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你就没发现姨娘和小秀儿的不对劲?”
胜男挽起老公的胳膊,两口子悄悄的来到田姨娘的院子,田姨娘正领着两个婆子在院子里又是晒地瓜干儿,又是纺棉线,满头大汗的忙得不亦乐乎。
接着,胜男又拉他来到布艺作坊,小秀儿纤细的身影在一群大婶大妈发福的身躯中穿梭者,细声细语的交代工作,并亲手演示如何处理棉线。
“咦,她们这不挺好的吗,我看比平时吃饭、聊天时,脸色还要好呢。”
魏良毕竟是大男人,没有女人的心思细腻,他被动的跟着老婆跑来跑去,见老娘和妹子开开心心的劳作着,他更是不明白老婆的话。
“…”胜男扶额,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心里更加郁结,没好气的拉着他回到自己的院子,“你刚才也说,田姨娘和小秀儿干活的时候,比平常吃饭聊天的时候,脸色要好、神情更加坦然,对吗?”
魏良点点头,见老婆的眉头又要皱起来,忙伸手抚平,和她一起坐在火炕上,从老婆的口气中推测道:“你是说,姨娘和小秀儿平时生活的不自在?”
“恩,你别忘了,南山对外宣称的可是我的产业,”胜男见他终于听进自己的话,有些心疼的说,“而你呢,虽然分了家,可实际分到手的东西并不多。两个铺子和一套宅院,地契是你的,可人家早就收了租金,你一分钱还没有收到手;五顷地吧,现在又刚刚种了小麦,再加上今年入冬以来一场雪也没有下,估计来年的收成也不会太好,就算是收成好,那也要等到七八月份才有收获;还有一点,你已经许久不去衙门,镇子上谣言四起,说是你得罪了杨知县,被杨知县赶出了县衙,连最后的薪水也没有领到…”
“胜男,别说了,我明白了,”魏良越听脸色越难看,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备战来年的春闱,并没有太多顾及姨娘和小妹。他自从分家后,以为拿回了田姨娘的卖身契,能减少姨娘的自卑感,却全然忘了告知姨娘自己的名下的产权。
如今,他正是从魏家分离出来,明面上的产业并不多,至少在世人眼里,他还是靠老婆嫁妆生活的没用男人。
以前他还有一个刑名师爷的身份,让人家知道,他魏良虽然没有多少财产,但手上有实权;可现在,县衙里来了个方举人,魏良的身份变得尴尬起来,县城里的谣言更是满天飞。
姨娘和小秀儿虽然住在内院,可南山也不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外面就是穿梭的小贩儿,各种消息非常灵通。得知自己儿子丢了差事,手上又没有存银,如今连房子也是媳妇的陪嫁,这让田姨娘如何不揪心,如何不焦虑?!
但是这些话,田姨娘又不能对儿子说,一方面她担心自己说出来伤了儿子的面子,另一方面她也担心媳妇儿知道了心里不舒服。什么都不能说,但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干,没错,她出身卑微,没有嫁妆帮贴儿子,可她还能干活呀,只要她和小秀儿努力帮媳妇儿料理家务,媳妇儿应该不会嫌弃她们这两个拖油瓶吧?!
在这种想法下,田姨娘和小秀儿便有事没事的抢着干活儿,晚上还悄悄的绣了帕子和荷包私下里拿去卖,帮儿子攒进京赶考的费用。
当然,这些胜男和魏良都不知道,两个满脑子前世思想的人,虽然在大明生活了数年,可骨子里还是前世人的做派——过自己的日子,让别人眼红去吧。
可他们忘了,这里不是前世,而是众口铄金的大明,更是重名声、口碑的古代,要不是魏良有举人的功名在身,估计谣言更加不堪。
胜男也只是发觉了姨娘和小秀儿的反常,这才想起,如今他们也分了家,不用再隐瞒魏良私置财产的事。再说了,要抡起私置财产,魏良拍马也赶不上两个大哥呀。真要是查起来,两个嫡子还要倒分给魏良呢,至少和他们相比,人家魏良私置的产业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办下的,而两个大哥,则是从公中昧下钱财,倒手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呢。
“呵呵,那就好,”胜男见他满脸的懊悔,便不好再说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中午吃饭的时候,把田契带着吧,另外把留给小秀儿的嫁妆也交给姨娘保管?!”
“好!”魏良听老婆处处为自己和家人着想,心里暖暖的,反手握住她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中午,田姨娘拘谨的带着两个婆子准备饭桌,小秀儿也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拉着胜男叽叽喳喳的说着作坊的事。
“魏大婶,秦大婶,你们也去吃饭吧。”
魏良坐在主位上,见饭桌已经摆放妥帖,便摆手让两个帮佣婆子下去。两个婆子也在南山干了一段时间,知道这家人不习惯有人伺候吃饭,躬身答应一声出了正屋。
“姨娘,你看看这个!”
房间里只剩下一家四口,魏良从袖袋里摸出一卷厚厚的白纸,递给姨娘。
“这、这是地契?”姨娘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却发现几张白纸上写了几行字,下方还有官府的大印,契约上白纸黑字的写着魏良的名字,她慌忙一张一张的翻看着,下面还有和佃户们签的租种合约,她越看越惊诧,结结巴巴的问:“三少爷,这、这是你置办的?”
“没错,是我买下的,”魏良把地契递给姨娘后,就一直关注着她的反应,见她先是惊讶,接着面露喜色,随后得到他的确定后,脸上更是绽开了笑容。
“咦?日期是去年,难不成…”
姨娘压下心里的狂喜,刚看契约时,还以为是儿子为了安抚自己,把儿媳的产业挪到他的名下,毕竟这年头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嫁了人哪能真正拥有私产?!但再仔细一看,发现大印下面标注的时间不对劲,儿子可是今年才成亲的,怎么契约上的日期是去年?!
“呵呵,正是去年买下的,”胜男帮田姨娘夹了一个乌鸡腿,笑盈盈的作证道:“当时我刚刚买下南山的五个山头,相公也想置办些产业傍身,就从我手里买走了两个山头和十几顷地。只是当时他的身份不明确,不好对外宣扬,所以,这件事除了我和相公,便只有帮忙办手续的王主簿知道。”
“好,好,哎呀,我就知道三少爷是个有出息、有能力的人,”田姨娘万分爱惜的看着地契上的每一个字,心里则笑开了花:这才对嘛,我家儿子当年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才是个半个孩子,那时他都能妥善照顾好家人,如今当上了刑名师爷,又中了举,怎么会像传言里说的那样,是个吃老婆本儿的没用男人?!
“还有呢,”魏良也感受到姨娘发自内心的喜悦,又掏出几张契约,“姨娘,这些是分家是得的一部分家产,我这里房子、田地都不缺,就留给小秀儿当嫁妆。您先替她收好吧!”
“嫁妆?”田姨娘小心的把南山地契折叠好,迟疑的接过来,“这、这——”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心里一酸,眼泪险些流出来。这哪里是一部分呀,分明就是儿子在魏家分得的全部家产,怎么能都留给小秀儿呢?儿媳要是不乐意咋办?
想到这里,田姨娘小心翼翼的看向胜男,怯怯的试探:“三少奶奶,这不妥吧,老爷给小秀儿留了嫁妆银子,这些还是你们收着吧。”
“呵呵,姨娘,这些您就拿着吧,”胜男知道她的担忧,笑着安抚道:“相公就小秀儿一个妹子,我也从来没有把秀儿当小姑子看,而是把她当亲妹妹,给她添置些产业还不是应当呀。”
“嫂子!”
小秀儿听了姨娘和哥嫂的话,先是羞得不行,接着又是满怀的感激,呜呜,她就知道,嫂子是真心疼她的。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魏良直接拍板儿,随后见姨娘和妹妹又开始流眼泪,连忙打岔,“对了,胜男,侯刚的保安团训练的怎么样啦?”
“恩,我昨儿去瞧了瞧,已经差不多了,明天就开始正式上岗。”胜男给小秀儿夹了一个鸡腿,随口说道。
“好,这样一来,咱们的南山也有了武力保护!”
第八十八章 夜半有人叫
“保安团?什么是保安团呀?”
知道了儿子的家底,田姨娘的神色放松了不少,她小心的把地契放好,也有了听儿子媳妇聊天的兴致。
“呵呵,其实就是家丁,”魏良见老娘的脸色好了许多,在埋怨自己粗心的同时,更加耐心的和田姨娘闲聊起来。
“哦,是这样呀,”田姨娘听了儿子的解释,她也回想到前些日子那场混乱,心有余悸的直点头,“好主意,咱们这里是该有人看家护院呢。对了,他们住在哪里呀,我怎么都没有看到?”
“在咱们院子外面的房子里,姨娘就放心吧,有这些人在,南山的治安不比魏家祖宅的差。”胜男见小秀儿也满脸的好奇,解释道。
“没错,小秀儿也不用担心啦,别说咱们的内宅,就是在南山的耕地上,咱们也有巡逻队巡逻,保护整个南山的安全,”魏良最近忙着赶考,但也抽空去训练场,把保安团的工作细则和侯刚交代清楚。因为他们的宅子不是深宅大院,出了院子就是外面的耕地,而小秀儿和田姨娘也经常去几个作坊帮忙,所以,出了宅院,她们的安全也需要保护。
再说了,南山住了这么多佃户,老人孩子也不少,大家的安全也是需要保障。考虑到这些,魏良和胜男决定成立保安团的时候,单独设立了巡逻队,准备等员工到位后,每天派专人巡逻。
想到员工,魏良很感慨的说:“说起来,咱们保安团能这么顺利的成立,还多亏了四姐夫帮忙呢。要不是他介绍了几个身手不错的镖师和武师,仅仅靠那些普通的青壮汉子,可不能完全承担起南山的治安。”
“没错,我的这些姐姐里,也就四姐最疼我,”胜男颇为感慨的点点头,妄她有四个姐姐,但真正疼她、关心她的也就只有四姐。大姐贪心爱沾小便宜,二姐远嫁数年见不到面,三姐懦弱还反过来需要她来照顾,只有四姐,时时牵挂着自己。
而胜男也从来不做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会不客气的找四姐或者四姐夫。这次保安团的成立,便是在四姐夫的大力帮助下,才顺利组建的。否则,仅靠一个会功夫的侯刚,哪怕他带着十几个小年轻,也无法真正保护南山。
四姐夫推荐的镖师就不同了,这些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走南闯北的胆识也过人。另外,他们都是威远镖局的老员工,甚至有的父辈、祖辈也是威远镖局的镖师,知根知底儿,更不用担心有什么匪人混入其中。
当然,胜男和魏良也开出了非常优厚的待遇——免费提供单独的住房,月薪每人二两,年底节假日还有双薪,每月初一十五还能休息,比起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的出去跑镖,在南山那就太舒服了,工作轻松不累人,而且还没有什么危险,以至于原本以为当家丁丢人的镖师,个个乐颠颠的表示要好好为魏举人保家护院。
“阿弥陀佛,”田姨娘喃喃的念了一句佛号,随即转头对胜男说:“三少奶奶,亲家姑奶奶这么帮忙,咱们可得好好谢谢。对了,四姐儿的哥儿快两岁了吧,我的活计不怎么鲜亮,但也能缝制些衣服,正巧你们过两天去县城送年礼,我连夜赶制两套,给四姐儿带去?!”
“呵呵,不用,”胜男摇摇头,笑着说:“给四姐儿的年礼我都备好了,田姨娘这马上要过年了,你也好好歇歇吧,有什么要干的活,就让两个大婶做,如果人手不够,过了年,我再去请几个。你呀,就好好享享儿子的福吧!”
“那哪行呀,我现在身子骨好着呢,怎么能什么也不干!”
虽然知道了儿子的产业不少,但生性节俭的田姨娘听了儿媳的话,还是直摇头:雇人不得花钱呀,再说了,她也不是老得干不动,干嘛多花那份儿钱?!
“姨娘,胜男不会做针线,儿子又不想穿别人做的衣服,要不您就给我和胜男做点衣服吧,”魏良和田姨娘生活了不是一天两天,当然知道这位姨奶奶的脾气,便换了种方式劝导,“其他的活儿,就让她们干,成吗?”
“嗳,好好,我吃完饭就去拿布料。”
田姨娘劳碌了一辈子,也因为身份的原因,总有一种不安全感,生怕自己哪天没有用了被人嫌弃。听了儿子的话,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第二天,侯刚带着十一个统一着装的保安,正式入驻南山,各自的家眷们也纷纷搬入崭新的瓦房。魏良两口子也分头行动,胜男带着准备好的年礼回娘家,魏良则留守家园,给刚刚组建的保安团讲解南山的规矩。
“哟,这是什么呀,怪暄腾的。”
苏氏指挥婆子、丽娘往家搬东西,见胜男单独抱了一个包袱进来,好奇接过,打开一看是两床雪白的被子,伸手一摸,里面软软的,不像棉花。
“呵呵,羽绒被,”胜男把被子在土炕上展开,然后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布袋里放了一些细绒毛,“娘,你看这是鸭绒和鹅绒,被子装的都是这个,往身上一盖,既保暖又轻柔。您试试?”
“羽绒被?”苏氏好奇的从布袋里捻出一撮绒毛,随即又用手搓了搓炕上的被子,“恩,是挺软和的,可这个这么轻,能抗冻吗?”
“恩,比棉花保暖,”胜男用力的点点头,“晚上您盖上试试,保管您喜欢!”
“嗳,行,呵呵,你这丫头就喜欢折腾些蹊跷的东西,”苏氏虽然不十分确定羽绒被的功效,但对女儿的话却向来相信。这个小五儿,这两年可是没少折腾新鲜东西。又是地瓜,又是红薯,听说今年还弄了一个养殖场,养了一群的猪,那猪肉吃都吃不完,白白分给佃户呢。
想起大姐儿说的话,苏氏有些心疼的问胜男:“小五儿,我听说你今年又给佃户们分肉啦?”
听说?!切,肯定又是招姐儿那个长舌妇在娘面前胡说八道。胜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没有任何表露的说:“对呀,今年佃户们挺卖力的,每亩地打的粮食比其他农户、地主打得都多,您女婿说啦,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持家之道亦是如此。这不过年了嘛,咱们丰收吃肉了,也要人家喝点汤不是?!”
“女婿让这么办的?”苏氏的老爹是秀才,她骨子里也是非常敬畏读书人,一听是当举人的姑爷的主意,大姐儿教给她的那些话,她有点说不出口了。
“对呀,”胜男故作严肃的点头,也不能怪她撒谎。偶然间胜男发现一个情况,如果是她出头给佃户们些福利,老娘和姐姐们肯定要教训她,说她不会过日子云云;可要是魏良说的,那情况就不同了,至少老娘会调换话题,不敢轻易说女婿的不是。
“恩恩,女婿说得有理,”苏氏连连赞许,她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这个羽绒被多不多?”
“今年是第一年养鸭子和鹅,羽绒不是很多,”胜男见自己的计策成功鸟,老娘不再追究她“败家”的举动,心里暗爽,“除了给您的这两床,我还给爷爷准备了两床,但是其他的姐姐可能就不够了。不过,明年我会多养一些家禽,到那时,我再给其他的姐姐送一些。”
“哦,好好,”苏氏见小女儿把她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只好点头,“对了,你们给亲家准备年礼了吗?今年是你进魏家的第一年,可不能让婆家小瞧。”
“娘,我们已经分家了呀!”
胜男对那家人没有什么好感,嘟嘟囔囔的说道。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苏氏一听她不满的口气,食指戳了戳她的脑门,轻叹道:“分家了,魏太太也是你正经的婆婆,该行的礼数也不能漏掉。否则,一个不孝的帽子砸下来,女婿的仕途也就毁了,懂吗?”
“哦,知道了!”
道理胜男懂,只是她心里不乐意罢了。在娘家吃了午饭,胜男又给三姐儿和四姐儿送了些鲜肉和鸡蛋过去。
当然,比起三姐儿,四姐儿的年礼要丰富许多——有时,血缘不是维系两人感情的唯一纽带,你对人家好,人家才会对你好,如果双方有来无往,哪怕是亲生姐妹,彼此之间也不会有太深的感情。
四姐儿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对胜男都是非常关心,她知道自己妹妹不善女红,就经常帮胜男做了衣服、帕子和荷包,让人悄悄的给送去。东西或许不值什么,但这种把妹妹放在心上的情谊,却是胜男最珍惜的。
所以,对四姐儿,胜男也是把她当做亲姐姐般尊敬和爱戴,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东西,第一个给父母,第二个便是给四姐儿。
这不,今年刚研制出来的羽绒被,除了父母爷爷,第三个得到的便是四姐儿。
送完年礼,胜男在四姐儿夫妻百般挽留中,还是趁天黑前赶回了南山,而被魏良培训一天的保安团也开始正式上岗。
夜里,南山的居民区亮着温馨的灯火,胜男夫妻也坐在火炕上,一个忙着看书,一个忙着织棉袜,摇曳的烛光,给静谧的房间里平添了几分温馨。
“妈呀~~疼死我啦!”
“哎呀,这是什么东西呀,怎么还咬人?”
突然,几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安静的冬夜,顷刻间,狗吠、鸡叫,正准备睡觉的佃户们也纷纷抄起家伙冲出了家门。
第八十九章 魏良的礼物
侯刚对自己的新工作非常满意。
想当初,他为了避免自己陷入上司的争斗,想趁着腰伤退下来,买上几亩地,当个闲散的小地主。想法很理智,计划也不错,只是手上没有余钱呀。
扒拉扒拉家里所有的积蓄,原本兴致勃勃的两口子顿时蔫儿了下来——当差十年,存银不足五十两,别说买地了,就是房子也买不起呀。真要是直接辞了工作,一家老小和西北风?!即使勉强买上几亩地,谁来种?他侯刚可是除了骑马打仗,什么都不会,更别说下苦力干农活了。
不辞,似乎也不行,侯刚不是刚进衙门的小毛头,衙门的情况他早就在心里盘算了好几遍。分析来分析去,总是担心自己会在上司争斗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到那时,恐怕连当泥腿子的机会都没有咯。
辞也不是,不辞也不是,正当他们夫妻愁得无言空相对的时候,李捕头突然提出要聘请他当什么保安队长,待遇远比当捕快高,而且工作也不累,可能就是有点风险。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捕快就没有风险?!
月薪二两六钱,包食宿,而且在南山服务满十年,房子就归自己所有。这么好的条件,简直就是天上掉了大馅饼。要知道,侯刚出来闯荡了十多年,至今仍是上无片瓦遮身,一家四口一直住着出租房呢。儿子现在小没什么,等过两年儿子就该说亲事,难道还要租房娶儿媳?!
胜男却给他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工作十年?别说在南山干十年,就是干一辈子,能得到一套独门独院的红砖大瓦房,他也愿意。
不过房子也只是众多福利中的一项,他的职位是队长,等他老了、身体不行了,儿子还可以接替儿,嘿嘿,他现在连儿子(甚至孙子)的工作都预备下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了这种念头,侯刚比任何人都希望李胜男的南山最好能千秋万代,这样他的子孙也能有一份保底的工作。
再说了,保安团的工作也不是很危险,无非就是帮李捕头看家护院嘛,而且也是聘用制,不是投身为奴,他侯刚及后世子孙依然是自由的平民。
另外,之前他没有培训手下的时候,还隐约有些担心,害怕李捕头招来的人都是些没有功夫的莽小伙儿,保安团要全靠他一个人支撑;没想到的是,十一个手下,竟然有三个是威远镖局的镖师,虽然武功不是特别好,但对付一般的小毛贼、小混混,绝对没有问题。
待遇好,属下能干,东家大方,子孙的前途有着落,一切的一切让侯刚越想越开心,以至于他搬来南山后,脸上就没有其他的表情,只剩下笑啊笑啊…
“唉,李捕头和魏举人这么抬举我,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好南山!”
一向圆滑的侯刚头一次发自内心的感激某个人,他带着三个保安,在刺骨的寒风中一丝不苟的巡视着。
今天是保安团第一次上岗,团里加上侯刚一共有十二个人,其中会功夫的有四个。魏良白天给保安们上政治课的时候,也顺便排了排班,按照前世两班倒的模式,把保安团分作两班,每班六人每天工作六个时辰。
现在是傍晚,侯刚带着手下刚刚从甲班的兄弟手里接了班儿,六个人分成两小队,一队两人在外围巡逻,一队四人在胜男家附近巡逻。侯刚在四人小组中,谨慎的在居民区巡视。
正当他们路过小溪时,胜男家的小院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在静谧的冬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不好,有情况!”
侯刚听到声音,心里一哆嗦,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拔出腰刀,领着三个兄弟边喊边跑了过去。
“哎哟喂,疼死我啦!”
“这他娘是什么东西呀,怎么又咬又踢人?”
四个人飞快的跑向事发地,惨叫声伴着咒骂声也越来越近。
其他的佃户们,正准备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起身,胡乱套上棉衣,抄起门栓或者铁锨就朝外跑。
胜男和魏良更是第一个来到现场的人,很简单呀,发出惨叫的不是别地儿,而是她们家的前院。
“悍马,出什么事了?”
胜男依稀听到悍马的叫声,隔着老远就喊道。
“切,有两个小毛贼,不过已经被我放倒了,”悍马得意的声音从黑影出传来,它脚下也没有闲着,一撅蹄子,把叫得最惨的那个直接踏在脚下,“嘿嘿,主人,我是不是比那只肥猫厉害?!”
馒头对于自己勇于护家的行为,非常自得,经常在悍马跟前显摆,说它多么勇敢、多么机智,在主人离家的情况下,奋勇抵抗入侵者,保卫家园。
而悍马呢,一向看不起这只好吃懒做的肥猫,可偏偏自己跟着主人出了远门,非常可惜的缺席家园保卫战,只能任由这只圆球在自已面前耀武扬威,拽的二五八万似地。
心里憋着火儿,今天终于逮到机会的悍马,岂能轻易饶过入侵的人。于是,这两个倒霉的小贼,还没有摸到院门,就被一头不起眼的驴撂倒了。
“咝~~~”
胜男和魏良赶到现场,就着明亮的月光,他们看到两团肉球摊在地上,要不是他们的嘴里发出声音,胜男还以为这是两坨人形垃圾呢。
“东家,东家,怎么啦?”
这时,侯刚带着保安也迅速赶到,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灯光晃动,众人纷纷喊着。
“你们是什么人,来南山有什么目的?”
胜男踢了踢地上的肉球,厉声喝斥道。
“呜呜,疼死我啦…我的腰断了…”
“我的腿,哎呀,我的腿动不了啦…”
两个人哼哼唧唧的喊着疼,似乎没有听到胜男的问话。
“别嚎啦!快说,你们是什么人,来南山有什么企图?否则,这头驴会踢死你们的!”
胜男见众人都围了上来,保安团也迅速到位,她心里大定,高声威胁道。
“驴?你说这是头驴?”地上的人影终于听到胜男的话,深受打击的痛呼,“二哥,咱们今天居然栽倒一头驴身上,哎呦,疼,疼,你别踢了、别踢了,我说,我说!”
悍马对蹄下败将的蔑视非常不悦,毫不客气的又给他们加了点伤。
“侯队长,你们先把他们弄到屋子里,咱们好好审审,”胜男刚才急着跑出来,没有披厚衣服,被外面的寒风一吹,有些瑟缩,她连忙吩咐道,“还有,大家也不要围着了,天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去作坊上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