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和大老爷这几日往来亲密的很,常在一处不知商量什么。大老爷不知哪里得了两枚南唐后主的印章,喜的什么似地。”
荀卿染沉吟不语,看来方信对这桩婚事志在必得,早就下了如此的工夫了。
过了两日,方信亲自登门,却是来解释曾静的事情的。
“老太太,我也算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我的人品如何,老太太清楚。那天,实在是迫不得已,不过是想救下她的性命,才会暂时将她留在府中,也一直以礼相待,从未逾矩。之后,便四处为她寻找合适的人家,如今已经选定了一家,定下了亲事,下个月从我府中发嫁。”
方信告诉容氏,已经为曾静定了亲事,一定会在迎娶齐婉丽之前,将曾静嫁出去。
容氏自然满意。这桩婚事就板上钉钉,婚期定在五月份。
齐婉丽得知了消息,只是淡淡的,既没有露出欣喜,也没有什么不满或者忧虑。
齐婉丽的嫁妆交给齐修去置办。容氏依旧拿出一千两银子来,二老爷和二夫人则是拿出三千两,除此之外,还有田庄、铺面,齐二夫人还有体已拿出来给齐婉丽添妆。这番景象,却与齐婉容出嫁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周姨娘从原来的屋子挪出来,搬到了齐婉丽隔壁。新屋子自比过去的屋子更宽敞亮堂,也重新摆设过了。周姨娘却也还和过去一样,依旧只在屋子里,只是拿起了针线,帮着女儿做起了嫁衣。
又一个女孩要嫁出去了,齐府姐妹间相处起来,因为离别在即,更加亲密起来。齐婉丽、齐婉烟、容云暖、颜明月,还有郑好儿和郑姝儿姐妹,时常聚在一起,也常常约了荀卿染在一处,或是做针线,或是摆围棋,又或只是喝茶聊天,倒也热闹十足。
有时候,只有荀卿染和齐婉丽在一起,少不得说些体已话。
“…染姐姐,我虽在闺中,可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说别人家,就是咱们府里这些…侯府再怎样,也不过如此吧。”齐婉丽淡淡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荀卿染沉默,她自居为齐婉丽的亲友团,不免对方信就苛责一些。可她忘了,齐府,齐婉丽生长的环境。二老爷并不好色,行事颇为端正,也还是有两三个妾室,如今也还是常常歇在李姨娘那里。更有年纪老大入花丛,屋内侍妾成群的齐大老爷、惯会在外沾花惹草的齐家二爷齐修,还有与齐大老爷如出一辙的齐家三爷齐俭。
对于这些,齐婉丽的心理接受程度和她是不一样的。
荀卿染有些纠结起来。
过了半晌,齐婉丽才又道:“…姨娘好过许多,总算没白养了我这个女儿。而我,染姐姐,我总能有我的一片天。”
依旧是淡淡的,但语气中是无比的坚定和自信。

二月下旬,终于到了殿试的日子。齐攸早上出门,荀卿染就嘱咐他,要他派人哨探着消息,有了结果,就给她送个信。齐攸答应了。
还未到晌午,宝珠就急急来报,说是齐攸打发人回来了。
荀卿染赶忙让人进来。
那小厮站在帘外回话,“恭喜奶奶,舅老爷中了,圣上钦点的探花。”
荀卿染喜的站起来,又让那小厮将话说了一遍。那小厮复述了一遍,荀卿染知道是真的了,不觉激动的有些眼圈发红。
桔梗、麦芽、宝珠几个都是荀府出来的,对于荀卿染姐弟,还有荀家的事情心中都有数,因此也都喜不自胜。
荀卿染忙吩咐人拿上等的红包打赏了那个小厮,又另外拿了银子,换成铜钱,却是宁远居上下人等各个有赏。
众人自然感恩戴德,喜气洋洋。
齐攸下朝回来,又说起荀君晖中了探花的事。
“…君晖策论做的极好,陛下极爱君晖的才学,说是小小年纪,文章却如此老道通透,是难得的人才,因此钦点了探花。朝臣议论说若君晖年纪大上几岁,状元便是他的了。”
两人就到宜年居来,向容氏报喜。
容氏喜的眉开眼笑道,“我的话应验了。”
齐府的人知道了消息,再看见荀卿染,又与往常有了些不同。私下里,少不得议论。
“四奶奶虽是庶出,可同母兄弟着实本事,如今是年纪轻轻的探花郎,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四奶奶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又有的说,“还是老太太眼光看的远。”
荀卿染瞧在眼里,暗笑,这也算是水涨船高吧,那船就是她自己了。
这天,正是齐攸休沐日,荀卿染和齐攸回过了容氏,就带着人往荀府来贺喜。
荀卿染正由桔梗和麦芽服侍着穿戴,佟家的陪在旁边,满面带笑殷勤地伺候着,嘴里不住地奉承。
“嬷嬷若没事,也跟着车一起去吧。”荀卿染笑道。
佟家的见自己的奉承有了结果,一连声地答应着。
“奶奶备了好些个礼,奴才瞧着那几个小厮年纪轻,毛手毛脚的,着实不放心。不如,叫奴才那男人也跟着,却是比别人更用心那。”佟家的陪笑道。
荀卿染心情很好,也就答应了。
佟家的见是个好机会,就又说起了香秀。
“…已经知道错了,吃不下睡不着,给奶奶做了两双鞋。”
“罢了,四爷的气头也差不多过去了,少不得我担待些。你去叫了香秀出来吧,二舅老爷的喜事,你们一家子都跟我回去,沾沾喜气。”荀卿染道。
佟家的忙不迭的答应着,“奶奶慈悲,奴才一家感恩不尽。”说着就要退出去。
荀卿染叫住她,“今时不同往日,你们都穿戴的体面些,莫让人小瞧了。”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佟家的作为荀卿染的陪房嬷嬷,以荀卿染如今的份量,谁还敢小瞧她那。这佟家的心里却有了算计,她也听说荀卿染姐弟因为是庶出,以前在荀家日子很是不好过。如今荀君晖高中探花,荀卿染回门,特意吩咐她的穿戴,自然有回去炫耀示威的意思。她巴不得回去吃喝一场,又能在过去的同伴面前显摆。
荀卿染一行来到荀宅,齐攸在大门下马,被人迎了进去。荀卿染依旧坐车到二门。
马车刚停稳,荀大奶奶就上前来,亲热地和荀卿染招呼。
荀卿染从车内出来,荀大奶奶亲自扶了荀卿染的手。
荀大奶奶穿着宽大的袍子,看不清楚腰身。
“大嫂身子不便,该在屋里好生安歇,我又不是外人。”荀卿染下了车,笑道。
荀大奶奶陪笑,“久不见三姑奶奶,怪想的,哪里忍得住,无妨的。”
“给三姑奶奶请安。”辛姨娘也接了出来。
“姨娘莫要多礼。”荀卿染道。
又将奶妈抱着的囡囡接在手里,小姑娘一张包子脸,却是有些长开了,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荀卿染。
荀卿染随手从手腕上脱了只镯子塞在小姑娘的包被里。
辛姨娘见了,忙推辞。
“不值什么钱,给囡囡留着玩吧。”
众人说笑着,直到梧桐院上房来。
一坐下来,荀大奶奶不住口地夸赞起了荀君晖。
“我早就瞧出来二弟是个有出息的,如今高中,可是荀家门楣有光。我出去都跟着沾光,哪家有这么年轻英俊的探花郎那…”
荀卿染暗道,若说前倨后恭,而且转圜的如此自然没有心理障碍,荀大奶奶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辛姨娘坐在一边,只笑吟吟地不说话,丫头们送上茶点,辛姨娘起身,就来服侍荀卿染。
“姨娘且坐着,这些事让丫头们做吧。”荀卿染道。
荀大奶奶亦是附和。她对辛姨娘说不上有多热情,却也没有半分怠慢。
大家说着话,不知怎地就说到了方氏。
“…大太太身子不好,自被大爷接回来,就一直不爱见人。她病的日子久了,脾气越发怪异,见了人总没好生气,只有看待四妹妹还算柔和。只是爱清静,就和四妹妹一起住到湖畔居去了。”荀大奶奶道。也许是觉得方氏在这样的场合不出现,有必要解释一下。
荀卿染哦了一声,也就没再多问。
外面进来一个小丫头,禀报道:“回奶奶,太太打发了常嬷嬷来,说是要见三姑奶奶。”
第一百八十四章 湖畔居的闹剧
荀大奶奶听了,不禁瞪了那小丫头一眼。
那小丫头瑟缩了一下,“大奶奶,常嬷嬷就在外面,一定要婢子来通传。”小丫头说着低下头去。
“三姑奶奶莫怪。丫头们不懂得规矩,太太病得厉害,如何能见人?三姑奶奶你看…”
荀大奶奶讨好地看着荀卿染,却是设想的极为周到了,只听荀卿染的打算。
荀卿染略做思索,“让常嬷嬷进来吧。”
荀大奶奶就让小丫头出去叫了常嬷嬷进来。
常嬷嬷进来,就给荀卿染和荀大奶奶行礼,也对辛姨娘屈膝福了一福。
“太太知道三姑奶奶回来了,请三姑奶奶过去见一见。”略顿了一会又道,“太太有东西要捎给二太太。”
态度谦恭,满脸陪笑,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三姑奶奶事忙,太太要捎什么东西,让嬷嬷拿过来就是了。”荀大奶奶见荀卿染没开口,就道。
“太太说是重要的东西,要亲手交给三姑奶奶。”常嬷嬷陪笑道。
荀大奶奶还又说什么,被荀卿染摆手止住。
“我也正要去给太太请安。”
荀大奶奶见荀卿染要去见方氏,态度也并不勉强,也就不再阻拦。
荀卿染站起身,辛姨娘也跟着站起来,随同荀卿染一起走了出来。
出了梧桐院,辛姨娘在荀卿染耳边低声道,“三姑奶奶,事情已经成了。”
荀卿染点了点头,“常嬷嬷还在太太身边伺候?”
“是的。”
“不知太太要我捎带的东西有多重要,连常嬷嬷都不肯给看到。”荀卿染笑道。
辛姨娘心领神会,告辞而去。
常嬷嬷在前面带路,荀卿染却不急,只慢慢地走着,观赏路边的风景。
才走到半路,就有个媳妇子从斜后方赶上来。
“嬷嬷不好了。嬷嬷打发人去厨上给太太炖燕窝又熬药,谁知道那丫头和厨上的人打闹起来,炉子、药罐子都杂了。嬷嬷快去看看吧!”那媳妇子气喘吁吁道。
常嬷嬷听了脸上变色,想要过去,又有些犹豫。
“太太的事情要紧,嬷嬷就去看看吧,湖畔居的路我熟的很。”荀卿染道。
灶上方氏的药,还有燕窝粥,都来之不易,方氏正要靠那些调养。常嬷嬷又怕派去的丫头得不了好,因此受了责罚,被打发走,那方氏跟前就更没什么人伺候了。她终究是不放心,心想赶紧去看看,调停一下,也用不了多少工夫,并不碍事。
“三姑奶奶恕罪,奴才先去厨下看看。”
常嬷嬷留了个小丫头带路,便急匆匆地和那个媳妇子往厨房去了。
荀卿染看着常嬷嬷的背影,心道这个对方氏还真是忠心耿耿。
“这常嬷嬷也是太太的陪房,太太如今病成这样,身边只有她还是这样忠心耿耿的,真是让人赞叹。”荀卿染自言自语道,不经意地扫了跟在身边的佟家的一眼。
佟家的腰更弯了几度,脸上笑容更多了几分,又伸出胳膊来。
“奶奶,这路上不好走,奴才扶着奶奶吧。”
荀卿染一笑,手搭在佟家的胳膊上,让佟家的扶着往前走。
“这不到一年光景,姊妹们都各自嫁了人。想起来,太太对我们姊妹,尤其是我,还真是不错。嬷嬷就是太太特意给我的那。”
站在湖畔居门口,荀卿染道。
“奴才是荀家的奴才,如今只一心服侍奶奶。”佟家的陪笑道。
荀卿染点点头,“嗯,嬷嬷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一会见了太太,可要好声好气的,那毕竟是嬷嬷的旧主。”
荀卿染说着迈步进了湖畔居。
如今方氏住在原来荀淑兰的房内。房门口只有一个小丫头站着。
方氏坐在榻上,荀淑兰坐在方氏身边。看到荀卿染带着人进来,方氏眯了眯眼。
荀卿染今天的打扮富贵非常自然不必说,便是身边跟随的人也各个是绫罗绸缎披金戴玉。呼啦啦的从外面进来,看着晃眼,屋里也亮堂了不少。
昨日低眉顺眼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光华耀眼的贵妇了。
方氏压住心中的妒意,端坐在榻上,等着荀卿染上前行礼。
荀卿染缓步上前,只微微屈了屈膝盖。佟家的就忙扶住了荀卿染。
“奶奶,老太太和太太来的时候吩咐,奶奶身体刚刚痊愈,千万要仔细些,不能累着,更不能沾了湿气。太太又不是外人,奶奶还是先坐下来歇歇才是正理。”
荀卿染点点头,站直了身子。
桔梗和麦芽走上前去,将椅子上的椅袱和垫子都拆下,又拿帕子重新擦拭了,再将带来的锦褥、靠垫铺设停当,香秀扶了荀卿染过去坐下。
佟家的对方氏微微屈了屈膝,潦草地行了个礼:“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方氏在榻上几乎气了个倒仰。
荀卿染不论是从前在荀家,还是嫁到齐家之后,不管她如何刁难,荀卿染一直对她十分恭敬,礼数上更是做的十足。这次却如此行事,还能有么缘故,自然是因为荀君晖中了探花,荀卿染更有了底气,再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方氏咬着牙,后悔当初还是心软了,怎地就容荀君晖入了族谱,又容了他去参加科举。如果知道荀君晖有今天,当初拼着名声受损,也要拦下。方氏还有些不甘心,当初荀君晖考中解元,她以为是运气,而且那时的考官正好与荀大老爷相识,她还认为是荀大老爷面子甚至还有她这个侯府闺秀的嫡母的缘故,那考官必是在巴结荀家巴结她。明明荀君晖的成绩平平,怎地就能一帆风顺地直中了探花那?
荀卿染一坐下,身边跟随的丫头就从随身携带的食盒中,倒了香茶,又摆上各色点心,荀卿染从容地享受,瞧都不瞧方氏一眼。
方氏就要发作。
“容奴才多嘴,我们奶奶居长,四姑娘怎地兀自高坐,不来见礼,这是哪家子的规矩?”佟家的却先贬斥起荀淑兰来了。
荀淑兰自幼便是如此,从来荀卿染姊妹几个拜方氏,她都坐在方氏身边,安然受礼。她是习以为常,根本就从没想过要给几个庶出的姐姐行什么礼。
可如今被个奴才指出来,荀淑兰一下子气的脸色通红。
方氏更是不能容忍一个下人如此说她的宝贝女儿。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方氏指着佟家的骂道,又转头狠狠地盯着荀卿染,“你是怎么教下人的,还编排起主子来了。”
荀卿染心平气和道,“太太真是病的不轻,怎地连佟嬷嬷都不认得了。佟嬷嬷还是您给我的陪房,说是充作教养嬷嬷,教我规矩的。既是太太看重的人,这规矩上哪能有错。”
方氏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当然不是不认得佟家的了。当初打发佟家的过去,是为了监视控制荀卿染,谁知道,根本就没以半分作用。只恨这佟家的最会小意奉承,一开始她被瞒住了。后来佟家的犯错,被荀卿染留在荀府,还是她亲自送了佟家的回去,求了齐二夫人的面子,塞回到荀卿染身边。
只怕那个时候,这佟家的就投靠的荀卿染,当初不过是做戏给她看。可笑她被人利用了,还当作是得了便宜,占了上风,巴巴地将这个帮手送到荀卿染身边。
方氏有指着佟家的大骂:“你,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狗奴才。”
佟家越发得意,“太太这话可说错了,太太派奴才去服侍三姑奶奶,奴才自然该对三姑奶奶忠心耿耿,这可是做奴才的本分。太太如今说话这样颠三倒四,奴才看着着实不像阿。”
佟家的咯咯笑了起来。
方氏急怒攻心,就觉得心口又疼痛起来,不觉手捂住胸口。
荀淑兰在旁见了,知道方氏是犯了老毛病,赶忙招呼丫头倒水。半天没有人应。
荀卿染站起来,“太太正生气,我过一会再来听太太教导。”又对佟家的道,“你帮着服侍服侍太太。”
荀卿染带人从屋里出来。
屋里只剩下方氏,捂着胸口,还不住口地骂佟家的。荀淑兰见没人来伺候,只得从旁边拿起早就冷了的水,将一药丸研开,喂方氏吃了下去。
佟家的也看明白了,方氏和荀淑兰两个,几乎连个小丫头都支使不动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因此越发大胆,心想着,毕竟她原是方氏派到荀卿染身边要辖制荀卿染的,要趁此机会多表现表现,讨好了荀卿染,以后自然好处多多。落井下石,打落水狗,这可是她的特长。
因此佟家的越发不将方氏和荀淑兰看在眼里,只袖着手,在一边冷嘲热讽,话越说越露骨。
荀卿染出了门,对宝珠耳语几句,打发了宝珠去厨房,然后带着人往湖畔居的后面去了。
一会工夫,常嬷嬷一路小跑地回了湖畔居。她一进门,就看见佟家的站在榻前,得意地笑着,嘴里正在数落方氏,唾沫星子都溅倒了方氏的脸上。方氏气的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荀淑兰替方氏抚着胸口,却是说不过佟家的。
常家的毕竟做了半辈子的管事,这个佟家的从前巴结她,才捞到了荀卿染陪房的好差事。
常嬷嬷赶上前去,伸手就给了佟家的一耳光。
“你这老奴才,竟敢这样对太太,你不要命了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湖畔居的闹剧(二)
佟家的一愣,因为常嬷嬷以前的积威,她有些胆怯,不过一转眼就想起,常嬷嬷现在可不是以前能当半个家的管事嬷嬷了,不过是跟在落魄主子身边的普通婆子,而她跟着的主子如今又添了座靠山,她根本不用怕常家的。
佟家的想到这里,胆气壮了起来,也不客气,挥手还了常嬷嬷一个耳光。
常嬷嬷也愣了,她跟在方氏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有了些年纪后,从没有人动过她一指头,如今却被个从前她看不上眼的婆子打了。她再深的心机,心理也接受不了。
那佟家的见常嬷嬷愣住了,更加得意,就将以前小心巴结常嬷嬷所受的气想了起来,这时不报仇,还等什么时候,因此左右开弓,又打了常嬷嬷两个耳光。
常嬷嬷这次却有了反应,两人顿时撕打在一起。
这时香秀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跟着荀卿染到湖畔居后面,荀卿染见她娘好一会没跟上来,就打发她来看看。香秀一进门,见佟家的和常嬷嬷打的难舍难分,她娘有些落了下风,她忙吩咐小丫头快去告诉荀卿染,也就赶上前来给她娘助拳。
佟家的本和常嬷嬷势均力敌,如今又加了一个香秀,正是年轻,就算因为娇养的缘故,力气不是很大,但是那份心黑手狠,又扣又挖,下手的刁钻却和佟家的如出一辙,常嬷嬷不由的败下阵来,连连呼喝。
“要造反了,要了人命了。”
外面却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应声。
方氏见这两人就在屋内动起手来,全当她是个摆设,如何不气,常嬷嬷撕打佟家的时候,她还乐意看,如今常嬷嬷落了下风,她更是生气,捡起方才的药碗,就朝佟家的头上砸去。
佟家的却乖觉,一闪身躲过了,这碗却是自己不曾带得眼睛,落在了常嬷嬷的头上,顿时将常嬷嬷砸破了常嬷嬷的额角。
常嬷嬷越加不敌,佟家的香秀母女却是捡便宜没够的,因此拳脚齐上。
方氏气的说不出话来。
荀淑兰见母亲气的浑身颤抖,脸色通红,而一向忠心服侍她们的常嬷嬷这时被佟家的和香秀殴打,她也坐不住了,拿了榻上的美人拳,照着香秀就砸了过去。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这打架便是亲母女了。佟家的眼角瞥见荀淑兰要向女儿下黑手,哪里肯让,却也管不了什么主子不主子的,脚下就使了个绊子。
荀淑兰毕竟手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手中的美人拳也失去了准备。香秀回头发现荀淑兰要偷袭自己,转手夺取美人拳,照荀淑兰身上招呼了两下。
荀淑兰何曾受过这个,就和香秀撕打在一起。
香秀毕竟有些胆怯,不敢向对待常嬷嬷那样,两个女孩堪堪打了个平手。却也是纤手挥舞、发丝飞扬,一个碰碎了另一个的玉镯子,另一个打飞了这一个的金丁香。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都给我住手。”
却是荀大老爷和辛姨娘带着人进来了。
荀大老爷脸色铁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老妻方氏坐在榻上,目露凶光,手里提了个美人拳,眼观着战局,寻找目标就要掷过去。女儿荀淑兰站在底下,正个年龄相仿丫头打扮的女子纠缠在一起,一只手扯着对方的衣服,另一只手抓着对方一绺头发,哪里还有半分闺秀的矜持尊贵。那打成一团的两个婆子更甚,一个的脸成了血葫芦,另一个脸上像被猫挠了似地,两个都是衣裙不整。
谁也没想到荀大老爷会到这里来,都有些目瞪口呆,常嬷嬷第一个停了手,其它三人也都放开对方。常嬷嬷、佟家的和香秀都是扑通跪倒在地,荀淑兰钗环散乱,手里抓着香秀的一绺头发,见香秀跪下来,还上前踢了两脚泄愤。
荀大老爷气的胡子乱颤,“住手,你还有没有点我荀家女孩的体面。”
荀淑兰只得住手,却见荀大老爷声色俱厉,不禁委屈地哭了起来。
佟家的这次却机灵,“老爷,太太叫了三姑奶奶来欺凌辱骂,将三姑奶奶气走。又纵着下人殴打奴才。这是打三姑奶奶和三姑爷的脸啊,求老爷给做主啊。”
常嬷嬷却是愣了一会。先是她被人叫走,又被人急匆匆地找回来,回来不见了荀卿染,却只见这佟家的指着方氏的鼻子数落,她气急之下,伸手打了佟家的。现在荀大老爷这么巧赶了过来。这些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只怕她们是上了人家的当。
常嬷嬷想到此处,却是后悔也晚了,又被佟家的先告了一状。常嬷杂只得望着荀大老爷磕头,“老爷明鉴,是这奴才以下犯上,奴才制止,又被她们打了,还撕打起了四姑娘。求老爷做主,莫被这奴才欺骗了。”
话里没有半句提起荀卿染,或者他人的不是。
方氏和荀淑兰却没她那样的思量,“是荀卿染纵奴行凶,不孝不悌。”
常嬷嬷暗自给方氏和荀淑兰使眼色,让她们莫要攀扯上荀卿染。只是这两人自认为占了理,哪里肯退让。
荀大老爷听的直皱眉头。他是方才去了辛姨娘那里,就听说方氏叫了荀卿染过去,辛姨娘提醒,方氏病中,脾气不好,曾经屡次为难荀卿染,只怕这次依然要给荀卿染难堪。
“老爷,还不如过去看看,免得太太闹的太不像话,不仅伤了翁婿的感情,也伤了二爷的脸面。”辛姨娘如此劝道。
经过荀淑兰一事,荀大老爷对方氏的不识大体深恶痛绝。方氏如何嘴甜心苦虐待庶出的子女,更是听了满耳,这时才算全信了。因此和辛姨娘走过来,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方氏和荀淑兰却是最后一丝大家的尊贵气象都没有了,简直和市井泼妇一个样子。
“你们!我荀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却还不知悔改,可恨,可恨!”荀大老爷指着方氏叱道。
“还有你,你自己看看,还哪有闺中女孩的样子。因为你,一家子差点倾家荡产,性命不保,如今好好养着你,你又攀污自己的姐姐。”这是骂荀淑兰。
荀大老爷对荀家的女孩都极平淡,对荀淑兰虽说不上宠爱,却也一直和颜悦色,从未斥骂过的。荀淑兰如何受得了,扑到方氏怀里痛哭起来。
“你,你宠妾灭妻,要杀了我们母女你才高兴。”方氏心疼女儿,又被荀大老爷身边的辛姨娘刺痛了眼睛,不由高呼道。
荀大老爷见方氏蛮不讲理到此,也懒得和她多说话。
“你再如此,莫怪我顾不了方字的脸面,送你去尼姑庵念经。”荀大老爷沉声道。
方氏瞠目结舌,气得一口血直冲嗓子眼,说不出话来。
荀大老爷甩袖子从屋中出来。
佟家的得意地从地上站起来,就携了女儿香秀的手,要去找荀卿染,心里想着要如何把事情再夸大几分,讨好荀卿染。荀卿染打赏大方,那次齐府里抓赌,她可是得了几十两银子的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