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婉听了唐元贞的话,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消瘦的面庞上写满茫然与不安,反手抓住唐元贞的胳膊,“阿嫂,郎君到底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应该啊,郎君说他要考科举,这都半个月了,一直待在书院里苦读,好好的,怎么会闹到京兆府?”
围观的吃瓜群众听到王怀婉的话,愈发同情这个贤惠的女子。
唉,傻女子哟,你家夫君哪里是在书院里苦读?
人家拿着典当你嫁妆得来的银钱在外头置办了私宅,养了个娇滴滴的外室。
把你一个怀了孕的正头娘子丢在家里伺候老娘,自己则在外宅里逍遥快活呢。
唐元贞咬牙将程季养外室的事说了出来,“…今天早上不知是哪个顽童在坊内放爆竹,闲汉们误以为走了水,便敲锣示警,众邻居纷纷前来帮忙,不想正好堵住了他们。他、他们形容很是不堪!”
一个穿着大裤衩,一个只着寝衣,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唐元贞刚刚看到程季的模样后,一时没忍住,伸手抽了他几个嘴巴。
程夫人则是又羞又怒又心疼,却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儿包庇自己的儿子。
她学着唐元贞的模样,劈手甩了程季好几个大嘴巴。
接着,她又去厮打那外室,嘴里不住的骂着:“好个下作的贱人,竟敢勾引我四郎。我好好的四郎,都被你个贱货带累坏了。”
唐元贞微微蹙眉,程夫人这是骂那外室呢,还是在指桑骂槐?
围观的众人也听着不对劲儿,暗暗琢磨:咦,不是都说清远侯夫人守礼、懂规矩嘛,怎么看着却是一副不着四六的泼妇模样?
再联想之前在程家大门口听到的诸多信息,众人不禁怀疑,清远侯程家,似乎并不如它所标榜的那般清贵、规矩哩。
得,清远侯费尽十几年心血,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家族形象,被老婆和儿子一下子破坏掉了。
自此,京城的百姓再谈论起程家,估计就只有“霸占儿媳妇嫁妆”、“假模假式”、“恶婆婆”以及“用婆娘的嫁妆去养外室”等等不堪话语了。
“…四郎,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王怀婉听完唐元贞的话,根本不愿相信,又扭头去看程夫人。
程夫人一向端庄、肃穆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心虚、难堪,甚至都不敢跟王怀婉的目光接触。
王怀婉瘦弱的身子一阵摇晃,在这一刻,她的天塌了,地也陷了。
最最要紧的是,这一年多的忍耐、坚持,全都变成了笑话。
王怀婉双眼空洞,无声的留着眼泪。
“阿婉,阿婉,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唐元贞觉得可以收场了。
她一把扶住王怀婉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声喊着,“你还怀着身子呢,可不敢为了这点子脏事就伤了身子啊。”
说着,唐元贞对外喊道:“来人,赶紧送四娘回家!”
程夫人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拦阻。
唐元贞冷着一张俏脸,毫不客气的对程夫人道:“我家四娘都被你们磋磨成这幅模样了,亲家夫人还觉得不够?还要给四娘立规矩?哼,规矩,规矩,我看府上最该立规矩的是里面那位赤身裸体的不肖子!”
唐元贞的话,仿佛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程夫人的脸上。
她的气势陡然被打散,讪讪的说:“我这不是看四娘不舒服,想、想着让人送她回清远侯府嘛。”
程夫人想得很清楚,这个时候,王怀婉最好不要回娘家,有她在程家,王家也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四郎的事,也有转圜的余地。
“回清远侯府?回去做什么?继续拿出嫁妆供养程家一大家子人?还是继续让夫君拿着她的嫁妆去挥霍?”
唐元贞根本不愿跟程夫人多说什么,冷冷的说道:“我看程夫人还是先别管我们四娘了,先管管府上的四郎才是正经。哼,年纪轻轻,父母尚在,他就敢置办私产——”
程夫人脑子轰的一下。
养外室,不过是年轻人贪花好色,说出去,也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
可办私产的罪名,就太严重了。
父母在,无私财。
程季在程家还没有分家的情况下,就偷偷置办宅院,细论起来,被父母打死外人都不会说什么。
“程夫人,阿婉我就先带走了,告辞!”
唐元贞丢下一句话,直接扶着王怀婉出了京兆府。
王怀婉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由唐元贞将她带出来、搀到马车上。
她软软的靠着车厢壁,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还哭?哭有什么用?没出阁的时候,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在程家待了两年,竟变得这般废物?”
唐元贞最看不得女人如此窝囊的样子,男人出轨了,哭又什么用?
大梁女子彪悍,贵女们更是恣意。
看看别人家的小娘子——
夫君敢纳妾,揍!
夫君敢养外室,砸!
夫君敢糟蹋自己的嫁妆,直接拉来打个半死!
王怀婉倒好,只知道哭、哭、哭,半点将门虎女的气势都没有。
正如后世人常说的那样,自己是个包子,就别怪狗惦记。
王怀婉但凡强硬一点,程家、以及程季都不会欺负她到这般田地。
唐元贞真是恨铁不成钢!
王怀婉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愣愣的看着唐元贞,“阿嫂,你早就想骂我了吧?呵呵,我也确实该骂…”
第132章 黑化了(二)
“阿婉,我可怜的阿婉啊,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李氏一把将王怀婉抱进怀里,眼泪哗哗的流着,嘴里不住的说着:“不孝的东西,你这是要心疼死阿娘啊。”
王怀婉刚刚被唐元贞骂回去的眼泪,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又流了出来。
她以为唐元贞之所以会去程家,是奉了母亲的命令,所以对母亲很是感激。
这会儿又听母亲哭得真挚,愈发觉得自己有个好阿娘。
面对慈母,王怀婉出嫁一年多所遭受的委屈全都袭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了,反手抱住李氏的腰,嗷嗷痛哭起来。
李氏的近身侍婢和心腹也纷纷抹着眼泪。
一时间,萱瑞堂的堂屋里哭声一片。
唐元贞默默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就在母女两个哭得声嘶力竭的时候,几个婆子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奴婢请二太夫人安,请夫人安。”
几个婆子皆是穿着姜黄色的衣裙,浑身透着一股子干练。
她们不是旁人,正是王怀婉的陪嫁。
“你、你们怎么回来了?”
李氏抬起泪眼,模糊间,她一眼便认出了这几个婆子。
李氏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将目光投向唐元贞。
王怀婉明显的感觉到母亲的身子一僵,而且有意识的将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
王怀婉有些纳闷,母亲这是怎么了?
几个婆子躬身回道:“好叫二太夫人知道,奴婢遵从夫人的命令,已经将四娘的嫁妆全部封存,嫁妆册子也都整理妥当,全都带了回来。”
领头的一个手里捧着本厚厚的册子。
李氏瞪大了眼睛,“封、封存嫁妆?为、为何要封存嫁妆?”
这是要跟程家撕破脸的节奏吗?
李氏推开王怀婉,凌厉的看向唐元贞,“唐氏,你要干什么?想逼阿婉和离?”
唐元贞微微欠了欠身,做足了礼数,而后才淡淡的说:“二婶说错了,不是我逼阿婉和离,而是程家欺人太甚。”
李氏不以为意的说道:“不就是在婆婆跟前站几天规矩嘛,忍忍就过去了,怎么能闹到这般地步?至于嫁妆,不过是些外物,若能用这些嫁妆换来一家和睦,也是值得的…”
李氏絮絮叨叨,宗旨只有一个:王怀婉回娘家住几天可以,但和离或是跟程家彻底闹掰,绝对不行!
王怀婉傻眼了,呆呆的看着李氏,“阿、阿娘~~”
王怀婉不傻,真的。
看到李氏这般模样,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母亲,根本就没打算为她出头。
唐元贞去程家,更不可能是母亲的命令。
王怀婉扭头去看唐元贞,见唐元贞对于母亲的言论丝毫都不奇怪,唇角甚至还顾着一抹嘲讽,王怀婉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阿婶,您可知道今天我去程家,看到了一出怎样的闹剧?”
唐元贞等李氏絮叨完,这才缓缓的将程季在外养外室,结果被众邻居撞破的事说了出来。
唐元贞直直的看着李氏,“程家欺侮我王家都到了这步田地,阿婶,我们还能忍下去吗?”
“养、养外室?程季?”李氏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她的印象里,程季是个老实的读书人。再加上程家家规森严,是最不可能有花花肠子的人啊。
王怀婉的泪水再次喷涌而出,但她没有投向母亲的怀抱,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无声的哭泣。
“那、那也到不了和离的地步啊。”
李氏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男人嘛,哪有不贪花好色的。程季又年轻,经不住诱惑,一时贪嘴也是有的。”
唐元贞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李氏。
李氏觉得唐元贞的目光太蜇人,她扭头去看王怀婉,见王怀婉哭得可怜,又心疼又生气,忍不住骂道:“也怪你没用,自家夫君都看不住,你、你——”
王怀婉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窟之中,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程家,是母亲极力说好的人家,结果呢,却是婆母面甜心苦,妯娌看着木讷实则奸诈,丈夫表面老实暗里花心。
她在婆家受了委屈,母亲不说帮她出气,最后还责怪她“没用”。
好,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王怀婉没用,但这“没用”又是谁教的?
还不是阿娘,整日里跟她说什么女子当娴静、该守规矩,出了阁,更该侍奉婆母、服侍夫君…
想当初在梁州守孝的时候,阿兄曾经提出,让她跟在阿嫂身边学习管家。
结果却被阿娘拒绝了。
想到唐元贞在程家门前的傲然气势,想到她眼中那狡猾不可战胜的婆母被唐元贞当众撕掉了伪装,想到唐元贞干脆利索的抽程季耳光…
王怀婉忍不住的想,如果当初她听了阿兄的安排,好好跟着阿嫂学习,今日或许就落不到现在这个下场?
“阿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还有用吗?”
唐元贞打断李氏的话,冷冷的说,“程季的事已然闹到了京兆府,用不了半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咱们王家必须拿出态度,否则,以后阿婉如何在人前立足?王家又如何在京城立足?”
李氏恨恨的嘀咕了一声,“事情闹成这样,还不都怪你。我说不要追究、不要追究,你偏偏不听,非要强出头,现在好了,闹得满城风雨,王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这番话,彻底打碎了王怀婉心底最后一丝幻想。
她嗓子眼里一阵翻涌,早孕反应、长期委屈,再加上今日的连番刺激,她再也撑不住了。
眼前一黑,王怀婉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阿婉~~”
唐元贞一个箭步冲上去,及时将王怀婉抱住。
“来人,快去请刘医女。”
唐元贞迭声吩咐道,“还有,把四娘送到葳蕤院。”
王怀婉其实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黑暗之中,她依稀听到母亲的声音——
“唐氏,你还想留阿婉长住不成?莫非,你真要撺掇阿婉和离?”
“阿婉是王家的女儿,就算出嫁了,王家也是她的娘家,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至于和离不和离,全要看阿婉的意思。阿婶,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阿婉调理好身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是阿婉的亲娘,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考虑。别说的像你多心疼阿婉似的,哼,说到底,你根本就是在乎王家的名声。”
明明快要不省人事了,王怀婉却有种窝心的疼。
阿娘,这就是她的阿娘啊。
她都昏死过去了,阿娘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大夫,居然是想赶紧送她回程家?!
这样的亲娘,还不如“为了名声”而不得不照顾她的阿嫂呢。
不知不觉间,王怀婉的心偏向了唐元贞这边,而她的三观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第133章 程家的画风
正如唐元贞说的那般,不用一日的功夫,京城便传遍了程家的八卦。
什么婆母看似规矩和善、实则狡诈狠毒,让刚怀孕的儿媳妇立规矩,还想方设法的霸占儿媳妇的嫁妆。逼得人家娘家打上门来讨公道。
什么程四郎表面老实厚道、实在一肚子花花肠子,竟然在平康坊置办私宅、豢养外室,最后还被京兆府抓了去!
反正吧,程家十多年辛苦经营的好名声,仅用了半天的功夫便彻底毁掉了。
清远侯听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同僚们看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玩味和嘲讽。
清远侯如坐针毡,好容易熬到下衙,便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
回到家中,还不等清远侯夫人上来哭诉“王家欺人太甚”,清远侯就已经抄起了鞭子,将刚刚从衙门回来的程季一顿狠抽。
“我打死你,打死你个不孝子!”清远侯看着文弱,手上却很有把子力气。
好歹是军功出仕的勋贵,装得再像文人,他骨子里也是彪悍的。
几鞭子下去,程季就已经疼得满地打滚,嘴里讨饶不已。
程夫人见状,赶忙去阻拦,“郎君,郎君,四郎确实该打,可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切莫气坏了自己。”
夫妻几十年,程夫人非常了解自己的丈夫。
且丈夫教训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她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言相劝。
平常,她若是这么说了,清远侯也就顺着梯子下来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教训教训也就得了,清远侯不可能真的把儿子打死。
但今天,清远侯气得狠了,一把推开程夫人,红着眼睛叱道:“慈母多败儿,四郎这般不争气,全都是你惯的。”
程夫人嘴唇蠕动了几下,她看出来了,今天的事恐怕不能善了。
可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把小儿子打死。
咬了咬牙,程夫人又扑了上去,抱住清远侯的胳膊,哀哀泣道:“郎君,我知道这次是四郎做得不对,他也确实该打。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补救啊。”
清远侯扬起的鞭子停在了半空中。
是啊,他就算是把程季打死,程家的名声也已经毁了。
现在要做的是处理善后。
首先,必须取得王家的谅解。
只要王家不把事情闹大,只要王怀婉还愿意回来,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待风波渐渐平息,事后再提起此事,完全可以说是小夫妻年轻置气,这才闹得有些不像话。
与程家的家风并无太大关系。
若是处理得当,程家还能挽回一些面子哩。
清远侯脑子转得飞快,片刻后便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鞭子一指蜷缩在地上的程季,他厉声喝道:“逆子,还趴在地上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起来,去王家负荆请罪?”
程夫人楞了一下,旋即道:“郎君,请罪也就罢了,不必弄得这般郑重吧?”
王怀婉又不是程季的长辈,就算程季做错了事,私下里陪个不是也就是了,作甚还要“负荆”?
如果程季真的这么做了,那以后还如何在王怀婉面前抬起头来?夫纲还怎么振得起来?
“再者,今天的事,实在蹊跷。”
程夫人见清远侯的眉毛又立了起来,赶忙说道:“养外室的勋贵子弟多了去,怎么偏偏就咱们家四郎出了事?”
清远侯冷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程夫人见状,再接再厉,“说什么顽童点燃了爆竹,引来的闲汉示警,竟这般凑巧?还有,这边王家的唐氏来闹事,碰巧四郎那边就出了事,这也太巧了吧?”
程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巧”字,清远侯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啊,世间哪有这么多巧合?
程夫人最后总结,“定是王家提前就调查清楚,知道四郎养了外室,这才故意找人将事情闹大。”
什么爆竹?什么闲汉?统统都是王家的阴谋!
清远侯脸色变幻不定,握着鞭子的手猛然用力,手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他一生最骄傲的莫过于自己的头脑,自觉跟那些粗鄙的同袍不是一路人——没错,他是武夫,但他却是个聪明、有手段的武夫!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一向聪明的他,被他瞧不起的王家给耍了,他如何能甘心。
不过,愤怒并没有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深深吸了口气,清远侯没好气的骂道:“就算王家动了手脚又如何?说来说去,还是四郎有错在先。还有你也是,新妇过门还不足两年,你、你怎么就让她‘管家’?”
就算想霸占儿媳妇的嫁妆,也要弄得好看些。
程夫人被丈夫说得满脸通红,讪讪的说道:“这、这不是家里实在腾挪不开嘛。”
说起这些,程夫人也是满腹委屈:“前两天老家来了信,说是去年冬天雪灾,压塌了不少房舍,地里庄稼也毁了大半。今年开春又是盖房子、又是补种庄稼,处处都需要银钱。还有二叔家的大孙子要说亲,三堂伯家的小侄子要进学,四族叔家的二娘子要出阁…”
老家的亲戚一大堆,但凡有点儿事就跟程家伸手。
而清远侯的俸禄就那么一点儿,田庄、铺子没有几个,全家的进项加吧起来,根本不够嚼用的。
这些年,全靠程夫人“勤俭”持家,一点点从几个儿媳妇手里抠唆,这才勉强支撑起来。
京城居、大不易。
程家男人们要交际,孩子们要上学,再加上老家那一群吸血鬼,程夫人恨不得一文钱掰成好几瓣儿花。
饶是如此,也不够用!
程夫人被逼得没办法了,一时着急,这才把心思动到了刚过门的王怀婉身上。
提起老家的那群人,清远侯心里也腻烦。
偏偏人家对他有恩,而他又必须维持“知恩图报”的形象,再苦再难也要捏着鼻子忍下来。
沉默好一会儿,清远侯还是将责任推到程夫人身上,“那,你好歹对媳妇好一些啊。”
既想花人家的钱,还要磋磨人家,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瞧,人家娘家不干了吧?!
程夫人扯了扯帕子,没做声。
她就是故意让王怀婉立规矩的。
说起来她的脑回路也奇怪,用了人家的嫁妆,却不想在儿媳妇面前露怯,只好拿出更加强硬的姿态。
仿佛在说,“就算我用了你的钱,你也是我的儿媳妇,必须在我面前规规矩矩!”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这个婆婆的威严!
“算了,王氏若是肯回来,以后你待她好一些吧。”清远侯和娘子夫妻多年,自然了解她的秉性。
微微叹了口气,清远侯又道,“王家那边,我先派人去调查一二,然后再做决断。”
第134章 灾
王家VS程家的话题被刷上了京城八卦的热搜榜。
坊间的吃瓜群众们热情高涨,各种分析贴、真相帖盖起了高楼,种种说法在市井间流传。
说法一,王家和程家的亲家做不成了。
养外室不可怕,谁家男人不偷腥啊。
在大梁最流行的做法,就是打死小妖精,再把男人拎回家狠狠抽一顿,以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
只是,事情一旦闹开就不好处理了。
比如程家四郎,竟被半个坊区的百姓围观,还被抓到了京兆府。
丑事一下子被掀开,王家被逼得只能跟程家计较,否则丢人的就是王家!
还有王怀婉,当众被爆出“嫁妆被挪用”、“丈夫养外室”的恶心事,如此若是还能忍下去,那她以后很难在京城贵妇圈立足。
大梁女子彪悍啊,那些恣意的贵妇、贵女们,最是看不过“忍者神龟”般的包子!
所以,王怀婉和程季是和离呢,是和离呢,还是和离呢?
说法二,程家四郎是被人陷害的,王家和程家都在寻找幕后黑手。
唔,正如程夫人所言,天底下养外室的男人多了去,怎么偏偏就程四郎出了事?
又是半个坊区的人围观,又是惊动武侯的,不就是偷个腥儿,程四郎就这么苦逼?
尤其是程季平日的表现真心不坏。
有些人禁不住想,或许是年轻人不懂事,贪吃了些,无可厚非嘛,结果却被弄得当众出丑。
这、这未免就有些过分了。
尤其是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那些人,回想起程季只着内裤的狼狈模样,不禁有些同情。
好歹是勋贵子弟啊,竟被人捉弄至此,真真可恨。
说法三,程家不似它表现得那般清贵、规矩,而王家也不是全然无辜。
理由…
坊间各种靠谱不靠谱的说法甚嚣尘上,彻底丰富了广大吃瓜群众的娱乐生活。
同时也将某些刚刚冒头的新闻压了下去。
什么《伤仲永》,什么神童“泯然众人矣”,跟抓奸、和离相比,后者更能引起普罗大众的兴趣。
毕竟“神童”距离自己太遥远了,撕亲家、揍渣男更接地气。
“这是你做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唐元贞故作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唐宓摸了摸挺翘的小鼻子,老实的承认:“爆竹是我丢到小院里去的,门也是我踹的,其它的,不是我干的。”
唐元贞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再次肯定的说道:“是十八郎?”
唐宓点点头,可不就是二九兄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居然黑白两道通杀啊。
又是找市井闲汉,又是暗地里跟武侯、京兆府打招呼,硬是把小小的抓奸闹得满城风雨。
王、程两家近乎反目,四姑母也被接回了娘家,如今还病着,幸好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否则唐宓还不定怎么自责呢。
“阿娘,我、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就是气不过程家糟蹋王家的小娘子,这才想教训教训他们。
但,她真没想把事情闹大。
唐元贞板着脸,定定的看了唐宓好一会儿,只把唐宓看得愈发心虚。
“扑哧~~”唐元贞忽的笑了,伸手揉了揉女儿的毛脑袋,“干得漂亮!阿娘只顾着去程家理论了,却忘了调查程季。还是猫儿想得周到,抓到了这么大一个把柄。”让程家彻底没了翻身的可能。
毕竟,怀孕侍奉婆母也好,被挪用嫁妆也罢,说穿了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程季瞒着父母婆娘置办私产、豢养外室,却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
最妙的是,事情还闹到了京兆府,王家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猫儿,哦不,确切来说,是李寿这一手玩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更不用说后续的舆论攻势,把程家十几年的好名声毁得不能再毁了,更把坊间那个不利于猫儿的流言给压了下去。
唔,看来李寿颇懂得消灭流言的办法啊,即制造一个更大、更引人注目的新闻,将京城百姓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
如今,外头再也没有人议论“神童”的话题了,猫儿也远离了是非中心。
唐元贞默默在心里为李寿加了十分。
唐宓根本不知道唐元贞的想法,她瞪大了眼睛,“阿娘,我闯了祸,您真的不怪我?”
唐元贞笑得无比温柔,“谁说我猫儿闯祸了?分明就是立了大功。不过啊,这事儿不好说出来,咱们娘儿俩心里清楚就好。”
猫儿还不到十三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娘子,实在不好搀和“捉奸”这样的污糟事儿。
唐宓多聪明啊,立刻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她乖乖的点头,“阿娘,我知道了。”
片刻后,唐宓又问:“阿娘,四姑母,她还好吧?”
遭遇丈夫背叛,对于女人,尤其是怀了孕的女人而言,应该是最大的打击。
唐宓去葳蕤院探望过王怀婉,王怀婉瘦得不成样子,脸色苍白,眼神迷茫,就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