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家的听了这话,低着头想了想,随即摇头:“奴婢看着不像。当时三少爷说话前。还特意四下了里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拉着三少奶奶说悄悄话呢。如果不是奴婢机警,对园子又熟悉,还真探听不到呢。”
不过,苏安家的也是老滑头,担心把话说绝了,自己担责任,她边觑着魏太太的表情,边忖度:“当然,奴婢见识浅薄,三少爷两口子是不是演戏,太太最英明,自是能看出来!”
“恩,这个倒也不难,”魏太太沉吟了片刻,慢慢的说:“刚才老爷不是说,三少奶奶想问家里要两个婆子嘛,待会儿我且试她一试!”
“呵呵,还是太太有办法!”
苏安家的一见太太已经信了自己的话,而她也把责任摘清了,以后真要是有了问题,太太也不好找自己的后账。
“老婆,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呀?”
回到卧室,魏良关上房门,拉着老婆坐在炕沿上,小声的嘀咕。
“演戏呗。”胜男想起自家老公的配合,捂着小嘴呵呵笑了起来,“嗳,老公,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呀,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那当然,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魏良见胜男两个大眼笑弯了月牙,刚才在田姨娘房间升起的怒火,也顿时消弭了不少。他想起在院子里听到的闲话,拉下胜男的手严肃的问道:“对了,你今天为什么给姨娘喝清水?”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在暗地里说,三少奶奶刻薄田姨娘。明明太太恩典,赏了田姨娘燕窝吃,却被三少奶奶拦了下来,并坏心的只给一碗凉水,真是恶毒的女人!
“哦,听到闲话啦,”胜男凉凉的应了一句,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刻意为难姨娘?”
魏良听了这话。坚定的摇摇头:“是不是这清水有什么讲究?还是和刚才一样,是为了演戏给魏太太看?”
胜男是什么品性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别人的闲话,魏良当然不信。不过,夫妻之间一定要彼此信任,如果胜男有什么计划,他希望能了解。
“你相信我?!”
胜男脸上已经露出喜色,好吧,她承认,她就是一俗人。虽然前世看杂志的时候,有人曾说,夫妻之间要坦诚以对,不要经常试探。可、可她就是忍不住嘛,本来婚姻里就存在很多不安的因子,再加上那个奇怪的表妹,面对魏良的时候,胜男有时也想知道:在老公的心目中,他到底有多么信任自己。
“当然!”魏良点头,他见胜男的嘴角一劲儿的上扬,便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是我老婆么,更是这个世界上我的唯一,我不信你,难道还要信一些三姑六婆呀!”
胜男的嘴角越咧越大,魏良的话音刚落,她“pia”一口亲了下他的脸颊,紧接着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圆桌前拿了一个空茶杯,倒进一些生命水递给魏良:“喏。这就是我给姨娘喝的清水,你尝尝!”
魏良接过杯子,好奇的看了看,然后一饮而尽:“恩,没有什么味道呀…咦,好像小腹暖暖的,有股热流涌过,身体挺舒服的…胜男,这是、这是什么?”
感觉了半天,魏良终于亲身体验到了清水的好处,他惊喜的看向胜男,兴奋的问道。
“呵呵,这可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的生命水。田姨娘被折腾了这么久,身体本来也不好,一碗燕窝粥能管什么用,还不如我的生命水呢。你刚才去看的时候,她脸上是不是有了血色?!”
胜男举着绿葫芦,得意的在魏良面前晃了晃。
“恩,你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呢,”魏良一听老婆的话,用力的回想了一番,“没错。姨娘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我还以为这次是魏太太发了善心呢。原来正是这刻薄的清水,起了神效呀!”
胜男很不客气的点头,表示的确是自己的功劳,那副邀功的样子,和馒头一般无二。
魏良见状,好笑的揉了揉胜男的头顶,想到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对抗魏家的人,心里顿时暖洋洋的,他一把搂住胜男,轻声叹道:“得遇胜男。夫复何求?!”
胜男也感受到了魏良的心思,很配合的用下巴点点他的胳膊,“老公,放心,以后的路咱们一起走!”
“恩!”有了胜男的承诺,魏良似乎也不怎么在意魏家的人,两个人相拥良久,随即他幽幽的开口:“你知道陈燕姐儿的事吗?”
“呃?”胜男楞了下,她正准备下午找个时间问问秀儿呢,没想到魏良先开了口:“什么事?和你有关?”
“对,和我有关,更确切的说,她是当年逼我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
魏良放开胜男,拉着她坐在圆凳上,把当年的恩怨一五一十的详细告诉了胜男。
说起这位陈燕姐儿,也是出身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如果不是她被退了婚,估计也不会看上魏良一个姨娘养的庶子。
“退婚?为啥?”
胜男很好奇,她虽然很不待见这位表小姐,不过平心而论,陈燕姐儿无论长相、举止还有气质,那都是很不错滴。至少从外观上看,比胜男要女人多了。
“私德有亏!”魏良淡淡的说道,“她十三岁时,曾和奶兄有私情,企图私奔!”
“不是吧?”胜男长大了嘴,很是诧异的说。这算什么,人不可貌相?那位陈燕姐儿行为举止就像个端庄的大家闺秀,当然,人家本身就是大家闺秀。怎么会这么前卫?这里不是前世,而是对女人要求无比严苛的大明,陈姑娘可真是、真是性情中人呀。
魏良伸手合上她的嘴,笑着说:“当然没有成功,被身边的丫鬟出卖了。虽然陈家极力隐瞒,但还是被亲家探听到了,对方为了彼此的脸面,只好说八字不合,主动退了亲。但流言还是传了起来。直指陈姑娘的私德,话说得很难听。陈姑娘直到十六岁,也没有人上门提亲。后来,干脆躲到魏家避风头。”
而那时,魏良刚刚重生,正在适应大明的生活。起初,他对魏家并没有太多的厌恶,还曾经数次向魏老爷子提过不少好的建议。魏老爷子对他也开始另眼相看起来,当然,他的崭露头角,也让其他两位少爷起了戒心和嫉妒。
当年魏良只有十三岁,不过,按照当地的风俗,因为他生于冬天,往后虚两岁,也就是虚岁十五,正是开始谈论婚事的年龄。
因为魏良的突出表现,让魏老爷子非常满意,所以魏老爷也大张旗鼓的帮魏良定亲事。没想到,他的举动也惹火了内宅的魏太太。魏太太本身就看庶子不顺眼,不想让一个丫头生的下溅种子分去自己儿子的家产,更不会想让他找到一个出身好的妻子。
在大少奶奶的建议下,一个针对魏良的阴谋开始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本来他们想把陈姑娘嫁给我,只是我觉得那时年龄太小,又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不了解的女人,便推辞了,”有了胜男的相伴,魏良想起往事,似乎不再激动,他自嘲道:“可惜呀,我初到明朝,既不了解这里的规矩,也没有认清本尊的尴尬身份,活该被算计。”
“他们是怎么阴你的?难不成抓奸在床?”
胜男想着看过的宅斗小说,小声的猜测。
“差不多吧,”魏良点点头,继续说:“只是没有这么夸张,我被大嫂骗进她院子里的厢房,被熏香迷的晕晕乎乎,而等大少奶奶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进来的时候,我的床榻上多了一个女人,正是陈燕姐儿。呵呵,我那时虽然有点蒙,但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被阴了,所以抵死不娶陈燕姐儿。可大少奶奶和陈姑娘又是哭,又是寻死觅活的,魏老爷子气得不行,直接把我赶出了家门。田姨娘和小妹拼命的求情,却落得一同被赶出来的下场。”
“原来如此,”胜男点点头,看来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呀,“魏家为了面子,对外就说是因为你不上进,自甘堕落当仵作,才赶你出门?!”
“没错,直到我们母子三人什么都没有带的走出魏家时,我才真正明白,原来一向畏畏缩缩的田姨娘,是这个世界上真心疼我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
胜男拍拍他的手,表示理解,她可以想象得出,当年被赶出魏家的魏良他们,都吃了多少苦。
“老公,放心吧,我以后也会好好照顾田姨娘的。”胜男有些心疼的说道,接着又想起那些陷害魏良的人,忍不住攥起拳头:“如今他们又把陈燕姐儿弄了来,显然是针对咱们的,绝对的不安好心。哼哼,魏太太、大少奶奶还有什么表小姐,你们放马过来吧。我李胜男可是有名的母大虫,绝不是任人欺负的hello kitty!”
第二卷 初入公门 第六十章 胜男的反击
“三少爷,三少奶奶。太太请你们去正院,说是有远客!”
胜男和魏良正紧握着双手,彼此感动的为新生活鼓劲儿。院子里,魏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小菊在门外喊道。
“哦?”胜男脸上闪过一抹玩味,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撩开竹帘子探出头,“小菊,什么远客呀?”
“回三少奶奶,是历城陈家的二姑娘,也是咱们大少奶奶的表妹。”
小菊看到胜男,连忙插腰行礼,“太太说了,陈姑娘不是外人,打小在魏家长大,和几位少爷如同姊妹般,所以不必拘泥俗礼,请您和三少爷一起去见见。”
“恩,我知道了。”胜男浅笑着点点头,向小菊示意他们一会儿就去。
小菊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又行了一礼离开魏良的院子。
“呵呵,老公。人家找上门来了呢!”胜男从门外走过来,有点坏笑道:“听到太太说的话了么,什么打小在魏家,又是姊妹的,分明就是说给你听呀。走吧,配角们都上场了,男一号和女一号也不能怯场。”
“什么主角、配角的呀,”魏良起身来到胜男身侧,扣起手指照着她的脑袋敲了一记,撒娇的说:“刚才娘子可是说了,您是大型雌性猫科动物,对付那些小毛猴,不过是小case,相公我可是文弱书生,一切就拜托给娘子鸟!”
“去,你才母老虎呢!”
胜男翻了翻白眼,然后去梳妆台前照了照铜镜,镜子里映出她模糊的面庞,恩恩,头发还没有乱,形象也不错,虽然皮肤黑了些,但咱也是清秀小佳人一枚。
魏良站在一侧,等老婆收拾妥当后,夫妻二人相携来到正屋。
“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来啦,来来,燕姐儿。快给三少奶奶见礼,”大少奶奶见老三两口子进了门,忙把穿着枚红色褥衣、浅杏色八幅裙的陈燕姐儿,推到胜男面前,脸上兴奋的笑容仿佛青楼里的老鸨,“说起来,你们也见过的呀,只是还没有正式问过礼。三少奶奶,这是我家表妹,你昨天——”
“呵呵,我知道你,陈表姐!”
胜男打断大少奶奶的话,淡淡吐出一句话。就这一句话,顿时让她的位置超然起来,一副万事尽在手中的样子;也就是这句话,让噙着柔柔笑意的陈燕姐儿,脸色阴郁下来。
“呃,”马氏见胜男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一半,“弟妹‘知道’我家表妹?”
为什么是知道?而不是见过,或者认识?!
难道。魏良把当年的事全都告诉了媳妇儿,这可是丑闻呀,他就不嫌丢人?
“对呀,”胜男见马氏和陈表妹的脸色变化甚是精彩,心里暗爽,很不以为然的说:“夫妻之间本来就要坦诚相待,胜男和相公对彼此的过去都没有隐瞒。而我也早就听说了当年的某些故事,呵呵,自然也就知道陈表姐咯!”
胜男这番话一说完,陈燕姐儿愈发的尴尬——自己最私密的事被胜男当众揭了出来,她感觉就像被人在人前剥掉衣服般,她一切的一切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却什么都不能解释。因为人家三少奶奶对当年发生的事,只字未提,但可恨的是魏家的人,从主子到丫鬟婆子,哪个不知道自己和魏良的事?!
陈燕姐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火炉之中,烧得她嗓子冒烟儿,双颊涨得通红。
“哦,呵呵,是这样呀!”
马氏也明白胜男的言下之意,当年的事可是她一手策划滴,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看着表妹红得马上要滴血的脸,马氏心里暗自骂着魏良:真是没用的男人,怎么什么事都告诉老婆呀?
“嗯哼!”胜男和马氏说话的时候,魏太太一直没有开口,如今见场面很尴尬,担心自己的计划无法实施,便轻咳出声:“三少奶奶见过了陈姑娘。那就更好了。胜男呀,我听说你女红不太好,陈家表姑娘的手那是非常的巧呀,有时间,你可要向人家多多请教。另外,我和姨娘们也上了岁数,体力和精神都不如从前,而燕姐儿是远客,我照顾不过来,你们得帮我好好照顾人家呀。”
“哪里,太太夸奖了!”
陈燕姐儿不愧经历的多,平常女子面对如此隐晦的羞辱,早就拿帕子捂脸来个泪奔了。而人家,经过短暂的尴尬后,见魏太太帮自己找了台阶,立刻麻溜儿的自己走下来。她先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魏良,然后才把温柔、可亲的俏脸对向胜男:“三少奶奶可是咱们大明朝第一任女捕头呀,比起保卫一县百姓的李捕头,燕姐儿的一点儿粗糙手艺,还真是有些拿不上台面呢。”
“呵呵,陈表姐客气了!”
胜男见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心里赞佩不已,嘴上也忙说着客套话。
晚上。吃过晚饭后,魏良在魏老爷子的书房里抄书。话说在大明,书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这里不比前世,信息和物流很不发达,有些好书流传的范围很窄。如果再遇上点什么天灾人祸的,很多书都遗失毁坏了,致使该书成为了孤本绝版。
魏良自从研究八股文开始,他对当世的一些著作很欣赏。只可惜梅水地方太小,能看的书也就那么十几种。而魏家就不同了,经过四五代的传承,家里的藏书也达到了一定的数量。甚至还藏有一些稀世孤本,非常有阅读的价值。
算起来,魏家也就只有这些书,让魏良很惦记。作为家族的一种积淀,魏良想占有这些书,那是不可能的,但在新家主接手前,借阅一番还是可以滴。
于是,魏良每次回来,一有时间便窝在藏书阁里借阅(更确切的说是抄书,说阅读只是避人口舌罢了。)
“三少爷,您又在用功读书啦,”
一个娇柔的声音,突然打破了书房的宁静。陈燕姐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褥裙,摇曳生姿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个茶盘,茶盘里放着一个白白的胖瓷盅和一只小瓷碗儿。
“你来干什么?”
魏良闻声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冷冷的说。
“呵呵,燕儿知道您上进,可读书也要先照顾好身体呀,”陈燕姐儿似乎没有看到魏良眼里的寒光,一边柔声说着话,一边把茶盘放在书桌上,轻轻的揭开瓷盅的盖子,笑盈盈的说:“这是我亲自炖的核桃粥,滋补大脑有奇效。您也看了好一会儿了,还是停下来,喝点粥,好好歇一歇吧。”
“不用,你端走吧!”
魏良面无表情的一摆手,示意请她出去。
“三少爷,您还在生燕儿的气吗?”陈燕姐儿见魏良对自己依然冷淡,抽出手帕啜泣道:“当年燕儿只想伺候您,并没有想害您呀。三少爷,大家都说您办案子的时候明察秋毫,堪称‘小宋慈’。只要您稍微回想一下,您便会明白,燕儿对您——”
“呵~~相公,你看完了吗?”
正当陈燕姐儿准备一诉衷情的时刻,旁边书架后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
胜男坐在书架后的躺椅上,她实在听不下去了,真担心一会儿陈燕姐儿说出更酸的话,她准备出手了。
“这、这是…”
陈燕姐儿有点傻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甚至忘了注意仪态,呆愣愣的看着发出声音的书架。心里发苦:她来之前特意打探过的呀,书房里只有三少爷,李胜男什么时候进来的?!
片刻之后,胜男伸着懒腰从书架后走出来,她一见陈燕姐儿的傻样,险些喷笑出声。忍了半天,才慢慢的说:“哟,陈表姐呀,真是谢谢您给我家相公送宵夜。不过呢,我家相公自从五年前的某场阴谋,便养成一个习惯。”
“什么习惯?”
陈燕姐儿听到胜男的刻意断句后,下意识的追问。
“呵呵,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不吃外人送的东西,”胜男几步走到书桌旁,伸手端起温热的瓷盅,用小手在盅口扇了扇,“恩,味道真好,难怪太太夸你能干呢。这么好的粥,不喝有点浪费呢。”
胜男瞟了一眼看戏的老公,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三少奶奶客气了,”陈燕姐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大脑,她咬牙硬笑:“既然三少爷有习惯,那这粥就送给三少奶奶了,您也尝尝燕儿的手艺!”
“嘿嘿,那多不好意思呀,”胜男的两个大眼滴溜溜直转,只见她把瓷盅放在地上,对着门外喊道:“馒头,你的宵夜!”
这时,一个橘红色的肉球从门外飞速的滚进来。
馒头蹲坐在书桌前,在陈燕姐儿诧异的目光中,伸出两个前爪抱住瓷盅,张开大嘴,把瓷盅里熬得精致的核桃粥一口气喝了精光。
“嗝~~真好喝!”
馒头喝完粥,伸出舌头舔舔鼻子,很是陶醉的说道。
“三少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
陈燕姐儿发现自己真是小瞧这个粗捕头,没想到她竟然接二连三的羞辱自己。羞辱就羞辱吧,还这么理直气壮?!
“咦?陈表姐刚才不是说把粥送给我了吗,可惜胜男晚上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无福享用呀。与其把粥浪费掉,还不如留给我家猫咪吃呢。”
胜男似乎还嫌不气人,又囔囔的补了一句:“左右用的是我魏家的粮食,说什么也不能浪费!”
第二卷 初入公门 第六十一章 这是第一步
“…三少奶奶说的是,燕儿就不打扰您和三少爷了,”陈燕姐儿听到胜男的嘟囔,心里的火气更大,想到她以后还要求着这位少奶奶,便强压着怒火,僵硬的笑着告辞。
“恩,是挺打扰的,”胜男似乎根本不懂什么叫委婉、客气,她略带不悦的说:“相公读书的时候,最烦别人又是送茶水,又是送点心。你看,我想陪着相公,都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呢。表姐年纪比我们都大,见识的世面也多,我家相公的这点癖好,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哈!”
“不、不介意!”
陈燕姐儿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四个字,白皙的俏脸又是通红一片——不是害羞,而是气得想吐血。胜男说得没错,生于大家族,燕姐儿自然见识过很多内宅里的争斗,可那些女人们,再怎么相互看着不顺眼,也很少直接骂到脸上。
哪像这位三少奶奶,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纯样儿,说话却满是刀锋。
“娘子,我太崇拜你啦,”魏良见陈燕姐儿险些失态,踉踉跄跄的跑出书房,他连忙关上房门,开心的抱起胜男,大拍马屁。
“嘁,这算什么?”胜男听了老公的夸奖,小脸一扬,得意的说:“我告诉你呀,宅斗咱不会,但以势压人还是会滴。不过,今天只是开场戏,估计明天才是重头戏呢。嗳,老公,我再交代你一边,明天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积极配合哦!”
“明白!”胜男这两天的表现,让魏良对她越来越有信心。以前他不懂得手段,总是被魏家的人算计。如今,自己终于不再孤军作战了,身边多了一个比自己更理智、更有办法的老婆。夫妻同心,其利也能断金!
第二天,胜男和魏良想魏太太告辞。
“恩恩,我的身子也大好了,你们是该回去当差,”魏太太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说:“我听老爷说,你们想要田姨娘跟你们去南山,照顾三少爷?”
她话里说的是“你们”,可目光却看向胜男。
“回太太,”胜男连忙躬身,纠正道:“不是田姨娘,而是要两个粗使婆子。”
魏良楞了下,想到昨天胜男叮嘱的话,便没有出声,而是一脸质问的看向胜男。
魏太太发觉小两口的互动,两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两个粗实婆子?”
“对呀,”胜男连连点头,伸出两个手指说道:“胜男这两天在家也注意到了,大少爷和二少爷院子里,分别安排了四个嬷嬷和四个丫鬟。胜男知道太太管家向来最为公正,哪怕是一碗水也会端平。不过,胜男和三少爷经常不在家,院子里留这么多的人,也有些浪费。而我们暂时住的南山呢,却没有趁手的仆佣,所以,胜男就想问太太要两个婆子就成。”
胜男边说话,边悄悄的瞅着魏太太的反应。果然,魏太太在听到她那两个嫡子当例子的时候,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双眼死死的盯着魏良和一旁伺候的田姨娘。
“没错,儿子自知身份和两位哥哥不同,也不敢求得同哥哥一样的待遇,只求太太能适当的照顾一下儿子就成。”
魏良自从见过魏太太的真面目后,他对这位嫡母也没有多少尊重,再加上魏太太几次三番的折腾田姨娘和刻薄小妹,魏良言谈之间更是有些直楞。
“三少爷,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抱怨我刻薄你了?还是你中了举,身份不一样,便可以这么对母亲说话?”
魏太太嘭的把茶杯摔在桌子上,温热的茶水流了一桌子。
“太太恕罪,胜男和三少爷断无此意,”胜男见气氛有些紧张,连忙拉着魏良低头见礼,“三少爷心里一直尊敬着母亲呢,怎么会对母亲不敬。媳妇当初想着回来要仆佣的时候,三少爷还劝我说,母亲要管理偌大的魏家,手头上的事也多,不要为了仆佣的小事,让母亲费心,干脆自己花钱买几个下人也就是了。”
胜男说道这里的时候,发觉屋外似乎有人,想了想老爷子的作息,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刻意压低自己和魏良的身份,小心翼翼的说:“只是,胜男担心年轻不经事,买来的仆佣不懂规矩。万一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失了我们的体面是小,有损魏家的声誉事大呀。”
魏太太也知道,魏良已经不是当年可以任由她拿捏的庶子,而是身有功名,又有知县做靠山的师爷。而且,即使要翻脸,现在也不是时候,等她两个儿子完全掌握了魏家的产业后,看她怎么收拾这个野种。
有了这些顾虑,魏太太的脸色也好转起来,她舒了口气,慢慢的说:“我也知道你们当差辛苦,可咱们家里也艰难呀。就说这些年吧,家里的田地不是东边涝,就是西边旱,粮食年年减产,魏家也就是外表上看着光鲜,家里早就有了亏空。”
“胜男知道,所以也不敢有过分的要求,只想要两个帮手!”
听了魏太太的诉苦,胜男满脸的赞同,但还是死咬着“两个”不放。
“其实吧,两个婆子也不值什么。只是,前些日子我还打算放几房下人出去,好节省开支…恩,你们在南山也确实艰难了些。要不这样吧,我让田姨娘跟你们去吧,帮你们做做饭,洗洗衣服?”
魏太太说完这话,眼睛悄悄的看着胜男的反应。只见胜男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田姨娘是三少爷的生母,如今又上了岁数,我们哪能让她伺候呀。再说了,太太不是身子不好吗,我看田姨娘对太太的事非常尽心,不如还是让田姨娘留在家里照顾您吧。”
“胜男!”
魏良听了这话,急急的呵斥道。
“行啦,”这时,在窗外听了半天的魏老爷子走了进来,他坐在魏太太身侧,有些不耐烦的说:“就听太太的,让田姨娘跟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