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琪的指挥使确实货真价实,半点水分都没有。辖下设了五个千户所,最标准的卫所配置呢。
若是这么一对比,齐谨之竟逊于萧如琪好多筹。
另外,萧如琪姓萧,有个做亲王的祖父,这又让他的优势多了几分。
“表亲?”
齐谨之的眼神有一瞬的冰冷,这年头,慢说什么表亲了,就是嫡亲的舅甥都会相互算计呢。
想到水西的舅舅,齐谨之心念一动,“嘶~安南设置了卫所,西南的兵力分布格局势必有所变动,水西大营,约莫要被架空了。”
安南王府倾覆,整个安南群龙无首,虽然在朝廷看来,安南是个鸡肋,但大片的土地也不能弃之不要啊。
但圣人不想再弄一个‘安南王’出来,所以安南设置卫所是必然的。
可圣人放着满朝文武这么多官员,却唯独选了一个姓萧的宗室来担任安南卫指挥使,这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顾伽罗心下一凛,她没有去想什么水西大营,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家的利益,“大爷,你说,京里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齐家没有在水西重新建立势力,而是悄悄潜入了安南,在王府被朝廷清算后,第一时间抢占了许多地盘。
王府残存的一些兵力,齐谨之也命人暗中收拢起来,在安南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除了人力和土地,齐谨之还将王府的几处翡翠矿弄到了自己手里。
只这一项,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给齐谨之带来了巨额的利润。
更不用说前两个月齐谨之下乡主持春耕的时候,安南那边的人传来消息,他们在安南西南部竟发现了一个银矿。
齐谨之和顾伽罗夫妇惊喜了好些日子,悄悄跟京中的齐令先汇报了一番,然后就安排人偷偷去开采。
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银矿的各项工作全部到位,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再有两个月就能有产出。
可朝廷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派了宗室来组建卫所,这让顾伽罗不得不多想。
齐谨之沉吟片刻,摇头道:“应该没有。咱们这边进行得十分隐秘,连水西那边都没有察觉,更不用说京里了。”
要知道马翰泽可是圣人的铁杆心腹,倘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定会第一时间上报,他可不会管这事是不是跟自家外甥有关。
齐谨之神色有些凝重,“不过,萧如琪一来,银矿的事儿就有些麻烦了。这事,瞒不住人的。”
至少瞒不住一个拥有五千户军户的指挥使。
顾伽罗愈发担心了,“这可怎么办?”
好好一个银矿,在安南的大好局面,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拱手让人?
这些真要是都被萧如琪拿走,慢说齐谨之舍不得,就是顾伽罗也不乐意!
顾伽罗咬着下唇,细细的想了又想,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试探的说道:“要不,我、我给大师写封信?”
妙真大师俗家名字萧妩,身份乃安亲王府的大小姐,是萧如琪的嫡亲姑母。
或许,他们可以试着通过妙真大师跟萧如琪谈一谈,要是能一起合作,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啊。
齐谨之紧锁眉头的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点了下头,“这倒是个法子。不过,我还是先跟父亲商量一下。”
他不是不相信顾伽罗,而是不信妙真大师。毕竟妙真跟萧如琪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反观顾伽罗,只是妙真莫名喜欢的一个别人家的女孩儿罢了。
顾伽罗却异常笃定,“商量是肯定要商量的,不过我觉得大师会站在我这一边。”
齐谨之定定的看着顾伽罗,顾伽罗满眼的自信。
夫妻对视良久,齐谨之才慢慢的说:“我知道了,我会详细禀明父亲的。”

京城。
被齐谨之夫妇讨论的萧如琪,此刻正恭敬的跪在静月庵的静室里,与妙真大师说话。
“这次多亏姑母了——”萧如琪生得五官清秀,消瘦修长的身形,看着很是干净、疏朗。
妙真大师伸手打断他的话,淡淡的说道:“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虽多年不在王府,但到底是安亲王府的女儿,你是我的侄儿,我理当照拂。”
“不管怎么说,侄儿都要感谢姑母。”萧如琪郑重的叩了个头,所有的感激都在他的行动之中。
妙真大师摆摆手,她原就是个清冷的性子,对于萧如琪这些侄子、侄女,她真心没有太多的感情。
她之所以愿意给萧如琪一个机会,看重的是这小子的性情。
“你此去安南,我有两件事要说与你听…”
第126章 博衍
“大奶奶,贺半夏从京城回来了!”
紫薇凑到顾伽罗耳边,低声说道。
顾伽罗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抬起头,“哦?她人已经回到乌蒙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贺半夏是不是已经回府衙了。
紫薇点头,小声的回禀道:“不过她没有直接回府衙,而是去了一趟城南的药铺。”
“这倒也正常。”
顾伽罗点了下头,贺半夏在乌蒙这几个月可没闲着,除了盯着城郊种植园,还借着乌蒙商业繁荣的东风,在城南开了一家叫做济民堂的药铺。
日常无事,贺半夏都会在济民堂坐诊,她人品不咋地,但医术却是不坏。
而且两个月前,贺半夏离开乌蒙去京城前,还曾经特意请了声名鹊起的女神医姚四奶奶来济民堂义诊,所需的药材也都打折销售,着实赚取了不少百姓的称赞。
什么悬壶济世,什么仁心仁术,那几天乌蒙的大街小巷就没有别的新闻了,全都是称赞贺半夏和姚希若的话语。
经此一事,贺半夏的济民堂算是在乌蒙打开了局面,其风头更是一度压过了燕大夫开设的燕氏医馆。
随后贺半夏便启程赶往京城,顾伽罗估摸着,她此次回来定是有所动作。
果然,就听紫薇迟疑的说道:“还有件事,婢子不知道是不是与贺半夏有关。”
顾伽罗挑眉,“什么事?”
紫薇道:“盯着济民堂的眼线前两天曾经上报,说是看到了姚四奶奶——”
顾伽罗忙问道:“姚希若来乌蒙了?”她怎么不知道?
还是,姚希若知道贺半夏回归的消息,故意提前赶来跟她密谈?
紫薇点头。“眼线觉得奇怪,按理说,姚四奶奶是您的表姐,又是隔房妯娌,不管从那边的关系来说,她来乌蒙都该知会一声。除非,”
顾伽罗冷冷一笑。接过话头:“除非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让我知道她的行踪。不过,你放心,她很快就会上门。”
姚希若了解顾伽罗。顾伽罗又何尝不清楚这位死敌的脾性?
顾伽罗笃定,姚希若行事周密,自负又骄傲,她每走一步前定会再三确定。绝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上次她能算计姚希若成功,主要还是姚希若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化。轻敌所致。
如今她们彼此都清楚对方的手段和能力,再度交手的时候,必然会小心再小心。
“不会吧,她、她不怕咱们怀疑她?”紫薇有些不理解。按照她的想法,姚希若既然想秘密行事,何不坚持到底?
顾伽罗勾起唇角。“怕?呵呵,姚希若那么自负。她得意还来不及,怎么会怕?”
主仆两个正说着,外头忽的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大奶奶,姚四奶奶来了!”
顾伽罗的笑纹加深。
紫薇则无比佩服的看着自家主人。
“香儿,最近可还好?肚子里的小家伙可还乖巧?”
姚希若笑语盈盈的和顾伽罗寒暄,目光掠过顾伽罗微凸的小腹时,瞳孔微微收缩了下,但很快又遮掩过去。
顾伽罗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心下愈发警觉。
姚希若却似普通的‘长姐’那般,无比关切的询问着顾伽罗的日常。
像什么胃口如何啦,有没有孕吐啦,夜里睡眠可好…等等问题,一边问还一边用专家的口吻解说着,并细致的说一些调理胃口、安神助眠的小秘方。
顾伽罗也非常捧场的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每每听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忍不住的点头,适时的询问几句。
姐妹俩交谈的气氛十分融洽,丝毫看不出她们是最厌恶彼此的冤家对头。
“叮!发现一级能源体,建议宿主吸收!”姚希若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忽然好些日子没有动静的系统叫嚷了起来,惊得她险些变了颜色。
但姚希若到底不是凡人,脸色有一瞬的改变后,立刻恢复了正常。
她的双眼如同雷达一般在布置温馨的西次间扫描着,最后落在了靠墙的百宝阁上。
哦不,确切来说,是百宝阁的某个摆件上。
噫?那、那时翡翠白菜?!
姚希若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但她的理智还在,为了不引起顾伽罗的怀疑,故意装着才发现的模样,轻‘咦’了一声,“好精致的玩意儿,这是玉石雕琢的?”
她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起身踱步来到百宝阁前,伸手就要去摸那白菜——有系统在,她只需将手搭在上面,便能吸收翡翠白菜中蕴藏的大量能源。
殊不知顾伽罗对她甚是防备,尤其是方才她的短暂失态,也落在了顾伽罗的眼中。
顾伽罗并不清楚姚希若想要做什么,但本能的觉得还是不要让她接触白菜为好。
她飞快的给紫薇使了个眼色。
紫薇会意,一个箭步冲到姚希若近前,侧了侧身子,巧妙的用肩膀挡开姚希若伸出的手。
紫薇嘴里还说着,“回姚四奶奶的话,这是极品翡翠雕琢,是我们大爷送给大奶奶的礼物,大奶奶非常喜欢,轻易不许旁人沾手。就连平日里的清理,也都是大奶奶亲自动手…还请姚四奶奶见谅。”
一语毕,她竟是站在了百宝阁前,将那翡翠白菜遮得严严实实。
姚希若微怒,可她又不能跟个丫鬟置气,不虞的转头看向顾伽罗。
顾伽罗却似没有看到,象征性的说了句:“紫薇,不得无礼。”
多余的话却一个字都没说,更没有主动提出让姚希若把玩那白菜。
顾伽罗的意思非常明白,翡翠白菜是她的心爱之物,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能碰。而姚希若自然也在‘任何人’的范围之内。
姚希若气结,却也无奈何,现在还不是跟顾伽罗扯破脸的时候。
不能吸收翡翠白菜的能量确实可惜,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顾伽罗‘配合’。
讪讪的笑了笑,姚希若自圆自话的说了句:“原来是大爷送的礼物啊,呵呵。是该好好珍藏。”
她怏怏的回到南窗下的椅子上。端起茶碗,轻啜了几口茶。
温热的液体滑入肠胃,她的情绪慢慢控制下来。
待放下茶碗的时候。姚希若又是那个挂着端庄温婉笑容的标准贵妇。
姚希若的一连串反应,顾伽罗全都看在眼中,心中再次赞叹:好个姚希若,难怪‘顾伽罗’会输得那么惨!
“香儿。听说你和济民堂的贺半夏走得很近?”
姚希若身子前倾,故作神秘的低声问道。
‘听说’?哈。好个‘听说’!贺半夏在乌蒙府衙住了好几个月了,姚希若居然才听说。
顾伽罗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但很快又被她掩了下去,她轻笑道:“是呀。当日我在铁槛庵、曾经与她共处一个院子。如今他乡再遇,我便跟她有了些来往。”
姚希若的一双黛眉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欲言又止的说了句:“香儿,我与那贺半夏也有些联系。之前还曾经受邀来济民堂义诊,但、但前几日,我收到京中旧友的来信,信中提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呃,都与贺半夏有关。”
顾伽罗微惊,这不是装得,她是真的意外。姚希若明明和贺半夏是一个船上的同谋,怎么这会儿,她却主动跑到自己面前来揭露贺半夏?!
姚希若是故意试探,还是另有阴谋?
顾伽罗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两只眼睛更是紧紧的盯着姚希若,绝不放过她的任何一点儿情绪波动。
姚希若却仍满脸担忧与关切,轻咬下唇,为难的说:“具体什么事,我、我不能直接告诉你,因为那位旧友叮嘱我要保密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那贺半夏很危险,你、你千万别和她再搅合在一起了。”
顾伽罗脑中充斥着各种猜测,她故意做出惊讶的模样,轻呼道:“不会吧?贺半夏应该不会害我的。而且、而且我现在跟她合伙做生意,应、应该不会有事吧?”
姚希若没有如顾伽罗所愿的追问‘什么生意’,而是做出一副焦急的神情,迭声劝说:“哎呀,香儿,你听我一句劝,赶紧跟贺半夏断了,别管什么生意不生意了,人平安最要紧…其他的,我不能多说,你只记住一件事,离贺半夏远着点儿。”
说完这些,她唯恐顾伽罗追问,竟匆匆告辞离去。
望着姚希若近乎仓皇的背影,顾伽罗心中疑惑丛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京中有变?
莺粟的‘神奇效用’终于被人发觉了,然后朝廷开始追查?
应该不会啊,顾伽罗曾经推测过贺半夏的计划,在她的计划里,至少要等到顾伽罗的种植园收获了莺粟果,有了切切实实的证据,莺粟的真面目才会被人揭露。
然后,顾伽罗这个最大的种植园主则会成为最恰当的替罪羊,承担下莺粟引发的所有恶果。
而现在,郊外的莺粟花刚刚开满整个山坡,妖孽的红色让人心惊。距离蒴果成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现在暴露,顾伽罗完全有时间提前销毁证据啊。
还是姚希若对贺半夏太自信了,觉得贺某人口才好得能忽悠住顾伽罗?!
“紫薇,萧十三回来了吗?”
顾伽罗沉默的坐了片刻,忽然问了一句。
紫薇赶忙回道:“还没有。”
顾伽罗又问:“那京里可有什么消息?”
紫薇摇头,“暂时还没有!”
顾伽罗心绪有些混乱。
“哎哟~”
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凑热闹,用力的踹了她一脚。顾伽罗下意识的轻哼出声,手抚上小腹,清晰的感觉到胎儿的活力,她烦躁的情绪得到了舒缓。
但很快,她脑海中又闪现出姚希若那古怪的眼神,刚刚放下的心又不安的跳动起来。
“拿纸笔来,我要写信!”
顾伽罗眼底写满坚毅,她的宝宝,她绝不容许有人伤害。

傍晚时分,齐谨之从衙门回来,迎接他的便是顾伽罗熟悉的笑脸。
“今天可还好?小家伙没有闹你吧!”
齐谨之习惯性的问了句,褪去外裳,换上家常的衣服,他趴在顾伽罗的小腹上,静静的听了一会,而后有些失望的说道:“不是说他已经能动了吗,怎么我每次都感觉不到?”
自从知道顾伽罗怀孕后,齐谨之就没少咨询曲妈妈、燕大夫等一干专业人士,了解了不少孕妇和胎儿的常识,清楚的知道胎儿每个阶段的变化。
顾伽罗怀孕五个月后,每天跟儿子打招呼,变成了齐谨之这个新手傻爹的必修课。
只可惜,那个还不知道性别的小宝贝儿很顽皮,白天没少跟娘亲玩耍,可一到了爹爹这儿,他就动也不动。
为此,齐谨之没少跟顾伽罗抱怨。
顾伽罗笑得满足又温暖,“下午的时候他还踹了我几下,约莫是累了,等他再动的时候,我叫你!”
齐谨之轻轻拍了下顾伽罗的肚皮,佯怒的笑骂了一句:“好个促狭的小家伙,这么小就知道跟阿爹淘气?看等你出来后,阿爹怎么收拾你…”
傻爹爹说着傻话,引得顾伽罗又好笑又好气。
夫妻两个说笑了一会儿,顾伽罗随口问了问外头的事。
齐谨之猛然想起正事,坐直了身子,从袖口里抽出一封信,“父亲来信了,表字也都取好了,你看!”
说着,将信纸递到顾伽罗眼前。
顾伽罗接过信纸,一双凤眸上下浏览着,终于看到了两个字,“博衍?楚辞有云,‘音乐博衍无终极兮,焉乃逝以徘徊’。父亲取这两个字,是取‘广远’之意吗?”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绵延、广大的意思。
反正就是期望齐谨之能沿袭齐家祖先的宏志,将齐氏一门发扬光大。
齐谨之微微颔首。
顾伽罗轻声喃呢着,“齐谨之,字博衍,齐博衍!”
齐谨之笑着点头,没错,他以后就是齐博衍了。
顾伽罗伸手按了按齐谨之的酒窝,夸了句:“好名,好字,父亲对夫君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呢。”
齐谨之捉住顾伽罗的柔荑,“我定不负父亲的期许,定会让齐家复兴荣华。”
夫妻两个双手相握,温馨凝视着彼此。
…说完了好消息,齐谨之又说了个坏消息,“京中传来消息,宫中似有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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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不好的预感
顾伽罗的笑容凝结在唇边,好看的黛眉微蹙,“什么变故?”
不知为何,下午招待姚希若时的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再次袭来,顾伽罗下意识的觉得,京中的变故极有可能与她有关。
齐谨之伸出食指轻轻抚平顾伽罗眉心的结节,他轻声道:“是大皇子。父亲发来密信,最近两个月里大皇子似是染上了什么怪病,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京城挂得上名号的大夫也都被秘密请去看诊,结果——”
他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顾伽罗心念一动,忽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大皇子有疾的风声是什么泄露出来的?”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可中间惟独差了最关键的一环,让她距离真相就差了一步。
“父亲说,大皇子是个风雅之人,去年鞑子和大长公主勾结祸乱禁宫的时候,大皇子不幸受了些伤,所幸伤势不重,但也足足在王府内养了小半年。”
齐谨之缓缓将父亲信中提及的内容说了出来,“况大皇子身有旧伤,时常有太医上门问诊,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还是一个月前,太医院的太医频频出现在大皇子府,圣人和太子还曾经亲去探望了数回,大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京中权贵的嗅觉还是非常灵敏的,圣人和太子这对至尊父子的反常举动,深深的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顾伽罗沉下脸色,她感觉自己隐约抓到了最关键的那一环,只是还缺乏确凿的证据。
但仅是猜测,就足以让她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不会的,事情应该不是她想象的那般!
齐谨之还在说着。“随后,京中的几个医药世家当家人也被陆续请到了大皇子府,有关‘大皇子身染怪病’的风声才渐渐流传开来。待到父亲给我写信的时候,这个消息已经得到了确实。”
齐令先是个严谨的人,在没有得到证实前,他不会轻易将‘八卦’告诉远在西南的嫡长子。
所以,齐令先在信中说‘宫中似有变故’。绝不是推测。而是掌握了一定的线索,确定京中极有可能再起风浪。
顾伽罗脸色愈发难看,她吞了口唾沫。低声问道:“大爷,父亲可曾提及齐姚氏的事儿?”
太医院、以及整个京城的名医都对大皇子的‘怪病’束手无措,圣人病急乱投医之下,必然会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而齐姚氏。手握神奇的医术,早就在皇太后和皇后那儿挂了号。上次她能逃出一劫。也正是靠着这一点。
或许于圣人而言,并没有把齐姚氏一个内宅妇人看在眼中,不就是会点子医术嘛,天底下的好大夫多了去。身为大齐天子,圣人真心不在乎一个‘女神医’。
然而当自己的长子身患怪病,医药无效。眼瞅着就要西去的时候,皇太后或是某位后宫贵人再推荐齐姚氏。圣人便不会计较什么妇人、或大长公主孙媳妇的身份,暂时摒弃一切偏见与厌弃,直接将人召来救人。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突然跑来找我说这些怪话,原来是有了依仗哪。”
最关键的一环终于被顾伽罗找到,并且串联起来,然后得到了一个与事实相差无几的真相。
大皇子染病,染得什么病,约莫姚希若最清楚。
圣人宣召姚希若回京,姚希若有‘奇遇’,应该能轻松的治愈大皇子。
随后,圣人秋后算账,追查大皇子‘染病’的真相,姚希若便可以轻松的将矛头指向贺氏。锦鳞卫出动,顺着贺氏这条线,顾伽罗的种植园便会藏无可藏。
…最后,种植莺粟毒花,谋害皇子,戕害百姓的罪名,便会一个不少的都落在顾伽罗头上。
如此大罪,就算她背后有妙真大师戳着,也很难逃过惩戒。
狠,够狠!不愧是姚希若,为了算计她顾伽罗,竟将手伸进了皇宫。
原本顾伽罗猜测,姚希若和贺半夏只是针对权贵和寻常官宦,耗费几个月的时间,让那些人服用‘逍遥丸’、‘神仙膏’的人染上毒瘾,而后将莺粟的各种危害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圣人和天下人。
待京中掀起了巨大风浪,姚希若再一步步将一切罪责转移到顾伽罗身上。
恰巧顾伽罗这边,计划顺利的话,应该已经种出了大量的莺粟果,物证如山的摆在那里,逃都逃不掉。
人证(贺半夏,以及无数受害的权贵)、物证(莺粟果,或者已经熬制成功的丸药)俱在,顾伽罗为钱财而罔顾天下人性命,肆意种植毒花的形象便瞬间清晰起来。
且那时,顾伽罗早已得罪了京中的绝大多数的权贵,被无数人家恨入骨髓。
不管是维护律法,还是平息众怒,顾伽罗都逃脱不了严惩。最最可怕的是,她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将会被毁的干干净净。
当然,这个计划还是有空子可以利用,顾伽罗也早已做了安排。
至少有妙真大师和顾、齐两家在,圣人审判的时候,多少会顾忌一二。
可顾伽罗万万没想到的是,姚希若竟将皇室拖下了水。
试想下吧,亲生儿子都被算计了,从好好一个儒雅文秀的好青年,变成了一个被丸药控制的废物,哪怕是世间最窝囊的父亲都不能容忍,更不用说坐拥天下、骄傲自负的皇帝陛下了!
“顾伽罗,你死定了!”
姚希若坐着摇晃的马车里,回首望着渐渐远去的乌蒙府城,唇边勾出一抹冷笑。
没错,大皇子的病,确实是她的手笔。
外人不知道的是,就连皇帝陛下那儿,她也安排人给弄了一些。
只是圣人的控制力极强。且食用时间短,还没有达到上瘾的程度,戒除的话也比较容易。
但姚希若知道,圣人约莫已经感觉到了,他之所以这般大张旗鼓的搜寻天下名医,并不只是为了儿子,最要紧的还是为了自己!
所以。一旦莺粟的真相被纰漏。一旦姚希若治愈了圣人和大皇子等一干‘瘾君子’,接下来的事便由她姚希若说了算。
即便顾伽罗种植园的莺粟还没有成熟,即便济民堂与顾伽罗毫无关系。但只要确定她的种植园里有莺粟,而莺粟便是‘逍遥丸’、‘神仙膏’的原料,其它的,就都不重要了!
“哼。就算你有妙真护着又如何?萧烨再宠信妙真,他也不会罔顾自己的性命而去包庇那个‘罪魁祸首’!”
姚希若放下车窗帘子。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兴奋,“所以,我亲爱的香儿妹妹,你就等着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吧!”

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名声早已尽毁的贺半夏对于前者并不在乎,可对于后者,她却十分害怕。
“事情不太对。姚希若的态度很不对,莫非——”
济民堂的二楼客房中。贺半夏面带惊慌的满屋子转圈。
当她想到某个可能的时候,猛然站住了身形,双眼瞪得大大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莫非,她、她一开始就想拿我做替罪羊?”
是了,是了,虽然莺粟的神奇妙用是贺半夏偶然发现的,可这个计划却是姚希若筹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