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祐明被一众族老吵得脑仁儿疼,偏他还不能发火。
李祐堂的惨痛案例就在眼前,李祐明可不想重复胞兄的覆辙。
耐着性子听众人抱怨,李祐明强笑道,“诸位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诸位放心,我定会妥善处理。”
“那家学的供给?”
“改善,我一定改善家学供给。”
“家学的衣裳?也不用跟人家东庐书院一样,一年四季每季两套衣服。咱们减半,可好?”
“…好!”好个屁啊,公中就这点银子,给家学的孩子们添了衣裳,那他们自家就要裁减用度了!
“还有先生——”就算不如李克己,那也别把族中那些不得志的子侄弄来滥竽充数啊!
“我已经联系了几位京中颇有名气的先生,过几日,他们就能来家学教书。”
“还有书,呃,这个就先放一放吧。”
族老们原本还想再提一提唐氏藏书,但看李祐明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他们知道适可而止,唯恐自己逼得太过,再把李祐明吓跑了。
这就不错了,书的事,等前头那些都落实了,他们再慢慢跟李祐明磨!
抹了把汗,李祐明总算把几个族老送出了东跨院。
刚回到堂屋,还不等喝口水、喘口气,李其珏便走了进来。
“阿爹,您来看看这个东西,可是祖母的亲笔?”
李其珏出生时,先太夫人已经去了庄子,所以,他跟祖母并不亲近,也不熟悉她的笔迹。
李祐明却是母亲手把手启蒙的,所以对她老人家的字再熟悉不过。
接过册子,只略略一扫,李祐明便能肯定,“嗯,这确实是阿娘所书。咦,这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其珏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册子的来历说了出来。
接着,他就着李祐明的手将册子翻到最后两页,用力点了点,“阿爹,您看看这些。”
李祐明狐疑的低下头,刚看了几行,脸色就变了,“这、这怎么可能?”
李其珏的心性果然够坚韧,不过是从西跨院走到东跨院,只这路上的短短时间里,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他甚至开始考虑,如今借这件事给自己谋取好处。
“阿爹,册子是我从祖母的墓地挖出来的,冯婆子是祖母跟前侍奉的,而您刚才也已经确定,这笔迹确实出自祖母之手,所以,这册子上的内容极有可能是祖母临终前特意写下来的。”
李其珏缓缓的跟李祐明说道。
足足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李祐明才慢慢点头,“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阿珏,你想怎么办?”
不愧是亲父子啊,李祐明很快也平静下来,然后跟儿子商量如何处理此事。
李其珏笑得有些狡诈,“阿爹,您说谁最害怕这件事被揭发出来?”
李祐明想都不想的就指了指益康堂正堂方向。
李其珏笑得更加阴险,“阿爹,您说若是咱们拿着这本册子去找他,他惊惧之下,会不会答应咱们提出的任何要求?”
比如改立继承人,把李祐堂一家赶出大宅,转而让李祐明入住百忍堂?!
第443章 挖
傍晚,李寿从骊山回来。
或许是有了前两次的巨大冲击,这次李寿并没有太过异常的表现,唯有眼底有些寒意。
跪在廊下等候差遣的丫鬟见他进来,赶忙迎上来。
李寿在丫鬟的服侍下褪去鞋子,只着罗袜进了堂屋。
唐宓亲自迎了出来,抬手接过李寿的外衣,关切的看了看他的神色,见他情绪还算稳定,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如何?”
唐宓和李寿进了寝室,外间依然是那两个善口技的丫鬟在表演。
唐宓将茶盏送到李寿手里,低声问道。
李寿喝了一大口,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李贵被我一诈,果然说了实话。”
原来,当年李贵并没有直接被送出城,而是被其父安排去了亲戚家躲避。
那时李父也只是担心李立德会杀人灭口,但没有切实的证据。
且李立德对他依然很信任,实在不像是要卸磨杀驴啊。
人都有侥幸心理,李父也不例外。
他将李贵送到亲戚家,不过是以防万一。
再一个,李父手里还有一些李立德让他办事的证据,他想着,自己真若是出了意外,也好第一时间交给李贵。
也正是这个安排,让李贵知道了最关键的问题——李立贤的尸骨葬在何处。
“他老人家被葬在了什么地方?”唐宓有种预感,李立贤埋骨之地恐怕不是太美妙。
果然,一提起这个问题,李寿的俊颜瞬间黑了。
他将茶盅放下,用手指了指榕院方向。
唐宓粉嫩的樱唇瞬间变成个O型,什么意思?
李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就在那棵榕树下!”
哈?
唐宓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已经猜到李立德不会给李立贤找个风水宝地安葬。
可、可把人埋到树下面,这、这就有些过了吧。
难怪她每次路过那棵榕树的时候,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原来这下面竟埋着一具尸骸!
李寿用力抹了把脸,沉声道:“李贵说,据他父亲所言,这是曾祖父自己的意思。他活着不能跟自己的儿孙相认,死了便想就近埋葬,好亲眼看着他们健康成长!”
唐宓合上嘴巴,略略一想,便有些理解的点头:“也是,曾祖父唯一的牵挂,估计就是四个儿子了。”
对于一个终生凄苦的人来说,儿孙便是他最大的寄托了。
为了能跟儿孙们挨得更近一些,哪怕是埋在阴湿的树下也愿意。
“我想将他老人家的尸骨迎出来!”
李寿沉默片刻,忽的说道。
唐宓知道,李寿说这话,一来是真的心疼未曾蒙面的曾祖父,二来也是想确定李贵的说法是否属实。
毕竟,李贵有过隐瞒的前科。
谁又能保证,这次他不会说谎?
李立贤的尸骨是扳倒李立德的物证,李寿在发起总攻前,必须确保物证是否真实。
唐宓说道:“应该的。不过,不能惊动任何人。”
“嗯,猫儿说的是,这事确实不易声张。”
李寿心底里还有个希冀,希望李立贤的身份如他和唐宓猜测的那般。
如此,他这个李氏子才能做得理直气壮,也能底气十足的跟李立德算总账。
但不管李立贤的真实身份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是李寿的嫡亲曾祖父。
李寿可以不要这李家,却不能背弃自己的祖宗。
李寿和唐宓又商量到了半夜。
第二天一早,李寿像往常一样去了户部衙门。
第一批海盐已经运抵京城,圣人亲自验看过了,确定这些盐的成色极好。
在仔细询问了制盐的过程后,圣人更加高兴。
好啊,又便宜、成色又好,这样的官盐上了市,不愁没有销路啊。
官盐顺利买卖,官府收取盐税也就水到渠成!
而那些世家、豪强把控的私盐,呵呵,圣人没说话,唯有冷笑。
李寿已经命人跟京城以及附近郡县的盐商取得了联系,并广发请帖,邀请他们来参加拍卖盐引的拍卖会。
当然,与请柬一并送出的还有“惠民盐”的样品,还注明,“惠民盐”的价格比市价低三成,还可以大量供应。
哦,至于这“惠民盐”则是圣人在查看了海盐的成色,以及听闻了李寿的平价盐计划后,一时龙颜大悦,挥毫给平价盐赐的名字。
那些大大小小的盐商们,才不管这海盐是叫“惠民盐”还是“平价盐”,他们只在乎一件事:盐的价格果如李侍郎说的那般低?
抱着这种疑惑,接到请柬和样品的盐商们齐聚京城。
就连那些私自煮盐、卖盐的世家、豪强们也都听说了这件事,纷纷派人前来京城探看究竟。
一时间,京城风起云涌,无比热闹。
李寿忙得脚不沾地,李家人也听闻了户部要举办什么拍卖会的事,知道李寿作为户部实际的掌舵人,定然非常繁忙。
所以,哪怕李寿时常不见人影,李家人、乃至李立德都没有怀疑他忙里偷闲,还兼顾了一下自家的私事。
这天夜里,李寿和唐宓站在榕院后面的小跨院里。
因为李其琛并没有侍妾,所以东西跨院都空着,而这处小跨院是西跨院相连的院子。
西跨院都空着,就更不用说这小跨院了。
平日里,除了粗使丫鬟前来打扫卫生,便再无人前来。
李寿将地点选在这里,也恰是出于这种考量。
“郎君,人都安排好了?”
唐宓披着披风,初夏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
她看了眼黑漆漆的院落,又扫了眼四周,低声问道。
“嗯,黄字营的人我都撒了出去,确保小跨院周围百步内无人能够靠近。”
李寿也裹着披风,神情肃穆,仿佛在进行一项十分庄重的仪式。
“那人可行?”
“嗯,我在死囚牢里提出来的人,祖上几代都是摸金校尉,家传的手艺。”
不过是从榕院挖个地道,对于整天在地底下讨饭吃的盗墓贼来说,再容易不过。
夜色渐浓,不远处打更的仆役已经敲了三下,榕院的灯光渐渐熄灭了。
四处一片寂静,除了朦胧的月光,再无其他的光亮。
李寿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可以行动了。
一个黑瘦的人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选定了一个位置,然后撬起地上的青石地板,用铲子拼命的挖着。
那个把他从死牢里带出来的郎君说了,只要他连夜打通这个地道,找到郎君要找的东西,明日他便可以去骊山大营戴罪立功。
虽然不是直接赦免,可好歹有了活命的机会。
所以,那黑瘦男子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命的挖着、挖着…
第444章 恨
咚、咚咚咚咚!
打更的仆役准时打着更。
五更天了,天际边开始露出些许亮光。
原本安静的大宅开始渐渐有了声响,黑色中开始有了点点烛火。
唐宓掩嘴打了个哈欠,头靠在李寿身上,困意如同波浪般一层层的袭来。
“猫儿,你还是回去睡吧。”
李寿心疼的摸了摸唐宓的鬓发:“你从来没熬过夜,这一宿不睡,你如何能受得?”
唐宓双眼干涩,整个人都倦倦的,但还是扯出一抹笑,“郎君受得,我如何受不得!”
夫妻同体,她说好要与十八郎共福祸,又怎么能撇下郎君一个人,自己独自去睡觉呢。
“郎君,通了!”
李寿还想劝唐宓回去补个觉,黄一忽的闪了过来,低声说道。
唐宓和李寿齐齐来了精神。
“下面怎么样?”真、真的有棺木?
李寿的声音禁不住的有些发颤。
“…”黄一犹豫片刻,方说道:“那棵榕树根须生得很繁茂,且土壤湿润,而那棺木只是寻常杉木,几十年的时间,早已腐朽不堪。”
而那尸体,更是直接化作了枯骨,与腐烂的棺木混在了一起。
不过,不知道是李立德难得宽厚了一回,还是李贵的父亲有点子良心,在挖坑的时候,坑的四周都铺了石板,只有最上面没有用石板封死,而是任由榕树根系将棺材包裹起来。
所以,那些腐烂的棺木和骨头都散落在地板上。虽然混乱在一起,但若是仔细收拾,还是能重新将骸骨拼凑起来。
李寿让唐宓在屋子里等着,他则与黄一一起下了地道。
小跨院距离正院并不算太远,满打满算只有一百余丈的距离。
若非挖到最后,被石板所阻挡,盗墓贼还能挖得更快一些。
李寿匍匐着在地道里爬行,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地方。
那场景,有些诡异:在约莫一丈见方的青石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烂木头和骨头,上方悬空的是榕树那繁茂的根系,而一团根须中有一些根须透过石板缝隙插入土中。
在根系与地板之间,有不足半丈的空隙,刚好可以任由一个成年人弯腰穿过。
李寿站在散落的骨头前,心仿佛被人紧紧的攥住,很疼、又觉得窒息。
他没有让任何人靠近,而是一个人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每一根骨头捡起来,然后又万分仔细的放到事前准备的白绢缝制的布袋里。
捡着、捡着,李寿忽然觉得脚下硌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踩到曾祖父的骨头了,赶忙挪开脚,却发现是一枚桂圆大小的银球。
这、是什么?
李寿将银球捡起来,发现这枚银球是密封的,只是地下光线太暗,他根本就找不到缝隙。
李寿先将银球小心的收好,然后继续捡拾尸骨。
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李寿才将所有的骨头捡完,他拿着火把,又将地面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这才捧着白绢布袋,重新从地道爬回来。
而那盗墓贼,则负责重新将地道填好。
外面天光已经渐亮,唐宓可以清晰的听到外面丫鬟婆子的说话声。
她不由得有些心急,二九兄,快一点儿啊,否则,等榕院的人都起来了,他们可怎么离开啊。
就在唐宓焦急的当儿,李寿顶着满头满身的泥土爬了出来。
唐宓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他怀里的白绢布袋上,“都在这里了?”
李寿点点头,神情是少有的凝重与肃然。
唐宓帮李寿拍去身上的泥土。
李寿则吩咐黄一等人善后。
他们夫妻不再耽搁,将布袋收好,相携离开了小跨院。
幸好他们走得快,否则就要跟去东宫点卯的李赫碰个正着了。
悄悄回到桂院,李寿和唐宓没有惊动任何人。
两人像做贼一样潜回自家寝室。
李寿先恭敬的将布袋放到了桌上,又将那枚银球放好,然后才去净房洗漱。
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李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唐宓正拿着那枚银球仔细研究。
“猫儿,可找到了银球的接缝儿?”
李寿一边用棉布巾子绞头发,一边走到唐宓近前。
唐宓最善鲁班锁,对机关术也有了解。
她将那枚银球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有些疑惑的说道:“奇怪,怎么没有找到?我可以感觉得到,它并不是一个整体。”
唐宓用力晃了晃,里面沙沙的响,显然是装了东西的。
既然能装东西,那就表明银球可以打开啊。
可、可她怎么找都找不到接缝。
李寿闻言,丢下棉布巾子,伸手接过银球。
方才在地下,光线太暗,他根本就没看清这枚银球的模样。
这会儿就着烛台那明亮的烛光,李寿将银球看得仔细。这枚银球桂圆大小,并不是光面的,上面有一些奇怪的纹路。
乍一看,就像花纹一般。
但李寿总有种感觉,觉得这些纹路应该不是为了装饰或是随意乱刻,而是有特殊寓意。
他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按着,然后顺着纹路来回摩挲。
忽然,他心念一动,两根手指猛地用力,咔嚓一声,银球竟忽然一分为二。
啪嗒一声,一个纸团从银球里掉了出来。
唐宓赶忙拾起来。
“猫儿,快打开!”
李寿将银球放到一边,伸着脖子与唐宓头挨头。
唐宓小心的将纸团打开。
纸页有些泛黄,是上好的姜黄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
唐宓一目十行,飞快的将文字看完。
看完后,她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事实果如她猜测的那般,可她却没有半分喜悦,心里满是对多灾多难的李家以及凄苦一生的李立贤的同情与惋惜。
唉,自己都如此难过,就更不用说二九兄了。
吧嗒、吧嗒~~
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李寿的脸颊滴下,落到他的衣服上,晕染开一团水渍。
短短一个月里,李寿接连遭受了三次打击。
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被磨得足够坚强,但直至看到这些文字,李寿才发现,他的心依然很疼,疼得让他无法呼吸。
“李永年、李立德,真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我李寿发誓,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李寿恨得浑身战栗,恨不能立刻杀到益康堂,将那该死的老贼千刀万剐!
第445章 开始
无耻小人李立德在反思:唔,自己是不是教得太好了,竟教出了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子孙?
他盘膝坐在榻上,双手搭在膝头上,右手握着一串念珠,不过没有捻动,只是那么拿着。
李祐明和李其珏跪坐在下首。
李祐明没有说话,脸上一派隐忍与愤怒。只是在李立德看来,这个便宜次子的表情略显浮夸,看着有些假啊。
李其珏则拿着一本册子,悲愤的表情比李祐明到位多了,他将册子翻到最后两页,指着上面的一段文字,低吼着质问:“老祖宗,您能告诉孙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立德一双幽深的眸子宛若深井,定定的看了一会李其珏,又将目光落到那本册子上,“这是郑氏所写?”
李祐明终于开口了,“阿爹,我看过了,是阿娘的笔迹!”
李立德点点头,“既是郑氏写的,那应该就是事实。”
哈?
李祐明和李其珏有些意外,他们以为李立德会否认,或者狡辩。
但没想到,他竟这般干脆利索的承认了。
难道李立德不知道,他承认的是怎样的事实?
“怎么?你们不就是想听我说这话?”李立德勾了勾唇角,嘲笑意味十足。
“李立德,你承认你不是我们的嫡亲祖父?”
李其珏被李立德看得有些恼羞成怒,他也不假惺惺的称呼“老祖宗”了,而是直呼其名。
“我说过了,郑氏写的应该是事实。”李立德也不怕激怒李其珏,继续淡淡的说道。
“…”李其珏来之前,幻想过许多种场景,并且针对每一种场景做出了相应的对策。
结果,人家李立德根本不按他的剧本来,丝毫都没有惧怕的意思。
李祐明也有些傻眼,愣愣的问了句:“你就不怕?”怕他们将这件大丑闻揭露出来?
要知道,一旦这件秘密揭开,李立德在李家的老祖宗地位定然会受到影响。
没准儿,还会因为这件事而失去家主的地位!
“怕啊。”李立德嘴上说着“怕”,脸上却满是戏谑,“但是我怕了,你们就会为我保守秘密?”
不会!
至少不会无条件的为李立德保密。
李祐明和李其珏都没有说话,但眼底的神色已经做出了回答。
李立德摊摊手,一副“这不就得了”的表情,“所以,这不是我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你们会不会的问题。好了,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戏弄够了,李立德开始步入正题。
他很想听听,这对他“悉心”教导出来的父子,是否真如他所预期的那般无耻,那般唯利是图。
“你…”明明是自己握有证据、占据绝对优势,怎么让李立德一弄,他们反倒成了被李立德牵着走的小丑?
李其珏气闷,看向李立德的眼神很是不善。
李祐明却有些激动,天知道,自他懂事起,便总有人在他耳边提醒他:他和李祐堂只相差一刻钟,命运却天差地别,实在不公平。老天既然不公平,那他就要自己努力,抢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时间久了,李祐明也忘了这些话是别人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但结果就是,他成了李祐堂不死不休的对手!
几十年的期盼,终在这一刻即将达成,李祐明内心的兴奋可想而知。
“我、我要百忍堂!”
他到底没有修炼彻底,脸皮的厚度还不能支撑他说出“我要李家”这样的话。
所以,他来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李立德多少有些失望,唉,还是差那么一点儿啊。
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轻轻点了一下头,“可以!”
噫?就这么简单?
李祐明和李其珏都有些不相信。
“我说可以。”李立德看够了戏,变坐为躺,他到底上了年纪,精神和体力都不行了。
侧卧在榻上,李立德道:“明日我便让大郎搬出百忍堂,待大郎搬出去后,你们便搬进去吧。”
左右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李家交给谁,他都无所谓。
过去李祐堂还算听话,且为人处世也比李祐明好,让他做下一任家主,李家就算不能重新崛起,也不会坠落得太快。
偏偏最近一段时间李祐堂有了“自主意识”,变得越来越不听话,这让李立德很不满。
李立德确实在意李家的发展,但他更在意自己的舒服与否。
如果这两者发生了冲突,他将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还是把百忍堂给李祐明吧,毕竟他们一系更容易掌控一些。
至于以后,呵呵,李立德表示,他只管眼前,死后哪怕李家洪水滔天,也跟他没有半文钱关系!
“…呃,好!”
李祐明和李其珏点了点头,很快就从益康堂出来。
父子两个的脚步都有些发虚,直到走出老远,他们才反应过来。
这件事,成了?!
父子两个对视良久,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疑惑、不解然后变成狂喜的模样。
过程或许不如自己想象的美好,但结果好就成啊。

在李家众人眼中,李寿是个忙碌的户部侍郎。
特别是盐政改革如火如荼,他再怎么忙碌都是应当的。比如每日早出晚归,再比如偶尔出个公差。
所以,当李寿言明要再次出远门的时候,包括李立德在内,李家上下没有一人起疑心。
“猫儿,家里的事,暂且交给你了。黄一他们我都留给你,有事你只管差遣。”
临行前,李寿细细的叮嘱唐宓。
这次他要回赵郡老家,银球里的姜黄纸上,李立贤留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李寿必须亲自去落实。
唐宓将收拾好的衣物交给他,轻声道,“郎君,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家的。”
她有种预感,李家似乎有大事发生。
但李寿出行在即,唐宓不想让他担心,便什么都没说。
李寿相信以唐宓的聪明,定能在他回来前,稳住李家的大局。
将行囊交给阿玄,李寿上了马,扬鞭远去。
李寿前脚刚走,后脚李立德便传下话来,“李祐堂夫妇搬出百忍堂,该由李祐明一家搬进去。”
至于原因,抱歉,李立德表示没有原因。没办法啊,李家是我李立德的李家,我做主!
李祐堂刚参加文会回来,便听到了这么一个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消息…
第446章 不易挪动
半路换继承人不是儿戏,搬家更不是过家家,更不用说李立德这样毫无理由的操作。
李祐堂听闻消息后,好悬没有呕得气出一口老血啊。
他又惊又急,恨不能立刻跑去益康堂问个究竟。
幸好这些日子的历练,让他长了不少底气,也不再像过去那般轻易被李立德控制。
他刚刚抬起的脚,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来人,去桂院看看十八郎回来了没有?”
李祐堂唤来心腹小厮,低声吩咐道。
那小厮答应一声,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这段时间柳氏一直在养伤,断腿遭到了第二次重伤,又失了管家权,柳氏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儿。
满脸颓废的躺在榻上,一条腿被吊在半空中,一头花白的头发胡乱散在枕头上,再也没了往昔高高在上的气势和世家女特有的矜持,老态尽显。
听到李祐堂的脚步声,柳氏略略抬了抬头,“郎君回来了?”
李祐堂若是仔细听,定会发觉,柳氏的话语里竟带着些许的怨气。
想来也能理解——
柳氏这边被伤腿困在榻上,根本不能动弹,身边又没了一群仆妇争相巴结讨好,整个百忍堂冷清得像个冰窖。这让习惯了热闹、被吹捧的柳氏,根本无法适应这种巨大落差。
反观李祐堂,每天都忙着去东庐书院上课,抬眼看到的便是学生和先生们崇敬的目光,他做了几十年的“废物”,忽然被人如此敬重,心快活得都要飞起来了。
尤其是最近几日,李祐堂的书印制完成。
李寿两口子砸了大笔银钱,将李祐堂的这套书炒得满京城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