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桃之前为了在向墨书面前掩饰,特意没有退出租屋,想要装作继续居住的假象,可没想到向墨书却还是察觉出了不对劲。
林桃只能随便找了理由搪塞,同时明白今天要是再拒绝出席饭局,向墨书绝对会深究到底,当下也只能答应见面。
打完电话转过身来,却发现严容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林桃有点尴尬和忐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反倒是严容先发了话:“你要出去?”
林桃只得点头承认:“很久没和花花他们聚会过了,这次约就不好推了。”
林桃这话也算是避重就轻,直接将向墨书给省去。但即使省去了,严容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不会知道?
若是在平时,严容肯定又会冒出混话来,然而这段时间的他就像是个变了个人似地,当下只默默看了她一眼,嘱咐道:“早点回来。”
林桃答应了,可临出门时又不放心,便打电话叫来高义卿,让他陪着严容。高义卿来得比较迟,看那模样有点暧&昧的痕迹,离得近了,可以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带有烟熏香气的西普花香水味,林桃嗅出那是Amouage的一款香水。
林桃也算是吃过教训的人,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别人的私事不便多问,当即没多话,只嘱咐高义卿照顾严容后便赶紧去到约定地点。
光子选定的就餐地点是家私房菜餐厅,外形是四合院的模样,走入后才发觉里面别有洞天,闹中取静,格外安逸。
原本林桃以为自己迟到了,没料到去的时候发现包厢里就只有光子在无聊地玩手机。
“他们人呢?”林桃赶路赶得口干舌燥,坐下后就马上大口大口灌水。
谁知光子不说话,像是没看见她似地。
“问你话呢。”林桃和光子是开玩笑惯了的,当场就伸手去推他。
谁知光子却背转过身,凉凉道:“别碰我,我生着气呢。”
“你大姨爹来了?”林桃只能想出这个理由。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光子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当即质问道:“林桃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我叫你来你说什么也不来,结果向墨书一叫你就立马冲来了,还真不给我面子!”
林桃恍然大悟,原来这光子是为这事生气,她觉得这气生的是莫名其妙——这光子应该知道向墨书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啊。
光子见林桃呆呆的,只能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算了,从小就是这样,我计较什么呢。”
林桃也没深究,只顺着话道:“就是啊,你计较这干什么,完全是闲得慌。”
“是啊。”光子垂头看了眼手机:“确实是闲得慌。”
林桃来不及细品光子的话,只觉得尿急,起身出包厢门去洗手间。光子追在后面提醒:“对了,花花他老公蓝俊也在这的另个包厢宴请客人,你说话什么的小心点。”
闻言,林桃唯一的期望就是不要遇见蓝俊,可越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林桃上完厕所,正在洗手时忽然从镜子里看见了蓝俊,同时,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水味从他身上飘来。
和染在高义卿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林桃微微皱眉,心里亮如明&镜——肯定是蔚曼曼的香水味,染在了两个不同男人身上。
自从上次在电梯里对蓝俊和蔚曼曼“抓奸”后,林桃也没再和蓝俊联系过。可蓝俊果真算是个人才,见到她照旧是笑容满面,跟没事人似地打招呼。
林桃也只能回个礼节性的笑,随即越过他先走,谁知蓝俊却将她给叫住,忽然问道:“严容最近还好吗?”
闻言,林桃先是一愣,随即背脊阵阵发凉。
蓝俊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向林桃表明他知晓了她和严容之间的事。
林桃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蔚曼曼告诉他的。其实这也不意外,毕竟她之前也在高义卿面前出卖了蔚曼曼,也不过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林桃停下脚步,直接问道:“你想怎么样?”
林桃明白,蓝俊是个人精,他说的每句话都是有目的的,而此刻他道出了她和严容的关系,不过是想要以此要挟什么。
果然,蓝俊笑了,那笑容就像是扩散的涟漪,越往后越淡,到最后只有些微的影子:“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说,你的感情我从没插手过,而我的感情也请你高抬贵手。”
“你是让我不要再将你和蔚曼曼之间的事告诉花花是吗?”林桃对这句话给出了最简单直接的翻译。
蓝俊没说话,选择默认。
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林桃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分,她不应该再去强行插手。所以她并没有对蓝俊的威胁感到愤怒,只是发自内心地道:“蓝俊,你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貌合神离的婚姻比比皆是,夫妻之间没有真心,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抛下对方不管不顾。可是你们的婚姻却是不一样的,因为花花对你是真心。她嫁给你不是因为你身后的家族背景财富,而只是因为你这个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清楚这份“真”有多可贵,我想这也是你选中花花作为妻子的原因之一。你放心,我不会再跟花花讲任何关于你和蔚曼曼的事,因为那是对她的凌迟。我希望你就算是看在她给你的这颗真心的份上,尽量不要做得太过张扬,尽量给她留份作为妻子的体面。”
林桃在婚姻观上向来是很严格的,若是以前绝不会允许蓝俊这样的出&轨行为存在。可是现在她明白了,花花是挣脱不开蓝俊这张网的,既然她不愿意醒来,那么做为好友的自己,就尽量帮她圆上这个梦好了。
林桃回到包厢时向墨书已经到了,却带来个坏消息说花花发来短信说临时有事来不了,再打她电话却是关机状态。
闻言,林桃心头惘惘的。看来,花花还是在逃避与自己的见面。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中途就靠着光子在那调动气氛,林桃硬撑出没心没肺的笑,可那笑容却在向墨书送她回去的路上彻底消逝了。
向墨书从来都细心,林桃脸上的些微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目光,当即他转动方向盘,将林桃带到了北山上。
北山很幽静,置身其中往下可以一览整个城市的夜景,往上可以看见天际的星辰,以前林桃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后向墨书都会带着她来到这里。
林桃一门心思都沉浸在了与花花的友情纠葛中,待发现时车已经停在了北山山ding上。
“哥,这么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林桃担心着严容,一心想要赶回去。
“为什么这么着急?”向墨书直直看入她的眼里:“以前你很喜欢这里,每次都是求着我不要早走。”
是的,以前林桃很想要完成的一个愿望,就是与向墨书躺在车内,观看夜景直至睡去。然而向墨书次次都会在十二点前发动车离开,每次她都会拼命央求。而如今,她却做了想要提前离开的那个人。
林桃忽然意识到,她为了严容居然可以放弃与向墨书在一起的时光。
难道说她已经变了?


第七章 (2)

林桃确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以前的她不是将向墨书视作神明言听计从吗,可为什么现在她却能如此冷静地与他道别,甚至还有些急切的意味?
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林桃自己也不清楚。更重要的是,她离开向墨书居然是为了严容。
难道说严容在她心目中已经比向墨书重要?怎么可能呢?因为这个设想,林桃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为了让自己镇静下来,林桃决定将严容抛出脑外暂时不要去想他。
“以前你都求我,想要让我和你在车上躺着,看一&夜的星星,可是我总没同意过。”向墨书的声音比雾气还轻薄:“因为我担心着晚归会有危险,在我心里你总是脆弱的容易被伤害的,所以我对你从来都不敢大意,不敢让你担危险。我总以为你会在我的保护下一辈子无忧无虑,但自从我离开那段时间后,你整个人就变了,变得独立,变得坚强,变得神秘,变得不再像是过去那个总牵着我衣角的小女孩。其实我应该开心的,因为你总要长大,但不知为什么我却时常有种惘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伤害了你,让你遭遇了什么,逼得你成长起来。兆兆,我很清楚,成长总是伴随着痛苦,所以我宁愿你永远都长不大,永远也不要遭遇那些痛苦。”
在听这些话时,林桃便躺在安稳舒适的座椅上望着天空。城市的灯光太过耀眼,那些星光都变得暗淡。看着看着,那些星的轮廓开始模糊重影——因为她的眼里全是泪水。
向墨书总归是向墨书,总是能抓住她的心。
他对她从来都是很好的,这也是林桃爱了他多年的原因。
向墨书说得对,成长总是要伴随着痛苦。如果没有遇见严容,如果安寒没有出现,那她应该可以永远在向墨书的庇护下继续享受着幼稚的快乐。
夜晚是适合回忆的季节,林桃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关于自己与向墨书的过往,那些都是非常快乐的。
她对着星空展开个笑容,对着身边人道:“哥,如果我们都不要长大该有多好,永远都是小孩的模样,不用承担责任,不用面对现实,那该有多好。”
“如果你愿意,我会尽最大可能保护你,像以前一样,不让你遭遇成长的痛苦。”向墨书的声音很轻,然而语气却很坚定:“回来住吧,兆兆,不要在外面流浪,我很担心你会受到伤害。”
他说到,便能做到。
和以前一样?林桃苦涩地笑着,怎么可能一样呢,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林桃了。
“你不愿意?”向墨书看得出她所有的情绪碎末。
林桃摇头:“你总会遇见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总会结婚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不可能继续住一起。所以我想,自己还是应该提前适应这样的成长。”
黝黯之中,向墨书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
他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向墨书想要给与林桃承诺,然而他却清楚,这样的承诺应该是一生一世的。与安寒分手后,他虽然度过了那段痛苦的时光,可安寒的影子仍旧在午夜梦回时浮现在他眼前。感情是最虚幻的事,向墨书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不能彻底忘记安寒。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无法对林桃进行任何的保证。
他只能握&住林桃的手,陪着她完成以前的愿望。
林桃就这样和向墨书躺在车里,在幽静的夜色之中逐渐睡去。
她是被鸟鸣声叫醒的,醒来发现身上披着向墨书的西装,他怕她着凉,便在她熟睡后脱下盖在她身上。
林桃抚&mo着那西装,感觉到一种记忆深处的安稳。
转过头来,林桃看见向墨书的侧脸,是那样美好,让人看着便能忘记世间的忧愁。看着向墨书的睡颜,林桃忽然想起了严容的睡颜——像是个小孩,放下了所有的黑暗,轻松而自在,和清醒时的他截然不同。
想到严容,林桃浑身一震,想起昨天去参加饭局前害怕露馅,便将电话调整成了静音,一直忘记调整回来。她赶紧掏出手机,还好上面只有来自严容的三通电话,但与此同时,还有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不要,抛下我。”
瞬间,林桃的心脏像是被裹着棉花的大锤击中,引发窒闷的疼。
这样低声下气的哀求居然是出自严容的口,林桃不敢想象昨夜的情景。他刚被母亲抛下,如今也不过是将她当成一个精神支柱,而他这个支柱居然彻夜未归,并且没给他发去任何讯息,他肯定会以为自己又被抛下。
如果严容是气势汹汹地质问她,那林桃不会有半分愧疚,可是如今他用这样低姿态的语气,却让她充满了犯罪感。
她归心似箭,只想要赶紧回去查看情况。
林桃叫醒向墨书,让他送自己回蛋糕店。她努力做出了镇定的模样,但向墨书还是觉察出了她的紧张。可不管怎么询问,她却没说出实话。
向墨书也不想再逼问她,他清楚林桃的性子,她看似柔&软,但性格里有倔强的一面,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当即他也转变话题,聊起了其他的事,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话题又转到了严容身上。
“听说严容他妈妈最近去世了,虽然他这个人坏透了底,但听说还算是有孝心,这段时间都没见他出现了,估计也是在躲着疗伤吧。”
林桃勉力稳住心跳,试探问道:“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他到底是和阿姨和你有什么过节呢?”
林桃始终相信这里面必定有误会,所以她想要听双方的解释,以此解除误会。
然而向墨书沉默了会,却道:“其实是大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我妈也没对我说太多。我仅仅知道,从前严容的妈妈对不起我妈,而之后我妈也报复了她,似乎造成了一些比较严重的后果,所以我妈也ting后悔的。之后严容几次三番对她挑衅,她也都忍耐下来。”
林桃手心中渗出了汗珠,粘腻而冰凉。
如此说来,严容说的都是事实,柳樱阿姨确实差点让他不能来到世界上。
林桃清楚,每个人都有阴暗面,柳樱阿姨也是女人,在嫉妒之下很可能会丧失理智,做出错误的事。
按照严容所说的,他妈妈并不是主动设套,而不过是颗严容爷爷的棋子,那么这样说来,也可以算是无辜。无辜的她遭遇了柳樱阿姨的报复,差点被强行引产,这对于严容而言,确实是难以跨越的仇恨。
林桃已经混乱了,她原本以为是无辜的人却是罪恶的,她原本以为是罪恶的人却是无辜的。
这错与对,究竟要如何分清?
向墨书将林桃送到蛋糕店后便离开,而林桃也马上拦了辆出租赶回严容家,一路上她的眼皮都跳个不停,心里烦乱不堪,像是被猫抓过的毛线团,乱得再也找不出个头。
心急如焚下,车程似乎无限漫长,一路上林桃不断地打家里的电话和严容的手机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没办法,她只能拨打高义卿的电话,询问他严容的事。高义卿却告诉她,说自己昨晚晚饭后就被严容给赶了回来,之后的情况一概不知。
正在对话时,话筒那边却传来句女声,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可那女人只说了半截话便嘎然而止,像是被高义卿给截住。
林桃没工夫去想这其中的异样,挂上电话继续催促司机加速。
好不容易到了家,林桃直接塞给司机一张整钞,来不及找补就冲下车,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客厅没有人,但茶几上全是空酒瓶,密密麻麻的,看得她心惊胆战。
严容又喝了酒?他的胃出血才刚好没多久他就又这样作践自己?
林桃连忙跑上楼,推开卧室门,迎面便是浓重的酒精味袭来,熏得她脑门疼。卧室里窗帘紧闭,林桃从外面进来,乍然适应不了这黑暗,只觉双眼如盲,隔了好久才发现严容正坐在地上,正拿着瓶酒继续灌着。
林桃赶紧冲上前去,一把夺下他的酒瓶,怒吼道:“你还要不要命了!这样喝是想求死吗!”
严容缓慢地抬起头来,盯着她,那双眼睛盛满了醉意,也装满了悲哀:“你昨晚去了哪里?”


第七章 (3)

虽然一早就知道严容会这么问,然而当真正面临这个问题时,林桃仍旧没有想出确切的答案。
她只能沉默地紧抿住嘴唇。
“是和向墨书在一起对吧,你和他待了一晚上是吧。”严容的声线里半是醉意半是寒意:“你答应过我,会早点回来,可是看见他你就丢了魂失了魄,再也想不起对我的承诺。”
林桃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确实是和向墨书待了一晚叙了旧情。
更何况,她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对严容进行解释呢?女朋友?还是床&伴?
林桃半蹲在床边,眼睛望着地毯,那些繁复的花纹像是漩涡要将她给吸入。黝黯的房间里,严容忽然伸出手拉住林桃用力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身体的撞&击带来了闷疼的确切的痛觉,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她是真实的。
他牢牢地锢住她,力量越来越大,手臂收得越来越紧,紧到她呼吸困难:“有时候我真的想要将向墨书从你身体&内挤出去…可是不行,他已经占据了你绝大部分的人生,挤出了他你也就活不了了。”
他的声音开出了一朵自欺欺人的绝望的花:“我太明白这点,所以不敢去闹也没有底气去争夺。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骗骗我。”
欺骗,有时候就是最大的慈悲。
欺骗是需要精力的,而当你选择欺骗一个人时,至少说明那个人在你心中还有一些价值。
“林桃,骗骗我好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低入尘埃的声音。
如果说严容给与她的是责骂殴打,那么林桃可能会转身而去再不回头。然而严容给与她的却是这样低哀的一句话,林桃只觉鼻酸。
她明明知道,这可能是他的苦肉计,然而她却深陷其中,无能为力。
——
为了照顾严容,林桃辞去了蛋糕店的工作,但因为已经和欧阳倩成为了好友,所以平时还是会通电话聊天。
而这天,她便询问了欧阳倩一个问题——
“我觉得自己好像开始同情他了,每天就像是个小妈妈似地照顾他,还有点乐此不疲的感觉,我是不是有问题?”
欧阳倩沉默了会,道:“其实当你同情一个男人,便是很危险的时刻。一个女人爱男人并不可怕,可当她的爱里带着同情那就可怕了。这个时候她对他的爱便是任他予取予求,可以任由他犯错甚至于一次次伤害自己。”
“我对他只是同情,不是爱。”林桃慌乱辩解。
“究竟是不是爱,只有时间能告诉我们。”欧阳倩的语气里有种历经世事的波澜不惊。
“你说得太可怕了。”林桃沉yin片刻,又道:“他昨天提出让我陪着他一起去马来西亚,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
严容的外祖父是印尼华侨,当年因为政治原因被迫回到中国,但家族规矩是骨灰都会送回印尼与家人安葬于一处。严容认为既然严少勋对自己母亲这样无情,那她也不需要在死后还与这样冷漠的丈夫同葬,便决定亲自护送母亲的骨灰回到印尼。
严容希望林桃能陪着自己一同前去,对这个要求林桃却不知是拒绝还是答应。
欧阳倩提醒道:“如果你答应了,那就说明默认与他关系会有新的局面。问题是,你想要踏出那一步吗?”
是啊,这一步,她能踏过去吗?她能放下向墨书?她能忘记严容给与的伤害?
但如果不踏过去,她能面对严容的失落?她能忽视他给与她情感上的特殊满足?
就在林桃无法做出决定的时候,变故出现了。
这天,林桃接到向墨书的电话,说柳樱生病了,ting严重的,却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只能让林桃回家看看。林桃第一时间赶回向家,在主卧室的床上看见了憔悴不少的柳樱。
“樱子阿姨,你怎么不去医院看看呢,你这样我和哥都会很担心的。”林桃有些焦急。
柳樱是她最敬重最喜爱的长辈,林桃向来将她看成自己的母亲。
柳樱苦笑着摇头:“我最清楚了,我不是身体上的毛病,是心病。”
“怎么了?”林桃隐隐觉得事情有不对。
面对林桃的询问,柳樱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林桃知道追问也是没用的,只能放弃,拿了苹果来削给柳樱吃。林桃的苹果削得很好,皮薄而均匀,削完时皮能连接成一圈完整不断。
这是她练习很久的成果,小时候向墨书最喜欢吃苹果,可又不耐烦削,林桃次次都会为他削好皮,切成块送到他房间。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回想起来,就像是咬了青苹果,甜酸交织。
正回忆着,林桃忽然听见柳樱半是叹息半是自言自语地道:“小桃,我在你心目中完美吗?”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在林桃心目中,柳樱就是完美女人的代言词——她拥有美丽拥有财富,拥有孝顺的儿子和恩爱的丈夫,而且品性良善气度高雅。
“其实我并不完美,我知道,但别人不知道。为了保持别人眼中的完美,我嫉妒过,邪恶过,做过很多可怕的事。”柳樱躺在床上,只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衣,整个人显得有些纤细孱弱。
不知为何,林桃只觉柳樱所做的可怕的事应该是与严容母亲有关。当下她心跳如擂,也不敢发声询问,只能紧握双手屏气凝息地听着下文。
柳樱望着卧室的水晶灯,眼里有了模糊的记忆的光:“在遇见你叔叔前,我和一个男人交往过,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很爱对方。然而他的父母却硬是要让他娶一个华侨的独生女儿,想要接管那家人在印尼的生意。我当时很自信,认为这桩婚事不可能成功。一来,我觉得自己很完美,处处都比那个女人强。二来,他是个很固执的人,对我有很深的占有欲我深信他不可能会放弃我。然而我太过自信了,那个女人最后竟怀上了他的孩子。最终,他在父母的强迫下不得不与那个女人结婚。我从小是顺风顺水惯了的,没想到会在感情上栽这样大一个跟头。我和他交往的事,周围的人都知道,结果婚讯曝出,新娘却不是我,在当时那个年代是很大的耻辱。我被感情的伤害以及风言风语刺激得有些心理扭曲了,便做出了很可怕的事——我仗着他对我的爱和嫉妒,逼着他去伤害自己的孩子和妻子。我告诉他,如果他不离婚,我就马上嫁给别人。他最开始打的算盘是只要等他父亲接收了印尼的生意,他便可以和那女人离婚再和我结婚。但现在被我这样一激,他慌了神,马上逼着妻子去堕掉腹中的孩子。最后关头,他父亲出现,狠狠打了他一顿才让这件事作罢,而我也在赌气之下和你叔叔结婚了。我和你叔叔婚姻开始时,我并不爱他,整个人仍旧很黑暗,只想要报复那个人的家庭。终于有一次,我故意让他妻子看见了我和他的亲密姿态。他的妻子当时便胎气发作,艰难地生下个儿子。但因为我给与的刺激,她得了抑郁症,落下了病根。”

 

第七章 (4)

林桃震在当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件事里柳樱居然真的担任了这样不光明的角色。
她原本以为柳樱出于嫉妒也许说错了话,让严少勋误会了才会逼着严容母亲去医院。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柳樱还做出了更严重的事,害得严容母亲得了抑郁症。
林桃从高义卿那得知,严容母亲多年来因为这个病深受折磨,甚至于还自杀过很多次。而且她的病逝,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抑郁症导致的身体虚弱。但是他母亲却对自己为什么会得这个病闭口不谈,严容便以为是严少勋精神折磨所致,这要是让严容知道他母亲的抑郁症的起因是柳樱的报复,那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桃简直不敢想象。
她像是站在雪地里,浑身冷得直发抖。
柳樱沉浸在回忆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林桃的异样,她缓口气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倾诉着:“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连我也被自己的黑暗给吓坏了,夜深人静时我总在询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就算是他家庭破裂,就算是他父母竹篮打水一场空又如何,我和他还能回到过去吗?不能了,经过这么多的事,感情都变质了,怎么还能恢复如新?我陷入了自责迷茫悔恨之中,而你叔叔在这个时候始终陪在我身边,原谅和接纳了我的阴暗,帮助我走出了阴霾。因为你叔叔的关心和爱,我彻底地摆脱了过去,获得了新生。可是…我犯下的错却在持续着。我对他彻底说出了断绝关系从今往后不再往来的话,他难以接受,他认为是他妻子和儿子的存在令我离开了他,因此他对他们的态度很不好。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然而没想到,这个恶果居然延续到了下一代身上——他儿子逐渐长大,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变得叛逆而充满了仇恨。我不敢面对那个孩子,每次看见他我都会重新意识到自己过去的邪恶丑陋。而前段时间,那个女人因病去世。她这辈子都生活得很不幸福,被病痛折磨,我知道她的病因是从何而来的,甚至于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我害死了她。从听见她死讯的那刻起,我就开始失眠,躺在床上起不来…小桃,真的,我这辈子都愧对他们母子…”
说到这里,柳樱忽然捂住脸,痛哭起来。柳樱向来都是柔韧坚强的,这是林桃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她哭泣。林桃坐在床边,伸手将柳樱搂入怀中,就像是小时候柳樱安慰她那样。
——
当林桃回到严容家时,他正在收拾行李,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他身形消瘦不少,整个人更高了。她以前很害怕他的身高,那会给她带来压迫感,让她觉得自己无处可逃。可是如今,她却觉得那种高却显出了寂寥的意味——他真的就是个孤独的小孩。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道:“我想了想,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就算了吧。”
林桃看着严容的背影,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他。她向来觉得他的背影都充满了倨傲与不可一世,可是今天她却觉出了新的东西——沉重。
她以为他是个被chong坏的无法无天的纨绔,可实际上他却有着最悲惨的童年。
她以为他是一身罪孽,可实际上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
错与对在这样的时空中都混淆扭曲了。
“你不想我去吗?”林桃问,她一步步走近他,脚踏在柔&软地毯上,响声全部湮灭。
“想…可是我更想你开心。”严容叠着自己的衬衣,他其实并不擅长做这类事,所以将衬衣折成了团。
林桃接过他的衬衣,仔细地叠得四四方方:“严容,你这些日子伪装得累吗?”
她没有听见严容的回话,然而却感觉得到他周边僵硬的空气。
“其实我心底都知道,这段时间的你都不是真实的你。真实的你是霸道的,充满占有欲的。而你的伪装不过是使出了苦肉计,你根本不是表现出的那样需要我,你不过只是想要让我留在你身边。”
林桃心里很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严容不可能一&夜之间便这样脆弱。
林桃清楚,她都清楚。
严容仍旧不发一言,她甚至于都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林桃边说边整理着他的衣服,将每一件都叠好放齐:“可是…我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为你心软,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照顾你。”
是的,她其实什么都清楚,也看清了他打的算盘,可她还是选择留下照顾了他。
因为她知道虽然他外表的脆弱是伪装的,然而他本质的脆弱却是永恒存在的。
她被人从后抱住,身后的xiong膛是她无比熟悉的。这是属于严容的xiong膛,带着窒息式的温暖。
他和她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却阴差阳错地走在了一起。命运的线互相纠缠,再也拉扯不开。
既然如此,就放弃挣扎,在一起吧。
林桃看着束在自己腰间的交叠的两只大手,柔声道:“严容,忘记从前,我们好好过。”
这天晚间时,严容在床上表现出了极度的缠&绵,他捧着她,吻着她,抚着她,就像是对待世间唯一的珍宝。
林桃只享受着他的爱&抚,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他做那回事时总喜欢打开床头的台灯,昏黄朦胧的灯光将整间卧室映得满是绮靡。她半睁着眼,尽力感受着与他合二为一的快乐。
她决定往前踏出一步。
为了柳樱,为了严容,也为了自己。
林桃答应与严容在一起,是想要代替柳樱赎罪,她想要好好地照顾严容,弥补他受到的伤害。而另一方面,林桃对严容也生出其他的感情。也许那不是爱,但至少他是值得被爱的。
还有重要的一点,便是向墨书。其实林桃也并不傻,那天在山ding时便看出了向墨书的犹豫。他的心里仍旧有着安寒,所以他不会对她做出任何的承诺。事实上林桃害怕他的承诺,因为那会给她带来希望,而希望是最最危险的东西。
林桃确信,向墨书会永远爱着安寒,这个事实像是海绵吸着她心脏的水分,让她干枯。
爱人爱久了,她也想要被爱。
如果没有严容的出现,也许她会永远寂寞而忠实地陪在向墨书身边。但严容出现了,他的强势让她受到煎熬,但与此同时,也缓解了她的寂寞无依。
就像是他的拥抱,总是很紧,紧得让她难受,但也总是很温暖。
就这样好好过吧,林桃想,也许这就属于她和他的命运。

 

第七章 (5)

飞机降落在位于雅加达的苏加诺-哈达国际机场,林桃和严容刚下飞机,便被他表舅派来的司机迎接上了车。
雅加达是热带雨林气候,对于林桃这种怕冷的动物而言,是上好的天堂。车一路上从机场行驶入市区,沿途所见的全是现代与传统融合的场景,有虔诚的诵经声,也有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雅加达的贫富分化很严重,贫民区与富人区只有一墙之隔,远远望着会令人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看见了吗,这里就是我的故乡。”严容在她耳边道。
他凑得太近了,动作语气也显得太过亲昵,林桃觉得车内还有司机在,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扭&动身子想要推开他,然而最终还是拗不过严容,被他给牢牢抱在怀里。
“你都答应和我好了,怎么还逃呢?”严容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手从她衣服下伸入,边吃着她的豆腐边皱眉表示着不满。
林桃有些后悔了,自从她揭穿了严容的真面目后这人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似地,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过去那种无法无天的模样。
林桃格外怀念之前他可怜兮兮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严容毫无危险性,可以任由她搓圆搓扁,林桃只后悔没能在那时多欺负他几次。
而严容似乎也掌握到了林桃的罩门,每当在床上欺负得她狠了,她眼见着要恼了时,他便会立即软下来用装可怜的方式来哄他。
就像是昨晚上,林桃觉得一大早便要起来赶飞机,便早早睡下。好不容易刚有点睡意,严容忽然就压了上来。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心想他做他的她睡她的倒也没多大妨碍。可严容却故意地捏着掐着,打定主意要逼醒她——若是她不醒,这也太伤害他的男性自尊了。
林桃终于清醒了,她人不大起床气倒不小,当即拿着枕头有想要和严容同归于尽的倾向。严容也算是个聪明人,得了趣心情便舒坦了,也不在意低头伏小,见势不对立马抱住林桃,将头埋在她颈窝处喃喃道:“我刚做了噩梦,梦见你不见了,还好醒来你还在…”
这样一句话瞬间就将他见色起意的低劣行径给升华了,林桃母性发作,再也发不出火来。
林桃的思绪逐渐从回忆跨入现实。车内的冷气ting足,稍微有些冷,被严容抱着温度反倒合适。林桃有些怀疑严容非要在车上抱住她并不是为了腻歪,而是怕她受凉感冒来着。
其实严容经常会做出这样一些关心人的小动作,可当他真正关心林桃时,却做得悄无声息,就像是害怕她知晓似地。林桃想,或者说这样的关心才是情真意切吧。
林桃对严容的感情在逐渐变化中,虽然离爱还有很远,但至少是在往好的方面进步。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他们才开始心平气和地相处,而在这样不再充斥着反抗与斗争的环境里,他们才能看清彼此。
而当看清彼此后,林桃才惊觉他们是很相似的——他们的童年都经历过伤害,那伤害使得他们毕生缺少安全感。
严容获得安全感的方式是牢牢抓住林桃,而她则从这种紧抓不放中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非常般配。
其实林桃不清楚自己和严容会走到哪一步,他们从来都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情侣。林桃虽然答应和他好好过,但未来会如何,她没有一点着落。幸而林桃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人生浮动,从母亲去世后她便开始在人生的大海中漂浮,向墨书对她伸出了手,她便攀附住了向墨书。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会紧贴着向墨书的生活,然而世事无常,她再度进行了漂浮。如今,严容握&住了她,她也就不再去多想,只想要活好当下。
其实夜深人静时,林桃也是想念向墨书的,毕竟多年的感情不可能一下便收回。也许一个女人的生命里就是要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让她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他是她的白月光,她即使连回忆时也需要用仰望的姿势。那样冷,那样远,那样淡,她甚至开始觉得远远望着向墨书才是好的,若是近了,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虚空与凄冷,那时惆怅入怀,便药石罔效。
向墨书是她的白月光,而严容就是她的雅加达阳光,在皮肤上照得久了会疼会蜕皮,可不能否认的是他会化解所有的寒冷。
林桃虽然告诉自己,选择与严容在一起最大的原因是为了替柳樱赎罪。可实际上呢,赎罪的方式太多,她选择和严容继续也不过是为了自己。
享受了严容这样紧&窒的热,她开始有了贪恋。白月光太冷了,冷了她十多年,她需要温暖。
林桃这才惊觉自己不过是个再自私不过的女人。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车便行驶入了雅加达的富人区,在一幢具有东南亚风味的大型别墅前停下。
严容的外祖父母已经去世,他母系家族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他母亲的堂哥。进门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便迎了出来。他身着蜡染衬衫,皮肤略为黝黑,举手投足间自有种成熟的沉稳气度。
下车后,严容便将母亲的骨灰盒给捧着。而那男子的眼神首先也投放在了骨灰盒上,一瞬间眼里有太多的浮光掠影。
“舅舅。”严容开口唤道。
林桃这才知道这中年男子就是严容母亲的堂哥,他的堂舅。
中年男子回过神来,热情地招呼了他们,随即又将骨灰盒给接过,放在了屋子客厅内侧的实木桌上。虽然在印尼多年,但严容家族骨子里还是保留着中国的传统文化,堂舅对着骨灰盒叩拜烧香,神情肃穆。
当祭完逝者后,堂舅将他们迎到饭厅,命人端上美食为他们接风洗尘。
菜肴很丰盛,有入味娇&嫩充满香料味道的巴东牛肉;有大串大串的沙爹,沾上酱料,清爽不油腻;有杂拌什锦菜,各种鲜蔬淋上微辣花生酱汁,开胃且富有醇香;有著名的SotoBetawi汤,用牛肉,土豆,西红柿,鸡蛋、可可牛奶等配以各种调料制成。
在饭后,还奉上了甜点和咖啡。甜点林桃倒不太爱吃,只是咖啡浓稠醇香,喝过后留有淡淡薄荷味,乃是著名的“麝香猫咖啡”。
麝香猫咖啡别名猫屎咖啡,是苏门答腊麝香猫食下新鲜咖啡豆后,其在体&内发酵消化掉果实外表的果肉,咖啡原豆随后被排出体外,形成独特风味,最终成为世界上最贵的咖啡之一。
林桃之前买过几盒喝过,还ting喜欢这种味道,可严容却讨厌,说这麝香猫咖啡就是猫拉的屎,不知有什么好喝的。
可经过和严容表舅的谈话,林桃这才知道严容母系家族就是做的麝香猫咖啡的贸易生意,她瞬间觉得严容这人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正鄙视得在兴头上,表舅忽然打趣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林桃以前总觉得电视剧里的人喝水时听见震惊消息会咳嗽实在是太戏剧化,然而当这天临到自己身上时才知道这事是可能发生的。听见“结婚”这个词,林桃口中的麝香猫咖啡就像是有了生命,恶作剧似地进到了她的喉咙眼里,呛得她咳个不停。
“和我结婚很可怕吗?被吓成这样?”严容剜了林桃一眼,语气虽然有些冷,但大手还是体贴地拍抚着她的背脊。
“对女孩子要好点,别凶。你这个怪脾气,林小姐能忍下来还真不容易。”表舅嘴上教训着,可双目里却满是笑意:“林小姐,你别介意,小容就是这样,对越是亲近的人说话就越是随便。别看他脾气硬,可是心软,是个好孩子。”
“叔叔,我懂的。”林桃忙点头,可刚点了两下便碰触到了严容的眸子。
那眸子实在是深幽得紧,看得她黏黏腻腻的。
还没探究出个所以然来,表舅忽然问道:“对了,林小姐你和小容是怎么认识的?难道说家里是世交?”
林桃觉得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她和严容的认识过程有点刑事案件的色彩,实在是说不出口。
然而没等她烦恼多久,严容便接过了话头:“我们是同学,双方家里并不认识。”
对这个回答,林桃略微讶异——严容要是不想说出他们认识的实情大可随便敷衍,可这样认真的撒谎是为了什么呢?而且还要特意说明他们家里并不认识,是在对着他表舅隐藏什么?
晚上睡觉时,林桃问出了这个疑问。
当时严容正躺在床上,伸出手指抚&mo着林桃的手臂,她的手臂光滑白&皙像是被牛奶泡过,让他欲罢不能,那手指都像是要被吸入,根本离不开。
“我表舅几乎每隔两三年都会去看望我母亲,自然知道一些关于柳樱和我爸的事,他向来对柳樱很反感,所以我才隐瞒了你是柳樱养女的事,否则我们俩估计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注定被家族反对了。”
林桃听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罗密欧与朱丽叶,严容还能再给自己贴金吗?

第七章 (6)

林桃再转念一想,如果说堂舅会对樱子阿姨这样反感的话,会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内情。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毕竟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探望严容母亲,指不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可如果堂舅真的知道了,为什么还会按捺住不说呢?
林桃左思右想,实在是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不通的事情也懒得去想,林桃决定入睡,明天的事情交给明天的自己去办。
隔天醒来,严容在堂舅的建议下决定带林桃出去逛逛。他们没有让司机跟着,而是独自乘坐火车首先去了缩影公园。可能是因为在异乡的缘故,林桃会有种错觉,以为他们就是一对普通的来国外旅行的情侣。此刻,他们之间没有上一辈的恩怨,也没有这一辈的感情牵扯,他们就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恋人。
而在火车上,他们遇见了一对同样来自中国的情侣。异乡遇故人分外亲切,四人便决定一同去游玩。
经过自我介绍,林桃知道那对情侣男的叫志明,女的叫小西,据说已经交往三年了。
严容平时是不屑于和陌生人对话的,但见林桃兴致不错,便按捺下性子有耐性地听那对情侣说话。
介绍完自己后,小西随口询问严容和林桃是如何认识。
林桃又被噎住,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回答。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和严容的认识过程,那人家转身就得要报警。
这时严容出声,解了她的尴尬:“我在十多岁时和她见过一次面,对她一见钟情,后来留学回国后便找准各种机会追她。她本来对我没什么兴趣的,可后来还是禁不住我的纠缠,和我在一起了。”
严容边说边伸手握&住林桃的手,他的手心里有种确实的温暖。不知为何,在那瞬间林桃竟也以为他刚才的话是真的。
那些强迫,那些争吵,那些血泪,全都源于他的一见钟情与追求。
说说笑笑间,他们到达了缩影公园。印尼的缩影公园是展示印尼各民族传统文化的露天博物馆,占地面积67公顷。划为26个区,代表了印尼的26个省,每个区内都有突出当地民族文化特色的景观。
四人在其中逛着,只觉得满目新奇,目不暇接。
小西很喜欢拍照,林桃便充当摄影师,为她和志明拍。拍到最后,小西也不好意思,便决定也为林桃与严容拍。
林桃这才想起,她和严容虽然睡了这么长时间,然而却没有一张合影。
正在犹豫着,严容大方地揽过她的腰,开始了合影。
合影时,严容用只有林桃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以后我们每到一个国家就拍张照片,集满50个国家的照片就可以结婚了。”
这算是求婚的前奏吗?林桃怔住了。而就在怔住的刹那,小西按下了快门。
照片效果不太理想:严容倒是照旧帅得一塌糊涂,只是林桃呆呆的,看上去有点滑稽。
小西道:“不行不行,这张不好,再来一张。”
严容看了下那张照片,道:“很好啊,跟她平时一模一样,就这张了,最真实。”
林桃的心思也不在照相上,便也应了。
见当事人都满意了,小西也不再反对,表示说回去会将这张照片传到林桃给与的邮箱上。
走到最后,四人累了,便坐在小船上游览“印尼众岛”。此时阳光明媚,湖水清澄,满目景色富有异国特色,令人只觉时光宁静。
林桃被阳光照着,懒洋洋地打起盹来,头一低一低的,最后熬不住了,直接靠在了严容的肩膀上。在靠上的那瞬间,她似乎听见了严容发出的愉悦而短促的笑声。
奇怪,他捡到金子了?
林桃懒得去想,严容的肩膀实在是舒坦,她靠得心满意足。
正在思想空茫之际,严容忽然问道:“要是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也不争吵,有什么事就好好说。”
林桃觉得严容这厮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平日里的争吵明明就是他先挑起来的好么,她这样的和平主义者才不想要整天吵吵闹闹。
“昨晚堂舅悄悄问我什么时候要和你结婚,他ting喜欢你的。”严容伸出手,轻轻挪动个姿势,将林桃给揉到怀中方便她躺着。
果然换个姿势林桃睡得更舒服,连声音里也透着慵懒:“要是他知道我是谁的养女,那他应该会将我扫地出门吧。”
“这个可能性确实有。”严容笑道。
林桃想到樱子阿姨,忽然清醒了,撑起身子直视着严容,问道:“你知道樱子阿姨对我的恩情,如果没有她,我估计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知道你对她有不满,我也不需要你原谅她,我只想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再去报复他们了好吗?毕竟你这样子也不会开心的。”
严容的眼里映着湖光水色,温暖宁静,他抚&mo着林桃的面颊,轻声道:“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变成疯狂的严容,不会再做那些事。”
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情话了,她在他的心里竟是这样的重要,重要得可以镇住他的邪性。
林桃重新躺回了严容的怀里,那已经是她熟悉的怀抱。
习惯就是件很可怕的事,一旦形成了就很难改变。就像是她之前习惯于依赖向墨书,就像是她现在习惯于被严容依赖。
林桃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对的,她明明知道真相,但是却宁愿将它掩埋而不说出来。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余的方法了,如果真相大白,那严容肯定会变成连她也无法控制的可怖模样。他会尽全力去报复柳樱,到时候不管是严容和柳樱谁受到伤害,都不是她想要看见的。
是的,现在的状况才是最完美的。如果可以,林桃想要一辈子都这样度过。
没有仇恨,没有争吵,就这样安宁地过下去。
在迷迷糊糊入睡前,林桃听见严容喃喃说了句话:“林桃,谢谢你愿意陪着我。”
林桃笑了,其实,她也要感谢他的陪伴。
他们都是寂寞的,所幸,他们找到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