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是在炸我吧?
太夫人昨天傍晚才把账册等物交给唐氏,就算唐氏一晚上不睡觉,也不可能把那么多积年老账看完,还牢牢的记下。
钱娘子偷偷看了唐宓一眼,见她容光焕发,显是一夜好眠的样子,刚刚有些动摇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她用力挺直腰板儿,脸上却做出疑惑的表情,“不能啊,奴婢是按照旧例拟定的礼单,绝无半点失礼和犯忌讳的地方啊。”
“按照旧例?”
唐宓算是抓住了钱娘子话里的重点,暗自好笑,一双黑漆漆的杏眼扫视堂下的一众仆妇。
她就知道,根本无需柳氏刻意安排,单是这些世家老仆就不是好对付的。
这些人,自持老资格,估计连顾氏都不会放到眼里,就更不用说她这个刚过门的新妇了。
她们约莫是想挑几件不好办的事,故意让她犯个错,失了威信,以后在她们面前也就很难令行禁止。
可惜啊,她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
“呵呵,钱娘子,我看你这不是按照旧例,分明就是将柳家给咱们李家的礼单又重新誊抄了一份!”
哈?
钱娘子心中大骇,她万万没想到,唐宓还真看出了问题。
没错,她刚才给唐宓那张礼单写的东西,就是去年柳家给李家的回礼。
从古至今,种花家的人送礼都是很有讲究的。
如果把人家送来的东西,再原封不动的送回去,那就是在无声的说:亲,咱们不熟(或者友尽),你的东西我原物奉还,以后咱们就别来往了!
“牡丹六盆,珊瑚树两盆,温泉果蔬六筐,鹿、獐各两只,红狐狸皮十张…”
唐宓也没看那张纸,却不疾不徐的将礼单的内容背了出来,“钱娘子,还需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钱娘子挺直的腰杆终于垮了下来,脸上又是尴尬、又是羞愧、又是恼怒,厚厚的嘴唇颤抖着,“不、不用了。”
她到底经历的事多,经过短暂的慌乱后,迅速镇定下来。
只见她故意做出惊愕、疑惑、恍然的模样,急急的在衣襟里掏了一通,然后抽出一张跟刚才那张礼单一模一样的纸。
她慌忙打开看了看,然后一脸的羞愧,躬身赔礼道:“十八娘,奴婢一时着急,竟拿错了礼单,这、这张才是给柳家的。”
唐宓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氏,眼中的戏谑非常明显。
钱娘子权作没有看懂,继续做出一副又急又愧的模样。
就在钱娘子险些撑不住那笑容的时候,唐宓终于摆了摆手。
阿苏会意,上前接过礼单,然后捧给唐宓。
唐宓打开折纸,一目十行的扫过,这才微微点头,“去掉各色香料六两,添上唐氏烧春二十坛。”
“是,奴婢记下了。”钱娘子暗暗松了口气,面皮儿虽然还是烧得厉害,但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窘迫了。
她还适时的拍了唐宓一记马屁,“十八娘家的烧春乃京中一绝,不知多少人家都想要呢。奉恩公府办喜事,正是需要酒水,咱们这礼物,真真是送到了人家的心坎上啊。”
“合不合人家的心意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以后钱娘子应该不会再‘拿错’礼单了吧?”
唐宓根本不理钱娘子的讨好,凉凉的说道。
要知道现在可是送礼的高峰期,如果钱娘子再“拿错”个把礼单,那么她唐宓丢人就丢到亲戚家去了。
钱娘子的脸更加红了,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唉,丢人哪!
“回禀娘子,奴婢绝不会再出错了。”钱娘子干巴巴的说道。
“嗯,下去吧。”唐宓随意的挥了挥手,又看向众人,“谁还有事回禀?”
“回十八娘,该裁制过年新衣了。您看是去外面定制,还是由咱们的针线房自己做,亦或是把料子按照各房份例发放下去,由各房自行处置?”
这次回话的是尚衣房内院管事娘子楚娘子,她三十多岁的模样,个头不高,体型微瘦,脸上透着精明。
许是有了钱娘子的“惨痛案例”,楚娘子很是乖觉,直接给出了三个选项。
自然,这三项不拘哪一项,都符合李家旧例。
唐宓想了想,道:“你先去京中几大成衣坊问问,看她们是否能在节前赶制出来。若是不成,再将布料分发下去。”
至于李家的针线房,就不要寄予希望了。
唐宓早就了解过了,针线房只有十来个绣娘,而李家主子奴婢一百多口人,根本就赶制不过来。
“是!”楚娘子恭敬的应声。
李寿站在窗外,见唐宓轻松就摆平了一众老仆,略略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他的猫儿那般聪颖,又岂是几个老仆能为难的?!
第345章 众人反应
榕院,上房。
萧氏照例念完心经,从小佛堂走了出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
她缓步来到窗边,看了眼窗外,只见一枝枝绿色的枝叶从前庭探了出来,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这是榕院的标志性植物——榕树。
萧氏嫁入李家后,才知道李家还有这么一棵神奇的树。
据说,榕树只能生长在南边,李家这棵榕树便是从南边弄来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它竟能在酷寒的北方生存下来。
还长得这般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不过,往年冬天的时候,榕树上的叶子大多会凋落,原以为叶落光了,这棵榕树也就冻死了。
谁料想,来年春天,它又会重新抽出绿芽,夏日时则会长成一支巨大的伞盖,将整个前庭都覆盖得结结实实。
巨大的枝叶,还会延伸到正院。
李家老祖宗说了,这棵榕树是神树,是李氏先祖庇护李家的祥瑞。
所以,榕院在李家的地位超然,除了家族继承人,其他人根本没资格住在这里。
之前李祐堂夫妇住在这里,李家分家后,李其琛一家搬了进来。
倚在窗边,看着那还透着绿意的枝条,萧氏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住进了榕院又如何?她依然还是李家最尴尬的存在。
萧氏心里很清楚,只要大梁朝还姓郑,她这辈子就只能憋憋屈屈的在李家后院窝着。
不能张扬,不能外出交际…这让曾是公主的萧氏如何能忍受?
萧氏放在窗框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眼中闪烁着森寒的光。
“公主,今年冬天虽然是个难得的暖冬,可到底有寒气,您身子骨不好,切莫在窗边吹了风啊。”
董宫女拿着个披风,仔细的给萧氏披上,见萧氏望着榕树的枝叶发呆,便笑着说道:“这天儿不冷,倒是便宜了这棵榕树了。”
寒冬腊月的,这棵榕树居然还这般葱翠。
“嗯,今天腊月十四了吧。”
萧氏没有回头,任凭董宫女又给她手里塞了个手炉,依然望着榕树方向,轻声喃呢了一句。
董宫女明白萧氏的意思,眼眶一酸,眼泪滚了下来,“可不是快要过年了嘛,公主,二十四娘还在庄子上呢。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她回来过年啊。”
二十四娘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更没有吃过苦,一想到她孤零零在庄子上苦熬,董宫女的心就像油煎一般。
“是啊,好歹也要回京过年啊。”
萧氏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的问道:“对了,桂院那边怎么样?听说我的好阿家把管家权交给唐氏了?”
一提起这事,董宫女脸上的哀伤一扫而空,幸灾乐祸的说道:“今天是唐氏理事的第一天。公主,您是不知道哇,太夫人得用的那个钱娘子想给唐氏挖坑,结果却把自己给埋了…”
董宫女细细将清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而后有些疑惑的说道:“听人说,太夫人是昨天傍晚才把账册交给唐氏,仅一夜的功夫,唐氏就把账册全都看完了?”
钱娘子拿了去年人家的回礼当做今年的新婚贺礼,是随即挑选的,唐氏应该不是能预知,提前只看了这一年的账目。
董宫女听在场的人说过,其它几位娘子还回禀了一些事,其中涉及到了前几年的账目,结果唐宓全都了若指掌。
所以,那些仆妇推测,这位新晋十八娘极有可能将全部的账册都记下了。就算不是几十年的账册,至少最近十年的账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萧氏却冷冷一笑,“你忘了,咱们这位十八娘有个什么绰号?”
董宫女脱口道:“神童?!”
萧氏点头,“没错,唐氏聪明绝顶,过目不忘,她这样的脑子,再晦涩难懂的古文,只看一遍就能背过,更不用说那些简单的账目了。”
对于唐宓的这种神技能,萧氏也十分佩服。
想到那些下人竟想在账目上做文章,萧氏不禁又露出嘲讽的笑容,“那些娘子们眼高于顶,整日里自持世家老仆,连年轻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终于踢到了铁板,呵呵,你且等着吧,这事儿绝不会算完。”
唐宓轻松化解了钱娘子的为难,还当众给了她没脸,或许那些下人们便以为这事儿过去了。
萧氏却知道,唐宓身后的那只狼崽子还没发威呢。
小瞧唐宓不打紧,决不能小瞧了李寿对唐宓的看重!
她的二十四娘不就吃了这个亏。
萧氏倒想看看,李寿会如何给唐宓出气。
而李寿夫妇收拾了钱娘子,也就间接得罪了太夫人,谁不知道,“四房”那几个内院管事娘子都是太夫人的心腹?
李寿唐宓VS柳氏,不管谁输谁赢,家里都不会太平。
萧氏倒是可以趁机做点什么,争取早日让她的二十四娘回家!
槐院。
王氏也听说了唐宓和钱娘子的那场交锋,不由得暗暗赞叹:不愧是十八郎看重的人,果然不一般。
单是这份记忆力,就足以让人忌惮了。
“娘子,十八娘厉害,她的几个大丫鬟也很能干。”
王氏的心腹许妈妈凑到她耳边,小声的嘀咕,“听说个个能写会算,连年龄最小,最爱憨吃憨玩的阿韩,也能拨得一手好算筹哩。”
世家大族里的奴婢,综合素质普遍比普通贵族家的强。
但再怎么厉害,也不会像唐宓的四大丫鬟一般,除了本身的技能外,还能写会算。
“阿韩憨吃憨玩?”王氏微微摇头,笑道,“十八娘的母亲可是兰陵唐氏女,一个弱女子支撑了起个整个家族,嫁入安国公府后,又把安国公府吃得死死的。这样厉害的人物,给宝贝女儿挑选陪嫁丫鬟的时候,岂会选个只懂得吃玩儿的蠢丫头?”
许妈妈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想了想阿韩素日的表现,猛地一拍额头,“娘子,您是说她四处乱跑并不是贪玩,而是、而是在打探消息?”
王氏微微一笑,道:“还不算太笨。这样,你悄悄派人去跟阿韩聊聊天,将‘四房’几大管事娘子的情况,仔细说与她听。”
许妈妈明白的点点头,旋即又有些疑惑问:“娘子,您既要交好十八娘,何不亲去告诉她?”
王氏摆手,“不急,我再看看——”
唐氏才刚刚管家,她若急急的凑上去,未免太不矜持。
且她还要再观察观察,毕竟唐氏只是收拾了一个老奴,柳氏还没动呢。
她现在只需给唐氏卖个好,站队什么的,还是等唐氏和柳氏的争斗有了结果再说…
第346章 说晚了
阿韩捧着把唐宓赏给她的松子,乐呵呵的跑去跟李家的小丫鬟们“闲聊”。
不得不赞叹一句,李家下人的八卦能力果然高。
不过短短半日的功夫,清晨唐宓和钱娘子的那场交锋便在李家上下传遍了。
那些小丫鬟们看到阿韩,眼睛biubiu的放着光,拉着她不住的打听十八娘的喜好。
阿韩表面憨厚,内里却十分精明,岂会被一群小丫鬟套了话去?
随口说了一些唐宓人尽皆知的爱好,比如看书,阿韩便开始拐弯抹角的打探消息。
一把炒得香香的松子,几个小丫鬟一边吃一边随口说着。
等把松子吃完,阿韩也带着一肚子的消息回到了桂院。
“尚礼房的内院管事娘子钱氏,今年四十三岁,她的阿娘是太夫人身边的梳头丫鬟,后嫁给李家的管事,共育有三子。长子在百忍堂当差,次子在门房,唯有三子还没有正经差事。”
阿韩站在榻前,仔细的分说着,“听说钱氏原本想求分管尚礼房的顾二娘子(即顾氏)给小儿子安排个差事,礼都送了,偏巧娘子您接管了家务,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唐宓恍然,“难怪她率先跳出来呢,原来是我坏了她的好事!”
“听说钱娘子最疼这个小儿子,计划让他去茶水房当差。”阿韩继续说道。
茶水房倒也不是多肥的差事,但这里有个情况,茶水房现任的管事是李家大管家的儿子,钱娘子想让小儿子跟着李大管家混。
李家世仆几百人,可要紧的位置只有那么十来个。
李家老祖宗、李祐堂、柳氏乃至李其琛都有各自的得用之人,就算是柳氏,心腹也不止一个。
所以,并不是每个心腹都能有个满意的差事,就更不用说他们的子女了。
为了儿子的前程,钱娘子做足了准备,惟独漏算了顾氏失了管家权,自己的一切心血全都化作乌有。
她如何不恼恨?
可她又不能跑去跟顾氏的心腹要回礼物,只能将这一切怪到唐宓头上。
唐宓默,原来在钱娘子心中,她唐宓是个软柿子啊。
“尚衣房内院管事是楚娘子,今年三十六岁,她的父亲是太夫人的陪房,在外面管着太夫人的一处田庄,母亲是李家的客女,”
说完钱娘子,阿韩又开始介绍楚娘子,“她一共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在田庄帮衬父亲,次子留在了府里,如今也没有差事。”
唐宓脑海中浮现出早上看到的那个精瘦妇人,略略点头。
她感知敏锐,发觉楚娘子对她并无恶意,甚至有点子恭维。
“尚食房的内院管事姓魏,今年三十九岁,她家是李家部曲,祖父曾是老祖宗的亲兵,父亲是大郎君(即李其琛)的侍从,如今在榕院做管事。”阿韩说道。
唐宓挑眉,“哦,魏娘子的父亲是榕院的管事?”
这她还真不知道。
仔细回想了一下魏娘子胖胖憨憨的模样,唐宓猛然察觉,这人跟钱、楚二人不一样,对自己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就像个旁观者。
这,有些不太对劲呢。
“是啊,”阿韩乖巧的点头,接着说:“魏娘子的丈夫亦是李家部曲,在益康堂当差。她有两女一子,儿子是二十郎(即李赫)的侍从,女儿则在葵院当差。”
益康堂位于百忍堂的东侧,是李家新辟出来的院落,李家老祖宗将百忍堂让给李祐堂夫妇后,便搬到了益康堂养老。
唐宓微微蹙眉,这位魏娘子,在李家根基很深啊。
唐宓推测,魏娘子一家应该是老祖宗的心腹。
“继续——”唐宓暗暗将魏娘子记在心上,见阿韩说得口干舌燥,亲手递给她一碗茶,示意她接着说。
阿韩道了谢,双手捧着茶碗,大口大口将茶汤喝尽,然后用帕子沾了沾嘴边的水渍,道:“尚宝房的内院管事姓杨,今年四十五岁了,她的母亲是先太夫人跟前的丫鬟,父亲是李家部曲…”
啧,这位杨娘子也是李家老祖宗的心腹。
直到现在,唐宓才明白,柳氏担着当家主母的名儿,但李家最要紧的两个部分:吃和钱,却牢牢把控在李家老祖宗手里。
她不禁有些无语,这位老祖宗都八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怎么还这般贪恋权势?
跟他比起来,柳氏真心算不得什么。
将阿韩打发下去,唐宓一个人坐在榻上想事情。
不多时,李寿回来了。
唐宓听到动静,忙起身相迎。
李寿拉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回到榻上坐好。
“怎么样?今天可还顺利?”李寿故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关切的问道。
“还好,”唐宓笑着回道,“就是发现了一些事,让我有些意外。”
李寿有些好奇,“什么事?”
唐宓缓缓将魏娘子和杨娘子的事说了,而后压低嗓门问了句:“十八郎,她们是不是老祖宗的人?”
“我的猫儿永远都这么聪明,”李寿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少贫嘴,”唐宓笑着拍了他的手背一下,略带感慨的说道:“唉,我真是没想到啊,老祖宗这般年纪还不放心家里的事。”
“你说的太含蓄了,他就是舍不得放权。”
作为老祖宗的子孙,李寿比唐宓还不客气,凉凉的说道:“要我说,李家的风气,就是从他开始变坏的。”
六十多年前,李家是何等的清贵?
百忍堂,不是忍受,而是坚韧、宽容、大度。
但是现在的百忍堂、现在的李家,又是什么样子?
唯利是图、急功近利,为了些许利益就弯腰低头,哪里还有半分世家的傲骨?!
唐宓感受到李寿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悲哀,伸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李家还有你,终有一日会恢复祖上的荣光。”
唐宓一直都知道,李寿并不是真的厌弃自己的姓氏,而是恨铁不成钢。
李寿迎上唐宓那波光潋滟的双眸,缓缓点了点头:猫儿说得对,李家还有他、有猫儿,他们定会让李氏重现昔日的荣耀。
“对了,还有一件事,”唐宓不喜欢这种沉痛的气氛,故意换了个话题,“今天早上钱娘子对我不敬,我已经收拾了她,你就不要再搀和了。”
唐宓了解李寿就如同了解她自己,知道这位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
李寿讪讪一笑:…
那啥,娘子,你说晚了,我、我已经出手了!
第347章 老婆奴?
唐宓木着一张脸,很是无语的说道:“你做了什么?”
她和李寿彼此了解,只看李寿那表情,她便知道这位已经下手了。
李寿揉了揉鼻子,嘿嘿笑着打马虎眼:“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李寿没说谎,他确实没有针对钱娘子做什么,只是挑选了几个小厮。
过去李寿虽然回归李家,但并没有常住在家里。要么去宫里,要么去公主府,在李家,只是偶尔住那么一两天。
因为不常住,所以李寿便没有在李家挑选太多的奴仆。他身边的人要么是平阳给的,要么是圣人赐的,要么是他这些年暗自培养的势力,这些人加起来足足有二三百人,完全够用。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娶了妻,要在李家常住,身边少不了跑腿的人。而这些简单的差事,如果用平阳、或圣人给他人来做,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李寿早就想过了,要在李家的世仆中挑选几个做小厮。
只是,这事并不急,李寿原想着跟唐宓商量过后,然后再随意挑选。
但今天早上他亲眼看到钱娘子居然敢给他的猫儿挖坑后,顿时来了主意,回去后便命人去寻大管家。
“大管家人老成精,给了我二十个人选,基本上都是李家世仆,祖上几辈子都是李家部曲或客女,其家庭网络在李家更是四通八达,”
李寿细细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唐宓微微颔首,“嗯,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小厮,因为他的消息足够灵通,办起事来也异常便利。”
种花家永远都是个人情社会,特别是李家这样的大家族,无论是主人间还是仆役间的关系都很是复杂。
一个毫无根基、毫无关系的人,在李家根本寸步难行。
左右李寿也不需要那些小厮做什么机密事,只需跑个腿儿、传个话儿,自然是什么人方便用什么人。
听李寿提起这事,唐宓已经猜到了李寿的做法,“想必李大管家给你的名单里,应该有‘四房’内院管事娘子家的子侄,而你选了其它几家的人,独独漏下了钱娘子?”
李寿脸上做出夸张的表情,给唐宓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哎呀,我家猫儿怎么就这么聪明?!没错,钱氏不是想给自己的小儿子谋个好前程嘛,我偏偏让她眼看着最好的机会从她手里流走!”
相较于在什么茶水房当差,跟着李家未来的主子当亲随,才是真正的有前途。
瞧瞧李家现在的大管家,当年不就是老祖宗的贴身小厮吗。
现在人家是什么状况?
一人之下、数百人之上,威风赫赫,就连那些年轻的主子见了李大管家,也要客气的喊一声“阿叔/阿爷”哩!
李大管家还有自己的私宅,子孙中有出息的,被老祖宗开了恩,除了奴籍去外面要么经商,要么做官,别提多风光了。
…奴婢做到李大管家这个份儿上,那才是真正的厉害啊。
好吧,李寿现在还年轻,距离他成为李家的家主还有几十年要等,但李寿本身也不差啊,堂堂大梁安西侯,在平康坊还有自己的侯府。
跟着这样的主子,哪怕他一时还成不了李家家主,但前程绝对差不了。
没准儿,他们就是下一个李大管家哩!
不得不说,榜样的作用非常强大。
李十八郎选小厮的消息一传开,李家的仆役们便纷纷行动起来。
只是,还不等他们做什么,李寿就迅速的敲定了名单:尚衣房楚娘子的次子,李二;尚食房魏娘子的娘家侄子,魏五;尚宝房杨娘子的幼子,柳三;李大管家的外孙,牛大。
四个人,都是李家的世仆,祖上好几辈子都在李家当差,不管谁见了这份名单,都会心服口服。
惟独钱娘子。
“四房”四个内院管事娘子,其它三人的子侄全都被李寿挑中,独独漏掉了她的二郎!
特别是魏娘子,她们家入选的不是亲生子,而是个侄子啊。
钱娘子不蠢,李寿这般明晃晃的打脸,她除了一张老脸被抽得生疼外,心里更是疼得滴血。
呜呜,我的好二郎啊,是阿娘害了你啊!
十八郎,十八祖宗,老奴错了呀,老奴不该瞧着十八娘是新妇就欺负她啊。
钱娘子不顾其他仆妇幸灾乐祸的表情,肠子都要悔青了,关在自己屋里狠狠哭了一场,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这日清晨,众人齐聚桂院议事厅。
唐宓坐在主位上,掩嘴打了个哈欠:不行,她必须尽快理顺这些庶务,然后放权给四大丫鬟。否则,整日这般早起晚睡,她也受不了。
相较于之前的表面恭敬,今天的仆妇们看向唐宓的目光满是敬畏。
或许,她们怕的不是唐宓本人,而是那个站在唐宓身后,肯为她撑腰的男人。
有人说过,宅斗宅斗,真正斗得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只要男人无条件的信任、支持自己的妻子,那么婆媳、妯娌之间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争斗。
仆役们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
这么说可能对女人有些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在古代,男人的态度,决定了女人在这个家庭的地位!
今天的事务依然很多,第一个站出来的还是钱娘子。
不过,这次她不是来找茬的,而是表忠心的。
依然是李家的姻亲有喜事,依然是草拟礼单,钱娘子却无比恭敬的捧上礼单,还详细介绍里为何送这些礼物,并细说李家和这位姻亲的关系。
而她说的这些门道,并不是外人可以轻易打探得到的。
钱娘子姿态放得很低,可以说是百般讨好。
说实话,就算是顾氏当家,钱娘子也没有这样卑躬屈膝过。
对于钱娘子如此明显的变化,唐宓并没有任何表示,命人接了礼单,淡淡的回应钱娘子的种种曲意讨好。
众人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心里嘲笑钱娘子的同时,也不禁暗暗警觉:十八郎如此明晃晃的给十八娘撑腰,她们还是在十八娘跟前小心些,没得惹怒了未来家主,自己没脸不说,还要连累家里人!
仆妇们不但自己心生警觉,还悄悄提点姻亲好友。而她们都是世仆,姻亲遍布整个李家,所以很快,李家的下人间便传遍了——
十八娘,不好惹!
很快,柳氏也听说了,她不禁沉下脸来,扭头对身边的心腹婆子骂了句,“啐,好好的郎君,竟成了个老婆奴!”
第348章 毒瘤
人常说,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柳氏是李寿的嫡亲祖母,可硬要说柳氏对这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子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柳氏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