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陪笑站在一旁,心中却有些着急,怎么荀卿染还没有来。她抬头向外望去,见紫菀已经到了门外,却依旧不见荀卿染的影子。
紫菀微微地对许嬷嬷摇摇头,往外指了指。
许嬷嬷便从屋里出来。
“嬷嬷,”紫菀将荀卿染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许嬷嬷听。
许嬷嬷听得沉默半晌,荀卿染怎地还嘱咐她要给齐攸和辛妇好留有空隙。那哪能成,她也见过些贵妇,那些个防范的手段,有一条就是决不肯让任何一个有姿色的女子单独靠近自己的男人。荀卿染这是赌气,还是信任齐攸,或是另有玄机。
许嬷嬷往屋内看了一眼,就也不再进屋去,反而带着外面的小丫头都退到廊下。
稍顷,金铃和银铃两个也从屋内出来。
“你们?”许嬷嬷问。
“大人叫婢子们去泡茶。”两个丫头有些战战兢兢地答道。
是齐攸下的令?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吧。”许嬷嬷吩咐。
两个丫头忙顺着回廊,往茶水房去了。
许嬷嬷站在廊下,这里是听不到屋里说话的声音,不过若是屋里有什么异动,她也能而且一定要进去“服侍”。
上房内,辛妇好呜呜咽咽地在说话,齐攸坐在那里静听。
“这些就都依你。我本也有此打算,只是…,还要你劝一劝。”齐攸道。
“小齐哥放心。”辛妇好的手在衣袖内攥成了拳头,“以前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再…”
齐攸点头,“那就好,我会安排。”
辛妇好扭过头擦了擦脸,又理了理头发,然后起身,倒了杯茶双手奉给齐攸。
“小齐哥,这里没有像样的茶具,不然妇好可以烹茶给小齐哥,也要小齐哥品评品评,妇好是否有长进。”
齐攸接了茶,道:“一会我让人送一套来给你。”
“那就多谢小齐哥了。”辛妇好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
“小齐哥是不是得了只玉爪海东青?”
“你怎么知道?”齐攸放下茶杯。
辛妇好微微一笑,“那天,我见个丫头怀里抱着,就认出来了,只怕她们是内宅女子,不认识海东青,要当作燕雀般饲养。本想提醒,又想到有小齐哥在,应该不会让那样焚琴煮鹤的事发生,怕人嫌我多嘴,因此没说什么时候。”
是那天荀卿染刚得了雪团,从外面回来就来了馨兰院,辛妇好必是那个时候看到的。
“嗯。”齐攸点头,想起荀卿染摆了一桌子的吃食给雪团,唯独没有海东青要吃的肉,荀卿染虽没将雪团当作燕雀,可确实是不认得海东青的。
“小齐哥,玉爪海东青何其珍贵,若是当一般宠物饲养,只怕要养废了。我虽比不得父亲和哥哥,却也比一般人要懂得如何饲养。那海东青还小,不如我替小齐哥养着。等养大了,小齐哥再拿去驯?”
“你?”
辛妇好忙又说道:“我现在孤苦伶仃,也没什么事做,每天心里空空的。有这海东青陪着我,就好像又回到小时候,父王和母妃还在身边。”辛妇好眼泪汪汪地望着齐攸,话中祈求的意味十足。“小齐哥,我不是要将海东青据为己有,若是不方便,我只要每天都奶看看就行。”
齐攸的眼神在辛妇好面上扫过,神色柔和下来。
“那只海东青的名字叫做雪团。”
“雪团?”辛妇好呵呵笑了起来,“很好听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可爱的小猫。只是海东青是何等神物,这个名字太过软糯了。”
“想来不是小齐哥的意思。那难道是卿染姐姐给取的名字?”辛妇好笑道,“卿染姐姐一定是不知道海东青的神骏,一时玩笑的。那海东青还小,名字可以改的过来的。”
“是卿染,她已经给海东青取了名字。”齐攸语气平平,只是陈述事实。
辛妇好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又泫然欲泣。
“小齐哥,卿染姐姐什么都有,她并不知道海东青的珍贵,也没用处。我,我只求,只要让它每天来陪我一会就够了。”
“海东青的规矩,妇好你还记得的。”齐攸道。
辛妇好半晌无语。她是记得,荀卿染得了海东青,而且取了名字,那海东青就是荀卿染的。
“你若觉得无聊,可以去找卿染说说话,还可以学学…”齐攸想了想,“学学针线吧。”
齐攸说着站起身。
辛妇好也跟着起身,柔声道,“小齐哥…”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齐攸道,随即迈步出了屋门。
“小齐哥,”辛妇好跟到门口,齐攸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许嬷嬷在廊下,见齐攸出来,忙迎上去。
“四爷,奶奶请了郎中来,在外面伺候,可要叫进来给辛姑娘看看。”许嬷嬷问道。
齐攸打量了许嬷嬷一眼,道:“不必了。”大步出了馨兰院。
许嬷嬷目送齐攸走远,转过头来,就见辛妇好也从门口回了屋内。
…
荀卿染回到主院上房,刚刚换了衣服,宝珠就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
“奶奶,京城回信到了。”宝珠道。
荀卿染见托盘上果然是几封信函,不由惊喜道:“竟然这样快!”
“回奶奶,这来回都是四爷衙门里往京中送快报的驿马,自然是快的。若是寻常的,只怕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都是有的。”
“嗯,放下吧。”
宝珠将托盘放在榻上的小桌上,就退了下去。
杜甫的诗里有家书抵万金的句子,那是离乱时接到家书的心情。荀卿染此时虽不能说如此,但是能接到远方亲人的诠,也是格外的欣喜。
荀卿染将手擦干净,忙坐到榻上。
厚厚的一沓信,最上面一封,信封上笔迹圆融老道,却是齐家二老爷写给齐攸的,荀卿染拣起来放到一边。第二封信,笔迹力求端方,却略显清秀,隐隐有疏狂不羁之态,荀卿染笑了笑,这是齐认错的笔迹。接下来的一封厚厚的,字迹端丽,是齐婉丽写的。最后一封,是她最为熟悉的字迹,是荀君晖的。
荀卿染先将别的信放在一旁,拿起荀君晖的书信,小心地裁开,厚厚的一沓,足有十来页。荀卿染展开信纸,往窗外挪了挪,低头看了起来。
荀君晖信中先是问候荀卿染和齐攸,然后是他的饮食起居,写的颇为详尽,是回答荀卿染去信中的关切。然后又将家中的情景说了一番,一切都好,让荀卿染放心。又说他在翰林院中任职,依旧是读书,还做着修书的差事,另外还被皇上召见,替皇上起草了两份诏书。荀卿染不觉露出笑容。
“姐姐来信所询之事,弟已打探出些眉目…”
看到最后几页,荀卿染的面色肃穆起来,又将最后几页仔细看了一遍,闷闷地坐了一会,才将信放回信封,又小心地藏到妆匣的夹层内。
做好了这此地,荀卿染这才又去看别的书信。
齐仪的那封书信,是容氏口述,齐仪代笔,都是嘱咐她和齐攸的话。然后才是齐仪自己怕,说的都是齐府中的趣事,如同和荀卿染对面谈话一般。荀卿染笑着看完,又将齐婉丽那一封打开。这一封却是齐婉丽、齐婉烟、容云暖、颜明月几人各自写的,全都封在一起。看着这些信,这几个人的音容笑貌几乎就在眼前。
翻到最后,竟然还有珍姐儿、璋哥儿和月牙儿的信,只有简单的一页纸,是珍姐儿的笔迹。字迹虽有些稚嫩,却也有了些功底。却是几封信中格式最为严谨的,文绉绉的说想念她和齐攸。
荀卿染看着这些信,不觉心情大好,笑出声来。
“什么事乐成这样?”齐攸迈步从门外进来。
第二百二十章 出乎意料的执着
“家中的信到了?”齐攸已经瞧见了桌上的信。
荀卿染点点头,“刚送到的。”
齐攸就脱了大衣裳,桔梗、麦芽两个端了水进来伺候。
齐攸洗了手,又用打湿的帕子擦了擦脸,这才坐到矮榻上来。
荀卿染就将齐二老爷那封信递了过去。
齐攸将信拆开,看完了,顺手递给荀卿染。
荀卿染接过信来,信中全是齐二老爷嘱咐齐攸要如何忠心皇帝,勤政爱民的话,更谆谆告诫齐攸不可因年轻登上高位而骄矜,然后又嘱咐齐攸要小心身体。最后提到齐家大老爷对冯登科赞许有加,要齐攸加以提拔,却是转述的齐大老爷的话,齐二老爷在其后嘱咐齐攸不可因私废公,要做到量才用人。
荀卿染点点头,这倒是很符合齐二老爷一贯的较为板正的为人。齐婉容和冯登科两夫妻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借齐攸的势,因此早就和京中联络过了,因为容氏的信中也提到了这件事。
“老太太信中也提了五妹妹的事。”荀卿染笑道,就将齐仪写的信给齐攸看。
齐攸看了前面两页容氏的话还好,再往下看下去,不由皱了皱眉头,道:“成何体统,一派孩子气,总是专注这些琐事。”
虽是如此说,还是仔细地将信看了一遍。
荀卿染瞥了齐攸一眼,心道不喜欢还看得那么津津有味,真是口是心非。她给京中写信的时候,可是每个姊妹都有一封的,还特意提到,要她们都给她写信,不要官样文章,就要如同面对面闲话家常。毕竟,齐攸外放为官,可不是和齐家没有关系,感情要联络,齐府内的事情,也要多些渠道了解。
“你不喜欢,那几个妹妹的信就别瞧了。”荀卿染将齐婉丽几个人的信在齐攸面前晃了晃,就收了起来,故意慢吞吞的。
齐攸的目光在那些信上略作流连,荀卿染这样说,他自是不好要来看,谁知道女孩子家私下里都聊些什么。
荀卿染一笑,慢慢地将那些信中提及的齐府内的一些事讲给齐攸听,又将珍姐儿几个的信拿给齐攸。
“瞧瞧,珍姐儿已经会写信了,还有璋哥儿、月牙都说想四叔叔了。”
齐攸接过信看了,点了点头,“笔力不足,不过也算不错了…你回信时记得说。”
荀卿染暗笑,齐攸这说话的口气活脱脱是齐二老爷。
“现在是珍姐儿写信,我想再过两年,璋哥儿他们几个小的也会写了。”荀卿染笑道。
雪团啁啁叫了两声,从旁边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齐攸为雪团准备了笼子,荀卿染却觉得雪团捆了翅膀,又是幼鸟,就用软垫给雪团准备了一个窝,放在临窗的榻上,白天就将雪团放在里面晒太阳,晚上才会抱到笼子里。
“唉呦,该是给雪团喂食的时辰了。”荀卿染道。
麦芽端着些精肉进来,“奶奶,雪团的吃食送来了。”
荀卿染抱了雪团,依旧喂着它吃了一盘精肉,然后抱在怀里顺毛。
“四爷今个儿回来的似乎有些早?”荀卿染笑着问道。
“你不喜欢我早点回来?”齐攸反问道。
荀卿染笑,“今个儿的戏着实热闹,四爷回来了,怎么也不过去听听?”
“都是女眷,我怎好过去。”
听齐攸这样说,荀卿染顿时不再说话,故意凑近盯着齐攸的脸,嘴角含笑。
因为避讳女眷所以不去柘院听戏,那怎么就自己跑到馨兰院去了那。
齐攸见荀卿染盯着他,面带调侃,恍然大悟,却不好辩解。那件事,是他安排的一部分,他并不想将荀卿染牵扯进去。
自从成亲,荀卿染对他的事,从来都是关心,但却很有分寸,从来没有过分盘问,或对他不想说的事情寻根究底。他的侍卫同僚中也不乏成了家的,女人因为一点小事就疑神疑鬼、闹得不可开交,或是对男人的事事无巨细,定要全部掌控的,他都有所耳闻,与之相比,荀卿染的善解人意,让齐攸觉得很是贴心。
不过今天他去馨兰院这件事,他是为了正事,但是荀卿染却并不知道,荀卿染会怎么想。接下来会责备他吗,齐攸暗自摇头,荀卿染并不是刻板之人。
那荀卿染现在调侃的神色是什么意思,齐攸眯着眼,打量荀卿染。难道荀卿染会和那些小气的女人一样,不相信他,因此吃醋?
齐攸眯着眼,已经做好准备,倒要听听荀卿染如何盘问、或是耍性子泼醋。
荀卿染却一派若无其事,只笑了笑,就转开眼睛,柔声和雪团说话。
齐攸松了一口气,心中莫名地又有些不舒服。
荀卿染忽地抬头,见许嬷嬷正站在门口。荀卿染想了想,就将雪团交给齐攸。
“四爷,你帮着雪团揉揉胃。”
齐攸接过来雪团,脸有些囧,荀卿染对雪团太过溺爱了。不过,这平西镇并无海东青的踪迹,雪团还是幼鸟,也不过是刚刚学习飞行的时候,以前只怕也是被人饲养的。好在雪团年幼,还很撵荀卿染。这在海东青身上是极少见的,因此齐攸更有信心,不必什么铁血的手段,就能完全抹掉雪团前主人的印记。也正是有了这样的考虑,对荀卿染对雪团的溺爱,他也就没有说什么。
荀卿染走到门口,回头看见齐攸正捧了雪团,仔细打量雪团的翅膀,就迈步出了屋子。
许嬷嬷压低声音将馨兰院的事情禀报给荀卿染听。
“…四爷去的极快。奴才查问了,四爷早就从衙门回来,一直在前院。”
“六郎是何时走的?”
“这个戏班子的人都不知道,只说他唱完了清官册,就不见了人。”
荀卿染低头思忖起来。
“奶奶方才…”
许嬷嬷想问,方才荀卿染怎么不去馨兰院,反而让齐攸和辛妇好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但她是不好问得太直接的。
荀卿染如何不明白许嬷嬷的意思,却没有回答。转头望着外面,廊下两侧栽种了几棵石榴,如今枝繁叶茂,已经结了花苞。
荀卿染心思一转,在许嬷嬷耳边嘱咐了两句。
“奶奶放心。”许嬷嬷答道。
荀卿染复又进了屋里。
“再换两次药,雪团的伤就能好利落了。”齐攸道。
“那可太好了。”荀卿染笑。
一会功夫,许嬷嬷端了盘热腾腾的点心进来。
荀卿染捻起一块,刚放到嘴边,又急忙放下,掩了口做欲呕状。
“怎么了,这不是你平日最爱吃的?”齐攸问道。
“今个一早就有些恶心,实在吃不下。”荀卿染道,又干呕了两声。
许嬷嬷早拿了痰盒过来,“奶奶这莫不是害喜?”
“害喜?”荀卿染和齐攸异口同声。
荀卿染愣了愣,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害喜?”齐攸又问,却是看着许嬷嬷,似乎不明白害喜的意思。
“四爷,害喜,就是有了身孕啊。”许嬷嬷笑着解释。
荀卿染掩了口,眼睛却瞟着齐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心中有些紧张。
齐攸一松手,霍地从榻上起身。
雪团突然被扔在榻上,没站稳,不满地啁啁叫了两声,摇摆地蹭到荀卿染跟前。
“什、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说。”齐攸又惊又喜,又忙放柔了声音,问荀卿染,“可有哪里不舒服?”然后又吩咐许嬷嬷,“还不快去找郎中来。”
荀卿染忙出声阻止。
“四爷别急,我的身子我知道。不过是偶然脾胃不和,哪里就是有身孕了。”荀卿染笑道。
齐攸扭头看许嬷嬷。
“奶奶这样,脾胃不和也是有的。不过,奴才记得,奶奶这个月还没换洗,算着日子,已经过了几天了,又这样,害喜也是极有可能的。奶奶要等两天再看也无妨。”许嬷嬷道。
“等什么,快去请郎中来。”齐攸道。
“别去叫,如果不是,还不笑话死人。”荀卿染道。
许嬷嬷站在那,显得有些为难。
“谁敢笑话。”齐攸板脸道,转头吩咐,“快去请郎中来,就是脾胃不和,也不能耽误。”
“正好方才为了辛姑娘,已经请了郎中在家。”许嬷嬷说着,忙退了出去。
“先去床上躺着。”齐攸道,要扶荀卿染起来,又改了主意,弯下腰将荀卿染打横抱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将荀卿染放到床上。
“你躺着别动。”齐攸嘱咐荀卿染,又到门口去催,怎么郎中还没来。
许嬷嬷才出门,这个时候快一些也才出了院门,虽说郎中就在府内,也没这么快就能到啊。
稍顷,许嬷嬷带了郎中进来。
“如何,夫人身子如何?”待郎中给荀卿染诊了脉,齐攸忙问。
郎中并未查出荀卿染的脉象有什么异常,好在他来的时候,已经从许嬷嬷那里得知,总督夫人有些脾胃不和。
“夫人只是有些脾胃不和。”郎中道,见齐攸看紧的样子,忙又补充,“大人放心,除此之外,夫人身体甚是康健,并无任何异样。”
谁知他这话出口,齐攸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郎中不知是哪句话令齐攸不快,顿时有些战战兢兢。
“你可诊得仔细了?”齐攸沉声问道。他很想直接问夫人是不是有喜了,却不好开口,因此脸色更加阴沉。
“小人诊得极仔细,”郎中道,“小人医术低微。”说话间,抖得更厉害了。
齐攸自是看出郎中的胆怯,就吩咐人带了他出去开方子。
“我就说是脾胃不和,偏你们这样大惊小怪。”荀卿染笑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齐攸却几步上前,拦住荀卿染。
“你不能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出乎意料的执着
齐攸拦住荀卿染,不让她从床上起来。
“这地方的郎中医术难免平庸。卿染,你莫要动,我再去找几个好的来给你诊脉。”
“啊,啊?不,不要了吧。”荀卿染有些弱地阻拦道。
齐攸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肯更改。他转过身,又吩咐桔梗和麦芽,“好好服侍你们奶奶,不要让她乱动,若伤了身子,我将你们一起治罪。”
“奶奶,您还是好生躺着,这可是大事,就当是心疼心疼婢子们吧。”桔梗麦芽两个倒是很听话,走到荀卿染床边伺候着。
荀卿染躺在床帐内,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人,只听着外面桔梗或麦芽的提示,伸出手臂,给一个又一个郎中诊脉。也不知齐攸请了几个郎中来,荀卿染下躺得腰脚僵硬,却不能说什么,只能暗自腹诽,齐攸平时根本就没提过孩子的事,她哪里知道,齐攸竟然对这件事是这样的…执着。
平西镇所有有些名气的郎中都被请到了,都异口同声,说荀卿染只是脾胃不和,没有一个人提及喜脉。
终于没有郎中再来诊脉,荀卿染松了口气,桔梗、麦芽两个将帐子撩开。
“奶奶,”两个丫头小心地看着荀卿染的脸色,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吧,这是她和许嬷嬷两个商议的,其他人都不知情。桔梗麦芽两个显然是怕荀卿染伤心。
“我没事。”荀卿染只好说道。
许嬷嬷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
荀卿染招手让许嬷嬷到跟前来。她什么事都没有,却叫了这么多的郎中来。这件事情,被齐攸搞大发了。
“奶奶放心,每个郎中来诊脉之前,奴才少不得说说奶奶的饮食起居,那些郎中都知道奶奶脾胃不和。大人是看重奶奶,见奶奶素来康健,突然发作,太过担心了些。”许嬷嬷低声对荀卿染道。
“还是嬷嬷想得周到。”荀卿染满意地点头。
“奴才方才一直在四爷身边,依奴才看,四爷听了奶奶有喜脉,是喜出望外,后来叫了这许多的郎中来,是对奶奶诊而重之,又盼子心切。…四爷空欢喜一场,看来颇为失落。”许嬷嬷双在荀卿染耳边道,“奶奶这下可以放心了。”
荀卿染从床上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又问道,“四爷去哪了?”
“四爷方才带了郎中们出去,要看着他们给奶奶开方子。”
她可不要吃什么药,方才已经吩咐了许嬷嬷,只要那郎中开味小山楂丸。荀卿染忙要打发许嬷嬷出去想法子。
还未等她说话,外面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小丫头打起帘子,却是齐攸回来了。
齐攸走进屋来。
“你们先退下吧。”齐攸吩咐道。
许嬷嬷等人行礼请安,然后都退了出去。
如今试出齐攸和那避子的燕窝没有关系,又知道齐攸原来是盼望孩子的,她这样试探齐攸,让齐攸空欢喜一场,还如此大动干戈,荀卿染坐在床沿上,心中有些歉意。
齐攸走到床前。
“四爷。”荀卿染叫了一声,微微低下头去,语气中带了些歉意。
齐攸察觉到荀卿染的情绪变化,有了他自己的理解。
“卿染,没关系的。你不用难过,孩子总会有的。”齐攸坐到荀卿染身边,握了荀卿染的手,半是安抚半是鼓励道。
荀卿染抬起头,看着齐攸,齐攸这是反而在安慰她吗?
“方才问了郎中,都说你身体康健。子嗣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齐攸又搂住荀卿染的肩膀,安慰道。
荀卿染眼珠一转,随即别转过头去。
“四爷并不喜欢我给四爷生孩子吧?自然是觉得没关系了。”
齐攸噎了一下。对于做父亲,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觉得这种事会自然而然的发生。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他才知道,原来他是期盼着这一天的,知道要做父亲的感觉,会让他如此激动。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他非常失落,又不想在荀卿染跟前表露,就去书房坐了一会。还是突然想到,他已经这么难受,荀卿染一定比他更加难受,因此才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来安慰荀卿染。
怎么荀卿染就认为是他不喜欢孩子那,还说什么不喜欢她给他生孩子,难道是他安慰的过火了。娶媳妇真的很容易,都是家里操办,但是哄老婆什么地,实在是比带兵处理政事更有难度。
“我,”齐攸正想着要怎么解释,突然发现荀卿染瞥过来的目光中有一丝狡黠。
齐攸心中一动,“你又故意呕我是不是?”
没有得到荀卿染的回应,齐攸扳过荀卿染的脸,“我怎么会不喜欢咱们的孩子那?不过这种事,总要慢慢来,咱们才成亲不到一年,你好好保养身子才是要紧。当然,咳咳,你想早点生,我也很愿意的。”
难得齐攸能柔声说这样的话,荀卿染也就转嗔为喜。
“我怕四爷不喜欢我…的孩子,又担心我久没怀孕,四爷也要不喜欢。”荀卿染靠在齐攸怀里,慢慢地说道。
齐攸抬起手,屈指弹了荀卿染的眉心,“什么你你我我,担心害怕的,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可理喻。”
荀卿染嗔了齐攸一眼,揉揉眉心。她话里有话,齐攸竟然一点都没听出来。是因为从没动过那样的心思,那件事与他毫无关系的缘故吧。那么要不要将宋嬷嬷的事告诉齐攸?
“四爷,”荀卿染拉住齐攸的手,想要说又有些犹豫。这样的大事,没有证据,如果因此让宋嬷嬷逃脱,反而倒打一耙,那就亏了。况且,解除了齐攸的嫌疑,宋嬷嬷背后就真的没人指使?她相信事情没那么简单。
“要说什么?”齐攸问。
“没什么,四爷这样待我,我就心里很高兴。”荀卿染道。
她是真的高兴,因为心中那根刺终于拔掉了。
许嬷嬷私底下曾多次劝她,要早点怀孕,还主动提出有几个方子是可以助孕的。
“若是奶奶打算扎根下去,那么就是时候怀个孩子了。”最后一次,许嬷嬷如此说道。
是时候了吗?宋嬷嬷虽没被赶出府去,不过被关押着,已经不能再起什么风浪,辛妇好,辛妇好只是“客人”。这府里可以说是她的天下了,她身边有许嬷嬷,还有桔梗几个得力的丫头,就是她不管事,这几个也完全能够让这内宅顺利运转。这些都能保证她怀孕生子期间安全无忧,似乎条件已经成熟了。
然而她还是有一点犹豫,因为心中那根刺。那是根软刺,不去触碰,似乎可以当它不存在,若一触碰,却是会让她疼痛。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应该不是齐攸的问题,但是她还需要更多的确认。她不希望在心中还有这根刺的情况下与齐攸生儿育女,虽然那能最强力地保障她的地位。在她的心中,她总希望,她的孩子是因为爱,一开始就是在父母的期待下孕育成长的。不是人生的保障和保险,也不是逼男人就范、锁住婚姻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