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吐出五个字,林氏没有等人招呼,直接跪坐在妙真的身前。
妙真道:“是呀,我来了。你我相识一场,好歹有几分香火情,你又请人给我传了那样一句话,我当然要来看看你。”
林氏听出妙真话里的嘲讽,扯了扯嘴角,“多谢大师肯来看我。当年我、我不是有意骗您,而是、而是——”
提到当年的旧事,妙真平静的面孔直接破裂,胸中更是燃起了熊熊怒火,一双保养极好的芊芊玉手捏成了拳头。
“住口,那件事不许再提了!”
妙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方才看到林氏的时候,她还有几分可怜。
林氏毕竟是她疼了好几年的孩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妙真甚至把林氏当成亲生女儿般宠溺。
如果不是妙真,林氏一个出身内务府小官的女儿,根本没资格嫁入齐王府做侧妃。
要知道,皇家不是寻常官宦人家,哪怕是个侧妃,也是有品级、有诰封的。
妙真全心全意的为林氏考虑,掏心掏肺的为她安排好一切,对林家也多有照拂。
结果,回报她的确实一个骗局——林氏,哦不,是包括林氏在内的林家骗了她。
林氏之前托顾伽罗给妙真传话,说了一句‘我是狸猫,您以为是太子的也不一定是太子’。
顾伽罗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妙真却心知肚明。
十几年来,妙真一直寻找她的‘太子’,几年前,她以为找到了。没想到却是个剥去皮毛的狸猫。
而林氏便是那个‘狸猫’。
知道了真相,妙真非常愤怒,但她到底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没有将林氏怎样。
顶多在林氏深陷齐王府后宅争斗泥潭的时候,没有插手,更没有帮忙。
林氏惨败、被送入铁槛庵的时候,妙真更是选择的漠视。
随后。妙真又千辛万苦的找到了陶祺。刚刚跟这个孩子生出了感情,林氏却告诉她,陶祺也不是‘太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林氏为了脱困而故意胡说八道?
还是林氏真的知道什么?
经过这些年的追查。妙真确定,当年出事的时候,内务府曾经参与其中。
另外,当年经手此事的宫女也神秘消失了。
而林氏的生母曾经是宫中退役的宫女。与那个失踪的宫女很是相熟。
妙真不止一次的怀疑,在当年的事件中。或许有林氏母亲的影子。甚至于,那个宫女的失踪与林氏母亲有关系。
照着这个思路推测,妙真觉得,林氏生母极有可能知道‘太子’的真实下落。
只是。林家曾经骗过妙真,‘狼来了’的话喊多了,妙真无法轻信林氏。
所以。顾伽罗几个月前便帮林氏转达了这句话,可妙真却一直都没有反应。
她不是不信。而是在命人继续追查。
为了得到线索,妙真不惜入宫,求到圣人跟前,动用了锦鳞卫的密探。
然而,那件事太久远了,而且本来就是在宫里出的事,许多线索都被人为的销毁了。
就是无孔不入的锦鳞卫密探,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也才只查到了一两条不甚确定的线索。
而这两条线索全都指向了林氏生母。
妙真无奈,反复思考了好几日,最后还是来铁槛庵询问林氏。
“…对不起,大师,当年是我骗了您,”
林氏看着妙真愤怒的双眸,嘴角动了动,带着几分愧疚的说道:“我、我只是不想像家里的其他姐妹一样,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然后平平庸庸的过一辈子。”
林家也算是世代官宦,近百年来都在内务府当官,即使前朝覆灭、新朝建立,林家在内务府的官职也没有改变过。
而与林家门当户对的则是其它几个内务府的‘世家’,官职不高,却是皇室最亲近的人。
油水多,是非也多。
家里明明富得流油,却不敢表露出来。林氏从小看着祖母、母亲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出嫁的姑母、姐姐们,也不过是从这个门里嫁到了另外一个‘低调’的家中。
不敢养奴蓄婢,不敢穿金戴银,每日里却要亲自操持家务,一辈子都要像个窘困的京中小官吏女眷般憋憋屈屈的过日子。
林氏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她想跳出内务府‘世家’的圈子,她想嫁入高门,想过随心所欲的豪奢生活。
所以…她便借着生母临终前告诉她的一个秘密,编织了一个谎言,利用妙真,实现了她的愿望。
只可惜‘美梦’很快就被打破了,林氏也深陷绝境。
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离开铁槛庵这个鬼地方,哪怕出去后过贫苦的生活。
妙真冷冷的看着林氏,“你倒诚实。”
林氏自嘲的笑道:“我知道大师不再信我,但我现在,大师,您看看我现在的模样——”
林氏的右手在自己面前上下比划了下,很直白的说:“我现在比鬼好不了多少。顾大奶奶刚来铁槛庵的时候,大白天都被我吓得变了脸色。”
林氏想哭又哭不出来,五官有些扭曲,愈发显得她形容丑陋不堪。
跟五年前那个容貌超凡脱俗的京城第一美女天差地别。
妙真从心底里恨林氏,可是看到她这般模样,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在铁槛庵待了三年,林氏确实受了不少罪,经历了那么多,对于现在的林氏来说,没有什么比离开这里、重获自由更为重要!
林氏继续道:“我对不起大师,我也不敢奢求您的宽恕。我、我只想离开这里——”
妙真挑眉,却没有说什么。
林氏知道妙真在等自己‘坦白’,她等了这些日子,为得就是这一刻。没有丝毫犹豫,悄声道:“当年那事,我母亲确实知情…”
妙真不想听废话,直接打断她的话:“那孩子到底在哪里?可有什么证据?”
林氏也不恼,向前探了探身子,用轻不可闻的声音低语了两句,然后又向后撇开身子。“证据。当然有。我一并交给齐家的顾大奶奶了。大师若是不信,可去寻顾大奶奶索要。”
妙真的眉头紧锁,想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再信你最后一次。如果让我发现你又骗了我,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氏咧嘴露出微黄的牙齿,“我发誓,我所说的全都是实情。如有半点虚假或是隐瞒,便会像静虚老贼尼一样。被天降的神火焚身而亡,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静虚被神火焚身,称得上大齐王朝最诡异的事件。静虚虽然没有被烧死,却也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林氏拿她来发誓,誓言还说得那般狠毒。足见她的诚意。
妙真细细的咀嚼了下林氏的毒誓,没有发现漏洞。这才说道:“很好,希望你记住你的誓言。如有违背,就算老天爷不收你,我也会亲自动手!”
辛苦寻求了十几年,妙真的所有耐心都要被磨光了。
找不到那个孩子,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妙真不怕死,世间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但在她临死前,她不建议拖几个人当陪葬。
妙真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林氏如果还敢骗她,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林氏听出妙真话里的威胁,她笑得很是坦荡,用力点了下头:“我省得。”
一刻钟后,妙真便离开了铁槛庵,在她的马车里,林氏一身素净的尼姑袍服,低眉顺眼的坐在角落里。
而林氏所住的小院里,贺氏独自坐在卧房里的大炕上,手里拿着绣花绷子,眼睛却望着林氏的房间。
从清晨到黄昏,贺氏盯了一整天,林氏都没有再回来。
以往在铁槛庵出现类似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人出了‘意外’。
但有了顾伽罗的例子后,贺氏忍不住怀疑,林氏不是死了,而是被人救了出去。
贺氏冷静下来,仔细回想着,猛然记起顾伽罗离开的那天,林氏曾经跑来跟顾伽罗说了什么,还塞给她一个东西。
莫非…是顾伽罗想办法救了林氏?!
如果不是顾伽罗,贺氏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肯帮林氏。
“好个顾氏,有能力帮林氏,却将我忘到了一旁,”
贺氏用力捶了下破旧的小炕桌,恨声骂道:“我还当你是个人物,不想你竟这般背信弃义!”
“阿嚏!阿嚏!”
顾伽罗揉了揉鼻子,心道,这是谁在背后念叨自己啊。
“大奶奶,您没事吧?莫不是着凉了?”紫薇关切的问道。
顾伽罗拿帕子按了按鼻下,道:“没事儿。许是早上吹了点儿风。对了,慧香回来了吗?”
不得不说,贺氏冤枉顾伽罗了,顾伽罗并没有忘了她的请托,更没有想过‘背信弃义’,实在是杨绮一直不在京城,顾伽罗想帮忙传话都没有机会。
而且吧,顾伽罗心里对杨怀瑾一家也是非常排斥的。
杨怀瑾想攀高枝另娶贱人,哦不,是另娶贵女,他大可正大光明的提出解除婚约。
可他却既想做婊子还想要贞节牌坊,硬是使了下三滥的伎俩,诬陷未婚妻‘失贞’,还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
害得未婚妻几次寻死,更害得未婚妻一家名声扫地。
未婚妻的两个丫鬟以死证明主子的清白,随后又发现了那可怜女子清白的证据,满京城的人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结果杨怀瑾和永嘉郡主却又使出毒计,命人仿着那女子的内衣样式,做了上百件的肚兜,然后让一些市井无赖弄到了大街上,当众污蔑、羞辱人家。
随后还命人假扮采花贼…
一计接着一计,大有不把那女子逼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杨怀瑾作恶的时候还懂得遮掩,永嘉郡主蛮横惯了,却没有什么忌惮。
是以,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女子可怜,可平阳跋扈、永嘉郡主势大,只能眼睁睁看着永嘉郡主风风光光的嫁入杨家,而那女子则拿匕首在喜堂上自刎。
杨家的名声彻底坏了。
京中的贵妇们碍于豫王府和永嘉郡主,不得不跟杨家来往,但私底下,大家都非常不齿杨家的为人。
一想到那些陈年旧事,顾伽罗就忍不住叹息:“好好的,贺氏作甚要传话给杨绮?!”
第051章 歪打正着
“回大奶奶的话,慧香刚刚回来。”
紫薇觑了眼顾伽罗的脸色,试探的问道:“大奶奶有事吩咐她?奴婢这就把她唤来?”
顾伽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紫薇会意,赶忙转身出了西次间,叫来一个小丫鬟,低语了几句。
不多时,慧香便从倒座的卧房里快步走了来。
“都查到了什么?”顾伽罗没有废话,直接问道。
慧香躬身站在炕边,压低声音,详细的将自己兄长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回禀出来:“…新婚一过,勉四奶奶便开始四处交际。”
慧香掰着手指,“几天前,勉四奶奶去了谢家,我大哥去打听了下,原来是谢家的老太君旧疾犯了,太医诊治后,症状虽有减轻,却始终不能根除。不知谁在谢家大太太耳边提了一句,谢家大太太便给勉四奶奶下了请帖…”
谢家老太君是跟大长公主同辈的人,今年已经七十岁了。早年丧夫,她一个寡妇带着唯一的儿子,上要伺候公婆,下要支撑谢家的生意,还要教养儿子,着实受了些苦。
传说谢家老太君还曾亲自带领商队东奔西走,甩过马车,受过刀伤,最严重的一次,险些被运河的水贼一把大火给烧了。
谢家能有今日的辉煌与豪富,谢家老太君是第一功臣。
是以,谢家上下异常尊敬老太君,哪怕老人家早已不管事,现任的家主和谢氏的族长也把她当老祖宗一样的供奉着。
家里豪富,儿孙孝顺,谢家老太君的日子过得无比顺畅、舒适。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老太君的身体却垮了下来。早年间的种种磨难和病伤,现在全都冒了出来。
尤其是到了春秋换季的时候,老人家定会生一场大病。
前几年还好些,太医诊了脉、开了药,过个十天半个月,老太君的病便能康复。
但现在老太君的各项身体器官都开始老化。再加上旧伤留下的病根儿。今年还没有出正月,老太君便病倒了。
太医院的太医轮番请了一圈,各种珍贵的药材流水般进了老太君的肚子。谢家的男女主子们排班在病榻前侍疾,但老太君的病情却始终没有好转。
一直拖了两个多月,且瞧老人家的病情,竟是越来越严重了。
谢家上下急得不行。谢家的几个老爷到处打听好的大夫。
恰在这时,姚希若的名字便被人‘无意间’的提了一句。谢家原本并不信一个闺阁女子会有什么神奇的医术。
但病急乱投医,谢家大老爷为了救祖母的病,压着心底的怀疑,让妻子出面。请姚希若来给老太君诊脉。
姚希若身怀‘玄医医术’,自然是手到病除。
只两三日的功夫,谢家老太君已经能自己坐起身了。
顾伽罗的神情有些复杂。她已经猜到姚希若有‘奇遇’,可看着她这般左右逢源、大杀四方。心里忍不住有些嫉妒。
“呵呵,表姐出手,谢家老太君定能康复,”
顾伽罗没有察觉,她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醋意,“经过此事,想必谢家对她非常感激吧。”
慧香点头:“外头传说,谢家大太太想送给勉四奶奶几间上好的铺面,却被勉四奶奶婉拒了。坊间还有个说法,说勉四奶奶要跟谢家大奶奶合伙开个药膳铺子…”
谢家是大齐第一皇商,富可敌国,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毫不夸张的说,京城三分之一的商铺都是谢家的产业。
姚希若救了谢家的老祖宗,慢说是几间铺子了,就是送给她谢氏商号的干股,谢家也舍得。
但姚希若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人,她很懂得取舍之道,没有平白要谢家的铺面,而是选择了跟谢家合作。
虽然慧香所言都是‘坊间传说’,但顾伽罗很了解姚希若的品性,她忍不住点头:“这确实是姚希若的手笔。对了,除了谢家,她还去了谁家?”
慧香说:“还有安成侯府…哦,对了,勉四奶奶还去拜访了京华书院的山长夫人。”
顾伽罗皱眉,姚希若去杨家,目的很明确,可她为什么去拜访山长夫人?
姚希若的兄长姚希贤本来就是京华书院的学生,且他遗传了父祖的基因,很会读书,夫子们都很看重他。
姚希若是个功利的人,做任何事都要求结果。
姚希贤本身很出色,根本不需要走后门,姚希若便不会浪费她宝贵的精力。
“你再见到全大哥的时候,记得跟他说一声,让他有时间去打听一下京华书院有什么新鲜事儿。”
顾伽罗不放心,直觉告诉她,姚希若不会做无用功,她去京华书院定是有所求。
除此之外,顾伽罗还决定,待会给表兄写封信,问问他书院里可有什么异常。
“大奶奶放心,奴婢明白。”慧香连连点头。
冯全是慧香大哥的名字,顾伽罗看在冯妈妈的面子上,便尊称他一声‘全大哥’。
顾伽罗回齐家的时候,将冯家一家全都带了来。
冯全没有固定的差事,整日在二门候着,顾伽罗在街面上有什么事儿,都直接交给冯全负责。
表面上,冯全并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但慧香以及冯家人都明白,顾伽罗这是把冯全当心腹使唤。
而且每次顾伽罗吩咐冯全出去跑腿儿,抛开正常的花销,还会有额外的赏赐。
几个月下来,冯全只‘打赏’一项,便得了七八十两银子,如果再加上正常的月例,冯全手里已经攒了近一百两银子呢。
在大齐,寻常百姓人家,一个月的花销也不过二两银子,而冯妈妈一家在庄子上的时候,全家人一年也赚不到一百两。
“大奶奶,还有什么需要大哥去做的事吗?”
能被主人重用、还油水丰富,这么好的差事,自然要好好去做。慧香明白其中好处,比冯全还要积极。
顾伽罗想了想,道:“哦,还有一件事,你让全大哥有空去安成侯府转转,看看能不能跟门房或是什么管事套个交情,我有封信想送到杨家七小姐手里。”
慧香机灵,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顾伽罗的意思,“大奶奶,您的意思是以匿名的形势将信送到杨七小姐手里?”
其实,顾伽罗如果想正大光明的给杨绮写信,也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有些唐突,毕竟顾伽罗或是齐家,跟杨家都没有什么交情。
哪怕齐勤之在和杨绮议亲,但消息还没有传出来,杨家和齐家还不是姻亲。
顾伽罗却让冯全去安成侯府门外打探消息、传递信件,摆明就是不想让杨绮、以及杨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顾伽罗但笑不语。
慧香立刻明白了,赶忙应了一声,道:“大奶奶放心,大哥没有什么大本事,却最善于跟那些小厮、管事妈妈打交道。不出三日,大哥定能将信送进去。”
顾伽罗满意的点点头,“全大哥的能力我自是相信的。”
说罢,从炕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慧香,“记住,一定要让永嘉郡主所出的杨七小姐看到这封信。”
…
冯全果然是个善于跟人打交道的人,去安成侯府转了两天,便和西侧角门的一个小管事套上了交情。
巧的是,那小管事的大嫂就在杨绮院子里当差,虽不是什么管事,却能接触到杨绮。
于是,第三天清晨,顾伽罗用左手写的一封信便出现在了杨绮的妆台上。
杨绮今年十六岁,父母品德不好,但都生得一副好皮囊,杨绮汲取了父母的长处,五官精致、身形袅娜。
只可惜,她自幼体弱,天天药汤不断,原本白皙的皮肤蒙上了一层病态的惨白,身子也很是单薄。
似她这样病弱的人,应该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但大家别忘了,她的外祖母是大名鼎鼎的平阳大长公主,母亲亦是以彪悍、狠辣闻名的永嘉郡君,有如此强大的母系基因,又身为父母唯一长大成人的女儿,杨绮被宠溺的程度可想而知。
如此遗传、如此骄纵,杨绮又岂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好没规矩的贱婢,什么阿猫阿狗写得信都敢往我跟前送?也不怕脏了我的眼睛?”
杨绮坐在妆台前,眼睛看着那一尺高的水银玻璃镜,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娇怯,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子戾气。
她的声音很轻,但吐出的话语却不怎么好听,“哼,今个儿敢往我跟前随意传递信件,明个儿是不是就敢放陌生人进本大小姐的院子?”
不远处的地上跪着一个小丫鬟,早已被吓得抖若筛糠。
不过,能在杨绮的院子里存活下来,那丫鬟也不是蠢货,且她敢接下这份差事,自然准备了应对之词。
身体的颤抖是本能反应。
就听那小丫鬟哆哆嗦嗦的辩解:“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奴婢只是听外头传话那人说,此事与赵探花有关——”
杨绮猛地转过身,急声问道:“谁?和谁有关?”
小丫鬟心中大定,但还是装着惶恐的模样:“赵楚赵探花。哦,就是太医院贺院正的女婿,现任翰林院编修的赵探花。”
杨绮一把抓起信封,一目十行的将信读完,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笑容:“太好了,终于知道贺氏的下落了…对了,齐家的亲事必须退掉,哈哈…”
第052章 羞辱
遗传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
四十多年前,平阳放着满京城的诸多未婚贵公子不管,偏偏看中了卢子修这个有妇之夫,为了抢走别人的丈夫,不惜狠心将人家原配鞭打致死。
十几年前,平阳的独生女永嘉郡主倒是没有选中有妇之夫,可她喜欢的杨怀瑾却是个订了亲的人,为了嫁给他,她接连出手,生生逼得人家未婚妻退了婚,最后自刎而死。
而在两年前,平阳的唯一外孙女杨绮去茶楼吃茶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新科进士骑马夸街,她一眼便相中了俊美探花郎赵楚。
巧的不能再巧的是,赵探花早已娶了太医院院正家的嫡长女。
杨绮却不管这些,她继承了外祖母和母亲的‘强悍’基因,自幼听着两位前辈的各种丰功伟绩长大,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再者,贺家虽然是医药世家,在京中和宫里颇有些地位,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大夫。
杨绮不是公主,却被家里纵得比公主还要骄纵,贺氏一个太医的女儿,杨绮还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只是,就在杨绮准备朝贺氏下手的时候,贺氏却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好容易病愈后,贺氏又以养病为由,去了赵楚的老家登州静养。
杨绮和她的外祖母、母亲一样,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反复确定贺氏去了登州后,她也打着‘养病’的旗号,一路追了过去。
杨绮有她两位长辈的彪悍和狠毒,却没有遗传到两人的好身体。
经过长途跋涉,她刚到登州便病倒了。
跟随的管事妈妈们又是请大夫,又是寻好药的。足足折腾了好两三个月,杨绮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杨绮的身体好转后,便立刻命人去赵家田庄找人。
但不知为何,杨绮派了好几批的人去赵家,只是确定了贺氏在庄子里,却未能亲眼看到本人。
杨绮好不气恼,加派人手继续搜寻。
如此又折腾了几个月。还是没能找到贺氏。
杨绮忍不住怀疑贺氏根本就不在赵家的田庄。更有甚者,她根本就没有回登州。
杨绮不禁猜测,莫非自己喜欢赵楚的事被贺氏察觉了。贺氏害怕自己朝她动手,提前躲了出去。
心理阴暗的人,想问题的时候也不会太阳光。
杨绮自己心里有鬼,便觉得贺氏‘狡诈’。
但不管她怎么想。也不管她如何打探、搜寻贺氏的下落,贺氏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恰在此时,杨绮的弟弟杨维病情加重,杨怀瑾和永嘉郡主心急如焚,担心儿子的同时。也担心远在登州的女儿,唯恐当年的血誓应验——生子夭折,生女早亡。贱人毒妇断子绝孙!
永嘉郡主便接连派人去登州接杨绮。
正巧杨绮想回京探访贺氏的消息,也有些担心弟弟。顺势回了京城。
又是一番路途劳顿,杨绮还没进家门就病倒了。
还是姚希若出手,不但治好了杨维的怪病,杨绮的病情也稳定下来。
永嘉郡主亲眼见识到了姚希若的神奇医术,为了能保住一双儿女的性命,这才生出将杨绮许配给齐家的主意。
“齐家虽然没了爵位,但根基还在,且我那位好姨母最会‘经营’,手里的私房钱肯定不少,”
永嘉郡主苦口婆心的跟女儿商量:“齐勤之是嫡长孙,承袭绝大多数的家业。再者,他生得也好,允文允武的,嫁给他也不算委屈了…”
永嘉郡主想跟齐家联姻,也不全是为了保住杨绮的性命。
今时不同往日,先帝驾崩,平阳病逝,永嘉郡主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豫王府虽然还在,可并不得当今看重,十几年下来,渐渐远离政治中心,早已沦落为闲散异姓王。
杨家就更不用说了,杨怀瑾本来就是侯府的二房,因为太夫人还在,杨家不能分家,杨怀瑾一家才得以继续住在侯府。
一旦老人家去了,安成侯府定然分家,到时候杨怀瑾便从侯府二老爷变成了侯府旁支。
杨家唯一的依靠便是永嘉郡主这个空头郡主了。
永嘉郡主的名声太差,杨家二房又有血咒的阴影,最最要紧的一点,杨绮身体不好,根本就没有太好的人家求娶。
而求上门来的人家,基本上全都是贪恋侯府或是豫王府权势的落魄户,那些求亲的子弟更是斗鸡走狗的纨绔,永嘉郡主一个都瞧不上。
矮子里头挑将军,齐勤之勉强入了永嘉郡主的眼。
但杨绮却看不上齐勤之,她既然知道了贺氏的下落,且贺氏还托人跟她送信,表示只要杨绮能帮她离开铁槛庵,她就跟赵楚和离,杨绮就更不同意齐家的亲事了。
“娘,齐勤之若真的这么好,赵氏为什么拼着亲生女儿不要,也要跟他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