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妻盈门 作者:萨琳娜
内容介绍:
士、农、工、商,她爹排第四。
商有千万种,她爹偏是最市侩、最受人诟病的盐商。
父为盐商,母出漕帮,姑娘我穷的只剩下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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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被”穿越者的璀璨人生!
缘起
楔子
夜色渐浓,玉兔高悬,柔柔的月光如水般倾泻在雅致的庭院中。
庭院不大不小,却布置得极为精巧、别致,红漆院门的门楣上挂着个牌匾,红底黑字儿,上书‘天香院’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进了院门便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以自然的弧度蜿蜒着向里延伸,将小巧的庭院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部分。
路的右侧空间略小些,却也是种满了各色花草,只可惜现在是初春时分,枝头上的冬雪初融,如今只露出了光秃秃的枝干。
路的左侧面积比较大,错落有致的摆放了几块或大或小的太湖石,那或透、或漏、或瘦、或皱的湖石中间种着一棵极大的木犀树。树的枝干很粗,一看便知道这棵树有些年头了,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据说,当年这栋宅子的老祖建这座大宅的时候,便亲手种下了十几棵树,取‘枝繁叶茂’的好兆头。
时光荏苒,七八十年过去了,种树的老人早已仙去,唯有那些已经成材的树木永远的立在了大宅的各个院落里。
这棵木犀树便是其中之一。
几十年下来,它从一棵细弱的小树苗变成了粗壮的大树,繁盛的枝叶仿佛一柄半开的巨伞,每年入了秋,金色的木犀花盛开,香气盈满整个大宅,甚至连四周的邻居都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每个初次来小院的人,只要见了这木犀树,便会明白小院因何而得名,“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顺着鹅卵石小路一直往里走,便是庭院的几间房舍。
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房间里布置得很是精致,无论是家具、器物还是帐幔等物什,皆是品质最上乘的极品。
尤其是正房内,一水儿的黄花梨家具,翘头案、香几、百宝阁上摆放着的器物也都是精美的青瓷、白瓷以及各种彩色花瓷,单看那色泽、图案便知道这些瓷器要么是前朝古物,要么是当世官窑烧制出来的精品。
三间正房,正间是客厅,东次间是书房,西次间则是卧室。
卧室内,一张精美的黄花梨嵌螺钿花蝶纹架子床上,正有一个两三岁大小的小姑娘安卧其上。
四下里安静无声,小姑娘睡得很熟,身上盖着大红绣金线的锦被,只露出胖胖的脖子和白嫩的小脸,两只小手握成小拳头,呈投降状放在两侧,很是可爱。
“zzzz…”
红嫩的小嘴儿微微张着,发出细微的鼾声,一双眼睛自然的合着,是以暂时看不到她那双仿佛天生带笑的桃花眼儿。
小姑娘年纪小,肉嘟嘟粉嫩嫩的,模样还没有张开,此刻还是沉睡的状态,按理说应该看不出好看与否。
但任谁见了这张甜甜的睡颜,也不得不赞一句‘漂亮’。
因为小姑娘长得确实好看,五官精致,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而最让人挪不开眼的则是她眉心的一点细长水滴形胭脂痣。
没错,就是胭脂痣,那点红痣,乍一看去就好像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一般,是那么的浑然天成。
除了形状,那胭脂痣的颜色也令人惊诧,竟是那样的红,红得仿若一片红梅落在眉心,又似是谁滴了一滴心头血,那般红艳,那般灵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一般,任谁瞧了都难以忘怀。
“…唉~~”
忽然,安静得房间里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那声音极轻,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梦中的一声低吟。
但,随着这记叹息声,原本温馨甜美的空气忽然变得森寒起来,只冻得床上的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小脸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唔~”
小姑娘不安的摆了摆小脑袋,小手用力揉了揉鼻子,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
“…呼,好纯粹的至阴气息啊…”
叹息声落,空气中再次响起一句幽幽的话语,这句话相较于方才的叹息,竟多了几分惊喜:“几百年了,等了足足几百年啊,终于让我等到了,哈哈哈哈~~”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子映进卧房,房内一块羊脂白玉雕琢的玉佩上,陡地升起丝丝烟雾,就好像香薰炉里的袅袅香气。
只是那些烟雾慢慢在空气中汇成一股,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人形形状,就那样虚空的立在架子床上空,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小姑娘。
哦不,更确切的说,那团人形烟雾盯着的是小姑娘眉心的胭脂痣。
如果那烟雾有实体的话,此刻它定然已经口水滴答了——至纯至阴的完美躯壳,几百年都难得一见,它忍不住要垂涎三尺呀!
“…嗯~”
小姑娘又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小小的身子在锦被下瑟缩了下,但最后还是被尽职的周公拉走了,再次陷入了沉睡当中。
而那团人形烟雾悬在半空,待最后一丝烟雾融合后,它瞅准时机,猛地钻入了小姑娘的眉心——这具身体太完美了,它一定要抢过来!
“…”小姑娘原本甜美的睡颜猛地扭曲起来,她似乎在拼命挣扎,可身体仿佛被点了穴,任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小丫头,你给我让开,这是我的。”
“不让,打死都不让。”
“…我足足等了三百多年,好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你、你给我让开!”
“才、才不,这里是我的,凭什么让给你?”
“…”
半夜鬼上身,一切的源头皆因眉心的那点胭脂痣,就这样,一个有关被穿越女的故事就此开始…
谢家有女
眉间一点水滴美人胭脂痣,是福还是祸,一切的故事皆由此开始…
第001章 狗血桥段
早春二月,天气乍暖还寒,在略带寒意的春风中,运河两岸的垂柳吐出了嫩芽儿。
时值傍晚,金乌西坠,橘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暖暖的光线映照下,宽阔的古运河河面仿若一匹光滑、耀眼的锦缎,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无尽的远方。
因是冬雪初融,且还不到漕粮进京的时节,运河上的船只并不多。
想目睹一下千帆点点、万舸争流的盛况却是不能了。
不过,两岸这柳叶新裁、草长莺啼、花儿初蕾的早春景致却也给单调的行船旅程添了几分意趣。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这早春二月下扬州,也别有一番韵味呢。”
斜倚在微微摇晃的木船窗边,一个年轻女子低声喃呢着,她上身穿着一件藕荷色立领窄袖衫,下配一条月白色凤尾裙,外罩一件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
只见她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肤色白皙,面容姣好,一双眼睛泛着亮光,让人打眼一看便知是个聪慧灵秀的女子。
一头乌鸦鸦的长发梳成了个堕马髻,额前一丛整齐的刘海,两鬓各垂下一缕青丝,显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幼娘,怎的还不睡?”
话音未落,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美妇走了进来。
抬眼看到年轻女子还坐在窗边发呆,忙快走几步,从床边的衣架上取了件夹棉的袄子披在她身上,又顺手关上了半开的窗子,这才满是关切的抱怨道:“这天儿还冷着呢,咱们又是在船上,一早一晚的寒气最重,你还开着个窗子,生怕不得风寒,怎的?!”
年轻女子也没有起身,而是随意的唤了声:“娘,您坐!”
说着,她挪了挪身子,给中年美妇让出半个座位。
中年美妇却慌忙回头看了看,见屋内并无旁人,这才松口气,一指头戳在年轻女子的额上,轻声嗔道:“你这孩子,告诉你多少次了,要叫姨娘。”
年轻女子故意翻了个白眼,不甚在意的说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哼,那些势力的丫鬟婆子都在太太那儿献殷勤,除了自己名下的两个小丫鬟,哪个还肯靠近她这个庶出的女儿一步?
没错,她是庶女,且是那种要在强势嫡母手底下讨生活、扮柔弱可欺的可怜庶女。
年轻女子姓洪,没有什么正经名字,因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便被唤作幼娘。
眼前这中年美妇则是她的生母楚姨娘,洪家唯一的妾,而洪幼娘也是家中唯一的庶出女儿,她的一兄一姐全都是正头太太所出,且兄姐年龄差距很大,足见嫡母在家中的强势。
换句话说,从这些也能看出嫡母的手段以及对父亲的影响。
要知道洪幼娘的爹可不是普通人物,而是名头响彻大河南北的洪问天,堂堂漕帮帮主。
手底下帮众兄弟上千人,垄断了海运外的全部内河漕运,就是漕运总督和各卫所负责水运的指挥使也要卖他几分面子。
而洪问天本人也绝对称得上英雄,幼时父母双亡,家中没什么亲人,无屋无田无钱,为了混口饭吃,十一二岁便在码头讨生活。
这小子水性好,身子骨强壮,整天吃不饱还能长成个昂藏男儿的模样,且好斗善勇不怕死,最终被老帮主看重,留在身边做了个小喽啰。
洪问天最初也不叫洪问天,他叫洪阿狗,后来得了老帮主的器重,一步步从个小喽啰升到副帮主,周围的兄弟们都说他好歹也是当‘官’的人啦,总要有个拿出去的名号。
老帮主的独生女儿虽也是江湖女子,但读了几年书,颇认得几个字,便开玩笑似的给洪阿狗取了个名字——问天。
那时,她是这么跟洪阿狗说的:“语出‘呵壁问天’,说的是古代一个皇亲,郁郁不得志,他便在墙壁上作诗,大声质问苍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阿狗哥你不同,你幼时坎坷,却从不怨天尤人,如今终得出人头地,何不也问一问苍天,过去种种是不是老天对你的考验?”
她本是开玩笑的一番说辞,但洪阿狗却当了真,越发觉得‘问天’两字高端大气上档次,便大手一挥,表示:“从今日起我就是洪问天了!”
后来,洪问天娶了这个给他取名字的女子,再后来,洪问天接替老丈人成为新一任的漕帮帮主。
说到这里,大家也就能明白为什么洪问天在家里会‘夫纲不振’了吧,他与段氏成亲三十余年,除了一次被人灌醉了、糊里糊涂的睡了个俏丫鬟,再也没有碰过段氏以外的其他女人。
而那唯一的一次意外,却有了个让洪氏夫妇险些决裂的‘结果’——也就是家中唯一的庶女洪幼娘。
据洪幼娘的亲娘、当年的俏丫鬟楚氏说,那一次,段氏几乎要把洪问天扫地出门。
她可是段老帮主唯一的女儿呀,自幼在漕帮长大,漕帮的几位老资格管事全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段氏长得又好,小姑娘粉雕玉琢的,一群大老爷们非常稀罕,个个都宠着她、顺着她,养成了她恣意洒脱的性格。
再加上江湖儿女原就不拘泥小节,三从四德什么的、贤妻良母什么的,距离段氏有点儿远。
段氏使得一把好刀,砍起人来不要太顺手哦。
洪问天就是被段氏从船上一路砍到岸边,又顺着河岸足足砍出去十几里。
若不是段氏的宝贝女儿洪元娘哭着喊爹娘,洪问天没准儿就真的‘被休’了呢。
为了儿女,也为了两人的情分,段氏终是原谅了洪问天,随后亦捏着鼻子认下了楚姨娘和洪幼娘。
但认下是认下了,段氏却没有给这对母女好脸色,虽没有刻意虐待,却也没有善待。
而洪问天呢,不管是为了家庭和睦,还是为了巩固在漕帮的地位,也没有再过问楚姨娘母女的任何一件事。
自楚姨娘进了洪家门,她再也没有单独跟洪问天相处过,更不用说有什么宠爱了。
世上不缺见风使舵的人,再加上洪家的奴婢原就是段家旧仆出身,他们对楚姨娘和洪幼娘的态度大家可以想象。
让楚姨娘庆幸的是段氏虽彪悍,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段氏会拿大刀砍洪问天,却没有故意折磨楚姨娘,也从没想过要洪幼娘的小命。
所以,这对母女在洪家虽过得不甚如意,却也没有凄惨如小白菜,整日衣食不济还要被恶仆所欺,侍妾、庶女该有的待遇,段氏一点儿都没有克扣。
至少洪幼娘平平安安的长大了,身边还有两个小丫鬟服侍。
而楚姨娘呢,这些年来她也早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安安分分的继续在洪家当着小透明,十几年熬下来,段氏看到她,倒也不再像当年一样横眉冷对。
这次去扬州探望女儿,竟然格外开恩的让她们母女随行,让楚姨娘着实高兴了好几天。
“幼娘,这次咱们去扬州,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呀,像刚才的错误,绝对不能再犯!”
楚姨娘坐在洪幼娘的身侧,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反复叮嘱,“还有,见了大小姐一定要恭敬,还有她的一双儿女…”
洪幼娘又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唉,您老还真不嫌烦呀,一件事啰啰嗦嗦的重复N遍,不就是去了姐姐家要装孙子嘛,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还有一件事,洪幼娘没有告诉楚姨娘,早在洪太太答应让她们母女随行的那一天,她便悄悄买通了洪太太院里打扫的小丫鬟(管事妈妈、大丫鬟她拉拢不过来),暗自打听了些情况。
当然,那些粗使丫鬟并不知道太多机密,但挡不住洪幼娘聪明呀。
她将收集来的零散情报一一梳理、总结、分析,最后得出结论——她那个未曾谋面的便宜姐姐洪元娘快要挂了,洪元娘不放心她的一儿一女还有肚子里马上要降生的孩子,便想在临死前给夫君寻个继室。
而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女人做继室能比自己的亲妹妹更合适?!
次奥,真特么的狗血呀!
分析出这么个结论,洪幼娘暗自爆了个粗口,她真是没想到,自己穿越没多久就碰上了如此狗血的桥段,看来,她也要上演一幕‘庶女攻略’鸟。
只是不知道她的便宜姐姐和姐夫夫婿是个什么样子,还有,那个被段太太整日挂在嘴边的扬州谢氏又是个什么家族,应该是极富且贵的望族吧。
楚姨娘还在絮叨:“说起大小姐生的那个小小姐,端得是有福气呀。这次太太亲去扬州,也是为了亲自给小小姐庆生呢。”
洪幼娘一怔,脱口问道:“不是说大姐怀了身孕,只是怀相不太好,太太不放心,这才——”
刚说完,洪幼娘就发现不对劲了,她怎么把背着楚姨娘调查的事儿说出来了?
果然,听到她的这番话,楚姨娘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一把捂住女儿的嘴,低声叱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混账话?怀孕?怀相?这些话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说的?”
“姨娘,我、我——”洪幼娘头一次见到楚姨娘如此凌厉的样子,顿时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楚姨娘狠狠的盯着女儿良久,最后才凑到她的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幼娘,我知道你聪明,但聪明要用对地方,我告诉你…”
呆呆望着楚姨娘一张一合的嘴,洪幼娘忽然发现,她、她似乎小瞧这个便宜生母了。
第002章 观音童女
“…你别看太太整日什么都不管,可府里的事儿,全都在她心里装着。”
楚姨娘拉着女儿的手,低低教导着:“还有,洪家的仆役原本都是段家的,从外院管家到内院管事婆子,都是太太的心腹。就是那些新进来的小丫鬟,也都是由太太的心腹婆子亲自调教,再加上太太在家里积威甚重,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是那些外院的粗使丫鬟也知道该效忠的主人是谁呀…”
而她们母女呢,老爷不看重,太太又嫌弃,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在府里,就是稍有些头脸的大丫鬟、婆子都能给她们脸子瞧。能平安活着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她这个傻女儿竟然还想着算计太太和大小姐。
这、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太太这些年没动她们母女,不是动不了,而是人家压根儿就没把她们看在眼里。
说得难听些,她们母女两个不过是太太养着的猫儿狗儿,唯一的用途是彰显太太贤惠大度。
若她们能谨守‘宠物’的本分,太太自是不会将她们怎样。
可若是她们有一点儿不安分,人家抬抬小拇指就能让她们母女死无葬身之地呀。
洪幼娘闻听此言,脸色微变,略带不安的问道:“姨娘,您、您是说我、我做的那些,太太都知道了?”
不会吧,她明明很谨慎呀,而且收买的也是刚刚进府的小丫鬟,这个小丫鬟整日被那些婆子、大丫鬟欺负,而她还在适当的时候救过那人一命呢,她可是足足观察对方好久,确定那小丫鬟忠心可靠才、才——
“嗤…”楚姨娘轻嗤一声,用力拍了下洪幼娘的手背,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这些我都知道了,太太岂会不知?你呀,也不想想,就你那仨瓜俩儿枣儿的,能收买住人心?”
就算收买住了,只要太太给出更高的筹码,哦不,其实根本不用给钱,只要太太一句话,那个小丫鬟便会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洪幼娘出卖。
更有甚者,那小丫鬟如果真聪明,根本不用太太问责,她会自己主动跑到太太跟前告密、请功。
毕竟相较于偶然的赏赐,长期的金饭碗才更具诱惑力。
而在洪家,能进太太的院子当差,哪怕是个三等小丫鬟,也无异于捧上了金饭碗呀。
贝齿紧咬下唇,洪幼娘发现,她犯了穿越女的通病,把古人当NPC了。而事实证明,她遇到的绝非小怪,而是大/BOSS。
唉,小怪没砍成,结果被BOSS给秒了。
不过洪幼娘是个知错就改的人,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她立刻摆出虚心求教的姿态,反手抱住楚姨娘的胳膊,撒娇的说道:“姨娘,是我错了,我、我也是着急嘛,咱们母女在洪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您比我还清楚。再说了,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女儿今年都十六岁了呢——”
而洪元娘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嫁做人妇了。
洪幼娘不是土著,对自己的婚事不会羞于启齿,而且她很清楚,唯一能改变她命运的机会便是出嫁。
但就具体的情况而言,段氏根本不想给洪幼娘找什么好婆家。哦不,确切来说,人家根本就没想到她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不能坐以待毙,洪幼娘觉得靠人不如靠自己,且一直以来,她总觉得这具身子的生母是个懦弱没用的人,在洪幼娘想来,但凡楚姨娘稍稍能干那么一咪咪,她们母女的处境也不会如此艰难。
生母靠不上,洪幼娘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所谓的‘筹谋’竟全都落在了旁人眼中,而她认为无能的楚姨娘,竟还有如此心机。
楚姨娘神情复杂的看了眼满面羞红的女儿,无声的叹了口气,而后道:“我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既不能给你好的出身,也不能帮你谋得更好的生活,但是,幼娘,我是你亲娘,我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过得不好…”
这孩子,竟也跟她玩儿心眼了吗?
楚姨娘多少有些心酸,但转念又一想,这样也好,聪明总比愚笨强。
伸手抚了抚洪幼娘的脸颊,楚姨娘似是安慰的说道:“你放心吧,这次姨娘定会给你谋个好前程。”
大小姐快要不行了,是个绝好的机会,这一点洪幼娘能想到,在内宅混了大半辈子的洪太太和楚姨娘又焉会想不到?
但,这件事必须好好筹谋,否则一个弄不好,非但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反而会落下把柄,让洪太太有理由收拾她们母女。
思及此,楚姨娘定定的看着洪幼娘,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有些聪明,行事却又过于稚嫩,她必须好好教导。
至少在抵达扬州前,让她明白某些事儿,也让她改变一下行事套路,不敢奢求骗过洪太太那只老狐狸,好歹也要哄过洪元娘!
楚姨娘母女聊天的当儿,被她们提及的当家太太段氏也正在跟心腹婆子说话。
“翠枝,还有几日能到扬州呀?”
段氏年约四十出头,一头油光乌黑的长发挽成髻,发髻上横插一支通体碧玉的花头簪,双耳垂着水滴翠玉耳坠儿,颈间带着一串水润清透的碧玉珠项链,珠子浑圆,每个约有成人小拇指头大小。
她手上拿着一串沉香念珠,一边说话,一边捻动着。
被唤作翠枝的婆子躬身侍立,听到主人的话,忙低头回道:“老奴问过船家了,再有三日便可抵达扬州码头。”
段氏点点头,捻动念珠的手一顿,长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元娘现在怎样了?这孩子向来懂事,写给家里的信也是报喜不报忧。想当初姑爷娶二房的时候,这孩子也不说给家里报个信儿,咱们家虽比不得谢家富贵,可好歹也是运河上赫赫有名的漕帮洪家呀,别的不敢说,给自家女儿撑撑腰,还是没问题的,她却…唉…”
她说的这件事发生在两年前,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且事后姑爷也给了洪家说法,但每每想起那件事,段氏便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更是为自己的女儿心疼。
她们洪家是江湖上讨生活的下九流,被人瞧不起是正常,可元娘也是她们两口子捧在手心娇宠长大的,自幼也是锦衣玉食、奴婢成群,如今却要受如此委屈。
偏元娘这孩子不忍心让父母为她挂心,不管在婆家受了怎样的委屈,她也从不跟家里诉苦。
两年前的‘二房’事件也好,还有一个月前的‘意外’也罢,洪元娘都没有写信提及,洪家反而是从旁人口里得知的。
段氏一听说女儿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子出了‘意外’,顿时就怒了,若不是洪问天死死拉着,她早就抄起她的大刀,一路从京城杀到扬州了。
洪问天当时是这么说的:“太太,元娘是我的宝贝女儿呀,她出了事,我焉会不着急、不挂念?然这件事不寻常,还需谨慎处之呀。”
再说了,那时正是腊月,天寒地冻的,根本无法出行,而自家太太亦是有年纪的人了,洪问天不想让段氏如此奔波。
夫妻两个吵来吵去,最后还是洪元娘来信,说二月十九日是女儿谢向晚三岁的生日,山光寺的慧远大师亲自给谢向晚相过面,说她与佛有大机缘,要亲自给她赐小字。
慧远大师是当世名僧,能得他亲自赐名是极大的荣耀,洪元娘的夫君谢嘉树觉得很有面子,便准备给女儿办个极大的生辰宴,广邀亲朋至交前来观礼。
洪元娘在信中诚邀母亲和妹妹前来,她倒没说是给个三岁小娃儿庆生,只说自己出嫁几年,甚是想念亲人,偏她怀有身孕,不能回娘家探望,若母亲得闲,便带着妹妹来扬州玩玩儿,既能一家团聚,还可以散散心。
洪元娘没有提及那件让她险些丧命的‘意外’,段氏和洪问天却在女儿的字里行间感觉到了不对劲,这次夫妇两个没有异议,一起打包行李,安排船队,次日便启程赶赴扬州。
被唤作翠枝的婆子见段氏越说情绪越低落,忙笑着转移话题:“哎呀,我的好太太,您就别担心啦,大小姐有‘观音童女’做女儿,定是有大福气的人,有小小姐在,大小姐定不会有事儿的…”
提起好久不见的外孙女儿,段氏总算露出了笑模样,她点点头,道:“可不是,连慧远大师都这么说,向晚那孩子定是个有福气的,希望元娘能沾沾她的福气,熬过此劫。”
第003章 谢家旧事
“什么‘观音童女’?”
洪幼娘好奇不已,捉着楚姨娘的袖子小声询问。
自从发现这具身子的生母不似表面显现的这般简单后,洪幼娘就整日黏在楚姨娘身边,像一株小幼苗似的,努力从人家的一言一行中汲取知识做养料。
而楚姨娘呢,到底是亲妈,她也希望女儿能抓住这次机缘、自此过上好日子,所以将自己所知道的、这些年在内宅打磨出来的东西毫无保留的全都教给了洪幼娘。
这日,客船驶入了运河的扬州段,眼瞅着要到达目的地了,楚姨娘再次提起了此行的主要目的(至少是官方说辞)——给大小家所出的小小姐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