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次我带你找正主。放心,这次若错了,我这脑袋就输拾你。”
宁远居上房,
丫头们端进来温水,齐攸脱了大衣裳,正在洗脸。荀卿染将帕子打湿,待齐攸洗完脸,忙递过去。齐攸接了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水迹。
“四爷一路辛苦了,差事可还顺利?”荀卿染陪着齐攸走进里屋,一边询问。
“都还好。”齐攸坐到炕上,看到他带回的包裹都还没打开。
“怎么没收拾?”齐攸问道。
“不知四爷有什么安排,就想等着四爷回来再收拾。”荀卿染道。
齐攸点点头,“都是些土仪,那盒人参是给老太太的,其它的药材,两位太太那送一些,那砚台是易水观,还有其它的你归置归置,该留下的留下,该送人的送人。”
荀卿染便叫桔梗、麦芽一起来收拾。保定府在这个时代是南北的交逸枢纽,十分繁华。就荀卿染所知,驰名的就有安国的药材市场、易县的易水砚,曲阳的定瓷,还有白洋淀的芦苇画。齐攸带回来的,各种都有,药材尤其多,有山参、灵芝、哈士蟆、鹿茸,还有几方包裹精美的易水砚,芦苇画,另外还有些香膏,纸笔、珠串、尺头等。
荀卿染指挥着麦芽和桔桔梗东西分出几份来,容氏的那份是齐攸特别嘱咐的,大太太、齐二夫人那里,只送贵重药材,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三处药材减量,另外加上香膏和珠串。齐婉丽、齐婉烟、容云暖和颜明月,则送芦苇画、纸笔、尺头。齐仪、齐佐还有君晖,就送砚台、芦苇画和纸笔。还有荀大老爷处,荀卿染觉得那套白瓷茶具就不错。
将东西一一分派好,最后荀卿染从一个包裹里拿出几块尺头,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几块都是土布,有两块是本色,另外两块一块地白底蓝花,一块地蓝底白花.看着非常像蜡染。
锦屏记 第150章 小别重逢 (三)
荀卿染想像不出齐攸出门在外,会一家店一家店地去逛,挑这些东西回来。按着惯例,这些东西,除了特别贵重的,大多应该是他手下人帮着采买的。不过,这几块土布可不像。毕竟,大户人家谁会用到这些那。小厮们最懂这些,是绝不会买的,那么只能是齐攸。
“四爷,这些东西都是您亲自挑选的?”荀卿染问道。
“…随手买的。”齐攸淡淡道,目光却在荀卿染脸上转了一转。
荀卿染用手摸着这几块土布,质地结实,花样质朴,放在绫罗绸缎堆中,不仅不显得俗气,反而显得格外素雅。她是很喜欢,只可惜她的身份、周围的环境决定了,她穿戴并不能随心所欲。
“四爷辛苦了。”荀卿染道。
齐攸的含糊其辞,还有瞟过来的眼神,让荀卿染更加确定,不由得心里暗笑,这几块土布,肯定是齐攸被哪个乡下大娘忽悠着买下来的。
“四爷,这几块布,我最喜欢。我都留下来,好不好?”荀卿染拿着蓝花的布在身上比了一下,对着齐攸灿然笑道。
“你喜欢,自然随你。”齐攸嘴角微微翘起.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漫不经心地递给荀卿染,“这个是给你的。”
还另外准备了礼物啊!荀卿染心里欢呼一声,她生平一个爱好,就是拆礼物。
“是什么?”
荀卿染笑吟吟地接过布袋。这布袋有她的手掌大小,用的是上等的蜀锦,两面皆有刺绣,一面是蝙蝠流云,一面是花开富贵。针线细致,一看就是出自内造。苟卿染用手指捏了捏,袋子里似乎是些小珠子,好像不是圆的。
“是什么那?”荀卿染冲齐攸挑挑眉。
齐攸冲着布袋点点头,示意荀卿染自己看。
荀卿染解开布袋的缠绳,伸手进去,摸出一颗。 “是钻石!”荀卿染惊喜道。
齐攸见荀卿染喜上眉梢,不觉眉间也更加舒展。
“在保定府,遇见一个西洋来的传教士,从他手里买来的。有不同的颜色。”齐攸道。
荀卿染听了,就将袋子里的钻石都倒在来子上。钻石颗粒大小不一,其中竟然还有粉色和蓝色的。荀卿染一颗颗捏起来,对着阳光看。 “真漂亮!四爷,这些你花了不少钱吧?”
“也没多少。我在驿站用饭,那传教士看上了我用的碗。”
“四爷,您用自己的碗换了这个?”
齐攸出门,总会带上一套惯用的餐具。
“爷用的东西,怎会随便给人?”
知道你爱干净,荀卿染暗自撇撇嘴,赶忙放软口气,哄道,“自然.自然。那这钻石…”
“那个传教士喜欢瓷器,却买不到官窑的。我送了他一套官窑的碗碟、茶具,换了这袋子钻石。”齐攸道。
荀卿染心下飞快地换算,发现齐攸这买卖不仅没亏,反而很有的赚。她是俗人,心里更加欢喜起来。
把玩着钻石,琢磨着每一颗的用途,荀卿染喜笑颜开,不过她还记得别的事。
“四爷,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吧。老太太这两天,直念叨四爷。” “好。”齐攸站起身,也不用人伺候,自己穿了大衣裳。
荀卿染将钻石收拾起来,放到妆匣里,又吩咐桔梗、麦芽和宝珠带上给容氏的土仪,就往宜年居来。
出了宁远居的大门,荀卿染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齐攸,“四爷,我打算送些笔墨给五弟。五弟他最喜欢那些文人的玩意,平时但凡有事,姊妹间都要写个帖子过来。我想着也学着写个贴子给他。他可有字?嗯,我好像听君晖说过,五弟的字,似乎有个师字,四爷你可知道?”
“他小小年纪,哪有什么字?不过是他自己杜撰了一个,叫子隐。”齐攸道。
荀卿染知道齐攸的字是子谦,便道:“家里几位爷的字,是不是都有一个子字。”
“只有我是,老五他跟着我,也用了个子。”
“哦,原来是这样。 ”荀卿染道,“看来是我记错了,君晖说了个字,是咱们家哪位爷.好像取的是达者为师的意思…”
荀卿染还待往下说,就见一个管事媳妇从旁边岔路急急走过来。
“四爷回来了!奴才给四爷、四奶奶请安。”那个管事媳妇屈膝福了一福,陪笑道。
荀卿染点点头,让这媳妇起身,这一路过来,遇见的下人都是远远地就避到一,躬身行礼,这媳妇赶上前来。想是有事要回,因她掌家事,每日事务繁杂,这样的事也习惯了。
“可有什么事?”荀卿染停住脚,问道。
“回四奶奶,松竹巷的保大爷没了,派人进来请安。奴才去回过太太,太太让奴才来找奶奶,要给多少丧葬银子,还请问奶奶的示下。”管事媳妇利落地答道。
松竹巷是齐府宅子后一条巷子,那一带的房舍,都是齐家建造的,住的人家都姓齐,说是齐府的本家。其实大多是远房依附过来的,有些根本只是因为同是姓齐,求到安国公府门上,被安国公府收留。
“依着过去的旧例是该怎样?”荀卿染问。
“回奶奶,上一代主人在时,这样的事情,是送四段尺头,五十两银子。近十几年,另外开了例,送两匹白布,三十两银子。也有主子们额外慈悲,另外添一两个尺头的。”
“那便依例,派人送三十两银子,四匹白布过去。”荀卿染吩咐道,“让外院管事带两个人过去看看,帮着料理些。”
“是。”那媳妇忙应了,就跟着宝珠去领对牌。
荀卿染分派清楚,抬头见齐攸正眯着眼看着她。荀卿染不觉笑了,上前两步,和齐攸并肩往宜年居来。
两人到了宜年居,给容氏请安。
“老太太身体可还安好。…寻了两只老参.还有些其它的玩意给老太太把玩。”
容氏让人接过去,上下打量齐攸,笑的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些东西我这里还多的很,不要你总是破费。”容氏道。
“四爷特意寻来了,老太太尽管享受就是。四爷走了这些日子,老太太哪天不盼着着四爷回来,见人就要说两遍。嬷嬷们说这两天老太太睡不好,还不是担心四爷。那老参自然是好的,还有这茯苓霜,老太太每天合着牛乳喝上一盅,是顶好的,管保睡的香那。”荀卿染笑着道。
“嗯,染丫头说的有道理。快把东西给我收起来,明天就那么吃。”容氏吩咐道,又对齐攸说,“照这样说起来,还有个人更当吃这东西。”
不等齐攸回答,容氏就笑道:“就是你这媳妇。直说我惦记你,却不看看她自己,每天到这里和我说话,三句话离不开你。我瞧着啊,这脸都瘦了。”
“老太太又打趣我!”荀卿染脸色微红。
她不承认她瘦了,即使有些瘦,那也绝对是因为管家累的。
容氏大笑起来,屋里人都跟着笑。荀卿染脸色越发红了。
“你们可别笑她,如今她管家,你们笑的她恼了,过年的赏钱不给你们,我是不管的。”容氏越发高兴道。
“老太太别冤枉了四奶奶,四奶奶不是那样性子的人,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不夸四奶奶的。况且,可不是奴才们笑四奶奶,就是四奶奶恼了,老太太才要担心拿不拿得到过年的份子那。”一个嬷嬷在旁逗趣道。
众人笑的越发历害了,连门外的小丫头都捂了嘴偷笑。
好吧,荀聊染知道,她不该脸红。她越脸红,容氏就越加高兴打趣她。但是,脸红真的不是意志能控制的,她也没办法。
荀卿染横了齐攸一眼,见齐攸端着茶杯啜饮,侧面看去,只有乌黑的睫毛扇动,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可是荀卿染就是本能地认为,齐攸也在跟着笑,起码心里是在笑的。
荀卿染慢慢地挪动着脚,趁人不注惫,轻轻在齐攸的靴子上踢了一下。等齐攸转过眼来,荀卿染忙偷偷递过去个幽怨的眼神:你媳妇被打趣了,很窘的,你怎么也跟着看热闹啊,还不快来解围啊。
“这六安茶极好。我在保定府,去了趟大觉寺,那寺里的银针极清香。”齐攸放下茶杯道。
“你喜欢那的银针?那还不好说,我这正有娘娘赐下来的。”容氏道,就吩咐伺候的人,“去我那屋里,那娘娘赐的那茶来,另外泡给四爷喝。”
就有丫头答应着出去了。
就这样岔开了话头,大家自然渐渐地止了笑。荀卿染松了口气。
“染丫头,是个极好的。你还不知道,她如今管着家事。原我还为她担着心,这些天下来,却是完全放了心。”容氏慈爱地看了眼荀卿染,对齐攸道,“不过,还是面嫩了些,不过这样更让我喜欢。”
“老太太、不好了,二奶奶,二奶奶她…”
一个小丫头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锦屏记 151章 祸事
荀卿染见这小丫头不是宜年居的人.恍惚是齐二奶奶身边伺候的.又瞧那丫头的样子,荀卿染心中就是一惊。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地,话都说不好?”容氏探身问道。
小丫头跪在那.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回老太太.三奶奶带了几个人到石榴院,不知说了什么。奶奶屋里就乱成一片,冬儿姐姐让人赶紧去请太医,又打发婢子来回老太太.说是.说是二奶奶身子有些不好那!”
“啊!”容氏叫了一声。
上了年纪的人,最受不得刺激。荀卿染忙起身.上前帮着容氏轻轻揉揉太阳穴.低声劝解.“老太太先别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
“我哪能不急.迎丫头也是三灾五难的。她们夫妻也好几年了.进了门后怀过一胎.没保住.这好不容易又怀上了.若是出了….这可怎么好。”
齐修虽在兄弟中排行在二.但却是长房的嫡子。这个时代.就是讲究这些.齐修的子嗣.还比其它兄弟的更重要些。齐二奶奶虽是出身高贵.行事精明.讨得全家上下欢心.但是没有儿女傍身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容氏担心的不仅是齐修的子嗣.也是为她喜欢的孙媳妇操着心。
“走.咱们快看看去。”容氏站起身。
方才丫头说齐三奶奶带了人去.齐二奶奶才出了事.那必是那件事了。齐二奶奶也是个心思精细的.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看来.柳望月母女真是齐二爷齐修的首尾。
荀卿染犹豫了一下.她和齐二奶奶虽相处不久.但是看得出齐二奶奶是个心性极要强的人。齐二奶奶的那身子.本就是吃着保胎药静养.一气之下.真不知那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若真有个好歹.容氏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知受不受得了。
“老太太别去.二嫂吉人天相。我这就过去.有了消息就回来告诉老太太。”荀卿染道。
“你不用担心我.我什么风浪没见过的。坐在这等着.我更心焦。”容氏坚持要去。
苟卿染看拦不住.就忙吩咐人准备暖轿。她和齐攸两个人扶着容氏上了轿子,就往石榴院来。
才到石榴院门口,就有个媳妇撞了过来。
“老太太.哪里都找不到二爷。”那媳妇哭丧着脸,上前说话。
荀卿染扫了这媳妇一眼,心中怪她没有眼色,不该在这个时侯在容氏面前火上浇油,要找齐修.和哪个主子说一声都是一样的。
容氏从轿子中探出头来,“方才还说在外院,怎么就找不到?”
齐倏扶着轿子.对容氏道:“老太太.我带 人去找二哥吧。”
“好,你快去。多带些人,骑马小心些。”容氏点头嘱咐道。
齐倏一一答应了,就往外走,走到苟卿染身边,停了停,轻声道:“你照顾老太太。”
苟卿染点头,见齐倏大氅的带子有些散乱,便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又见他没带帽子,就转身吩咐玫芽快去取了貂裘帽来,给齐倏送出去。
容氏坐的是特制的居家的轿子,由两个健壮的婆子抬着,直接进了石榴院的院门,又穿过穿堂,走过中庭,直到正房台阶下才将轿子停稳。
早有丫头婆出来,迎了容氏和苟卿染进去。
门帘掀起,就从屋子里飘出淡淡的血腥味。、
齐二奶奶面如金纸,躺在床上,齐二夫人在床边坐着,抹着眼角,另有几个丫头用打湿的帕子.在给齐二奶奶擦脸。
冬儿站在床脚.手里还扯着一个人.正是齐三奶奶。墙角处.柳望月怀里抱着月牙儿.战战兢兢地和那仆妇站在一起.也被人看了起来。柳望月尽量将缩着身子.似乎要躲到墙里去似地.月牙满脸的泪痕.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却不放哭出声。
“老太太。”齐二夫人见容氏进来.忙站起身.请容氏到椅子上坐下。
“迎丫头.你怎么样?”容氏抓了齐二奶奶的手问道。
“老太太,”齐二奶奶听见容氏的声音.睁开眼睛.似乎想要起身.被容氏止住了。
“老太太.我还盼着长长久久在老太太跟前尽孝.何侯了老太太百年.我也就知足了。只是我没神速.只怕是不中用了.老太太白疼我了。”齐二奶奶说着轻声哭起来。
“你年纪轻轻的.莫要说这样的傻话。”容氏眼圈也有些发红。
“太医还没到?”容氏问齐二夫人。
“回老太太,已经打发人快马去请.应该就来了,就来了。”齐二夫人忙道。
“迎丫头,我知道你是要强的.你忍着些.太医来了.就好了。”容氏道。
“老太太,”齐二奶奶声音发飘,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二爷.二爷那,我还想看一眼二爷。…我知道二爷埋怨我.没纵着他一个两个往屋里抬。可我不是妒忌,我为的是二爷保养身子。这么一大家子,以后还要靠二爷.二爷他责任重啊 ,哪能随心所欲。二爷他.他不明白我,可怜我这一片苦心。求二爷来见见我.这孩子只怕要保不住.我给他赔礼.请他别记恨我。”
齐二奶奶越说声音越小,不仅容氏.连荀卿染都听得心中发酸。
“迎丫头,你胡说什么。你才多大的年纪.这孩子.便是…,你也是咱们家的好媳妇。你再胡说.我可就不疼你了。”容氏道。
“老太太是最疼我的。”齐二奶奶咧开嘴角道。
容氏并没有问齐二奶奶因何如此,只冷冷地扫了眼低头站在旁边的齐三奶奶.又扫了墙角的三个人一眼。
“这几个.还站在这做什么.都带到厢房去.好生看起来。二奶奶若有半点差池.看我饶的了你们哪一个。”容氏吩咐道。
就有婆子将柳望月母女三个.还有齐三奶奶往外推。柳望月母女都只默默抽泣.并没反抗.齐三奶奶想必也知道.祸闯的大了.这时竟然没有吭声.低头跟着婆子出去了。
齐二奶奶眼睛半睁半合.容氏急着连声吩咐.“太医怎么还没来.快去催.快去催!”
锦屏记 第152章 祸事(二)
齐府前院东书房。
齐攸坐在太师椅上,打量着面前低头跪着的小厮。那小厮陪着笑,只低着头,不敢看齐攸。齐低冷哼了一声。
“罗平,你还是快说吧,二爷去了哪?”黄苓在旁问那小厮。
“奴才,奴才刚从外面回来,也在找二爷那。”罗平陪笑道。
“你们奶奶那边出了事,孩子保不住了,已经惊动了老太太。”齐攸慢悠悠道。
“啊!”罗平惊叫了一声,吓出满头的汗来。
“你现在不说,是不是打算担下所有的事?”齐攸问。
“奴才,奴才,”罗平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想起大约一个时辰前的事。
他正在前院和人闲话,无巧不巧,正看见柳望月母女跟着齐三奶奶的马车进了院子。他当时就吓了一跳,柳望月他是认得的。
他是齐修身边得意的小厮,很小就跟在齐修身边,齐修出门也多带着他,凡事并不背着他。他赶忙奔到前面来,找到齐修,就把事情跟齐修说了。
齐修怕事,躲了起来,现在又派他来打探消息,正碰上来黄苓,就把他带来见四爷齐攸,问齐修的下落。
“不管奴才的事,都是二爷的吩咐,二爷现在在…,正等奴才的消息。”罗平说出了齐修的下落。
齐修并没有出门,而是躲在了西侧门的门房,此刻他还不知道齐二奶奶出了事,心里只盘算着该如何处理柳望月的事。
柳望月这个名字,如果不是今天罗平提起,他几乎是已经淡忘了。那是几年前,当时他打理家里的事务,途经宁州一座小城,见到这个女子,被地痞纠缠,即使是薄怒的一张脸,也不失温柔。当时的柳望月,正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让他立刻动心。他出手解决了那几个地痞,和结下了和柳望月的缘分。
本来他只是途经那小城,可认识了柳望月,他鬼使神差地在那小城住了下来,打听到柳望月的身世,就拿着侯府的名帖,拜访了当时的知县。他是国公府的公子,那知县自然十分巴结。柳望月母女对他也是感激万分。
他本来想着,小县城的女子,会有多大的见识,只要拿出他的风流手段来,可以轻易将柳望月弄上手。柳望月果然十分动心,但却无论如何不肯就范,坚将要明媒正娶,不会做偷偷摸摸的事。这反而让他十分欢喜,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哄情人开开心,便玩笑着写了个字帖,就当是婚书了。不过是花了几百两银子,请了媒人,另外买了房舍,就入手一个如花似函的美人,事尽温柔。
之后,每次到附近办事,他都会去宁州盘桓几天。后来柳望月怀孕,生了个女儿,他有些失望,却毕竟是第一次做父亲,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回到府里,他也曾和齐二奶奶试探过,得到的结果一如既往。后来,好像是那边也没什么事情办了,他也不好总是无故过去,又好像是被小青,不,是小松,好像也不是,他也忘了是被谁绊住了脚,总之就是渐渐不再去那边,柳望月有房有产业,还有当地县衙保护,日子肯定过的不错,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自然也就忘了还有柳望月这个人。
谁知道,这个柳望月看着老老实实的,怎么会不远千里跑到京城来,闹什么寻夫?他一个国公府的公子,难不成真的会娶她?当时不过是逢场作戏,哄美人开怀。他认为,这是他和柳望月之间心照不宣的共识。就算当初柳望月不明白,他的渐渐冷落.也该让柳望月明白了,难道柳望月还存着什么妄想不成?
齐修正在烦恼,罗平从外面急匆匆奔进来。
“什么,二奶奶出事了?”
齐修听了罗平的话,一时也急了起来。
“是啊,奴才刚才也问了,是打发人去请了太医,老太太让四爷来寻二爷。”罗平道。
齐修听了,急忙从门房出来却不是直奔内宅,而是奔了东书房,他要找齐攸。
“…当时一着急,想着躲了出来,她找不到人,自然会出府,到时候我自然想法子慢慢安置她。谁知道,会闹出这么大的事。”齐修跟齐攸解释。
齐攸看了看自家二哥那副万分无奈,好似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心中有气,却不好发作。他这二哥,心肠并不坏,但是耳朵根子软,于女色上又不知道检点。
“四弟,我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咱们男人,这种事,实在平常。你那二嫂,你也知道,她是多刚强的人,心眼又多。不管什么事,只有她让别人倒霉,怎么会这样那?”齐修继续道。
“二哥,先别说这些,你快去看看二嫂。”齐攸道。
齐修知道事情闹开,他是躲不过去的,他来找齐攸,除了想因为同是男人得到齐攸精神上的支持外,他还想让齐攸帮忙,“对,四弟,你说的对。四弟,你和哥哥一起去,…若老太太发火,四弟,你可不能不管,…“.好歹,别让哥哥挨板子…”
大太太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见了齐二奶奶的情形,也忍不住伤心起来,拿出帕子抹了抹发红的眼圈。
这时外面管事媳妇进来禀报,说是太医到了。
“蒋太医在宫里值班,只请了蒋太医的徒弟,王太医。”管事媳妇道。
容氏就有些不高兴,然而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赶忙让人请了太医进来。因这王太医年纪不大,又不是十分熟的,不好这么多女眷都留在屋子里。
齐二夫人站起身,“请大太太陪着老太太先去歇一歇,我留在这,一有消息就来回老太太。”
屋里有淡淡的血腥气,荀卿染闻了这一会子,都觉得不适,何况大太太和容氏。
“你也陪着老太太过去,仔细照看着些。”齐二夫人又吩咐苟卿染,荀卿染便和大太太陪着容氏到西梢间坐了。
容氏在炕上坐定,荀卿染忙吩咐在屋里燃上安神香。约莫半盏茶工夫,齐二夫人走过来。容氏忙
问,“迎丫头怎么样?那孩子?”
“回老太太,方才太医诊视过,说是十分凶险,多亏了蒋太医留下的安胎丸,孩子…暂时算保住了。可迎丫头,却是伤了心脉气血,身体受损,能不能生下来,就算能生下来,那孩子,只怕也不如一般孩子康健。”齐二夫人抹着眼角道。
容氏又到齐二奶奶屋中,齐二奶奶已经吃了安神的汤药,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脸颊上犹有泪痕。又有小丫头从床脚端起盆血水出去。容氏在齐二奶奶床前停了停,轻声道,“迎丫头,你好生养着身子。什么都不用担心,自有我这老婆子给你做主。”
齐二奶奶自然是听不到的。冬儿却忙带着几个伺候的丫头,跪下来给容氏磕头。容氏叹了口气,叫冬儿,“你跟我来。”
众人又到西梢间坐了,容氏就问冬儿,“方才只顾着你们奶奶的身子,也没问你。你在你们奶奶身边伺候的,不是早说了,不论什么事,都不要惊扰你们奶奶,怎么让将你们奶奶气的这样?”
“回老太太,二奶奶正歇着,三奶奶就来了。奶奶们之间串门,婢子也不能拦着。三奶奶还带了一对母女,二奶奶以为是三奶奶的亲戚,可三奶奶说那母女是来寻夫的,寻的就是二爷。还怕奶奶不相信,又拿了婚书和那孩子的金锁出来,三奶奶说,那女子是二爷明媒正娶的,和二奶奶正该不分大小。二奶奶不是嫉妒不容人的人,但凡二爷想要在屋子里添人,只和二奶奶说就是。可二爷在外面偷着另外娶亲,国法家法都不顾了,二奶奶担心二爷一时着急上火,就差点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