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潋滟水眸中带着感激,“说到这里,我还真是要感谢二爷。如果不是您。我、我根本无缘见识那样的盛会。”
齐严之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一些,他只是单纯,并不傻,许爱这话,字面上是在致谢,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爱略带苦涩的勾了勾唇角。“直到昨日。我才知道齐大老爷和县主为何不答应咱们的事儿。二爷,您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哪。”
清河县主让她参加赏花宴的目的,许爱已经彻底明白了。无非就是让她知难而退。
门当户对四个字,绝对不单单是浅薄的门户之见。
见识、涵养、为人处世的态度…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勉强凑到一起,也不能真正的融合。
如果换做寻常小户千金。见识了昨日的富贵锦绣,定会心生自卑。继而自轻自弃,根本不用县主动手,自己便先放弃了。
就是许爱,心里明明有准备。可还是被那从未见过的豪奢场景、富丽画面惊了一下。
特别是那些贵妇们的言语和神情,那种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气势,最让许爱觉得自惭形秽。
有那么一刹。许爱都想打退堂鼓了。
因为她悲哀的发现,她别说是跟顾大奶奶这样的贵妇相比了。就是那个故意穿了一身和她相似衣裙的丫鬟,观其言行、举止,竟比她许爱都要强上几分。
事后许爱打听了一番,那个什么鹦鹉,居然还只是县主跟前的二等丫鬟,上头还有更规矩、更出色的一等丫鬟呢。
许爱蔫儿了,心底的那股子骄傲瞬间消失无踪,她连个中等丫鬟都比不上。
齐严之无法体会许爱的心情,但听了她的话,不免急切的问道:“怎么?昨儿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什么两个世界?他们不都生活在大齐?
许爱摇摇头,“二爷别急,没人委屈我,我、我就是觉得配不上二爷。二爷,您既然已经顺利抵达了京城,我、我也该走了。”
许爱知道县主不会只有这么一招,但她不想被动挨打,经过一夜的思索,决定以退为进。
果然,她的话还没说完,齐严之急得脸都红了。
也顾不得害羞、更忘了礼数,他一把抓住许爱的手:“爱儿,什么配不配的,你救了我,我心悦你,咱们便是天造地设的良配。我知道了,定是昨儿有人欺负了你,爱儿,你别难过,也别轻易放弃,一切还有我呢。”

“你?”
齐谨之昨日陪几位国公府的公子吃了半日的酒,醉得不行,直到次日下午才醒。
刚刚起床,脑袋还有些晕,齐严之便气呼呼的跑了来。
齐谨之揉着额角,忍着把蠢堂弟拖过来暴打一顿的冲动,凉凉的说道:“你有什么?你又能做什么?是,我们齐家就是‘仗势欺人’了,我们齐家还就‘俗不可耐’了,那又如何?哼,我且问你,离了齐家,你又算哪根葱?没有齐家的权势,那个什么情儿、爱儿还会主动攀上你?”
劝了这些日子,齐谨之也烦了,加上他这会儿头疼得厉害,气闷之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哥,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爱儿?”
齐严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仿佛不认得眼前这人。
“我还能怎么说她?昨儿母亲好心请她去赴宴,也是存着让她多在人前露露脸儿的意思,想着她若真是个好的,你想收她也就收了,”
齐谨之端起炕桌上的一碗醒酒汤,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可她呢?瑟瑟缩缩、畏手畏脚,竟是连咱们家的二等丫鬟都不如,前来赴宴的女客们,有的还在私下里议论,说母亲向来细致、稳妥,怎么偏带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待客?”
齐谨之斜睨着齐严之,“似她这样的人,给咱们家做丫鬟都不够格,你却还想让她做二奶奶?莫非你觉得齐家还不够落魄,还想让全京城的人都嘲笑咱们?”
“我,我——”,齐严之头一次被人如此冷嘲热讽,脸涨得通红,他梗着脖子喊道:“我就知道爱儿受了委屈,合着昨儿她不是去赴宴,而是去被人羞辱了——”
齐谨之横了他一眼。截断他的话茬:“错了,没人羞辱她,她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谁会刻意找她的麻烦?”你当人家贵妇吃饱撑的没事干吗?
齐严之又羞又怒,他是个书呆子,家里宠着,何曾跟人吵过架?
哆嗦着嘴唇。好一会儿。齐严之才颓然道:“罢了罢了,你们既然这么瞧不上爱儿,我也不留她在这里碍你们的‘贵’眼了。明儿我们就搬出去。”
齐谨之嗤笑一声,“搬出去?搬到哪儿?客栈?好,就算是客栈,你有钱吗?我是说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银子?”
齐严之语塞。他长这么大。从未为银钱之事上过心?更不用说自己去赚钱了。
沉默良久,他羞恼的嚷道:“总归有法子!”大不了他跟同窗、世交去借。
齐谨之翻了个白眼:“好。就算你有法子弄来钱,你和许爱又以什么关系住在一起?夫妻?哼,无媒苟合?!”
齐严之气得狠了,喊道:“谁说我们无媒苟合?我们、我们请了媒人。还有爱儿的姑母给我们做主——”
齐谨之冷冷的丢出一句话,“婚书呢?”
这年头成亲,可不是你随便找个不知哪里来的媒人一说和。然后有个什么‘长辈’发了话,婚事就能成的。
还需要有正经的婚书。
可婚书这种东西。就不是随随便便凭个人就能弄出来的了。
仿佛被针扎破的气球,齐严之彻底没了气力,他闷头一屁股坐在齐谨之的对面,满脸痛苦、纠结。
齐谨之也不急,端着醒酒汤吸溜吸溜喝着,啧,真难喝!
足足过了一刻钟,齐严之才抬起头,可怜兮兮的问:“哥,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我、我是真的想娶爱儿!”
齐谨之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你须得有拿出手的本事,你大嫂的舅父跟京华书院的山长是好友,可以请你大嫂帮个忙,荐你去京华书院读书,读好了书,有了前程,自然有了资本。”
傻弟弟,这年头就算是私奔,也是需要本钱滴。跟父母‘谈判’,更需要资本哪。
齐严之想了想,貌似有理,点了下头。
齐谨之继续道:“第二,许爱当学习一些规矩、礼数,以及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齐严之有些犹豫,“这个就不必了吧,咱们齐家也不是国公府了。”
齐谨之挑起一边的眉毛,“可你爹还是苏州知府呢。难道你想旁人见到许爱的时候,再把她当做府里的丫鬟?”
齐严之对上齐谨之的眼睛,兄弟两个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齐谨之不躲不闪,认真的说道:“你只要做到了这两点,父亲定会在叔父面前帮你说项!”
齐严之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点头:“好,我听大哥的。”

齐严之去了京城最好的书院,而许爱则留在了文昌胡同,由清河县主请了齐家的积老嬷嬷专门教导规矩。
这与许爱预期的结果根本不一样,她不禁暗自焦急,可再想寻齐严之却找不到了。
京华书院可以寄宿,齐谨之把傻弟弟送进去的时候,早就跟山长、夫子说定,非齐家主人发话,决不许齐严之出书院半步,更不许他接触‘外人’。书信可以传递,但也必须通过正规途径。
而所有通过正常途径送来的书信,都必须先交由齐令先或是县主过目。
没用几天,齐家便顺利将齐严之和许爱隔离开来。
“早该这么做了,”
顾伽罗笑着摇摇头,心道:可算是把这对祖宗给拆开了,耳根子好歹能清净两日。齐谨之也能安安心心的离京。
想到离京,顾伽罗记起一事,唤来紫薇:“事情都办好了吗?”
过去的恩怨她可以暂时不计较,但有三个人,她却不想放过…
第082章 还之彼身
京华书院。
“二爷,二爷,小的回来了。”
一个身着靛青色衣衫的年轻小厮快步来到书院的学子宿舍,找到自家主子的房间,还不等气儿喘匀,便急乎乎的喊道。
“怎样?她、她可还好?”伯父伯母应该不会骗他,可他就是放心不下。
爱儿身边的小丫鬟曾私底下嘀咕,说齐大爷把齐二爷送进书院,根本就是调虎离山的诡计,为得就是拆散二爷和她们家小姐。
雀儿还说,齐二爷前脚离开齐家,县主后脚便会把她们主仆几个赶出去,即便不会明着赶出去,也会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将小姐挤兑出去。
齐严之自然不会听信一个丫鬟的话,可作为一个深陷爱情深潭的毛头小子来说,他心里也有些担心。
是呀,伯父伯母还有堂兄根本就看不上爱儿,万一自己去了书院,他们让爱儿受委屈又该如何?
所以,齐严之临行前,又跑去跟齐谨之谈条件。
齐严之不敢明着说家里人会薄待许爱,只是反复强调,许爱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心爱的女人,如果她遭遇了什么不幸,那么他也、也不想活了。
齐谨之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跳起来,狠狠的抽了蠢堂弟一顿,没打脸,却把齐严之打得嗷嗷叫。
打完了人,齐谨之终于畅快了,淡淡的说道:“放心吧,我们齐家都是光明磊落的人,断不会行那龌龊的伎俩。不管你在或是不在,母亲都会尽心‘调教’许小姐的。”
说着,齐谨之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当然,你若是不相信,大可每隔几日遣人回来看看。”
齐严之被堂兄教训得又羞又愧,但心里的天平还是偏向了许爱,嗫嚅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哥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去书院后。就让九斤每隔两日回府一趟,可、可好?”
齐谨之心塞不已,僵硬的点了下头。
齐严之得到了堂兄的许诺。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再无什么纰漏,寻了个空儿,颠颠的跑去跟许爱辞别。并略带邀功意味儿的将这件事讲给了她听。
许爱闻言,芙蓉面上阴晴不定。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幽幽的说了句:“多谢二爷这般为我筹谋,还望二爷去了书院后,切莫忘了妾。”
齐严之赶忙许下诺言。
两人又是一番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直到夜色渐浓,角门负责放风的婆子打来暗号,一对小鸳鸯才恋恋不舍的分手。
齐严之来到书院的第二天。便命自己的亲近小厮九斤悄悄回齐家打探消息。
“好叫二爷知道,爱儿姑娘很好。吃穿等一应用度也都跟过去一样,”
九斤抹了把汗,详细的将他探查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齐严之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家里一切可还好?”
九斤用力点头,“好、好,都好,大爷和大奶奶已经收拾停当,明日就离开京城了。哦,还有,昨日宫里忽然来了内侍传旨,宣大老爷进宫。”
齐严之一惊,“出了什么事?不是说案子都了结了吗?”圣人好好的召见大伯父作甚?
九斤见齐严之误会了,赶忙摆手,笑道:“二爷放心,大老爷没事。哦,也不对,哎呀,这么说吧,圣人宣大老爷是好事。”
齐严之微怔,“好事?”莫非圣人又忆起了齐家的功劳,觉得大伯父可怜,想重新启用他老人家?
别看齐严之是个不通俗物的书呆子,但他到底是豪门公子,该有的见识还是有的。
特别是关乎家族的大事,齐令宜也曾经跟他讲过许多。
“是呀,是天大的好事呢。”九斤很兴奋:“圣人有意彻底剿灭前朝‘梁逆’,便召大老爷去询问西南各府县的情况,咱们大老爷是什么人哪,在西南待了二三十年,没人比他更清楚那里的情况。大老爷不但详细的说明了西南的民生、军务,还针对前朝‘梁逆’提出了好几条非常有见地的建议。”
九斤说得眉飞色舞,两只胳膊也不住的挥舞,“…圣人甚是满意,直夸大老爷不愧是西南悍将、国之栋梁!”
完、完了?
这就是所谓的好事?
齐严之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连声道:“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圣人虽然没有给齐令先什么封赏,更没有授以官职,但圣人的这番话,却表明了一个态度——齐家的‘旧账’一笔勾销,齐令先可以重返朝堂了。
或许现在不能立时起复,可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圣人定不会忘了他。
而这个机会也不会太遥远,圣人终于要对盘踞云南的梁王动手了。正如九斤所说的那般,想在西南行军打仗,朝廷根本绕不过一个人,那就是西南曾经的土皇帝,齐令先!
屁股决定脑袋,齐严之心思单纯,但出身将门世家,对于这些,他还是有着先天的敏感度。
思及此,齐严之忍不住为大伯和家族高兴。
太好了,大伯和堂兄缺的就是这么一个良机,如今圣人表了态,大伯他们不愁无用武之地,而齐家、终将恢复祖辈的荣耀!

宿舍的另一边,冯明伯正跟小厮说话。
“明日我就不去城外送行了,你跟表小姐和表姑爷好生说一说。就说,让他们一路小心,到了西南稳妥行事。”
该说的都说了,去了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冯明伯神情淡淡的,眼中却仍有几分不舍和担忧。
西南哪…如果他的预测没有出错的话,那个地方,近几年内将会有一场战事。
希望齐大能像他承诺的那般,好好保护香儿,否则——
小厮连连点头。“大爷放心,小的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哦,对了,大爷,孟先生的家眷刚刚抵达京城,您看?”
冯明伯道:“老规矩,直接把人安置到庄子里。”
小厮心领神会。但还是问了句:“那孟先生那儿?”
冯明伯浑不在意。“直接告诉他就好,他是个聪明人。”
两人谈论的孟先生,全名孟复。祖辈起就在云南安家落户,精通好几个民族的语言,并且对当地的一些利益集团有一定的了解。
孟复的祖、父都是读书人,但与科举上却没什么进益。直到孟复,书读得好。人也通透,惟独相貌差了些。
身高五尺左右(即),尖嘴猴腮,皮肤黝黑。若不是双目还算清明,妥妥一副油滑奸诈小人的猥琐模样。
大齐做官,不但要讲究才能。还要看脸。
孟复的才学是尽有的,可他那形象着实让人看着不喜。考中了进士却通不过吏部的铨选。
冯明伯交友颇广,听说了孟复的事,便暗中考察了其为人品行以及能力,发现这人长得不咋样,但却有真才实学,不禁生出招揽的心思。
正巧齐谨之要去西南做官。
冯明伯想了想,齐谨之虽然对西南的军务很熟,可他到底没有做过地方官,对于那些庶务并不了解。
尤其是云南那个地方,地处偏远,多民族混居,朝廷在当地的威慑力不强,反倒是一些豪族、土司掌控了地方。
齐谨之过去,身边必须有个熟知云南情况的人,而孟复便是最佳人选。
经过冯大舅一番运作,孟复摇身一变成了齐谨之的主簿,一家四口随齐家一起赴任。
小厮提到的‘家眷’,主要是孟复的父母亲人。
冯明伯原本接孟家人进京,是为了招揽孟复。
如今孟家父母兄弟十几口人到了京城,冯明伯依然会好好对待人家,但这次却是为了牵制孟复。
西南必有一战,主战场是云南,冯明伯必须确保表妹的安全。
而孟复,为了父母亲人,也会全心全力的帮助齐谨之。
“是,小的明白。”小厮恭敬的答应一声。
冯明伯忽又想起一事,交代道:“还有,平日里多留心一下齐二。”
“是。”小厮点头,心里却嘀咕:唉,表小姐的命真好。话说,表兄当到他们家大爷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世间罕有了。

“哼,顾伽罗的命还真好!”
顾琳满心嫉妒,一想到那日赏花宴的盛况,她的心里就直翻酸水儿。
顾琳的贴身大丫鬟叫绿萼,从小陪她一起长大,很清楚自家主子和二小姐的恩怨。
听了这话,她不敢胡乱插嘴,唯恐一句话说得不如大小姐的意,惹怒了大小姐。
“也不知道她背地里使了什么阴谋诡计,竟然骗得了妙真大师的垂青…”顾琳只想发泄,没人附和也无所谓,一个人嘀嘀咕咕的骂个没完。
绿萼依然垂首不语。
忽然,外头响起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隐隐的还有呼喊声。
顾琳大怒:“外头是谁?这般没有规矩?”
绿萼赶忙走出去,不多时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精明妇人走了进来。
顾琳看清来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谷有才家的,你怎么来了?”
谷有才是顾琳的陪房,现在帮她打理东大街的一处铺面。
来的这妇人是谷有才的娘子,在外院当差,平日里轻易不进来。
这倒也没什么,最让人惊讶的是,谷有才家的满眼惊慌,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顾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噗通’一声,谷有才家的跪在地上,哭喊道:“二奶奶,不好了,方才有人拿着香料铺子的房契来收铺面,还、还说二奶奶已经将那铺子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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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后续
顾琳愣了半晌,才将那番话消化完,瞬间瞪大了眼睛,手颤巍巍的指向谷有才家的:“你、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什么叫‘拿着房契收铺面’?
她什么时候把东大街的香料铺子卖出去了?
顾琳不如顾伽罗金贵,可到底是国公爷的嫡亲孙女,赵国公府的正经大小姐,婆家亦是伯爵府第,出嫁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
而在顾琳的嫁妆中,光京城的铺面就有四处,其中最值钱的便位于东大街,足足五间、上下两层的临街旺铺。
顾琳的舅家正好又在西北任上做官,与西域的胡商关系非常,所以顾琳便将东大街的铺面用来卖香料。
香料铺子的位置绝佳,货源好,再加上掌柜谷有才也是个能干的人,一年下来,能有四五千两银子的进项呢。
顾琳嫁到寿春伯府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因为顾伽罗一事受了婆婆、大嫂的冷言冷语外,其它时候,都是非常风光的。
顾琳能这般受婆家重视,一来是因为她国公府嫡出大小姐的出身,二来也是因为她嫁妆丰厚。
寿春伯府是京中的三流勋贵,早已出现颓势,上下主子都不懂得经营,却养成了骄奢的性子,近几年来,府里早已是入不敷出。
当初顾崇便有些看不上徐家,他更想让大孙女嫁入清贵人家,或是有干才的年轻武将,但谷氏不同意。
谷氏要强了一辈子,当初为了压长嫂(也就是早逝的冯氏)一头,抢一个嫡长孙(or嫡长孙女)的名头,硬是冒着风险催产。赶在顾伽罗落地前一个半月产下顾琳,顺利让女儿成为了顾家的大小姐。
去年年初顾伽罗跟黔国公府订了亲,谷氏急得不行,发誓要给女儿也说一个不逊于齐家的婆家。
奈何形势比人强,谷氏带着女儿四处出席各种宴会,她相中的人家看不上顾琳,而上门来求亲的谷氏又瞧不上;好容易看中了门第。对象却又不出挑;孩子好的。婆婆又有些严厉…
前后忙活了两个多月,顾伽罗都出嫁了,谷氏还没有定下来。
矮子里面拔将军。谷氏最后终于定下了寿春伯府的嫡出二公子。老牌勋贵,家风不错,婆母不是刻薄的人,关键是徐二公子的个人素质很不错。
好。就是他了!
顾则安听了谷氏的分析,亲自去相看了徐善仁。觉得这小子确实不赖,也就同意了妻子的建议。
顾崇虽有不满,但孙女的婚事,到底是父母说了算。幸而徐家虽没什么出挑的人才,却也安分守己。
几十年来,京中风起云涌。寿春伯府一直都平安无事,孙女嫁入这样的人家。或许不会有什么大造化,但定然出不了乱子。
再加上,顾则安不是承嗣的嫡长子,顾崇对他的要求也就没有那么高。只要他们一家子能平安顺遂就足够了。
顾琳却有些愤然,总觉得自己的婚事不如顾伽罗的体面。
谷氏耐心的跟女儿分析,什么徐家门第不高,她嫁过去婆家人都会高看一眼;什么徐善仁为人憨厚老实,徐家男丁鲜少有纳妾的,她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顾琳被说服了,高高兴兴的嫁入了徐家。
也正如谷氏预料的那般,顾琳在徐家颇有体面,就是她大嫂、寿春伯世子少夫人云氏对她也敬让三分。
婆母贺氏对她是各种关照,过门还不到三个月,就让她跟大嫂一起管家理事。
丈夫徐善仁亦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夫婿,每每顾琳大小姐脾气发作的时候,都会耐心的包容,甚至还会伏低做小的哄她开心。
顾琳愈发觉得还是亲娘疼她啊,给她选的婆家、夫婿竟是无一不好!
白天和大嫂一起管家,享受着掌握权柄的威风,以及管事妈妈、奴婢们敬畏、谄媚的目光,晚上则有夫君的柔情蜜意,顾琳幸福得周遭都是粉红泡泡。
新婚是如此的美好,顾琳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徐家的亏空时,都没有任何怨言。
直到顾伽罗闹出丑闻,贺氏和云氏对她开始不满,乃至言语挤兑。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琳这才回过味儿来:什么婆母器重特意许她管家啊。管家是假,想让她拿钱填养活徐家才是真呢。
幸好徐善仁是个厚道的,对顾琳始终如一,让她对这段婚姻才没有彻底失望。
借着顾伽罗的事儿,顾琳称病辞了管家的差事,捂紧了嫁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待顾伽罗惹出的风波平息后,贺夫人提出让她分担家务的时候,顾琳不再热衷,实在推脱不过,她也只是跟在云氏后面打个下手,银钱方面半点不粘手。
随后,顾琳还是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偶尔拿出点银子来贴补家用,但再也不会像过去那般‘大方’了!
贺夫人和云氏暗自不满,可也不敢表露出来。没办法啊,谁让顾琳是徐家最有钱的人哪。
顾琳也清楚这些,所以对自己的嫁妆愈发上心。
这会子却有人告诉她:亲,你最值钱的摇钱树没了,据说还是被你亲自给卖掉的哦!
对上顾琳赤红的双目,谷有才家的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点头:“是、是的,就在方才,有人拿着房契——”
话还没说完,顾琳已经跳了起来,“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把铺子卖出去了?”她又不傻,怎么会自绝财路?
“假的,一定是假的,”顾琳气得火冒三丈,尖声骂道:“好个胆大妄为的歹人,欺诈都欺到我顾家人头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到我的铺子去捣乱。”
她这就回国公府找爹娘,拿爹爹的帖子去顺天府。
谷有才家的壮着胆子,低声回了一句:“二奶奶。我男人看过那房契了,是、是真的。”
顾琳猛地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谷有才家的,“真的?”
怎么可能?
难道是谷有才起了歪心?
顾琳没有气昏了头,脑子飞快的转着,满眼的狐疑。
谷有才家的警觉,赶忙辩解道:“没错。那房契确实是真的。我男人找顺天府的书吏确认过了,说是一个月前,由您身边的顾妈妈亲自出面。将香料铺子的房契转卖了出去…”
顾妈妈是顾琳的奶娘,是她第一心腹之人,掌管着她的私房。
“胡说,顾妈妈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顾琳第一个反应就是驳斥。没错,顾妈妈确实有机会拿到铺子的房契。但顾琳对她非常信任,顾妈妈根本不会、也没有理由背叛她!
谷有才家的苦着脸,“奴婢也不信哪,可问题是。那书吏说了,来办手续的人是个四十来岁、净白富态、右唇角有颗黑痣的妇人。”
而这些体貌特征跟顾妈妈完全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