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众人都到祈年堂请安后,荀卿染又来探望。
齐二夫人躺在床上,面色更加不好。彩蝶几个丫头则是跪在地。
“四奶奶,彩蝶这丫头是新提上来的,其它几个小的也不知事,老婆子年纪大了,也是不中用。这晚上太太身边没个贴己人照料,这病不但不能好,反而要加重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张嬷嬷向荀卿染哭道。
“你这也太过操心了,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四奶奶尚年轻,她们小夫妻正该多在一处盘桓。四奶奶白天伺候我也就罢了,晚上就免了吧。”齐二夫人虚弱地说道。
这个话题在主仆两人一唱一和下,渐渐明朗了起来。最后归结道,荀卿染作为儿媳妇该来侍疾,如果不来,那就是她贪恋床第之欢。
这可是好大的罪名,好难听的名声。世家大族,夫妻床第之间,那完全就是为了生育子嗣,女人如果能在其中享受到乐趣,那都是非常不尊重,没有脸面的事。现在婆婆病着,身边没有妥帖照顾的人,儿媳妇竟然为了和丈夫寻欢作乐不来伺候,那还了得。
齐二夫人和张嬷嬷自然不会直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如此。
齐二夫人在床上叹气,彩蝶几个丫头都低着头,张嬷嬷眼泪汪汪地看着荀卿染。
这顶大帽子,荀卿染可戴不起。
“太太嫌丫头们伺候的不好,这却是媳妇的不是了。如果太太不嫌我粗手笨脚的,不如晚上就让我来伺候太太,或者比别人还妥帖些。”荀卿染走到齐二夫人身边,恭顺地说道。
“人人都夸四奶奶孝顺,果然没错。奴才为太太高兴,太太没有白疼了四奶奶。”张嬷嬷拿帕子抹着眼角,激动地说道。那动作,竟和齐二夫人一模一样。
“这如何使得?你也是娇养长大的,如何做得来这些,我又怎么舍得?”齐二夫人推辞道。
荀卿染自然要坚持,“这是媳娜的本份,太太心疼我,我更要孝顺太太的。”
最后,齐二夫人勉强答应让荀卿染侍疾。
“罢了,就成全了你这份孝心吧。”齐二夫人道。
荀卿染暗自苦笑,记得前两天她还庆幸,这是世家大族,奴仆成群,什么值夜、洗刷马桶的活计怎么都不会让她来做。果然,侥幸心理不能有啊,这不,马上她就要给齐二夫人值夜了,眼瞧着马桶也在向她招手了。
“太太稍侯,我回去拿件衣服。”荀卿染道。
这事,怎么都要和齐攸说一声。
回到宁远居,荀卿染就将晚上要给齐二夫人值夜的事情说了。
“四爷别担心,不过值夜,也没什么事。太太拿我当自己人,才会如此。”荀卿染道。
“你也太心实了一些。”齐攸沉思片刻,站起身,“我和你过去看看。”
荀卿染忙拦住齐攸,“四爷,这事还是我自己来解决吧。”
虽然平时齐攸并未对齐二夫人如何亲近,但是两人毕竟是母子,齐攸对齐二夫人从未有过微词。作为儿媳,荀卿染更是从来没在齐攸面前说过齐二夫人的坏话。
“四爷,太太病了,我替四爷孝顺太太也是正理。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不要因为我,使太太和四爷母子间生出什么嫌隙来。四爷放心,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真心孝顺,太太也会心疼我。”荀卿染很是大义地说道。
齐低低头看着荀卿染,嘴角微翘。
荀卿染叹了口气,“我一进门,四爷对我照拂有加,处处护着我。四爷心疼我,可落在…别人…眼里,难免会多想。如今最重孝道。四爷要为我出头,若是被人误会,不知要被那些小人如何诋毁。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也是为四爷尽孝。”
齐低半晌无语。
荀卿染却是下了决心,齐攸护着她,她不能让齐攸因为她而担个不孝的罪名。
“你带两个丫头去…我去前面书房睡。”齐攸道。
荀卿染心中有些感动。
“你的心意我明白,并不用这样。”荀卿染将脸贴在齐攸胸口,“前面书房,哪里比得了这里,你还是在这房里睡好了。”
“母亲病了,媳妇去侍疾,做儿子的哪还能高床软枕。”齐攸笑道。
齐低也是打定了主意。
荀卿染只得让桔梗和麦芽进来帮着收拾齐攸的被褥。
“多带一床被褥。”荀卿染吩咐,又让宝珠进来,让她出去嘱咐黄芩等人仔细照看,“让他们勤快些,我有赏。若是不好,可要重罚。”
齐攸已经穿上了大衣裳,坐在那,看着荀卿染忙碌。
“书房里也不是那么差。总比外面驿站里强些。”齐攸道。
荀卿染送了齐攸出门,这才又到祈年堂。
齐攸这个时候去前院,并没瞒着人,齐二夫人自然是知道了。
“怎么老四搬了行李出去?”齐二夫人看着荀卿染眼神有些冷,语气中些许的不满。在她眼里,荀卿染说是回去取衣服,结果却撺掇着齐攸搬到前院去住了。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不是嫉妒是什么。齐二夫人第一次抓到了荀卿染的错处。
“四爷知道太太病的历害,听说我来服侍太太,很是高兴,又说太太病了,他做儿子没能来伺候,却也不好高床软枕的享受,因此上才去了前院。我要拦着,四爷就说我,‘怎地只许你孝顺,我就不能孝顺了’,说的我无言以对。太太,要不就派人叫四爷过来,太太说说他。”
齐二夫人噎的半天做声不得。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如何发作。她也不能真打发人叫齐攸,真的要叫齐攸来训斥,那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放了荀卿染回去,这场病却是白装了。
齐二夫人缓和了脸色,“还是你们夫妻俩孝顺,这是我的福气。”
到了安置的时候,屋里的丫头都退了出去,荀卿染亲自服侍齐二夫人宽衣,洗漱,又给齐二夫铺设好了床榻。
彩蝶抱着一卷席子进来,在齐二夫人床前的地上铺了。
“太太屋里值夜,都是睡这个,免得睡的沉了,太太使唤起来不方便。夜里天气凉,要每隔半个时辰起来,替太太盖被子。”
彩蝶低着头,不敢看荀卿染,说话如同背书一般。
荀卿染自是听明白了,这是齐二夫人认真要难为她了。
这时麦芽和宝珠抱着被褥进来,将彩蝶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屋内除了齐二夫人的床,白天曾看见的短榻和衣箱都不见了,如果不和齐二夫人同床,那就只能睡在地上。
麦芽看着地上的薄席,眼睛就立了起来。
“谁不知道,彩蝶姑娘为太太值夜,疏忽了,太太才病下的。如今都依着彩蝶姑娘,岂不是要太太受苦。彩蝶姑娘还是省省吧。”
麦芽是个直脾气,也知道不能对齐二夫人发火,便将火气都撒到彩蝶身上。
彩蝶低着头,并没做声。
齐二夫人脸色却很不好看。
荀卿染忙上前,伺候齐二夫人就寝。
“太太,奶奶她心里孝顺,毕竟没做过这些。婢子却是做的熟惯的,睡的又极轻,不如婢子来伺候太太。”
麦芽跪到齐二夫人床前。
“是啊,你也是娇生惯养的,怎地能让你值夜。你回去吧,将老四也叫回来,你们小夫妻自睡去,留这个丫头也就行了。”齐二夫人笑着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侍疾(二)
荀卿染瞪了麦芽一眼,示意她退开,又对齐二夫人陪笑道,“这丫头惯是有口无心,极笨的。太太肯让她伺候,我可不放心。况且,就算我手脚笨些,可却是太太的儿媳妇,总比丫头们要尽心。”
“你一定要如此,也就罢了。”齐二夫人这才满意地说道。
麦芽和宝珠看这情形,知道荀卿染是免不了要在此值夜的,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荀卿染睡那薄席,宝珠悄悄抱了薄席出去,麦芽快手快脚地将荀卿染的被褥铺在地上。
这一晚,不用说,是十分销魂的。齐二夫人要茶水若干次,起来用马桶若干次,喊腰酸腿疼要荀卿染捶腿若干次等等等等。荀卿染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值夜竟还有这许多花样。
天光放亮,齐二夫人也许是支撑不住了,睡了过去,荀卿染这才能闭上眼睛打了个盹。
只是,卯时一到,荀卿染还是要如常一样起身。为了不惊忧了齐二夫人,荀卿染轻手轻脚到了外间来,麦芽和宝珠两个昨夜也没回宁远居,这时忙过来,伺候荀卿染梳洗。
荀卿染对着镜子看了看,多亏年轻,熬了这么一个晚上,看起来也没什么。
过了一会,齐攸、齐仪、大奶奶、齐婉丽等人过来给齐二夫人请安。荀卿染带着人进去,看着地上还没收拾好的铺盖,荀卿染忙吩咐麦芽将铺盖收拾起来。
齐二夫人却是睡的极香,众人不好打扰,就都退出来。
荀卿染趁这个空隙,回宁远居,打点齐攸出门所用之物。
齐攸只让麦芽和桔梗打点,对荀卿染道,“你先歇一歇。”
荀卿染摇头,她做到了这个程度,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打发齐攸出了门,荀卿染依旧回到祈年堂,齐二夫人还没醒,荀卿染和齐婉丽处置了一会家事,等齐二夫人醒了,就有丫头叫了荀卿染过去。
齐二夫人显然对荀卿染是高标准严要求。
“比起丫头们还生疏了些。”齐二夫人道。
荀卿染陪笑,“还要太太多教导。”
伺候着齐二夫人梳洗,吃过早饭,荀卿染又亲自熬药,服侍齐二夫人吃了下去。
齐二夫人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指了指旁边的美人拳。彩蝶忙上前去拿起美人拳,跪到床头,替齐二夫人捶起来。
齐二夫人却无论如何不能满意,不是轻了就是重了,说的彩蝶眼圈泛红。
“你这丫头,果然是个笨的。方才太太还夸,这捶腿还是四奶奶捶的好,力道正到好处那。”张嬷嬷在旁训斥彩蝶,顺便夸赞荀卿染。
齐二夫人没吭声。
荀卿染知道,张嬷嬷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就算不是齐二夫人授意,也是迎合了齐二夫人的想法。
“太太不嫌弃,我来伺候太太。”荀卿染道,上前接了彩蝶手里的美人拳。
彩蝶低着头退了出去,齐二夫人惬意地闭起了眼睛。
“四奶奶果真是个孝顺的,这哪户人家的媳妇都比不了。”张嬷嬷咧着嘴赞道。
“不过是做媳妇的本份罢了,嬷嬷这样夸奖,倒让人过意不去。”荀卿染好脾气的笑笑。
荀卿染的力道确实轻重适当,齐二夫人身心舒畅,心中想到,毕竟还是做嫡母的了解手底下的庶女。还是她二妹说,荀卿染是自小读着《女诫》、《孝经》这类书长大的,又经过了有意的教导,那些孝道规矩早就深入骨髓,与其打主意让荀卿染因本事不足而出丑,不如在这孝和顺上面做文章,就能把荀卿染制的死死的。
伴随着荀卿染有节奏的敲打,齐二夫人睡了过去,入睡前不禁感叹,她的二妹,在教育庶女方面果真有独到之处。
“四奶奶服侍太太如此用心,只怕太太以后都不习惯别人伺候了那。”眼看着齐二夫人似乎睡着了,张嬷嬷并没有走,只站在一边“陪着”荀卿染。
荀卿染手下不停,抬眼看了看张嬷嬷。
“能长久跟在太太身边伺候,那是我的福气了。”一副极为恭顺的小媳妇样。
“四奶奶真孝顺。”张嬷嬷陪笑。
等荀卿染低下头,看不到她时,张嬷嬷那谄笑就变成了嘲讽的笑,果然是从小被教育的傻了,有才能又如何,还不是被齐二夫人制住了。

一个小丫头在外面探了下头,张嬷嬷看到了,就跟了出去。
有张嬷嬷在跟前,荀卿染就不能停手。现在张嬷嬷出去了,荀卿染见齐二夫人睡的很熟,便停了下来,揉了揉自家酸酸的腰和腿。
“嗯,染丫头那。”齐二夫人却突然睁眼。
荀卿染赶忙直了腰身,又替齐二夫人捶腿。
齐二夫人这才又闭了眼。
荀卿染暗自腹诽,齐二夫人这难道是天份,还是她根本就没睡着。
一会工夫,张嬷嬷去而得返,到齐二夫人身边,轻轻叫起齐二夫人,“太太,荀家太太来了。”
齐二夫人睁开眼,“快请进来。”
荀卿染就要起身,去迎接方氏。
“只让张家的去好了,你母亲知道你在伺候我,不会怪你的。”齐二夫人慈爱地说道。
稍顷,张嬷嬷陪着方氏进来,荀淑兰跟在方氏身后。
方氏一进门,第一眼便看到跪在脚踏上给齐二夫人捶腿的荀卿染。方氏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眉眼都带上了笑,用力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大姐,怎么你病的这样严重,我带着兰儿来看你了。”方氏说着,快步走到齐二夫人身边,抓了齐二夫人的手,关切地问道。
荀卿染却是心中一动,齐二夫人病了,这消息并未往外传,怎地方氏就知道了,来的这样快。
荀淑兰在方氏身后,也上前来,经过荀卿染身边,她装作不经意在荀卿染的裙子上踩了一脚。
荀卿染自然看到了,又好气又好笑。如果说荀淑兰这举动如小孩子般幼稚,可小孩子心性没这么恶毒。若说是大家闺秀,可这举动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荀卿染从容地站起身,要为方氏端茶。
“这里这么多丫头婆子,哪里用的着你。你只管好生伺候你婆婆。”方氏道。
荀卿染黑线,方氏也好意思说这么多丫头婆子,不用她伺候。这是红果果的两套标准,不讲理,一句话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是啊,在家时,母亲总说三姐姐最孝顺,果然,如今对姨妈也是如此。”荀淑兰笑道。
这母女俩是专门来看她的吧,荀卿染心道。
如此过了一会,方氏和齐二夫人不过说些没有内容的家常。荀淑兰心情颇佳,眼睛只在荀卿染身上打转,似乎看着荀卿染就是她极大的享受。
“你忙了这半日,也去歇歇吧,免得人说我不知道心疼媳妇。”齐二夫人终于对荀卿染说道。
荀卿染知道这是齐二夫人要和方氏说体己话,略微让了一番,也就站起身。她也没留在祈年堂,而是从祈年堂出来,到宜年居看望容氏。
“你若受不住,便罢了,我去和你婆婆说。”容氏看着荀卿染道。
荀卿染忙抖擞了精神,“老太太心疼我,我知道。我没什么,不过劳累几天,也是为四爷尽孝。伺候好了太太,让太太心里高兴,于一家人都有好处。家和万事兴,我是齐家的媳妇,受老太太和四爷的庇护,也该做点事。”
容氏叹了口气,也就没再说什么。
荀卿染在宜年居陪着容氏说一会话,就又回祈年堂来。这次却是从后面角门进的院子。因为是晌午,后院静悄悄的,并没什么人。荀卿染沿着回廊往前来,月亮门口有个丫头正在打盹,荀卿染走到近前,这丫头才看见,慌忙站起来,却不和荀卿染见礼,就往里面跑。
荀卿染皱了皱眉,麦芽早抢先一步,抓住了那丫头。
“别让她叫嚷惊扰了人,好好问问她,是哪里的,做什么,怎么见了我就跑。”荀卿染吩咐。
麦芽就将那丫头带了下去。
荀卿染自己从后门进来,穿堂内,一个媳妇子正端了盘瓜果。那媳妇子见了荀卿染,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却似没看到荀卿染一般,只转进了里面。
“我这买了些瓜果,大家分着吃了。莫在这里,人来人往的。”那媳妇子进了里面,就将守在那里几个丫头婆子带到旁边隔间里去,还顺手关了门。
荀卿染心下惊疑不定,那个媳妇子她是认得的,是内宅灯油蜡烛买办沈良的媳妇,人称沈良家的。
这沈良家的是什么意思?
荀卿染畅通无阻地进了屋内,堂屋却是没人伺候。齐二夫人卧房的门帘落着,门也关的严严的。对过西梢间的门却开着,彩蝶坐在一个小杌子上,正瞅着这边门口。
荀卿染正要叫彩蝶,彩蝶却低下头,只顾做起了针线。
荀卿染疑心更重,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阴谋。她心思转了转,她是堂堂正正的齐府四奶奶,来这里是侍疾,却是没什么可怕的。
这么想着,荀卿染却下意识地放轻了步子,径自走到齐二夫人卧房门外,却突地顿住了脚步。
“还是大姐有手段,将那丫头制的服服帖帖。”
第一百七十七章 侍疾(三)
“还是大姐有手段,将那丫头制的服服贴贴。”是方氏的声音。
荀卿染因此缚住了脚步。
“什么手段不手段的。”齐二夫人故作不以为然,声音中却透着些许得意,“二妹,如今你亲眼看到了,也该放心了吧。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我当然信得过大姐。不过,就这样,得多少时候才能搓磨死她。”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件事急不得。她如今正得宠,总要找机会,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才好。”
“我和兰儿就全靠大姐了。”
听得有脚步声朝门口走来,荀卿染忙转身,从堂屋退了出去,一直出了后门口,出了月亮门,又从角门出了祈年堂。
荀卿染这才停下来,却是微微有些发怔。齐二夫人和方氏嘴里的她是谁?荀卿染问自己,反复琢磨两个人的对话,想要自欺欺人也是不能够了。那两个人嘴里的她说的就是她荀卿染。
难道她还做的不够好?她来伺候齐二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即便怀疑齐二夫人这病有些蹊跷,只怕是三分装成了十分,但她还是将齐二夫人当成生了病的长辈在对待。她是真心要讨好齐二夫人,期望两个人能够好好相处。两世为人,她所受的教育都是尊老爱幼。有的人年纪大了,脾气就会变的怪异,这样的多哄哄也就是了。她从未将齐二夫人当作敌人。
可是齐二夫人为什么要她死?为什么方氏要她死?就算婆媳是天敌,可也不需要你死我话。齐二夫人要摆出婆婆的款来拿捏她,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配合,就当哄着齐二夫人玩了。她甚至可以理解方氏看不得她好。
但是要她的命,又何至于那。她的死会给方氏和齐二夫人带来什么好处?这件事情说出去,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
荀卿染百思不得其解,又细细回味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不过那也太不切实际,而且荒唐可笑。荀卿染摇摇头,将那个念头甩出脑海。
荀卿染平复了一下呼吸。齐二夫人还算有几分明白,知道暂时动不得她。荀卿染又回想起齐二夫人说话中气十足,哪里像她在场时那样有气无力。
期望人心都是肉长的,孝顺讨好齐二夫人,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她也不是真能够忍受别人虐待的。那就换个法子。
这时麦芽扯着那小丫头走过来。
“奶奶,这丫头叫鲤鱼,是祈年堂打杂的三等丫头。婢子问了她半天,她只说是在那闲逛,并没看见奶奶,所以才失礼了。”
荀卿染低头打量了跪在地上的这个叫鲤鱼的小丫头。这丫头明明是见了她,才急着就要往屋里跑,然后又有沈良家的带着些丫头婆子只在后房门处,堂屋中本该有人伺候,却没人,只有彩蝶在对门,那样子,似乎是看着门,通风报信的。再想想方氏和齐二夫人的对话,她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
鲤鱼是在这里望风的,却因为打盹,没有及时看到她来,又被她抓住,因此没能回去报信。她才能畅通无阻地往里走,至于沈良家的和彩蝶为什么会那么做,她暂时放到一边。
荀卿染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块碎银子给了那丫头。
“这次我只当没看见你,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该怎么说话,看你也不是个傻的,应该知道轻重。”
荀卿染让麦芽放了鲤鱼。
鲤鱼忙磕了个头,站起来,跑进院子里。鲤鱼当然不傻,她没有及时通风报讯,让荀卿染走了进去,如果她说出去,少不得要受责罚。现在荀卿染放她一马,还赏了她一块银子,她当然把嘴巴闭的紧紧的。
荀卿染又对宝珠吩咐了几句,略等了一会,才带着麦芽慢慢地绕到祈年堂的正门。上房门口并没有人,只有张嬷嬷带了几个丫头婆子站在廊下。
见荀卿染来了,张嬷嬷陪笑着迎上来,故意抬高了声音,“四奶奶来了,奴才给四奶奶请安。”
荀卿染迈步进了上房。
堂屋内,彩蝶站在齐二夫人卧房门口,见了荀卿染,也是屈膝行礼,请荀卿染进了卧房。
齐二夫人斜倚在床上,又是一副病恹恹的神态。
“…大姐可要保重身子。”方氏拿帕子抹着眼角,握着齐二夫人的手劝慰着。
“年纪大了,身体就不中用了。这家里的事,多亏了我这媳妇。我还得多谢二妹你,养了这么好的女孩给我做媳妇。”齐二夫人虚弱地说道。
荀卿染忙上前来给两人见礼。
“卿染啊,我原还怕在家里太娇惯了你,做了媳妇就要人操心。方才你婆婆不住口的夸你,我才放心了。不枉我养了你一场,又给了你姨妈做媳妇。你要好生伺候你婆婆,莫有半点违逆,才是孝顺的孩子。”方氏也换上了一副慈祥的笑脸。
若不是方才无意间听到这姐妹两人的话,荀卿染此时一定觉得暖心。好吧,这话就假了,方氏的夸奖和齐二夫人的夸奖一样,在荀卿染耳中,那就是警铃。
荀卿染柔顺地点头,只说一切都是她做媳妇的本份。
“太太的气色好了许多,想必再吃一剂药就能痊愈了。”荀卿染仔细打量了齐二夫人的脸色,喜道。
方氏脸色一变。
齐二夫人按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是你照顾我十分尽心,只是,这身子却越发有些沉重了。”齐二夫人道。
“你婆婆怕你担心,在你面前忍耐着。方才咳嗽了半晌,让人担心的很。”方氏道。
荀卿染慌乱越来,“这可如何是好,原来太太病的更加严重,怎地不告诉我。来人啊,快去请太医。”
荀卿染吩咐人请太医来。
齐二夫人转过来安慰荀卿染,让她不用着急,“我还熬得过,不用如此麻烦。”
方氏已经坐了半天,该说的都说的,看到的事情也让她满意,就起身告辞,带着荀淑兰走了。
送走方氏,外面有人来禀报,说是太医来了。
齐二夫人摆手,说是不用费事。只是荀卿染十分坚持,齐二夫人方才话说的太满,也就不能拒绝。
宝珠领着陆太医走了进来,又给齐二夫人诊脉。
这次荀卿染只在屏风后回避了。陆太医诊完脉也没说什么,就由宝珠带着出去写方子。
一会工夫,方子写了出来.荀卿染要亲自过目。不过都是些平和无害又有补益的药,荀卿染心中对齐二夫人的“病情”更有了底。
荀卿染将方子交给宝珠,让她交给陆太医。
“我们四奶奶说这方子和昨天的方子并无差别,太太的病却重了。还请先生重新拟方。”宝珠对陆太医道。
那陆太医略作思索,果然又拟了一个方子。荀卿染依旧看了,见方子里还是些平和无害的药,却增减了几味,增加的一味中就有黄连,份量拿捏的也恰到好处。
“奶奶,依着您的吩吩,婢子偷空和陆太医说的,良药苦口利于病,陆太医就开了这个方子。”
荀卿染拿着方子想了想,这事情进展比她想的还顺利。因此不由想到府里这请平安脉太医的更替。原来那位姓胡,却因为故乡有事,告老还乡了,才换了这陆太医来,也是和府里极熟的。荀卿染因为胡太医作梗,不得不往杨府走了一趟,因此胡太医走了,她只有高兴的,后来这陆太医每次来,待人极为恭谨、诊脉也准,荀卿染更对陆太医有了很好的印象。
陆太医这方子很和荀卿染的意,便让人送走了陆太医,飞快地配了药回来。荀卿染又亲自在廊下熬好了药,满满一大碗,端了来给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喝了一口,脸色顿时就黑了,推开药碗。
“换了方子了?”齐二夫人问。
荀卿染点头,“太太吃了那几剂药,病没有好,反而重了。如何还能再吃,太医给太太诊了脉,就说换一个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