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就是这样,你越不想怎样,就越会怎样。
萧南和武氏喝完茶汤,待外面的人也都吃完饭,车队上路后,她们便一左一右卧在各自的座位上小睡了一会儿。
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飞舞着鹅毛般大的雪花,四周的田野和车轮下的官道都变成雪白一片。
萧南见了,也有些担心,如果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还走不到预期的驿馆,她们这群人就要在野外过夜了。
她和孩子们都还好,牛车的车厢宽敞,就是崔幼伯回来一起过夜都没问题。
可外头的那些甲卫和部曲呢?总不能让他们大雪天的在野外挨冻吧?
正担心着,忽而听到外头小厮回禀:“娘子,前头便是驿馆了,郎君命奴先回您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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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在路上(三)嗤淬(11:07)
王大是驿馆的差役,今年四十多岁了,从十几岁起便在这驿馆里当差,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
“喝,这雪可真不小呀!”
王大窝在屋子里,守着个炭盆,一边烤着手,一边看着窗外的大雪纷纷。
这时,房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差役,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帽子,此时帽子和蓑衣上全是雪。
他将手里的火把放在门口的火盆上,解下蓑衣,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哈着气说道:“今天真是邪门了,这么冷的天,还有人来驿馆”
王大递给他一个酒葫芦,问道:“四郎,刚才那位郎君已经歇下了?”
年轻差役姓张,在家排行第四,人称张四郎。
他接过酒葫芦扭开盖子,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才摸了摸嘴巴边的水渍,叹声道:“嗯,已经安顿下了。王叔,您老见多识广,您说这位郎君是什么人呀?说他是贵人吧,可身边只带了个小厮。说他是寒门小子吧,可那通身的气派瞧着就不一般。”
王大听了张四郎的话,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你小子才来了几年呀,眼力见长呀。呵呵,你竟还看出了他气派不俗······嗯,有长进。我告诉你,这位郎君定是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子,你别看他只带了一个随从,身上的衣饰也不华贵,可那衣服的做工极考究,只袖口、领口的绣纹就不是一般官宦人家做得出来的。”
拿回酒葫芦,王大就着壶嘴儿喝了几口,继续道:“还有呀·他刚才赏给我一个荷包,我打开看了,里面竟是赤金的花样裸子,只这一件就二三钱重。我听人说,这样的金物什儿,都是太极宫的赏赐·除了皇亲国戚,一般朝臣都没有呢。”
张四郎没想到王大竟得了这样的赏,心里艳羡不已。
不过,他并不嫉妒·王大是驿馆的老人,自己入驿馆这几年,没少得人家的提点。再说了,他还想跟着王大多学几年呢,仅这察言观色的能力,就够他学上好些日子的。
两人围着炭盆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待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王大伸了个懒腰,道:“天儿不早了,估计也没人再来了,你去把大门锁了吧,咱们也好早早睡觉。”
张四郎忙应了一声,起身穿了蓑衣,有从火盆里取了跟燃得正着的木棒,权当火把举着出了房间。
他走到大门口·正要抬门闩上锁,不想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侧耳听去·马蹄声中还有人吆喝的声音。
咦?难道又有人来投宿?
张四郎走出大门,举着火把四处张望了下,果然从官道的一端行来一长队的人马,头前开路的是几个骑马的甲卫,他们一手持缰,一手举着火把,正朝驿馆奔来。
“王叔,王叔,又有贵人来投宿了!”
隔着漫天的大雪,张四郎虽看不清来人的服侍和具体人数·但这纷杂的马蹄声还是提醒他,来人肯定不少,至少也有上百骑马的甲卫或者部曲。
啧啧,什么样的人出行要这么多护卫?而且现在朝廷有战事,民间的马匹紧缺,而来的这批人却能有这么多的马·足见不是普通官员。
“贵人?什么贵人?”
王大披着蓑衣走了出来,就着火把的火光仔细观察着。
这时,马队已经来到了驿馆门前,打头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壮汉子,他并没有穿甲胄,而是穿着厚厚的棉袍,头上戴着胡式的浑脱帽(唐时一种羊毛毡帽),手里提着鞭子,他坐在马上冲着王大和张四郎拱了拱手,道:“吾家郎君乃前大理寺司直,今回乡丁忧,想在驿馆留宿一晚。
大理寺司直?京城六品小官?
张四郎刚才还在猜马车里的贵人是谁,不成想竟是个小小的京官,不免有些失望。
王大却没有这么早下判断,司直不是什么大官,但来人却又有这么大的排场,定是个勋贵或者世家子弟。
巧的是,就在王大揣测来人的身份时,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马车里的人撩起车帘,沉声问道:“阿大,怎么还不进去,嗦什么呢?!”
王大眼尖的看到了马车前悬挂的士族徽记,他长大了嘴巴,不置信的脱口问道:“贵府郎君可是姓崔?!”
这可是博陵崔氏的徽记呀,啧啧,天下第一世家呢。
王大不愧是驿馆里混了二十多年的老人儿,别看他的职位不入流,但这些年的见识却真不少。
这个驿馆位于长安通往洛阳的官道上,每日里行来过往的不是赴任或返京的官员,就是勋贵国戚,乃至世家子弟。
贵人见多了,王大也认得几大著姓的徽记,是以他一打眼便认出了来人极有可能是博陵崔氏的子弟
想到这里,王大也就明白了:难怪呢,一个小小的六品京官,出京就能摆出这样的阵势。
马车里的人听了王大的话,不由得一怔,随即笑道:“呵呵,你这老汉眼力还行呀,没错,我们确实姓崔。好了,别嗦了,赶紧去准备些干净的房间,后头还有女眷孩子呢。”
王大连连称是,语气中带着莫名的讨好,他恭敬的说道:“郎君放心,某这就去。”
马背上的阿大却哈哈大笑用鞭子虚点着王大,道:“这可不是我们郎君,我们郎君还在后头呢”
说完,小声嘀咕了一声,“什么眼神儿呀,竟把大管家当成了郎君,我们郎君可是名满京城的崔家玉郎呢。”
而大管家崔义,虽然长得也不差,但、但已经是四十多岁的‘老年人,了,好不好?!跟他们家郎君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马车里的崔义也呵呵只笑,道:“好了,赶紧去准备房间吧。”
王大知道自己认错了人、闹了乌龙,不免讪讪的笑了笑,然后迭声命张四郎去收拾干净房间,再去将厨娘叫醒,让她烧水煮饭。
这时,崔幼伯的马车也赶到了,他听到外头的声音,撩开车帘,从车厢里探出半个身子,对着王大等几个忙碌的差役拱了拱手,笑道:“某崔幼伯,有劳各位!”
王大见崔幼伯一身素服,便知他才是主人,又见他面容虽消瘦,却仍不失俊朗贵气,完全符合他心目中世家子的形象,忙躬身行礼,“某王大,驿馆差役,崔郎君一路辛苦,快些进来休息吧。”
崔幼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是在车夫的搀扶下跳下马车,站到一边监督管家、管事们安排车队。
不多会儿,萧南的牛车也驶了过来,王大一直守在门口,见了这牛车的规制,又吓了一跳,不是吧,这、这可是皇室郡主的车架呀,难道车里坐着的竟是郡主娘子?!
彼时的人见了皇室贵族虽不似满清时那般卑躬屈膝,但普通的升斗小民见了贵族,还是心怀敬畏的。
尤其这王大,不只是小民,他还是在编的朝廷小吏,见了品级高出自己不知多少的郡主娘子,他的腿肚子只突突,生怕慢待了贵女。
崔幼伯来到牛车旁,小声的说了句:“娘子,咱们已经到驿馆了,长生和阿沅都睡下了吗?”
萧南柔声道:“嗯,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下午都困了,这会儿正睡着。郎君,你不必管我,先与七郎他们去安置车队吧。”
崔幼伯点头,然后吩咐赶牛车的秦振小心些,切莫惊扰了两个小主
王大小心的随牛车进了院子,抽空问了下跑前跑后的阿大:“敢问小郎,牛车里的贵人是哪位郡主娘子?!”
阿大挑了挑眉,笑道:“噫,你这老汉的眼神还真不错,竟认出我家娘子的身份,告诉你也无妨,我家娘子乃圣人外孙女、长乐公主嫡长女,钦封的襄城郡主。”
王大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车里的这位娘子身份竟是如此贵重。说实话,似王大这样的底层小吏,可能不清楚圣人的每个儿子叫什么,但绝对听说过圣人爱女长乐公主的盛名。
平时王大也常听来往住宿的贵人闲聊,时常听到京中上流社会的八卦,对于这位长乐公主的故事,王大也听了不少:什么圣人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啦,什么圣人最宠爱的宁馨儿啦,什么皇后宠爱她甚至破例封她的女儿做郡主啦…
故事很多,但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长乐公主在圣人皇后跟前,比太子都有分量。
而牛车里的这位娘子,竟是长乐公主的女儿,更不是他们这种小吏能招惹得起呀,不行,他要再叮嘱那几个小子几句,千万别冲撞了贵人呀。
驿馆一隅的房间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听到外头的嘈杂声,不由皱眉:“外头是何人喧哗?”
随侍的小厮忙出去打探,不多会儿就回来复命:“回郎君,是个丁忧的小官,说是扶祖母灵柩返乡。”
男子皱眉:“一个小官竟这般轻狂?”派头简直比他这个郡公还要
小厮补充道:“额,奴打听了一下,那小官姓崔,且他的娘子是位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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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我家的表亲数不清
汉阳郡公李荣,也就是那年轻男子,听了小厮的回禀后,●自语道:“郡主?还嫁进了崔氏?唔,我想想······”
李荣半眯着眼睛,似在回想,好一会儿才笑道:“是了,我想起来了,大公主的女儿襄城郡主嫁给了崔家子,先杨贵妃的外孙女南平郡主也入了崔家门,只是不知外头这个郡主娘子是哪位。”
不管是哪位,都是他的表亲,而且若单纯论血缘,李荣与南平的关系更近些,南平的生母是李荣的堂姑母,还没有出五服。
而长乐公主与李荣又隔了一层,李二陛下与李荣的祖父是从兄弟,再论到萧南这儿,就更远了。
小厮听了主人的自语,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唔,听郎君这般说,奴想起来了,方才那王大还说什么襄城郡主来着,想外头那位,应该就是大公主之女吧。”
李荣愣了会儿,忽然笑道:“管她是谁呢,反正跟我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明日还有赶路,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说着,李荣打了个哈欠,吩咐小厮帮他解了发髻,然后准备睡觉。
外头的萧南并不知道,就在离她不远处,就有一位表亲,关系虽远了些,但好歹也是亲戚。
此刻,她正拧着眉头看着所谓的‘上房,。
玉簪很了解自家郡主,如今见她双眉深锁,知她对驿馆的房间很不满意,试探的问道:“娘子,这房间似有些简陋,不如您先回牛车,婢子带人重新整理下?!”
萧南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坚决的摇头:“算了,我和长生他们还是在牛车里过一夜吧。”
她这般挑剔,倒不是为了自己,实在是她的一双儿女还小·住在这样什么的人都有可能入住的屋子,她还真怕孩子们得了什么病。
看看那被子,瞧着干净,但味道实在不怎样·即便换上自家带的,但床铺呢,还有四周角落里隐隐散发的霉味儿,让萧南掩鼻的同时也更加担忧。
还是自己的牛车更干净、安全些,反正当初她定制车厢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在里面过夜的问题,所以车厢设计得很舒服。
而且为了预防漏雨等问题·她设计车厢的时候,还特意在车厢外层加了一层铁皮,又在铁皮上刷了油漆,最后还在车厢顶部盖了防水的油布。
原有的木车厢+铁皮+防水油布…可以说,这架车厢,除了外形上像牛车车厢之外,它已经非常接近后世的汽车车厢。
别说这漫天大雪,就是接连在暴雨中行驶几天·车厢内也不会漏雨渗水。
至于保暖问题,萧南也想过了,她早就准备了好几床厚厚的棉被·车厢里又点着熏笼,绝对比驿馆里所谓的上房更暖和。
“是,婢子这就去回禀郎君。”
说着,玉簪躬身退下。
那边的武氏对房间也不甚满意,她的马车车厢虽不如萧南的舒适,但也比驿馆的客舍ˉ好,听丫鬟说萧南要在牛车里过夜,她也命人去找自家郎君,告诉他,她与儿子也要在马车里过夜。
娘子发了话·崔家两个郎君也只得听从。
于是,下人们分作两部分纷纷忙碌起来,一部分人忙着整理房间,好让郎君与管家管事们早些安歇,另一部分则忙着排班,安排夜里巡视的人手。
至于萧南的近身奴婢们也都忙活起来·先让车夫将车架从牛身上解下来,然后将车厢固定在驿馆的院内的大青石上。
接着,又有几个健壮的婆子将车厢后门打开,将车厢顶部的木板抽下来,小心的安放在车厢的长条座位上。
那木板也是萧南特别准备的,木板很厚,几乎可以赶得上正规的床板,宽度只比整个车厢的宽度窄那么半尺,铺在座椅上,正好卡在车厢左、右、前三边的长条座椅上,既保证了宽度,又确保了稳定性。
接着再铺上毡毯、棉褥子,最后铺上床单,展开素面棉被,再放上一大两小、三个枕头。
这样,一个简单又不失舒适的床铺便铺好了。
随后又有丫鬟将烧好的炭盆罩上熏笼,小心的塞进床铺中间下方空着的过道里,以确保车厢内的温度。
这还不够,车厢尾部小房间的推拉门已经打开,里面早早的燃上了两个炭盆。
玉簪这边也安排好守夜的丫鬟。
而牛车四周,崔幼伯也安排了二十来个守夜的部曲,他们点起了一个火堆,一边烤火,一边抓紧时间吃饭,武器也都放在手边不远处。
王大等驿馆的差役目瞪口呆的看着崔家众人的忙碌,心里咂舌不已:啧啧,这才是真正的世家呀,出个门都这么讲究。
王大在这个驿馆待了辈子,他很清楚驿馆的居住条件,虽称不上豪华,但也比普通百姓的住宅好许多,就是一些过往的小官小吏住了也都赞不停口。
但此刻,看了崔家人的举动,王大这才发觉,原来在他看来是‘上房,的房间,在真正的贵人眼里,连马车车厢都不如。
唉,太伤自尊了!
院子里,崔家众人又是收拾车厢,又是架火堆,又是忙着宿卫警戒,顿时将原本寂静的雪夜变得热闹起来。
一旁客舍里的李荣刚有了睡意,便被窗外的喧闹声、嘈杂声惊醒了,他愤愤的从床榻上坐起来,隔着直栅窗往外看着,正好看到崔家众人忙碌的身影。
侧耳听了一会儿,他才知道,原来是襄城郡主嫌弃客舍脏乱,宁愿大费周章的在车厢里过夜,也不肯去客舍,这才将安静的院子弄成了东西闹市。
李荣的眉头拧成了麻花,心里暗道:都说大公主温柔贤惠,并不似其它皇室贵女那般骄纵,哪成想,竟有这样一个张扬恣意的女儿。唉,真是辱没了大公主的一世贤名呀。
萧南不知道,她心疼儿女而做出的决定,在李荣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亲眼中,竟成了豪奢恣意的女纨绔。
但有一点萧南知道了,那便是在这个小小的驿馆里,居然有她的好几个‘表亲,。
事情是这样的,萧南待丫鬟们铺好床铺,便命人将长生和阿沅重新抱回车厢,她与前来查看情况的崔幼伯闲聊了几句后,也进了车厢。
隔间里,玉簪抱着一床棉被准备值夜,见萧南进来后,状似随意的将红花刚探听到的消息一一回禀——
“今儿也巧了,驿馆里除了咱们,还有几位前来投宿的贵人,且有三人还是郡主的‘亲戚,呢。”
萧南将长生放在身侧,阿沅则放在长生的外侧,她侧卧着,正好可以将两个孩子揽入怀里。
许是下午玩儿得太尽兴,俩小的被人搬来搬去都没有被吵醒,这会儿还摊手摊脚的呼呼大睡着。
萧南轻轻拍着两个孩子,压低声音问道:“哦?我的亲戚?都是什么亲戚?”
萧南听得出玉簪语气里的调侃,便猜到这所谓的‘亲戚,也不会是她真正的亲戚,极有可能是七拐八绕的表亲。
玉簪见萧南一家躺下,将隔间里的炭盆罩上竹编的熏笼,然后在竹笼上覆上靛青色的麻布,两个炭盆的火光顿时被遮住。这样一来,整个车厢也暗了下来。
外头守卫的部曲见车厢里没了火光,也都纷纷住了口,还没有吃完饭的,都悄悄进食。吃完饭的,则安静的围坐在火堆边,貌似烤火,实则警戒的留意四周的动静·…不管做什么,大家都尽量不发出丁点儿声响。
其实他们多虑了,萧南车厢里糊了那么厚的夹棉棉布,一是为了保暖,二则是为了隔音。
再加上他们距离车厢都有一定的距离,说话声只要比正常音量小些,车厢里的人并不会听到。
同理,车厢里的萧南与玉簪的低声谈话,外头的人也听不到。
玉簪拢了拢身上的棉被,笑着说道:“红花打听过了,一个是杨家旁支的郎君,年纪跟郎君差不多,据说在家乡颇有才学,只是还没入仕,此次来京是为了来年的春闱。”
萧南微微一笑,这个表亲是她的姑祖母的婆家这边的亲戚,关系不是一般的远。
黑暗中,玉簪听到萧南的轻笑声,她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继续道:“另一个是关陇李家的郎君,比郎君年长五六岁,据说是个洒脱随性的人,虽只带了一个侍从,但气派不俗,驿馆的差役还得了他一枚金裸子的打赏。”
萧南一怔,金裸子?在金银匮乏的时下,能用金裸子打赏人的绝不是普通官吏,少说也要是皇亲国戚,或者勋贵,就连世家都未必有这么大方。
当然,世家也向来‘嫌弃,金银的俗气。
这位李姓表亲,极有可能是个有身份的人物。
旋即,萧南又是一阵暗笑,那人有何身份与她何干,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罢了。
萧南并没有把李荣放在心上,她更不会想到,自己未来的人生将会与他有怎样的纠葛,反而继续问着下一个表亲:“第三个又是谁家的亲戚?”
一边闲聊着,萧南一边感叹,唉,咱家的表亲就是多呀,随便住个驿馆就能遇到好几个,希望这些人只是不相干的过客,千万别给她招惹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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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表弟,你好!
“郎君,奴打听过了,外头是京城双相崔家的郎君崔幼伯朗祖母亡故,携家眷扶灵返乡丁忧。”
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个头不高,身材消瘦,姜黄的脸膛,一双眼睛滴溜乱转,十足的精明相。
“哦,竟是崔家的郎君?崔幼伯?唔,我想想,他的母亲仿佛是我郑氏女呢!”
说这话的也是个年轻人,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长得白白净净,五官也端正,再配上他一袭月白广袖细麻衣,颇有几分风雅士子的范儿。
对于涉及谱系、士族姻亲关系的问题,就不是一个做奴婢的所能插嘴的了。
周二郎,也就是一脸精明的小厮,揉了揉脑袋,机灵的顺着主子的话,惊喜的说道:“既是这样那外头的崔家郎君岂不就是郎君您的表弟?!”
哈哈哈,终于遇到有钱的表亲了,想他们郎君不远千里往京城赶,不就是为了找个体面的亲戚投奔吗。
如今还没走到京城呢,就遇到了一个,而且是很靠谱的那种—瞧瞧外头这阵势,这家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呀。
郑勤,即号称郑家子的白净小郎,也面露微笑,故作淡然的点头道:“嗯,我应该没有记错,外面的崔郎应是我堂姑母亲子,也就是我的表弟。”
背了十多年的谱系,总算派上了用场,郑勤表示很满意,心里更是激动不已。NND,他容易吗,自祖父、父母先后亡故后,家族便开始没落,除了一个高贵的姓氏,他身上连十贯钱都没有,此次上京的费用,还是他妹妹和婢女一边织锦、刺绣一边典当才勉强凑齐的。
说实话·为了节省住宿的费用,他硬是抛开世家子的骄傲,舔着脸赖进驿馆,他们兄妹和家里唯二的奴婢才没有露宿荒野。
而明日雇牛车的费用·郑勤还不知道在哪里,为了凑路费,妹妹和她的小婢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休息了,整日窝在房间里刺绣赶绣活。
郑勤实在不忍心妹妹再这么熬下去了,她才十三岁呀,竟像个绣娘一样,没日没夜的做绣活·让他这个为人兄长的大男人,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就在郑勤羞愧得想降低身份,找个书吏之类的差事的时候,崔幼伯这个‘表弟,竟出现了,郑勤真是又惊又喜,心里更是下定决心,明日一早,定要与表弟相认·然后、然后以同路为由与表弟一起回博陵…等等,双相崔家的祖籍虽是博陵,但祖宅貌似并不在那里。
黑夜中·郑勤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努力回想着过去听到的各种传闻。
一夜无话,唯有漫天的白雪还在飞舞着。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厚厚的积了一层,整个驿馆都是雪白一片,院子里的两个火堆已然熄灭了,只留下两堆黑色的灰烬。
这里已经出了京城的地界,自然也听不到那浑厚的报晓鼓,不过萧南的生物钟很准时·清晨的第一抹亮光乍现,萧南便醒了。
身边两个孩子还在熟睡,一大一小俩包子睡得小脸通红,大的小手抵在唇边,小嘴儿时而吧唧一下,仿佛梦到了什么美食;小的那个则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只小手加一条小胖腿毫不客气的搭在了姐姐身上,细细听来,小家伙还呼呼打着小呼噜。
萧南轻轻掀开被子起身,然后迅速给两个孩子盖好,悄声穿了夹棉的里衣,又套上生麻丧服,这才蹑手蹑脚的下了临时的床榻,来到隔间。
隔间里,玉簪也醒了,夜里为了随时听候差遣,她是和衣而眠,醒了后,直接推开身上的棉被即可。
见萧南已经起来了,玉簪也赶忙起来,将棉被叠好堆在一旁,弯腰帮萧南穿上鞋子。
“郡主,您现在就梳洗?”
玉簪拢了拢自己的鬓发,小声问道。
萧南点点头,示意玉簪打开车厢的门。
吱呀一声微响,门开了,玉簪先下了牛车,然后转身扶萧南下车。
车厢四周围着一圈靛青色的帷帐,将围在外圈的部曲甲卫隔在了外头,而在客舍休息的丫鬟们也早早起来了,烧水的、做饭的······有秩序的各自忙碌着。
雨水、春分等二等侍婢,听到帷帐里的动静,忙将刚烧好的水、棉布巾子、澡豆、青盐等洗漱用品准备好,顺序来到牛车前,服侍萧南洗漱。
方氏和秦氏两个乳母,已梳洗完毕,匆匆赶到牛车前,跟正在梳洗的萧南行了个礼,弯腰进了车厢看护各自的小主人。
洗漱完毕,玉兰则帮萧南梳了个简单的丧髻,用生麻粗布条将发髻固定好,又稍稍擦了些润肤的面脂,就算是梳妆完毕。“郎君呢?可曾起来?”
萧南走出帷帐,看了看四周雪白的一片,又扫了眼武氏的帷帐,见里面正有人影晃动。
“郎君与七郎已经起了,正在房间与王家小郎、诸位管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