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谨之没做过地方官,却也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想要做什么,都必须确保有个安定的环境。
正好这次马家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理由——堂堂县令都被山匪打劫了,足见乌撒的匪患已经到了何等眼中的地步。
剿匪,必须剿匪!
孟复和周文渊对视一眼,他们都是读书人,不似齐谨之那般暴力,昨日的事也只是听闻,并没有亲去门口确定。
不过平心而论,乌撒的治安也确实该好好治理一下了。
院子里,许四等人很快就挨完了打,十板子,不重也不轻,十几个人咧着嘴、丝丝的抽着冷气,但还是点头哈腰的跟刘虎道了谢,两三个人一组相互搀扶着出了衙门。
闭着眼睛穿过‘京观’,努力忽略掉身边弥漫的怪味儿,许四心里再次骂了句:好个齐京观,果然是个心狠手黑的屠夫!
得,齐谨之到任不足三日,便得了一个响当当的绰号——齐京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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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齐县令下乡
却说顾伽罗送走了齐谨之,便开始着手处理家里的事情。
此次到乌撒,他们带来的行李并不多。
然而这个不多,也是相对而言。
相较于国公府来说,自然是简陋得可怜;可对于普通宦官人家来说,却已经非常多了。
除了大件的家具、物什,其它像什么被褥、铺盖、惯用瓷器、摆件、布料、药材、书籍等等等等,足足用了好几辆马车。
箱笼包袱的一大推,全都搬到了衙门后院。
幸而县衙库房还算大,顾伽罗进去转了转,估算了下,命人将暂时用不到的被褥、瓷器、布料什么的都放到了库房里。
再加上这次带来的人都是非常能干的,行李虽多却也能忙而不乱。
比如孙大宝的妻子于氏,更是这方面的天才,根本不用看什么册子,早就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什记在了脑子里。
这边顾伽罗一声令下,那边于氏便抄手领着两个伶俐的小丫鬟,站在库房门口指挥小厮、粗婢们干活。
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什么东西不能跟什么放在一起,还有每样东西一共带了多少件,外头临时领取的什么东西,于氏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昨天中午开始整理,天黑前,所有的东西都妥善的安放进了库房,于氏还详细的登记造册。
只是昨天顾伽罗担心齐谨之,齐谨之回来后又急着和他谈话,暂时没有过问此事。
今天一大早,于氏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拿着册子来寻顾伽罗回话。
“…各色宫缎十二匹。四色软绸十二匹,羽纱四匹,软烟罗十二匹,松江三棱布十二匹…”于氏详细的回禀着。
顾伽罗拿着册子,于氏说到那一块儿,她就翻到那一页,一目十行的对着。
其实。从京里带了多少东西出来。顾伽罗心里清楚,虽不至于了若指掌,大致的种类、数量还是知道的。
不过她还是听于氏详细回禀了一番。合上册子,赞道:“怪道府里都说你天生就是管库房的人呢,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这次若非母亲心疼大爷和我,定是舍不得你。呵呵,这回我可是得到宝贝咯。”
“大奶奶您真是太抬举老奴了。”被主母如此看重,于氏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
嘴上却还要谦虚的说:“老奴没什么别的本事,做不了大事,不能帮主子们分忧。唯有这些针头线脑的琐碎事儿,老奴还能有些用处。大奶奶不嫌弃老奴便好,老奴以后定会好好伺候大爷和大奶奶。”
“好就是好。过分谦虚了,倒显得生分了。”
顾伽罗一边笑着跟于氏说话,一边冲着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会意,搬来一个鼓墩放在了罗汉床前。
于氏知道顾伽罗的脾气,也就没再来诚惶诚恐那一套,斜签着身子坐了下来。
顾伽罗见状,唇边的笑纹加深,“说起来,你们和齐金贵两家人跟着大爷和我跑到这穷乡僻壤,少不得要吃一些苦,现在咱们初来乍到,我也没有独个儿理过事,长辈离得又远,以后若是有个什么不明白的,还须得你们这些有经验的妈妈们提点呢。”
于氏赶忙站起来,“大奶奶放心,老奴一家老小,定会竭尽全力服侍大爷和大奶奶。大奶奶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老奴。就算老奴没本事帮您,好歹也能陪您说个话儿。”
当初县主让他们一家随大爷出京,孙大宝和于氏便知道,他们一家日后的前程恐怕要落到大爷夫妇身上了。
其实这样也好,大爷是府上的嫡长,娶了个好娘子,如今又做了官,前途肯定差不了。
如今他们陪着大爷来西南吃苦,也算是‘患难之交’,以后大爷振兴了家业,他们一家便是元老功臣,儿孙们的富贵就没跑儿。
所以,孙大宝两口子早就打定了注意,不管乌撒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一家都要好好表现,尽心伺候主子。
前日抵达县城,见到乌撒的偏僻、贫瘠,齐金贵一家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除了齐金贵还算尽职的里外张罗着,他的老婆孩子都没精打采的不愿意动弹。
孙大宝一家不同,除了最小的儿子留在车队看着自家行礼,其他人全都积极的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
当时齐金贵家的还偷偷嘲笑过他们,说他们奸诈、爱巴结,只会在主子跟前卖好。
孙大宝两口子却不在意,巴结怎么了?
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巴结主子不是应当的吗?
于氏心里明白,齐金贵家的会这么想,主要还是他们一家在齐家有体面。
也是,齐金贵的祖、父都是齐家的管家,在齐家家生子里绝对是一等一的人家。
就是齐金贵不刻意巴结、表现,有老子娘护着,他们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
孙大宝却不会这么想,奴婢就是奴婢,再体面也越不过主人去。
如今大爷和大奶奶摆明是要在乌撒这个贫瘠的小县城住下来,那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就要尽可能的让主子住得舒服。
这是起码的本分。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敢露出不满的情绪…啧啧,兄弟,你就擎等着被大爷和大奶奶厌弃吧。
同样是家生子出身,同样是老资格的世仆,一个带着情绪敷衍了事,一个却毫无怨言勤勤恳恳。
顾伽罗有眼睛,自然将这些都看在眼中。
所以,今天她才会特意跟于氏说这些。
而于氏的反应也很让她满意,唔,这家人很聪明,会干活,最要紧的是守本分。能清楚的摆正自己的位置。
或许有点小心机,却无伤大雅。
太笨的人顾伽罗还不想用呢。
顾伽罗和于氏闲话了几句,随后便给他们的儿子孙传栋找了个差事:“让他有空的时候出去转转,一来找几个手艺好的木匠,二来也多跟当地的百姓接触一下。
咱们初来乍到的,这里的好些事儿都不知道,他年轻。人也机灵。还跟着孟主簿学了几句西南官话,出去了也不怕当聋子哑巴。”
于氏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赶忙冲着顾伽罗行礼:“老奴代我家二小子谢过大奶奶。大奶奶放心,小二定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
顾伽罗笑着摆摆手,将她打发了出去。
“恭喜大奶奶,得了个能干的管事妈妈。”
紫薇捧着一盏茶送到顾伽罗手边,笑着说道:“早就听说孙大宝家的是个能干的。今日一瞧,果然名不虚传。”既能干又伶俐,还能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这很不容易啊。
顾伽罗轻啜了一口茶。“不只是她,他们一家都很不错。”
至少比齐金贵一家懂事。
也不是说齐金贵他们耽误了差事,而是他们的那个状态。让顾伽罗很不满。
乌撒确实不如京城繁华,后衙的条件更是比不得文昌胡同。可问题是,齐谨之和顾伽罗这对主人还没有觉得委屈呢,齐金贵他们倒先有了情绪。
顾伽罗脾气好,却也做不来看下人的脸色过日子。
她决定再观察些日子,如果齐金贵一家还是这么拎不清,那就别怪她翻脸了。
“对了,两位娘子那儿可都收拾好了?”
顾伽罗放下茶碗问道。
紫薇回道:“奴婢方才去厨房的时候,顺路过去看了看,两位娘子都是能干的人,家里的人口也简单,这会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有些家具不如意,薛娘子正跟段娘子商量着一起置办呢。”
紫薇明白顾伽罗真正关心的是什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奴婢冷眼瞧着,两位娘子忙了两日,虽然有些疲累,精神却很好,薛娘子还跟着段娘子学习西南官话咧。”
精神好?还主动学习当地通用官话?
这表明薛氏已经想通了,准备真正融入到乌撒的生活中。
“这就好,”顾伽罗松了口气,孟复和周文渊是齐谨之的左右手,只有他们的后宅安定了,他们才能心无旁骛的办差。
“前头伤员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丫鬟们服侍得可还尽心?”顾伽罗想到暂时安置在客舍的护卫,不禁关切的问道。
他们夫妻能在乌撒这般硬气,靠得还是那些护卫们啊。
“大奶奶放心,那边一切都好,紫珠和夏竹她们轮班守着,就怕小丫鬟们不尽心,”
紫薇道:“今天早上我还听紫珠说,燕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七八个重伤的人如今都开始好转,那些轻伤的更吵着要去前衙的院子操练,结果被燕大夫训了一顿。”
说完,紫薇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顾伽罗笑着点头,“那就好,让她们继续好好照看,咱们能一路平安,多亏了他们呢。”
紫薇应了一声。
忽的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大奶奶,还有一事——”
顾伽罗挑眉:“说吧!”
紫薇左右看了看,凑到顾伽罗耳边,悄声道:“奴婢去厨房的时候,正好有两谢家找来的本地农妇来送柴火,她们不知道奴婢听得懂西南方言,离开厨房去后门的时候,她们小声议论了两句。她们说、说——”
外头忽的响起了脚步声。
紫薇忙住了口。
齐谨之大步走了进来,“阿罗,给我收拾一下,我准备去下头的乡镇转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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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魑魅
“下乡?会不会太早了?”
顾伽罗给紫薇使了个眼色,紫薇会意的退了下去。
齐谨之坐在罗汉床上,将帽子随手挂在一旁高几上的帽筒上,“早?阿罗,为何这般说?”
这两日周文渊和孟复已然将县衙的卷宗、账册、鱼鳞册等大致梳理了一遍,发现了很多问题。
最然齐谨之头疼的是,就算发现了问题,他也没办法立时解决。
因为县衙里的那些档案要么残缺不全,要么弄虚作假,根本就是一堆没用的废纸片,半点用处都没有。
齐谨之想要真正的解决问题,就必须亲自下去走走,借着下乡巡查的名义,实地丈量一下土地、核查人口,顺便也剿个匪,把乌撒县内潜在的危险逐一扫除了。
只有这样,齐谨之才能拿到实际的资料,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顾伽罗亲自端了杯茶递给他,柔声道:“咱们刚来这里,按照旧例,是不是该见一见当地的三老、乡绅?”
齐谨之作为一地父母官,刚刚走马上任,须得跟当地有头脸的人物见个面,好歹相互认识一下啊。
虽然顾伽罗也不怕那些‘地头蛇’,但有时也不能做得太出格,毕竟齐谨之进了官场,就要遵循相关的规则。
齐谨之接过茶碗,呷了一口,笑道:“我倒是想请来着,但估计没人敢来。”
县衙门口还摆着两堆东西呢,足以吓退不少心怀有鬼的人哪。
君不见,县衙前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吗?!
顾伽罗也笑了,“也是,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回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顾伽罗想了想,试探的说道:“大爷,那些东西,您准备摆几日?旁的我倒不怕,唯有一点,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再过几日。那些东西就会腐烂发臭。到时候弄得整个下衙腌臜不堪的,衙门里的人还怎么办公?”
还有一点顾伽罗没说,那就是这里原本就炎热潮湿。蚊虫蛇蚁什么的也多,万一一个弄不好,再闹出时疫来,那可就太糟糕了!
齐谨之放下茶碗。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阿罗说的是。那些东西虽然经过处理了,但到底不是什么干净物儿,如此放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里到底不是战场,衙门是办公的地方。弄得太腌臜了,百姓们有事也不敢来。
“这样吧,我准备明后日下乡。在我离开前,命人将那些东西收拾了。”齐谨之暗暗盘算了一番。给了个具体的时间。
顾伽罗又想到一事,小声的问道:“对了,我记得那些人里还有马家的人?”
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齐谨之知道,她是在暗指马家老二,点了下头,“这次马家的反应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他们明明看到了马老二的人头,却还忍着没有冲进县衙寻我‘报仇’。”
着实难得啊,要知道这些山民向来彪悍,性子也直来直去,齐谨之却没想到马家的人居然能这么‘隐忍’。
顾伽罗蹙了下眉头,“哦,这么说来,他们还有些难缠啊。”
能屈能伸,这样的人最令人忌惮。
“对了,那位马县丞呢?今日可来县衙应卯了?”顾伽罗压低声音问道。
齐谨之勾了勾唇角,“没有,倒是派了个小厮来告假,说是昨儿不慎染了风寒,病得厉害,这几日恐怕都不能来衙门了。”
顾伽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喃喃道:“他心里定然很透了大爷,却还能谨守规矩,行事滴水不漏,不肯落人口实…”不好对付啊。
‘京观’的事,大家心知肚明,齐知县拿马家人做了‘儆猴’的‘鸡’,两家没有明着撕破脸,但却结下了冤仇。
这一点县城里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就算此时,马仲泰做了什么‘冲撞’县太爷的事儿,大家也能理解。
毕竟齐知县弄死了人家的叔父,还把人头明晃晃的堆在了门外。
马家人没有冲上来给家里人报仇,已经是够窝囊、够忍气吞声了,难道还不许人家有点儿情绪吗?
马仲泰会‘罢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二叔的脑袋还在门口呢,你让人家怎么能坦然穿过县衙那道门?
可任谁也想不到,马仲泰居然还规规矩矩的派人来请假。
“阿罗说的是,他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了。”齐谨之认真的说道,心里也暗暗升起了警觉。
乌撒有六大家族,有世居此地的汉人,也有下山归流的山民。
几个家族中,马家的实力不是最强的,私兵也不是最多的,可却是几大家族之首。
马仲泰把持县务十余年,除了有家族的支持外,他个人的能力也起了重要的作用。
昨天早上马仲泰爽快的认了栽,齐谨之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轻视。
这会儿…齐谨之沉吟片刻,忽问道:“对了,你给安南王府等几家写回信了吗?”
顾伽罗一怔,旋即点头:“按照大爷的意思,我给安南王府写了回信。本地几家女眷,我倒是命人去跑了一趟,说咱们刚来,家里还乱着,待一切安顿下来,再请她们前来做客。”
齐谨之问:“她们又是怎么回复的?”
顾伽罗奇道:“我上午才派去的人,这会儿人还没回来呢。怎么,大爷,莫非有什么问题?”
齐谨之屈起两指,轻轻扣着炕桌,“倒也没什么问题,许是我想多了。”
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咱们一共带了一百名护卫,除去路上伤亡的二十来人,又抽了十一个人去了县衙,现在还剩下不足七十人,”
齐谨之认真的说着,“这次我下乡带上一半,剩下的一半留守县衙,刘虎等十一人也留下来。”
顾伽罗忙道:“不妥!大爷,您去外头巡视才更需要人手呢。我们在县衙还好些,哼,我就不信了,他们还敢冲击官衙?”
马家能‘隐忍’下来,其家主显然是个有头脑的人,断不会做出这种‘谋逆’的蠢事!
齐谨之抬起手,“阿罗,这事你必须听我的。路上的时候你也亲眼看到了,安南王府的士兵敢截杀府城的衙役,还敢假扮驿丞企图劫杀你我,端得是肆无忌惮,”
“咱们跟马家结了死仇,马家或许不敢明着做什么,可私底下呢?万一他们铁了心跟安南王勾结,趁着县衙人手不足,悄悄摸进来——”
齐谨之说不下去了,真若出了什么事,他后悔都来不及。
乌撒天高皇帝远,就算有人烧了县衙,趁乱杀了顾伽罗等一众女眷,等朝廷知道了,也要好几个月以后。
最要紧的是,齐谨之不想拿顾伽罗的安危开玩笑。
“摸进来就摸进来,哼,他们敢来,我就敢抄家伙,”
顾伽罗满不在乎的冷哼一声,“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的功夫,大爷也见过的。再者,后衙还有三四十个护卫呢,他们可都是大爷训出来的兵呢!”
齐谨之急了,正欲说话。
顾伽罗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认真的说:“大爷只管放心,妾身定能看顾好家里。倒是大爷,外头不比家里,除了流寇还有毒虫猛兽,更该多带些人才是。”
说句不好听的,同样是死,死在县衙里,还能追查个线索、锁定嫌疑人。死在荒郊野外的,慢说寻找线索、追查凶手了,尸体都有可能喂了猛兽!
齐谨之和顾伽罗就这么对望着,谁也不退让,良久,齐谨之才败下阵来。
“罢了,一切都听阿罗的。”
齐谨之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沉声交代着:“不过,我出去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尽量不要出门。出门的话,也要带足人手。”
顾伽罗感觉到齐谨之的担忧与关切,用力点头:“大爷放心,我都省得。”
…
“嘭!”
一个茶碗飞了出来,重重的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该死,真是该死,他、他怎么敢?”
嘶哑的声音从微微晃动的水晶珠帘后传出来,“不过是靠着祖宗上了几次战场,旁人恭维他,唤他一声‘少将军’,他就真当自己是战神了?!一口气杀了二百余人,他好大的胆子,也不怕、不怕——”
不远处的青石地板上,一个精壮的汉子直挺挺的跪着。
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嘀咕:怕?别说,姓齐的还真不怕。你能将他怎样?
跑到乌撒找他算账?
进京告状?
还是找御史弹劾?
没听人家姓齐的说了吗,那些人是‘劫匪’,是刺杀朝廷命官的逆贼,自家主子别说为那屈死的二百士卒讨回公道了,就是连个非议的话都不能说。
说了,就有‘附逆’的嫌疑!
主子忍了这么多年,为了大业,做了那么多的牺牲,眼瞅着各项工作准备得差不多了,在行动前决不能有任何纰漏。否则将会前功尽弃!
珠帘后的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恨声咒骂了一番,将胸中的愤怒发泄出来,才气息微喘的说道:“给京里的‘魅一’传个消息,让她赶紧行动,她已经失败了一次,还有两次机会,我不养废物,该怎么办,她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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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魍魉
小夫妻商量了一番,一起用了午饭,各自睡了个午觉,便又分头去忙了。
“我去书房,阿罗也别太劳累了,家里的事交给下头人去办就好。”
齐谨之见她精神有些不太好,临出门前,关切的叮嘱了一声。
“多谢大爷关心,妾身都明白。”顾伽罗送齐谨之出了房门,见他去了东厢的书房,这才回房继续处理家务。
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厨房、库房、洒扫、采买等几个地方,顾伽罗一一安排了相应的管事。
孙大宝家的掌管库房,齐金贵家的盯着厨房。
负责采买的,则是顾伽罗乳兄冯全的娘子葛氏。
按理说,冯妈妈是顾伽罗最信得过的人,但此次来乌撒,路途遥远、乌撒又不太安宁,顾伽罗不忍心乳母大老远的来受罪,就留她在京里看家。
冯妈妈不放心顾伽罗,将儿子媳妇都打发了来。
顾伽罗‘回归’后,冯全就跑前跑后的帮她做事,为人机灵、嘴皮子也利索,就是年纪轻,没有太多的经验。
冯全家的葛氏,与冯全一样,都是顾家的家生子,性格直率,做事麻利,最可贵的是,她还认得几个字,算起账来也不含糊。
顾伽罗暗暗观察了几个月,觉得冯全两口子都是可用之人。也就同意了冯妈妈的建议,将他们一家带了来。
冯全负责门房,葛氏便在后院盯着采买。
两口子和孙大宝夫妇一样,都没有什么抱怨,领了差事就风风火火的去做了。
再加上谢氏商队的活计帮忙,齐县令一家很快在后衙安顿下来。各项事务也都有序的进行着。
忙了一个时辰,顾伽罗将回事的管事打发出去,坐下来喘口气儿。
紫薇极有眼力见儿的捧上了温茶。
“对了,中午的时候,你想说什么来着?”顾伽罗喝了几口茶,长长吁了口气,忽的想起了这个话茬儿。
紫薇愣了下。抱着茶盘走到近前。悄声低语了几句。
“什么?他们给大爷取了绰号?”
顾伽罗扬起一边的眉毛,不虞的说道。
“都是些烂舌头的夯货,嘴上没个把门的。一味的浑说,”紫薇恨恨的骂道。
“齐京观?呵~~他们还真敢说。”
顾伽罗用力将茶碗放在炕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只听她冷冷的说道:“大爷才来了几天?他们就敢背地里嚼舌头?”
亏得她上午的时候还劝着齐谨之把‘京观’给撤了。这些人居然敢背地里编排上官,分明就是不把齐谨之放在眼里。
看来。齐谨之的下马威还不够。
“合该把那些东西摆到东街去,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说八道。”顾伽罗咬牙道。
乌撒县城不大,像样的街道就三四条,顾伽罗口中的‘东街’。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儿,有点类似京城的东大街。
现在县城里的百姓被几大家族暗中压制着,个个尽量躲在家里不出门。弄得整个县城都死气沉沉的。
但东街上却还热闹,商贩、行人还有进、出城的百姓。来往穿梭,与冷清的县衙仿佛两个世界。
齐谨之在书房写了几封信,命人用齐家的专用渠道送了出去,然后又找孟复商量了些事情,直到天色渐晚才回房。
进门看到顾伽罗脸色不太好,追问之后才知道这事儿,不由得大笑出声。
“齐京观?不错,听着就透着一股子威武、霸气!”齐谨之满不在乎的说。
顾伽罗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他们拐着弯儿的骂你,你还高兴?还有,这是什么好名字?万一被有心人传回京里,你当那些御史都是死人哪。”
去年齐家出了个射杀宣抚使嫡子、引发西南动乱的齐勉之,今年又有个杀人筑京观的齐谨之,你们齐家这是想做什么?故意逼山民造反?给朝廷惹麻烦?
顾伽罗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得出御史们会怎么说。
好吧,就算京城有长辈们帮忙解释,御史们掀不起大浪来。但是史笔如刀,顾伽罗可不想齐谨之在史书上留下‘残暴’的骂名。
“我都不气,阿罗,你也别生气了,”
齐谨之知道顾伽罗在心疼自己,不由得唇角上扬,声音也分外的温柔:“过去他们仗着手上有人,肆意妄为,如今我比他们的拳头还要硬,他们拿我没办法,也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那也不能任由他们胡说!”顾伽罗还是有些不忿,气咻咻的说道。
“这倒也是,的确不能纵容,”齐谨之眯了眯眼睛,他已经和孟复、周文渊两人商量过了,准备后日启程去下头各村镇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