莲准备吃食,崔幼伯阴沉着一张俊脸走了进来。
萧南见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看来事情果如她猜测的那般,出了大问题!
崔幼伯盘腿坐下,定定的看着地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喃喃的说道:“太子遇刺,身受重伤,太子的亲卫已经出动了,护送着太子闯出了皇城,如今下落不明。”
萧南一惊,“太子亲卫竟没能控制那些甲卫?”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太子有两千亲卫呀,怎么会只落得仓皇逃离的下场?
难道,除了街面上的一千甲卫,吴王还在皇城外埋伏了重兵?
崔幼伯哀叹了一声,道:“控制?皇城外除了三百甲卫,还埋伏了五百弓箭手,听说都是侯君集使出来的亲兵,从战场上练出来的老兵呀。”
吴王还真想重演当年那一幕呀,他知道太子避在太极宫,宫内又有十二卫保护,所以便一步步设计,逼太子带着亲卫逃出皇城,正好落入吴王的包围圈。
“若不是太子亲卫誓死保护,太子恐怕就——”
崔幼伯是太子的人,忽闻太子遇刺受伤,他非常担心,心情也异常烦闷。
萧南想了想,问道:“圣人呢?他真的病重?还是不在宫里?”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萧南也有些不确定了,这一仗,太子真的能赢?
崔幼伯无力的摇摇头,情绪很是低落,“不知道,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不过,坊间的人都说,圣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果圣人还康健,他怎么会允许有人这般作乱?
又是囚禁五相,又是兵围皇城,吴王就差扛起大旗直接喊造反了。
萧南和崔幼伯相对而视,然后齐齐叹气。
傍晚,又有坏消息传来。
“听说,那些游侠儿闯入了东宫,误伤、误杀了不少东宫的僚属和内侍。”
崔幼伯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格外难看。
如果不是当初岳父大人劝阻,他就成了太子舍人,如无意外的话,此刻他也应该在东宫,极有可能被歹人‘误伤’。
听到这个消息,萧南反而松了口气,歹人误伤东宫僚属,这件事与前世一样,似乎历史的大方向并没有发生改变,太子应该能赢!
不过,这话萧南却不能说出来,她见崔幼伯面色惨白,柔声劝道:“郎君,你也不必担心。其实,这件事倒也不是坏事。”
崔幼伯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盯着萧南,眼神很是犀利——东宫的僚属都被牵连了,怎么不是坏事?!
面对如此犀利的目光,萧南并不躲闪,反而颇有信心的说道:“郎君,你可知那些游侠儿为何闯入东宫?”
崔幼伯一愣,缓缓摇头。
萧南浅浅一笑,道:“依我看,应该是他们没有找到太子,这才再次杀入东宫,试图探问太子的下落。”
崔幼伯想了想,深觉有理,他顺着这个思路,说道:“也就是说,他们越这般肆无忌惮,越证明太子安全?”
如果那人真的杀了太子,此刻他应该努力做些面子事儿,好粉饰太平。而绝不是明晃晃的进行杀戮。
虽然对外说是游侠儿误伤,但大家都不是傻蛋,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那些游侠儿的主子是谁。
萧南赞许的点点头,“还是郎君想得透彻。”
崔幼伯想到了这一节,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听到萧南的称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娘子,你就别笑我了。”
夫妻两个相视而笑,堂内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两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云也散去了不少。
这一夜,崔幼伯没有去荣康居,而是陪着妻子、儿女一起在正寝室休息。
灵犀和长生睡在父母中间,两只小的很高兴,似是很享受这种父母都守在身边的感觉,两人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宿的话,直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这日,也就是京城被封闭的第三日,清晨,萧南照常起床,但报晓鼓却没有如期响起。
“娘子,情况越来越严重了,那人也越来越疯狂了,竟连门面也顾不得装点了。”
崔幼伯坐在榻上,望着渐渐明亮的天际,忧心忡忡的说道。
“是呀,我、我真担心阿耶和阿翁他们。”
萧南也默默的看着北方,心里暗骂:该死的小青,都去了两夜一日,怎么还不回来?好歹给个信儿也行呀。
皇城,某个角落里,一只碧色鹦鹉正小心的窝在廊下的梁上,悄悄的盯着不远处的偏殿。
唉,人找到了,可是该如何救人呢?
想它青郎君虽然聪明,可终究鸟小力量弱,根本干不过门口守候的四五个壮硕侍卫呀。
而且那偏殿里好几个老头儿,它想跟主人的祖父说话都不敢,生怕被人撞见了,坏了主人的大事可就糟了。
正想着,一旁水池里忽然有水声响动,惊得小青差点儿跌下横梁。
小青扭过身子,紧紧的盯着那水池,不一会儿,水池的水面泛起水花,紧接着一个男子冒了出来。
“咦?这又是什么人?居然从水里冒出来?”
小青来了兴致,一时忘了它的任务,悄悄的挥舞着翅膀,小心的跟在那个湿漉漉的男子身后,一路跟着他去了宫城。
中午,葳蕤院正房。
“弟妹,幸好你提醒我们早作准备,你是不知道呀,京城九门关闭,城里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那些菜呀、肉呀等物也都运不进来,”
王氏坐在萧南对面,很是感慨的说道:“我们那边上下几百口子人,若不是提前准备了,这会儿都不能正常开饭了。”
有储备粮食在,一家人挨饿到不至于,但肯定吃不好。
别人倒还能忍受,大夫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委屈的,每日里鱼、肉、蛋等新鲜食材,更是绝对不能少。
真若是短了大夫人的吃食,王氏这个当家主母绝对会被郑氏骂个没完没了。
一想到这些,王氏就愈发感谢萧南的提醒。
萧南微微一笑,道:“堂嫂客气了,我也不过是顺嘴一说,不值什么的。倒是我们家的杨表妹,一直住在栖梧院,让堂嫂费心了。”
王氏忙摆手,“弟妹千万别说这么说,杨表妹的吃食用度全都是荣寿堂供给,我不过是提供了个住处,并没有多做什么,又何谈费心呢。”
其实,王氏此来,正是想提杨婥的事儿,只是一开始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见萧南主动提及,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说起她,我一直有件事儿想跟弟妹说,可又怕弟妹误会,若是因此伤了咱们两堂的感情,那就太不值得了。“
萧南挑眉,她就知道王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呵呵,瞧大嫂说得,别人我不了解,但对大嫂,我还是了解几分,大嫂最是个稳重周到的人,行事规矩、做事合理,你说的话,我都信服。”
好听的话,萧南也会说。
王氏的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哎呀,弟妹这么说,我更不好意思张嘴了。”
顿了顿,王氏故作无奈的说道,“罢罢罢,我还是说了罢,二房的三娘回来了,这事儿弟妹听说了吧?”
崔薇?萧南点头,“听人说了一句,不过这些日子我忙着,也没时间去看她。怎么,可是三妹有什么不妥?”
王氏苦笑,“也不是…唉,怎么说呢…是这样,三娘回来的突然,我一时没准备,也就没给她另外收拾院子,二婶又伤着,便随口说让三娘回栖梧院住,可如今——”
萧南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呀。
是了,栖梧院是荣康堂未出阁的小娘子居住的地方,之前崔薇她们都出嫁了,只剩下杨婥客居在那儿。
如今崔薇回娘家小住,二夫人还把两个外孙也接了来,跟崔薇一起住在栖梧院。
若是只有崔薇一个,住在栖梧院倒也没什么,偏还多了两个孩子,而杨婥的身份又特殊,表面是表亲,实则是荣寿堂的侍妾。
这样的两组人马住在一起,确实有些不合适。
尤其崔薇身边还有几个仆妇,她们自认为是王府的仆役,理应比崔家的仆妇高一等,如今却跟个侍妾挤在一起,很是不忿,明里暗里没少说风凉话。
在王氏这个当家主母跟前,那些仆妇也没少抱怨,话里话外暗示王氏这个主母慢待庶出堂妹,轻视皇家子嗣。
王氏无法,只得跑来寻萧南想办法。
听了王氏的话,萧南心里叹息,还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奴婢,崔薇不靠谱,她得用的奴婢也看不清形势。
眼下是什么时候,她们是回崔家避难,不想着老实呆着,却还时时不忘寻人麻烦,真是一群不知所谓的人。
不过,王氏既然找上门来,萧南却也不能不管。
想了想,萧南道:“这件事让堂嫂费心了,不过,现在外头不太安定,就是我想寻个地方安置杨表妹,此刻也不好动身。这样吧,我记得辰光院还有一个院子空着,不如就让三娘搬去那里?”
杨婥肯定是不能搬家,这件事是大夫人定的,就是王氏也说不出什么。
崔薇是个不请自来的,既然她在栖梧院住的不舒服,那就给她换个地方好了。
王氏一愣,随即问道:“辰光院?现在大姑母住在那里,三娘若是过去了,恐怕?”
崔江可是崔家的极品人物,轻易招惹不得呀。
萧南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崔江住在那里,否则她也不会建议让崔薇搬过去。
“呵呵,姑母最是个慈爱的人,三娘如今是蜀王妃,姑母更是看重,定会欢迎三娘跟她同住。”
崔江可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崔薇呢,又是堂堂王妃,也是个有钱的主儿,对于这样的大肥羊,崔江定会举双手欢迎。
而且,萧南敢打赌,只要崔薇搬去与崔江同住,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被崔江扒去身上所有的现钱和首饰。
王氏也想到了,忍着笑,连连点头:“嗯,弟妹说的是,我这就帮三娘搬家。”
对于崔薇这样一个不速之客,王氏也并不欢迎,如今有个暗暗整治她的法子,王氏乐得听从。
妯娌两个闲话了几句,王氏便告辞了。
傍晚,萧南再次望着北方,唉,转眼第三日也要过去了,小青还没回来,阿翁他们也没有消息。
外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萧南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她真希望第二天一睁眼,便是第八天了,京城的一切都平息,家人们也都安全无恙。
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第四日,京外驻守的领军卫被袭击,喊杀声震天响,城内的百姓都听到了,个个心惊胆战,躲在家中不敢出来。
崔幼伯和萧南坐在正堂上,静静的听下人的回禀。
“领军卫遭袭?”
这可是圣人的一支秘密武器呀,竟被吴王找到了。崔幼伯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是呀,奴在城墙边儿听了小半天,啧啧,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听人说,死伤了好几百人呢。”
小厮额上还有一层汗珠子,这个消息,可是他拼着小命才探听到的。
“哦?还有吗?”
萧南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小厮拿袖子擦了擦汗,回道:“对了,还有一事,奴听人说,似乎骊山附近的守卫也遭到了袭击,死伤了不少人呢。”
骊山?
怎么又跑到骊山去了?
萧南不解,随口问道:“这又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
小厮嘿嘿一笑,道:“娘子有所不知,东市有家胡商开的酒肆,别的酒肆都关了门,偏他家的还开着,不少游侠儿、闲人都在那里吃酒、闲话,奴是从那儿打探来的消息。”
崔幼伯皱眉,“游侠儿?是京城的那些武痞?还是后来进京的游侠儿?”
小厮挠了挠头,然后不确定的说道:“看打扮,他们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可听口音又不像外地人。不过,他们还说——”
说到这里,小厮顿了顿,扭头看了看四周,仿佛是有什么重大的消息,生怕别人偷听。
崔幼伯见状,不悦的叱道:“有话直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小厮忙低头认错,“奴错了,郎君教训的是。是这样,那些人曾悄声谈论,说圣人并不在皇宫,而是在骊山。”
什么?!
崔幼伯和萧南都是一惊。
如果这句话属实的话,那么骊山被人袭击的事儿,就好解释了——那人肯定是疯了,连圣人都不放过!
得了这么个消息,崔幼伯坐不住了,草草的吃了昼食,便匆匆去了荣康堂。
萧南也有些忐忑不安,好容易坐下来,抽了张信笺给大公主写了封信,然后让雪娘子送了出去。
傍晚,雪娘子带回了大公主的回信。
在信中,大公主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让萧南乖乖在家呆着,哪里都不要乱去,更不要乱想,外头的事儿,自有人处理。
自有人处理?
什么人?
太子负伤,圣人在骊山也遭人袭击,难道是皇后?
萧南脑子里塞满了各种问题,乱糟糟的一团,理都理不清。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萧南心里一动,忙走出来,一只碧色鹦鹉迎面飞了过来。
“小青,你回来了?”
萧南惊喜万分,抓住小青疾声问道:“阿翁呢?你可曾找到?还有,这两天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被人发现了?还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襄城郡主,咱们又见面了!”
萧南愣住了,因为说话的不是她的小青,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她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廊庑下,一个身着玄色胡服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萧南把小青放开,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捻动,一枚铜钱瞬间滑落在她的指间。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私闯我的府邸?”
萧南悄悄的退后两步,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男子长得非常俊美,皮肤白皙、五官俊朗,身材高挑,气质不凡,一看便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出身极好的人。
只见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轻声道:“郡主竟不认得我了?呵呵,亏得我时时想念着郡主呢。”
说着,那人举起一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枚铜钱。
萧南一愣,又退后了两步,整个人退回书房,她冷声道:“是你,怎么,今日又要来崔家借路?”
说话间,萧南悄悄运气,准备随时出手。
那男子又笑了,“我知道,郡主的手里定捏着不止一枚铜钱,我还知道,我说这句话的当儿,郡主的铜钱就能要了我的性命。但有件事,郡主却不知道,您的阿翁,如今却在我的手里哦。”
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晃了晃手里的铜钱,意思很明显:郡主,您确定要袭击我?!
萧南不为所动,冷冷一笑:“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连名字都不敢说的宵小之徒,竟也敢跟我讲条件?我上次说过了,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家人,我定不会饶你!”
‘你’字还没说完,一道亮光闪过,一枚铜钱凌厉的飞向那男子。
那男子一直死死的盯着萧南,见她右手一扬,迅速的闪开了。
但,还是慢了一步,他的肩膀被铜钱刺中,汩汩的冒出鲜血。
那男子丝丝吸了口凉气,眼中却闪过一抹敬佩,沉声说道:“好功夫,郡主不愧是萧公的孙女儿,大公主的掌珠。”
还不等他说完,萧南素手一扬,两枚铜钱又朝他飞了来,他狼狈的左右闪躲,好容易才躲过了那铜钱。
萧南举起手,指间夹着两枚铜钱,“少废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来崔家?还有,我阿翁如今怎么样了?快说!”
那男子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将肩膀上的铜钱拔了下来,把上面的血迹擦净,然后放入袖袋中。
萧南皱眉,二话不说,右手一抬,两枚铜钱直接打向他的颈间…
第五日,京城南面的三个城门打开,涌入上千持剑甲卫,围困了皇城和亲仁坊、崇仁坊等几个高等社区。
第六日,皇城再起厮杀,几个黑衣人趁乱救出了五相。
第七日,宫门打开,三四千左右卫、左右羽林军、左右千牛卫等卫军齐齐攻出皇城,扑向几条街道,将两千余吴王亲卫悉数剿灭。
第52章 落定
侠清晨,浑厚的报晓鼓响彻全城,坊门开启,关闭了整整七天的城门也缓缓打开。
街道上那些凶神恶煞般的甲卫都消失了,地面上的血迹以及棍棒等杂物也早都收拾干净,坊内的武侯像往常一样在街上巡逻······
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仿佛之前那十来天的动乱是一场荒诞的噩梦,如今天亮了,梦醒了,人们也该开始新的生活。
当然,这是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对于那些王勋、权贵,接下来的日子并不是那么的平静。
第一步,自是清算。
圣人重病,由太子出面,将参与、或者牵扯吴王叛乱的官员、宗室全都列出来,按其罪责,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该流放的流放,该降爵的降爵。
这次的清算很严酷,不但首恶要伏法,就是附逆的贼子也要判刑。
吴王作为首恶,被赐自尽,其子女贬为庶民。
侯君集等附逆叛乱的将领也悉数被赐死,家产抄没,亲眷被流放岭南。
还有一些跟着裹乱的宗室,则全都被削爵,贬为庶民。
至于那些游侠儿、闲人等小喽,则全部被判斩首。
一时间,京城内哭声震天,每天都有被流放出京的罪臣、及其家眷。
对此,太子表现出了其少有的强势,用铁血政策告诉世人,但凡敢谋逆篡位者,杀无赦。
“…···唉,蜀王被降为郡王,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升亲王的机会了。”
崔幼伯坐在正堂上,手里端着个酒盏,轻啜了一口清澈的滴露春,颇为感慨的说道。
“能保住王位,这已经是圣人法外开恩了。”
萧南对这个‘舅舅,并没有多少好感,而且真心说,以他在吴王叛乱中扮演的角色·直接削爵都是应该的。
只降为郡王,绝对是圣人动了恻隐之心——杨妃一共生了俩儿子,他已经杀了一个,另一个也不能忘死里逼呀。
“这倒是······”崔幼伯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他又喝了两口酒,道:“对了,听说高阳也被赐自尽了,唉,当初皇后殿下为了教导她,特意把她送到了感业寺·结果她还逃了出来,硬是跟着吴王作乱。这下好了,最后连圣人都厌了她。”
“…···”对于这位公主,萧南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她很钦佩高阳的恣意洒脱,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高阳的权利欲、控制欲太强了。
在古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权利欲太强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清算完了,第二步就是赏功。
太子的亲信们个个都有封赏,就连请假在家的崔幼伯还得到了升官的机会·品级不高,只升了一级,但体现了太子的一种姿态——这货虽然没干什么大事,但对孤忠心,孤就给他前程。
平白升了官,崔幼伯高兴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底气不足。
萧南见了,便笑着劝道:“郎君无需多想,你若是觉得愧对太子的重视,那就努力把活字印刷研制成功·争取在年前给太子送一份大礼。”
吴王之乱刚刚平息,朝廷也好,京城也罢,都处在一种迷茫、惶恐的状态中,如果此时能有个什么喜事冲一冲,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对于用武力赢得胜利的太子来说·此时能有这样一件足以流传后世的大事,对他掌控政局、赢得人心,也有极大的作用。
崔幼伯深觉有理,“没错,明日我就去弘文馆,尽快将活字印刷弄出来,不求什么赏赐,只求能无愧于太子的器重。”
说到器重,崔幼伯又似想起了什么,将酒盏放下,叹道:“那位李国公真不愧是圣人最器重的子侄之一,这次平乱,多亏了他呀。”
尤其是那五位被困的相公,更是他负责解救出来的,啧啧,人才呀。
李国公?李荣?
听到这个名字,萧南的双眉不自觉的跳了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玄色胡服的男子。
按理说,萧南只见过那人两次,严格说来,只有一次见到了真人,但他却给萧南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明明是朝廷钦封的郡公,明明是亲王之子,却倾慕任侠,整日里像个游侠儿持剑行走四方。
说他洒脱不羁吧,京城动乱的时候,他偏又不远千里的跑回来救驾,单枪匹马的闯入皇城,在一片混乱中,接连两次救下太子。
接着,他又借用地下水渠的通道,充当宫城与城外军营的使者,不停的传送消息,为皇后和太子布局提供了最详实、最充分的信息。
最后,更是带着几个相熟的游侠儿,趁乱救出了被困的五相。
如果要评判此次平乱中的最佳贡献奖的话,李荣绝对能评得上第
皇后和太子自然不会忘了李荣的功勋,这不,太子论功行赏的时候,直接给李荣升了一级,由郡公升为国公,食邑一千。
其实,说到李荣的诸多功绩里,萧南也起了一些作用。
尤其是最后一项,如果不是萧南帮忙,李荣不可能联系上他的那些江湖朋友,那些人也不可能顺利混入皇城,并且找到五相的囚禁之
不过,这一点萧南并不想让外人知道,李荣那儿,她也反复叮嘱,不许泄露自己对他的帮助。
李荣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而且就目前的赏功情况来看,李荣也遵守了他的承诺,并没有把萧南供出来。
就冲这一点,萧南也要跟着赞两句,“嗯,李国公确实能干。”
奖赏完了功臣,还需要抚恤动乱中亡故或者受伤的官员和其亲眷。
另外,吴王妃生辰那日被强行带入吴王府的那些女眷,也得到了朝廷的抚恤和慰问。
崔家的两位女眷也没有落下,二夫人柳氏和四夫人姚氏,都得到了皇后的赏赐,东西不是很多,但贵在心意,至少表明宫里贵人的态度。
柳氏倒还没什么,接受赏赐的时候,说了些感恩的话,之后命人把东西好好的收起来,便安心养伤去了。
相较之下,姚氏就高调了许多,整日里将皇后的赏赐放在嘴里,动不动就拉人去看赏赐的宝贝,得意的有些忘了形。
若不是京城气氛紧张,不适宜游乐宴集,姚氏肯定会大摆筵席,好让全京城的人知道,皇后殿下记得她、还命人赏赐了她。
除了女眷,无端被囚的五相,也是朝廷安抚的重点对象。
细说起来,五位相公除了暂时失去自由,倒也没吃什么苦,至少没挨打,也没挨饿。
但,有一点大家不要忽略了,那就是能当上宰相的人,没几个是年轻人,最年轻的也都五十开外了,放在民间,那都是‘老人,了。
忽而被囚,又是惊、又是怒、又是怕的,五个老人着实被折腾了一通。
尤其是脱险的时候,那可是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呀,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受伤、甚至丧命,五位一出皇城,险些跌坐在地上。
被送回家后,一个个都大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