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明白这点后,觉得这孩子老实得太可爱了,便笑着附和:“你说得对,是少主太小气了,他还赏了根簪子,居然是瓷的,我都不敢带出去。”
“不耐摔的玩意,”石头同情地安慰我,“别郁闷,等过两个月,我存够月钱,给你买对金耳环和金花,保管带出去人人羡慕!”
“嗯……嗯……”我笑趴在桌子上了。
“我去练武场找教头。”石头见我情绪好转,准备离开。
“等等!”我冲出院门,把他拉回来:“急什么?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我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红布包打开,里面是条闪闪发亮的金项链,上面挂着颗金色星星,是我最近托小王管事帮忙去镇上金铺找人打的,还刻了铁头大叔的名字在上面。
石头愣愣地看了半天链子,又看了半天我,满脸困惑。
我将链子递到他手上,不好意思地硬邦邦说:“这玩意给你,夜里想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睡觉的时候也挂着,说不准就能梦到铁头大叔了。反正……我以前就这样干过,效果挺好的。”
石头咧咧嘴,好像怕我反悔似的,匆忙接过项链,打开挂钩就往脖子上套。可惜没带惯首饰,手指对这些小玩意不太敏感,挂了半天没挂上去,便弯腰道:“你帮我。”
“再弯低点。”这孩子最近像竹笋似的,个子长得真快,我拿过项链,轻掂脚尖,才看仔细位置,勉强套了上去。
他的头发又细又软,给太阳晒得微微泛黄,摸起来手感很好,像猫毛。我坏心肠地摸了半天,才将碎发弄开,轻轻挂上金钩,然后重新将他自己乱梳的头发绑成一个低低的马尾,两侧挑几缕长长的刘海。
环臂绕颈时,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轻轻拂过掌心,停留片刻,然后略略抬头,飞快地斜斜窥了我几眼,瞬间又放开了手。
外头有几个小男孩探头探脑地看这边。
他不高兴地对我说:“不要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
我赶紧松手,不拉扯了。
他貌似更不高兴了……
接下来的日子,石头忙得像个陀螺,除了天天跟吴秀才看一个时辰书,其他时间都泡在练武场上,经常累得走路都打颤,偶尔来我这里打个转,也是吃块糕点就走,说句话都没时间,有次还吃着吃着就直接睡着了……
我觉得他太拼命,劝了好几次。
石头口头上答应得蛮好,回去态度照旧,我很郁闷,只好做义工,帮他把那堆脏衣服都洗了。
又过了没几日,他悄悄地找到我说:“丑丫头,我申请加入南宫家的黑卫了。”
我目瞪口呆半响。
他口气很轻松,以为我不知道黑卫是干什么的,可是我知道!那个部门只收无父无母的孤儿,精心栽培成死士。专门为南宫世家做一些暗地里杀人放火绑架灭门等危险事,死伤率度极高。
我几乎是拍着桌子教训:“这种只收孤儿的组织,摆明就是让你们去拼命不负责的!将来十个里面有七个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你究竟是用什么猪脑子才想到去申请加入的?”
“只有加入黑卫,才能学到南宫世家一些不外传的武功。”石头无所谓地抱臂站在树下,悠闲看着空中飞鸟。
“想学武功有什么难的?将来弄个秘籍……算了,不提这个,你快快从黑卫退出来!”眼看辛苦种的白菜就要给猪拱了,我气得差点飙泪。
石头缓缓低头,仗着身高优势,哄小孩似地摸摸我脑袋,安慰道:“别担心,就算九死一生,我也是活着出来的那一个。”
我不信,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
他只是笑,眼里却是极度的桀骜不驯,就如换了羽的雏鹰,展开稚嫩的翅膀,准备冲上九霄。
可是,我呢?

  第一次相遇


其实有些东西不是不懂,而是不敢去想,怕想了会更难过。
石头和他父亲很像,是个实诚的男人,在一起种田过日子是很好的,这辈子虽不至于混得风生水起,却也不会受什么煎熬。
现在,我将他当未来夫婿候选培养的心愿,彻底死了。
黑卫那份会造成妻子守寡的高风险工作,还在其次。更要命的是小禽兽已经注意上我,还展现出十二分兴趣,他手上捏着我的卖身契,拥有生杀大权,如果他不准我脱籍嫁人,就算我胆大包天,主动和石头两情相悦,互许终生,也一样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他甚至还可以将石头派去做最危险的工作,轻轻松松要他的命。
石头不是猫,小命只有一条,我可以不在乎自己安危去冒险,却不能故意害他。
别无选择,只剩逃亡一条路。
为了进藏书阁工作,我思前想后,最终咬着牙,忍辱负重主动去向小禽兽示好,没陪几次笑脸,冬天就到了。天下起雪来,又轻又软,白茫茫的一片,装裹整个山峰,屋檐下到处都是像利剑似的冰条,时不时要派人将它敲下来。
对工作的人来说,这不是美景,是煎熬。
泡在冰水里洗碗洗菜,我本来就比别人娇嫩的手脚,很快长出红色的冻疮,又痒又痛,肿得像十根胡萝卜,拎出去可以喂兔子。可是该干的活还必须继续,作为新人,还要承担老资格的大丫头和婆子们的一部分活计。
石头把我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给我送来了一双厚厚的棉鞋,逼着立刻换上。还拿来两小瓶烈酒,嘱咐我在每天睡前暖暖地喝一小杯下去,另一瓶用生姜泡三天,每天擦两次手脚,再涂上猪油消肿。过了两天又送来几十斤炭和一个小手炉,骂道:“别总是小里小气的算计过日子,怕冷就在屋子里多烧一个火盆,没钱不会问我开口要吗?咱们一个村子出来,还会亏待你吗?真是蠢货!”
这孩子总算成熟了,会照顾人了。我穿着暖和的棉鞋,看着他急急忙忙赶去习武场的背影,心里也很暖和。
趁着冻疮严重,我找了个机会,去见南宫冥。
南宫冥穿着厚厚的白狐裘,头发束起,勒着同色抹额,两侧各留下一小缕青丝编成细辫,坠着金色琉璃珠,腰佩宝剑,袖怀玉笛,脚下踏着云纹雪靴,立于积雪红梅下,神情却是不快乐的。
我踮着脚尖靠近,还没走几步,他已发现了我的存在,忽然展开眉头,顽皮地抽出玉笛,放唇边轻轻吹起首欢快曲子,带着几分调戏捉弄的味道,将原本的忧郁一扫而空。
我装作要嗅红梅,矫揉造作地拉低枝头,故意露出那双冻疮累累的手。
欢快的笛声忽然跑了一个调,发出刺耳的怪音。
南宫冥停下动作,盯着我的手,焦急地问:“洛儿,你怎么被火烧伤了?”
没见过冻疮的大少爷啊……
我满额黑线,少不得解释一二。
南宫冥很尴尬:“这个,我也在书上见过的。呆会我让人去厨房吩咐王大娘别让你碰水,库房里似乎还有进贡的绵羊油,也给你送来,这样应该会好吧?”
果然是大少爷的做派啊……
我拼命摇头:“洗碗洗菜是在厨房工作的本分,生冻疮的也不止我一个,怎么可以因为少主照顾我,就不守规矩偷懒呢?这是我厨房应作的工作,要认真完成,不能给大家添麻烦。反正冬天过去就好了,痛几天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我特意将厨房的工作几个字重音重复了两次,希望大少爷能听明白弦外之意。
幸好南宫冥虽缺乏生活常识,脑子却很聪明,转了一下后再次提出:“让王总管调你去我房里侍候吧,那里暖和。”
“不!”我拒绝得飞快,然后调出早想好的理由,“我才进南宫世家不久,一下子调去那么好的职位,恐怕会被大家说闲话。”
南宫冥皱眉:“谁敢?”
我继续拒绝:“虽然想侍候少主,但我年纪太小了,不合规矩,不如先去其他地方磨炼几年,等十四岁后再调职也不迟。”
南宫冥犹豫了一下:“挽风楼的人要父亲亲自挑,临香阁我也不能插手,其他的地方多数是打扫或侍候客人的丫鬟,比较受气,工作也不轻松,而且我不喜欢你在那些地方……”
我赶紧小声给他提示:“我喜欢看书。”
“藏书阁吗?那里倒不错,暖和通风,冬天工作很轻松,我和王总管说一声。”南宫冥反应很快,爽快答应,然后饶有趣味地看了我一眼,“还不知道你识字。”
我心虚地缩了缩:“吴秀才教的。”
南宫冥不再追问。
我见目的达成,赶快撤退。
“书上说过,冻疮不能烤火,必须慢慢活血化瘀。”南宫冥忽然开口,他张望四周,见无人后便拉起我的手,慢慢放在嘴边,轻轻呵气,呼出一团团轻轻的白雾,然后握拳攥紧,用他温暖的手盖上我的冰凉,一点点捂至同温。
刚刚算计完人,我不好马上翻脸,心里一边默念“反正要逃跑”的口号打气,一边小心翼翼地陪着他。
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有细细的雪花在不停撒下,积上肩头。
他替我拂去积雪时,我趁机提出一直放心里的疑问:“我们才刚认识,你为什么那么照顾我?”
我真的不信他小小年纪能一眼看穿伪装,爱上乡下丫头。
“不,我上次说过,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南宫冥飞快地垂下长长的睫毛,犹豫道,“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说:“好。”
“四年……不,三年多前的冬天,我去给母亲扫墓,正要走时,前方唢呐吹来哀乐,几片纸钱被风吹来,一群村民抬着口棺材往坟场去,我便往旁边让道。”南宫冥又在我手心呵了口气,搓了搓道,“你穿着麻布丧服,头上戴着朵小白花,不停伸手要抓棺材,哭得声音沙哑,鼻子通红。你发誓说自己会乖乖的,再也不淘气,求外祖母让娘亲醒过来,不要把她和爹爹一样埋入地下,地下很黑,娘亲比爹爹胆小,她会害怕……”
我一直没兴趣了解林洛儿的过去,如今听南宫冥绘声绘色描述起当时情景,不由愕然。
南宫冥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旁边很多人在议论纷纷,说你以前也是被娇养的掌上明珠,如今一下子父母双双逝去,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天翻地覆了。我有些同……触动,便在旁边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你的眼睛和妹妹很像,她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在母亲去世的时候,伤心过度,七天不吃不喝,最终跟着母亲去了,走的时候五岁多,和你差不多年纪。所以我有些为你担心,便派人去悄悄打听。”
“你有妹妹?为何没人提过?”我困扰追问。
“嗯,母亲虽然不爱笑,却是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小时候爹爹总说能娶到她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得捧着心来疼,她要星星,就给她摘星星,要月亮,就给她捞月亮,妹妹的眼睛像母亲,性格也乖巧,我和爹爹都非常喜欢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母亲和妹妹都死了,爹爹也变了……”南宫冥似乎有些难受,表示不想谈这事,将话题转了回去,“我派去看你的人回来,说你大病了一场,落了些病根,恐怕以后会体弱。我觉得很难受,就去求爹爹帮忙,想将你接回南宫世家养……可是求了很久,爹爹都不愿意,打了我一巴掌,骂了出去。”
生活永远充满一盆又一盆的狗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泼下来……原来南宫冥的圣母体质是在这时候炼成的。
奇怪的是,南宫家后山有风水很好的坟场,为什么他母亲和妹妹要葬在外面不起眼的小坟场?
婉转询问,可南宫冥不肯说。
我只好抽回已经暖和的手,拍拍雪花道,“我现在身子好多了,而且活泼开朗,少主不用担心。”
“也是,后来再看见时你身子似乎好多了,就是总愁眉苦脸,小小年纪不知哪里来那么多烦恼。”南宫冥笑了起来。
我郁闷,我的烦恼根源不就是你们父子俩吗?
南宫冥微微弯下腰,温柔道:“后来我爹爹我布置了很多功课,我努力了好几年,好不容易让他稍微满意,同意去看看你。没想到你不知怎么弄伤了脸,跌掉了牙,还弄了个大红脸,气得他回来骂了我一顿,几晚上没去小妾房间,说不想看见胭脂。”
哦也!心里举手欢呼,猴屁股妆还是有点效果的,我的牺牲太值了!
南宫冥还说:“既然你进了南宫世家,我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会好好看顾你的,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别害羞。”
哦也!再次举手欢呼,我要脱籍回家嫁人可以吗?!
脑子一时冲动,我装着半开玩笑的模样,试探着提出了不可能的要求。
未料,南宫冥居然爽快点头:“好,等过几年,你长大后,我送你一套超体面的嫁妆回去备嫁!而且有我们家给你撑腰,嫁给谁都不怕受欺负。”
我惊呆了,过了好几秒后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是开……开玩笑吧?”
南宫冥很有大人风范地摸摸我的头,肯定地说:“绝无戏言!不过你得管我叫哥哥!否则哥哥不管你。”
“叫!我当然叫!”不管是冥哥哥还是好哥哥,再恶心我都叫!
妈呀,这小禽兽不是穿越的吧?怎么和原著里一点也不像,善良又可爱,看起来就是个十足的大好人啊!
希望的曙光重新被点亮,我觉得被五百万巨奖砸中脑袋,整个人高兴得晕乎乎的。
南宫冥顺势拉过我的手,猛地带入怀中,合上白狐裘,将头埋入我的颈窝,轻声恳求:“别离开,让我像小时候一样抱抱她……”
我停下挣扎,静静站在雪地里,看着一片被冷风吹落的梅花花瓣,打着旋,悄然无声地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手,替我整理一下头发,又试了一下我手上的温度,终于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回去的路,我是兴奋地跳着走的。
走到屋里点炭火时,忽然想起……
原著里,好……好像林洛儿就是南宫冥的义妹啊?他们一样搞上了……
小禽兽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我……我是不是上当了?

  万卷书


如果南宫冥说的话是真的,我就可以不用颠簸逃亡,而且一个单身女孩在外面流浪,危险性也很高。
如果南宫冥说的话是假的,最坏的结果还是逃亡,而且从小禽兽口中打听来的江湖情报,总比在那群这辈子都没离开家乡百里外的仆役靠谱。
原著里,南宫冥早期对林洛儿还是不错的,只要我注意不做出带有性诱惑的暗示,他应该不至于在十八岁前开始禽兽化。
胆大的撑死,胆小的饿死,太过畏首畏尾也不是办法,哪怕这是盘危险的棋局,也要有一步走一步。
以上是我碾转反侧,失眠一晚上,做出的结论。
第二天早起,打着哈欠,继续在冰水里洗米。约莫到中午时分,小王管事便匆匆从门外行来,将我叫了出去,吩咐收拾物件,调去藏书阁当差,还将住宿换去了附近的临香阁。
临香阁在南宫世家是主建筑之一,也是半个冷宫,责罚少,赏赐也少。呆在这里的人,有野心的都会想办法调去其他位置。剩下的是身体不好混饭吃的、没野心等脱籍的、或者没办法调职的丫鬟。由于没主子,所以争权夺宠的龌龊事,在这里很难见到,顶多是大丫鬟欺负一下新来的小丫鬟,让她们多干活,自己偷懒。
丫鬟们的住处在院子角落,外面有葱笼翠竹遮掩,很是隐蔽。房间比原来的大不了多少,但梳妆台和床铺都更加精致,空气流通也更好。
小王管事一改平日爱理不理的面孔,笑容灿烂,殷勤地给我按二等丫鬟分例,配备了两个火盆,两床厚厚的棉被,各色熏香,一套精致小巧的金头面,又叫人来裁剪冬装,精挑细选的料子虽然素色,却比其他人的更厚实。
我摸着逃跑的路费——金头面,满脸幸福。
小王管事在旁边唠叨:“新做衣服起码要四五天,我让媳妇将以前的皮袄连夜改了,东西虽是旧的,却是狐狸皮,也很暖和,你别嫌弃,先将就对付了这几天吧。”
我急忙谢过:“那么金贵的东西,我高兴都来不及,怎敢嫌弃?”
小王管事摆摆手,讨好道:“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将来还有更好的等着你。我先告辞了,问冥少主好。”
然后我又在窗边看他退出门外,将这里住着的两个大丫鬟叫来,悄悄说了番话,又往藏书阁方向去了。
我重新梳妆打扮,将刘海又弄厚了几分,衣服不敢再穿破烂,只将石头赞美的最佳配色方案拿出来,尽量让自己显得低俗没品一些。然后穿上石头送的棉鞋,小碎步跑向藏书阁。
负责这里的是陈管事,他看见我后,老脸笑得像朵花,立刻安排了最轻松的整理书籍工作,还吩咐手下要怜惜我年幼身弱,多关照一些。大家应得很欢乐,看着我的眼神像看金主。
我想了一会,明白了。
傍着大树好遮凉,这种清水衙门,他们照顾我,南宫冥照顾他们,无论升职还是打赏,都有好处。怪不得地球大企业特别喜欢录取官二代……
既然大家都不管我,找本易容秘籍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我怀抱美好梦想,一边和大家客气,一边激动地踏入藏书阁,抬眼一望……
喵了个咪的!我要竖中指,骂粗话了!
幽暗的房间内,几十个三米宽、五米高的超大型书柜顶天立地,像巨人似地俯视着我,里面摆着最少数万本书,处处散发着书卷味。
林洛儿究竟是用什么运气,才能在里面一举得到夹书中的易容秘籍?
我的妈呀,她买彩票能中五百万吧?
陈管事见我震惊,笑着炫耀道:“洛儿姑娘,这只是一层,二层的书更多呢。”
“……靠!”我终于悲催地骂了粗话。
陈管事没听懂。
“唉,再乱麻的事情,也要从头做起。”我感叹完禽兽家居然是书香门第后,便和陈管事讨了清点书籍的工作,然后吃力地搬着小梯子,随便找了个书架,做上编号,开始一本本乱翻书,翻完还抖两下,检查是否有夹层。
众人都称赞我勤快。
我只想用头撞书柜。
忙了一个下午,肩膀都开始发酸,忽然梯子下传来石头惊讶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低下头,更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石头说:“藏书阁第一层对焕主子的亲传弟子开放,我经常来借书看。喂……臭丫头,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我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便简单回答:“换工作了,我在这里清理书单。”
“这么多书,就你一个人清理?”石头皱皱眉,不满地说,“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吧?我得去说说。”
“别啊!是我自愿的。”我赶紧跳起来拦他,结果脚蹲太久发麻,直接从梯子上栽了下来。
幸好石头反应快,伸手拦腰捞住,又抱着发了会呆,然后不知抽什么风,将我像称小鸡似地掂了两下,扭头嗤道:“每天吃那么多,居然又瘦了,真是养不肥的猪。”
我们最在近长个头,都瘦得和竹竿似的,他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且和猪计较的人才是猪!
我对这种挑衅口气不予理会,将话题转了回去:“是我自己讨的差事,而且吴管事人很好,没要求做完的期限,可以慢慢做,做多久都行。”
“他人很好?”石头语气很慢地重复了一次,无奈道,“你究竟有没有识人的本事?那种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家伙,以后离远点,免得被卖了都不知道。”
我郁闷:“才进这里半天不到,你当我有神仙识人术啊?”
石头笑了起来,很坏心肠地伸手捏住我双颊,像捏面团似地揉来揉去,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嘱咐:“被欺负了别憋心里,记得告诉我,这里的人不敢得罪黑卫,吴管事有不少把柄在我们兄弟手里,想收拾他容易得很,听清楚了吗?”
“偶听清楚了,你房手……”回答的发声变得怪怪的,我死命打他的手,觉得脸都要给揉变形了。
石头满意地准备收手。
小禽兽的生气的喝问声忽然从门外传来:“你在做什么?”
不知为何,我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像……捉奸在床?
呸呸,大家清清白白,哪里来的奸?
石头倒是无所谓,他戳戳我脑袋,笑嘻嘻地说:“这小丫头和我同村,又同龄,从小在泥巴里打滚,玩惯了。她胆小又怕事,我爹去世前曾托过我照看她,如今见她来这里当差,有了出息,一时高兴便忘形了。”
南宫冥看着他坦坦荡荡的样子,又看看一直在点头附和的我,没有说话。
石头大大方方地挑了两本书,和少主告退,走前还对我喊了一声:“以后不给我把好看的书留着,便别找我帮忙给家里捎东西。”
我气得脑门青筋直跳:“你这白痴,在少主面前说这种事,活腻了吗?要找书自己去找,我才懒得帮你!”
石头冲我吐吐舌头,跑了。
南宫冥给我们这番坦率弄得不知说什么好,等他走远后问:“他刚刚欺负你?”
我对小禽兽的人品不放心,既怕他吃醋,也怕他去恶整石头,便转转眼珠,笑道:“他从小就没脑子的,说话做事也是直心眼,没上没下,尽得罪人。我刚刚给他气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幸好他接着了,如果再害我摔断牙齿,这事没完。”
南宫冥皱眉,心痛地问:“你掉门牙是他害的?”
我拍拍从书上沾的灰尘,思索片刻,将当年的布老虎事件略微攥改事实,仇大苦深地说出,并表达自己对石头的深恶痛绝,还恨恨补充道:“若非他爹用马鞭将他抽得三天下不了床,而且还赔礼道歉送了很多好吃的,让我出了这口气,我肯定要收拾他那顽皮劲!”
“别乱来,”南宫冥无奈地笑着摇头:“这家伙学武甚有天赋,进步飞快,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我爹不会准人随便动他的。”
“说说而已,”我看他态度放软,立刻换了口风,“反正那时候我还小,他也不算故意的。石头这混蛋也罢了,可他爹……铁头大叔真是个好人啊……我没有爹,总是被坏小子们欺负得掉眼泪,舅舅又胆小,不敢管这些事,是铁头大叔可怜我,帮忙一家家上门教训他们父母,日子才好过起来。过年的时候,其他女孩都有花戴,可是舅母漏了给我买,是铁头大叔将石头娘留下的小银花送我,才没被嘲笑。现在他爹去了,我得报恩,帮他看着这个独苗苗,免得闯祸。”
南宫冥终于回转了过来,安慰我:“报恩是应该的,但如果他做得太过分,你记得告诉我,我想办法收拾他。这里的仆役我都打点过,如果有难为你的,也告诉我。”
我拼命点头。
南宫冥替我整了一下被石头拨乱的头发往二楼走去,挑了一堆思想道德和文化艺术的相关书籍,走时悄悄靠近一个角落的书柜,警惕地看看门外没人,对我做了个禁声手势,然后飞快从里面抽出本书藏入怀中,很正经地走了。
我觉得他躲躲藏藏的动作像是在藏春宫图,等他走后,赶紧跑去那个书柜研究。却发现那里摆的是《山河志》《海说》《异域风光记》《老汤游记》等地理风俗书籍。
这种书有什么好遮掩的?我捧着下巴在那里蹲了好久,仔细寻思。
莫非,小禽兽和我们以前中学的男孩一样,喜欢用课本的封面包装不良漫画,然后偷偷传阅?
禽兽做事真是普通人想不明白啊……

  豆蔻初成


浩荡书海里找了几天,我终于摸出规律。
易容秘籍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必然是鲜有人阅读的冷门书籍,而且书是林洛儿不小心碰掉的,可以排除超过我身高的书架。这样一来,剩下的范围就少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