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不但有爵位,还有钱。
王鼐、王鼎在打仗的时候捞了多少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李信芳这个“自己人”。
再加上这些年,李氏没少给李信贤送东西,每次都是一车一车的,且送的东西也不是寻常之物,其中有不少御赐的珍品。
李信贤一口气给萧家生了三个女儿,最后才艰难的生下一子,若是换做别人,早就被婆家嫌弃、甚至被休掉了。
可李信贤依然在萧家过得顺风顺水,其中未尝没有李氏这些年送来的东西的原因——李信贤肚子不争气,可娘家给力啊。
萧家若是靠着萧龟年那点子俸禄,一家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这十几年,萧家却过得非常富足,靠得还是李信贤的嫁妆和娘家支持。
李信贤将李氏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终下定了决心:进京!
哪怕不是为了把女儿说给王怀瑾,好歹也要在京里呆些日子,把女儿的亲事和儿子拜师的事全都解决掉。
李信贤便跟萧龟年商量,她没有提及李氏的“建议”,只是说姐姐来信说想她和孩子们了,想请她们娘儿几个进京。
李信贤不告诉萧龟年“纳妾”的事,不是不信他,而是太了解他了。
萧龟年是个爱面子的人,哪怕心里再想用女儿结交权贵,嘴上却还要说什么“富贵不能淫”、“安于清贫”之类的鬼话。
李信贤决定先斩后奏,只要家里得了实惠,萧龟年顶多念叨两天,很快便会接受。
萧龟年听完李信贤的话,道:“也好,娘子离京十余载,也该回京去探望一下岳父岳母和舅兄了。”
他在县丞上的位子也呆腻了,他还不到五十岁,趁着还不算老,让舅兄们帮忙活动活动,好歹让他在县令的位子上致仕。
萧龟年打定主意,决定写封信让李信贤带着。
夫妻多年,李信贤当然明白萧龟年的心事,不等萧龟年开口,她便说:“嗯,有些事我也想跟哥哥们好好说说,哥哥们若是不信,还有外甥呢。”
萧龟年眼睛一亮,对啊,王家的那个王怀瑾已经是国公爷了,就算没领实缺,可品级放在那里。
帮他推荐一地做县令,应该不难吧!
萧龟年越想越高兴,一时得意,竟忘了收敛,顺口说了句:“你把素素他们几个大些的孩子都带上吧!”
李信贤的眉毛登时立了起来,“什么?郎君还想让我带上那几个婢生子?”
萧龟年不过是个八品县丞,却收了一屋子的侍婢,这些侍婢又给他生了满院子的庶子庶女。
李信贤不待见这些庶出子女,对他们也是无视。庶子全都赶到外院的几间小屋,庶女则被拘在后院的偏院里。根本不让他们在自己面前出现。
萧龟年倒好,居然还想让她带着这些贱种去京城。
想让她把脸都丢到京城,让嫂嫂和姐姐看笑话不成?
萧龟年见李信贤气得浑身直哆嗦,赶忙安抚,“好好好,不带就不带,你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当夜,萧龟年便留在了李信贤的正院,老夫老妻着实甜蜜了一番。
次日清晨,李信贤要带着儿女进京的消息便在萧家传开了。
厢房几个侍妾眼里泛着精光。
当天下午,萧龟年从衙门回来,便被某个侍妾拦住了。
第二天,萧龟年又被另一个侍妾堵在了书房。
第三天…
这日清晨,两辆马车驶出了萧家。
第一辆马车上坐着李信贤和她的四个儿女,而第二辆马车上则坐着三个十四五岁的小郎小娘子,并几个婆子丫鬟…
第101章 傻眼了
这日下午,唐宓三兄妹从平康坊回来。
三人照例先去了朝晖院,跟父母汇报了一下今天的课业情况。
一家人闲话片刻,王令仪和王令齐小哥儿俩便跟着父亲去书房,接受父亲的考校。
而唐宓则拉着弟弟的小胖手,窝在母亲身边说悄悄话。
“猫儿,我特意命人请来的四位女先生已经来了,从明天起就开始上课吧。”
唐元贞盘膝坐在榻上,含笑看着女儿跟小儿子玩闹。忽的想起一事,轻声说道。
“女先生们已经到了?这么快?”
唐宓有些惊讶。前些日子阿娘才说要给她寻几个女先生,这还没过多久呢,人就先到了。
“…”唐元贞笑而不语。不管什么时候,钱都能使鬼推磨。
她给的束脩高,且开出的福利也好,更重要的是,唐家这块招牌真心好用。
京畿乃至河东地区那些有名气的女先生,一听是教授唐家的孩子,纷纷来了兴趣。
消息传出去没有几天,唐元贞便收到了许多信,这些信有推荐的、有自荐的,信中还附带了被推荐人的履历。
唐元贞捏着这些履历,命人暗中去查访,确定她们是否有真才实学、以及品性如何。
其实如果不是查访占据了一些时间,那些女先生来的会更早些。
经过一番调查、筛选,唐元贞最终选择了四位。
这四位都出身自没落世家,年纪在二十到四十岁不等。
其中一位姓柳,今年三十岁,丧夫无子,婆家和娘家都不宽裕,迫于生计,无奈出来当先生。
第二位先生姓许,四位先生中年纪最轻,只有二十五岁,早些年说了门亲事,可惜未婚夫意外横死,许先生又不想另选他人,自己挽起了头发,立誓不再嫁人。
第三位是魏先生,今年二十九岁,最善女工,前朝战乱,家族败落,一家人在乱世之中活得颇为艰辛,这些年全靠她织锦、刺绣养家。家累太重,竟延误了亲事。
最后一位姓梁,年纪也最大,已经三十四岁了。与前三位先生一样,都是命运多舛的苦命人。她倒没有死了丈夫或未婚夫,而是碰到了渣男。
梁先生眼里不容沙子,在娘家不支持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跟渣夫和离。
和离后,娘家容不下她,她便去了庵堂,跟庵堂的尼姑学了一手医术。
“…这四位先生都有着各自的不幸,但她们却没有被打败,反而挺直腰杆,骄傲的面对一切。”
选择这四位给女儿做先生,唐元贞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一来,四人确实各有才学。
二来,四人遭遇坎坷,生活阅历及其丰富,可以给没有经历过风雨的猫儿一些警醒。
三来,四人的品性和心性都很好。
世间有太多的人,但凡遭遇些不幸,便会怨天尤人,整日里诉苦、抱怨,硬生生把自己活成怨妇。
四位先生却不一样。
唐元贞亲自面试过四人,也仔细观察过。
四人性格不同,或沉静,或老成,或泼辣,或柔和,相同的是她们都很有骨气,眼睛明亮,脸上没有半点愁容或是戾气。
如果没有事先调查过她们,唐元贞根本不会相信,面前这四位曾经经历过那么多不幸。
观察过后,唐元贞又挨个儿和四人聊天。
从她们的言谈中,唐元贞发现,她们都有着良好的教养,谈吐有物,且心态很好,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过往而自卑。
这正是唐元贞所期望的人选。
所以,唐元贞当场便拍板,将四人全都留了下来。
唐宓听完母亲的介绍,点了点头,“阿娘眼光毒辣,您看好的人,只是不差。尤其是听您这么一说,我对四位先生愈发好奇,很是期待明天的课程呢。”
唐宓兄妹三个并不需要每天都去平康坊。
李克己不是开蒙的夫子,而唐宓三兄妹也早已读了好几年的书。
李克己要做的,更多的是给出一条正确的道路,并在沿途给他们一些指点、启发即可。
所以,唐宓三兄妹每隔一天才会去平康坊上课。
其它时间,三人都是待在家里自己研读,发现了问题,待到上课的时候,一并请教。
唐元贞觉得,王令仪兄弟也就罢了,资质不如猫儿,平日里多努力些是应当的。
而猫儿却不同,她过目不忘啊,家里的那些书,她都翻了大半,根本无需跟着哥哥们一起重读。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给她再加点儿课程。比如女子应该会的某些课程。
“柳先生善书画,她的祖上曾经出过一位书画双绝的大家;许先生善音律,尤善抚琴;魏先生善女工,织锦、刺绣颇有大家风范;梁先生善医术,尤其是妇科一项,就是宫里的太医也未必比得上她。”
唐元贞拿着四位先生的履历,细细的讲给唐宓。
“阿娘也不求你将四位先生的本事都学会,只希望你能都懂一些。”
唐元贞温柔的跟唐宓说道。
唐宓一边听一边点头,“猫儿明白。阿娘最疼猫儿了。”
唐元贞笑了,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
有个早慧的女儿,真是又心疼又贴心啊。
“课程我也安排好了,上午学习半个时辰的书画、半个时辰的音律,午饭过后,半个时辰的女工、半个时辰的医术。”
唐元贞拿出一个课程表,这是她用炭笔在白纸上画出来的。
唐宓早就习惯了阿娘时不时会拿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课程安排上。
“嗯嗯,猫儿听阿娘的!”
课程的时间略紧凑,不过唐宓自信可以应付得来。
母女两个又说了些话,而后,唐宓便告辞回揽月阁了。
没错,是揽月阁。
唐宓小萝莉,终于搬出父母的院落,有了自己的居所。
至于王怀媛,早在王鼐、万氏的丧事一结束,便独自一人回了柳家。
是的,王怀媛没有把柳佩玉和柳佩玖带走。
原因有很多,但主要有二:
一则,柳佩玉天生不足,赵氏给她寻了太医调理。既是要调理,就不宜挪动。再者柳家的条件根本无法与王家相比。
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药材供给,柳佩玉留在王家,远比回家要好得多。
二则,赵氏提及,唐元贞在给唐宓寻找女先生。
唐元贞是什么人,她选中的女先生定是有真才实学、且品性极佳的人。
柳家不过是寻常地主,族中男丁未必都有机会寻得良师,就更不用说女孩子了。
唐元贞给女儿请了女先生,如果柳佩玉也在王家的话,便能跟着一起上课。
不求她学成什么才女,好歹多学些东西也是好的。
就算没有女先生,能跟在唐元贞身边学习一二,说出去,柳佩玉的名声也好听不少——名门唐氏,寻常人摸都摸不到的存在啊。
经过赵氏一番分析,王怀媛虽是不舍,但还是将柳佩玉留了下来。
柳佩玖和柳佩玉感情好,且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很是机灵。
跟在柳佩玉身边,很能排解柳佩玉这个敏感孩子的心事,王怀媛为了女儿好,也干脆把柳佩玖留在了王家。
王怀媛则带着柳佩玖的亲娘离开了京城。
王怀媛走了,揽月阁算是空了下来。
这次王家搬新宅,唐元贞特意在中轴线附近,选了一个距离寸心堂和朝晖院都不远的阁楼小苑,依然命名揽月阁。
跟王怀瑾商量了之后,唐元贞又去跟赵氏请示,而后才将唐宓打包搬到了揽月阁。
柳佩玉和柳佩玖也住在这里,只是没有住正房。
揽月阁,既然有个“阁”字,那么它就不是普通的平房小院。
揽月阁一共有三层,每一层的布局差不多,即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
一层的正房没有住人,而是布置成了待客的花厅,东侧厢房是书房,西侧厢房则是花房。
唐宓和柳氏姐妹住在二层。
唐宓住在中间的正房,柳佩玉则在东侧厢房,柳佩玖便被分到了西侧。
三层也没有空着,放着许多唐宓的箱笼和藏书。唔,这也算是唐宓的一个小私库吧。
别看唐宓只有七岁,她的私房真心不少。
父母给的,兄长送的,赵氏赏的,还有每年公中的分配。
哦,对了,还有宫中的赏赐。
别忘了,唐宓头上还有个乡君的封号呢。虽然品级不高,却是有俸禄哒。
几年积攒下来,唐宓大大小小的箱笼居然摆满了东西两侧的厢房。
那日搬家的时候,柳佩玖看到那一堆堆的箱子,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尤其是丫鬟清点的时候,柳佩玖曾偷偷溜过去瞧了一眼。那口箱子里又摆满了小匣子,丫鬟拿起一个小匣子打开,露出金灿灿的首饰。
啧啧,什么赤金、什么缠丝、什么镶宝、什么衔翠…各式各样的首饰足足摆满了一大箱子。
柳佩玖略略估算了一下,单是那一箱首饰,就价值万贯。
而唐宓那样存放首饰、珠宝的箱子足足有三四箱。
更不用说还有那些瓷器、古玩、字画…单单唐宓一个七岁的小女娃,私库就能超过整个柳家!
那一刻,柳佩玖才深深的体会到,王家到底富贵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平时的吃穿用度,也让柳佩玖感觉到了王家的豪奢。
只可惜这几个月要守孝,家里禁荤腥,饭桌上的饭菜也简陋了不少。
饶是如此,也比柳家的吃食强上许多。
同样是白粥,王家的白粥是上等粳米熬制,那米不是一般的香哇。
同样是小菜,王家的小菜选用的都是最新鲜的蔬菜,经过不知多少道工序、加了不知多少调味料制作而成。
虽然不沾半点荤腥,但口感绝非普通腌渍的咸菜所能比拟的。
在王家待了几个月,虽然吃着守孝的“粗茶淡饭”,但柳佩玖居然胖了好几斤,衣服都快撑裂了。
不过不要紧,唐元贞多周到的人哪,早早就发现柳氏姐妹带来的衣服不多。
也不用赵氏提醒,直接命针线房给两姊妹做了六套衣服送过来。
万氏、王鼐死后,唐元贞也命人按照柳氏姐妹的身份,裁制了相对应的素服,以及配套的银质首饰。
可以说,在王家,虽然是客居,柳氏姐妹却比在柳家过得还要舒坦、惬意。
今天,柳佩玖更是得到了个好消息——
“猫儿姐姐,你说的是真的?明天咱们就能上课了?”
唐宓笑着跟柳佩玉和柳佩玖道:“没错,阿娘请来的四位先生已经都到了,明天就能上课。上课的地方也不远,就在寸心堂右侧的小院里。阿娘说了,以后那里便是咱们的‘学堂’。”
“真是太好了!”柳佩玖高兴的跳了起来。在王家的日子确实富贵又舒适,可太闷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事儿做,她的心都要飞起来了。
柳佩玉却敏感、细腻许多,“真是太麻烦舅母了。我们——”
她们到底是外姓旁人,跟着蹭课,多少有些不自在。
唐宓却笑着说:“阿娘早就想让我学些音律、女工,奈何家里只有我一个,若是专门请先生只教授我一个,多少有些托大。幸好你们来了,如此,阿娘再请先生来,也不会显得过分!”
柳佩玉知道唐宓在说客套话,但听她这么说,自己心里多少好受些。
她抿唇轻笑,“这么说来,表妹竟是沾了我们的光?”
心情好了,柳佩玉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唐宓见表姐终于不再多想,也乐得配合她,“是啊,是啊!”
“既是这样,那今天晚上,猫儿姐姐就请我和姐姐吃一顿吧。”柳佩玖也跳过来凑热闹。
“好啊,我这就命人去小厨房点菜。表姐,表妹,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唐宓荷包鼓鼓的,哪里会在乎一顿饭。
“好,我、我先来…”柳佩玖叽叽喳喳的开始掰手指。
柳佩玉时不时的插上一句。
唐宓则不住的应声。
一时间,揽月阁里笑声不断。
与此同时,寸心堂里的气氛却有些尴尬。
“…我妹妹多年未进京,这次特意来给父亲拜寿,我便想着,待我父亲寿宴过后,请妹妹来家里住些日子!”李氏小心翼翼的跟赵氏商量,一边说一边觑着赵氏的脸色。
赵氏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她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唐元贞却是一脸的诧异,用一种不敢置信的口吻说道:“二婶,咱们是丧家啊~~”但凡是知道点礼数的人,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去丧家做客,还要小住!
而且她早就得到消息,李氏的妹妹除了自己的儿女,还带了好几个庶女前来。
这、是拜寿吗?
唐元贞觉得李氏根本就是用心不良。
“不就是一年的孝期嘛,我妹妹一个月后才能到京城,等过了寿宴,还要在我娘家住些日子,”李氏不在意的摆摆手,真当她没想到“服丧”这回事儿啊,她早就算过了,好吧。
王鼐和万氏,一个是王怀瑾的伯父,一个是祖母,按制,王怀瑾只需服一年就好。
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李信贤在路上还有一个月,进京后在李家住几个月,很快一年就过去了。
而在这几个月里,李氏完全可以接外甥女过来住个两三天,这,应该不算失礼吧。
唐元贞瞪大了眼睛,“一年?二婶,郎君是老国公爷的嗣子,他要守三年孝啊!”
李氏傻眼了,“啥?三年?”
第102章 聪明人(求订阅)
李氏,以及小万氏都犯了一个错误:王怀瑾确实是王鼐的侄子,但在宗法上,他却是王鼐的嗣子。
尤其是经历了灵堂的那场闹剧后,李氏和小万氏等人觉得真相已经揭开,王怀恩也正式回到大房,相对应的,王怀瑾也当变回二房的嫡长子。
至于爵位,不过是赵氏仗着圣人的权势,帮着王怀瑾从王怀瑾手中夺来的。
他们心目中,王怀瑾哪怕继承了安国公府,他依然不能算是王鼐的儿子。
所以,孝期什么的,他们也是按照“侄子”的标准给王怀瑾计算的。
这会儿听唐元贞这么一说,李氏顿时傻眼了。她之所以牢记“王怀瑾是王鼐侄子”的事实,更多的是为自己考虑。
唯有淡化了王怀瑾“过继”的事实,她才能更顺利的跟儿子“重修母子情”。
哪怕心底曾有一丝提醒,也被李氏直接忽视掉了。
唐元贞怼完李氏,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番,敏锐的扑捉到李氏眼底那闪烁的精光。
唐元贞暗生警觉:李氏这是想干什么?她是真的忘了王怀瑾是大房嗣子的事实,还是故意装傻以便达到什么目的?
等等,李氏能有什么目的?
唐元贞略略冷静了片刻,站在李氏的角度开始想问题。
很快,她便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李氏故意想抹杀王怀瑾过继的事实,继而以“生母”的身份继续住在国公府。
即便他日搬离,李氏也要让王怀瑾牢记一件事,他是李氏和王鼎的儿子。王鼐和赵氏于他,不过是伯父和伯母!
好算计!
唐元贞垂下眼睑,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李氏被唐元贞这么一顶,顿觉脸上有些下不来,讪讪的对赵氏道:“瞧我,这些日子竟忙糊涂了,居然把服丧这么重要的事给记混了。”
赵氏眼皮都没撩一下,淡淡的说道:“无妨。只是阿唐说得对,咱们是丧家,实在不好招待远客。弟妹娘家那边,还请多多体谅。”
“体谅,应当体谅!”李氏打着哈哈,随口扯了几句闲话,便匆匆告辞离去。
目送李氏离去,赵氏别有深意的看着唐元贞,似乎在等着她开口。
唐元贞好像没有看到赵氏的目光,忽的说道:“阿家,有件事,我觉得是不是该重新考虑。”
赵氏不动声色,“什么事?”
唐元贞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说道:“阿婆和阿爹去得突然,咱们家在京畿没有选好墓地,只得暂将两位老人的灵柩存放在清凉寺。”
赵氏点头,“是呀。落叶归根,按理说,咱们应该把他们送回梁州祖坟安葬。只是当时想着咱们一家都在京城,日后祭拜不方便,这才决定在京畿置办墓地。只可惜京城多权贵,附近的风水宝地早就被瓜分殆尽。二郎辛苦了两个月,至今还未找到好的墓地。”
所以,王氏和王鼐的棺材依然停放在清凉寺。
依着赵氏对他们的恨意,根本不想催促王怀瑾去找什么风水宝地,只管让两副棺材在寺庙里烂掉才好。
唐元贞故作犹豫的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有点子小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氏唇角勾了勾,“这里也没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她真是越来越喜欢唐元贞这个儿媳妇了。
唐元贞似是下定了决心,道:“阿家,与其漫无目的的在京城找墓地,不如还是将两位老人的灵柩运回梁州安葬吧。正好,咱们也许久没有回过梁州了,借着守孝的机会,阖家回梁州看看吧。”
赵氏挑眉,“回梁州守孝?”唐元贞舍得京中的繁华,愿意去梁州乡下守孝?
唐元贞点头,“是啊。不管怎样,郎君(即王怀瑾)继承了阿爹的爵位,理当为阿爹守孝。虽然在京里也能守孝,但到底不如在梁州老家便宜。其实,郎君早就提过,应当按古礼为阿爹守孝。奈何京中人多口杂,坊间更是多小人,郎君唯恐这么做了,会招来‘沽名钓誉’的非议。”
所谓按照古礼守孝,就是在父母长辈坟前结庐而居,穿麻衣、睡草席,整日里青菜白粥,最好能把人熬得形销骨立、不似人样。
赵氏眸光闪烁,“阿郎(亦是指王怀瑾)曾想过按古礼为他们守孝?”
唔,赵氏倒是能够明白王怀瑾的心思,他愿意按古礼为万氏和王鼐守孝,绝不是为了所谓的“孝道”,更多的是为了刷名望值。
纯孝之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重。
不过,也正如唐元贞所言,京城地位特殊,王怀瑾若真这么做了,难免有“做戏”的嫌疑。
毕竟他只是王鼐的侄子,若说他对王鼐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慢说外人了,就是王家人都不信。
这样一个仅仅靠着宗法捆绑起来的“父子”,王怀瑾却大张旗鼓的京郊坟茔搭草庐、守重孝,坊间的流言蜚语不把王怀瑾淹了才怪。
到那时,好的名声刷不到,反而会让王怀瑾落一个急功近利、凉薄自私的骂名。
但如果像唐元贞说得那般,阖家搬回梁州,在乡下守孝,那么王怀瑾想怎么守都没有问题。
操作好了,还真能给王怀瑾刷一个“孝子”的美名。
更重要的是,王怀瑾若按照古礼给王鼐守完三年孝,能让王怀瑾的安国公坐得更名正言顺、坐得更稳当,也能打消某些人的小心思。
赵氏也不想为了李氏那些人的小心思劳费心神,她笑着说道:“阿郎有心了。也罢,回梁州也无妨。不过京里的事,需要安置妥当啊。”
唐元贞赶忙说道:“阿家说得是,我会提前安排的。”
待会儿她就去寻郎君说,争取早些回梁州。
唐元贞就不信了,他们全家回梁州守孝,小万氏和李氏还能带着一群妙龄未婚女子一起去。

清晨,揽月阁里便忙碌起来。
唐宓在丫鬟们飞服侍下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坐在铜镜前任由乳母阿姜给她梳头。
阿姜给唐宓梳了个双丫髻,簪上小巧的珠花。
目光落到唐宓白嫩可爱的小耳朵时,不由得想起一个问题:“噫!三娘该扎耳洞了。”
都七岁了,再不扎就不好扎了。
唐宓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耳垂儿,“扎、扎耳洞?”不要啊,很疼的。
柳家姐妹早就扎了耳洞,柳佩玖还好,皮糙肉厚的,扎耳洞更多像是被蚊子叮了两口。
柳佩玉身子骨弱,皮肤也娇嫩,据柳佩玖说,柳佩玉扎完耳洞,耳洞便发炎了,随后更是脓水不断,原本小小巧巧的耳垂肿的不成样子。
连带着柳佩玉也发了好几天的热,两边脸颊都疼得难受。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月,柳佩玉耳垂上的炎症才下去,至今,她也不敢戴耳饰,任由耳洞重新又长了起来。
前些日子,王怀媛还在王家的时候,就曾经跟赵氏嘀咕:待佩玉身体好些了,还要给她扎!
唐宓听了只觉得自己的耳垂也疼了起来,心中愈发同情柳佩玉:得,还要受二茬罪!
阿姜没有看到唐宓难看的表情,继续絮叨:“嗯,待会儿我便去寻娘子。”
唐宓期期艾艾的说:“不、不用这么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