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萝院内,所有房舍都是灯火通明,有丫头将两人引到上房。
郑姨妈坐在炕上,搂着郑好儿在哭泣。容氏坐在旁边连声叹气,齐二夫人坐在炕沿上低着头不说话。
齐二奶奶站在炕下,正在劝解。
“姨妈别哭坏了身子,好儿妹妹这样的人品,难道还愁嫁不成?”
郑姨妈听了这话,哭的更加历害。
齐二奶奶平时千伶百俐,现在却找不出别的话来劝解,也沉默下来。
容氏见齐攸和荀卿染来了,就招呼齐攸过去。
“…你好儿妹妹出了这事,你就劳累些。也别等天亮,现在就去打探打探消息。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法子挽回。”容氏在齐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最后吩咐道。
齐低听了应了声是,就转身住外走。
荀卿染跟了出来。
“你在这里陪着老太太、太太,开解开解姨妈和表妹,我去去就回。”齐攸并没对荀卿染多做解释,只嘱咐荀卿染道。
荀卿染点头,又让人去取了生姜片给齐攸含着。
“天气冷,多穿件衣服再出去。”荀卿染道。
“攸儿,”齐二夫人从屋里出来,见左右无人,对齐攸低声嘱咐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娘娘那里,只怕也落了不是,你…,总要娘娘无事,才好说别的…”
锦屏记 第112章 连累(二)
送了齐攸出门,齐二夫人招呼荀卿染到她身边,想来是觉得没必要嘱咐她什么,就什么都没说。荀卿染赶紧扶了齐二夫人的胳膊,两人又回到里间。
郑姨妈依旧搂着郑好儿在抹眼泪。郑好儿穿着秋香色袄裙,乌溜溜的头发上只插了两支珠簪,虽极力克制,可还是忍不住抽噎着,眼睛也红红的。郑姝儿这时也陪坐在旁边掉泪。
这么冷的天,郑好儿半夜折腾了这一下子,想来既没好好吃东西,也没有休息。还有容氏,年纪一大把,也半夜从宜年居过来,不小心染了病就不好了。
荀卿染这么想着,就道:“妹妹穿的单薄,天气又冷,不如让厨下准备些热汤来,妹妹吃了暖暖身子,免得落下病来。”
齐二夫人听了忙点头,吩咐荀卿染和齐二奶奶,“好,你们快去让厨下做来,多做些。老太太和你姨妈也吃些。”
两人答应了,就从屋中出来。这些事,自然不用她们亲自去厨房,齐二奶奶就叫了两个管事的媳妇子。
“除了热汤,再备两三道好消化的点心。”荀卿染和齐二奶奶商量。
“我也是这样想。”齐二奶奶说着,就对媳妇子们吩咐了,然后也不回里间,直到旁边的西梢间来坐下,荀卿染想了想,也跟着齐二奶奶过来坐了。
“二嫂,这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在那里间,看着郑姨妈和郑好儿正在伤心,荀卿染不好问,这时只有妯娌两个,她才问出口。
齐二奶奶看了看荀卿染,有些欲言又止。
“听说淑兰妹妹那里也出了点事,二嫂,你我妯娌间,不必隐瞒的。”
齐二奶奶听荀卿染这样说,这才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这件事,咱们不在场,只是听宫里娘娘传出来的消息。”齐二奶奶道,“昨个淑兰妹妹被太医诊出得了时疫,要送她回家里休养。荀家姨妈已经跟着马车去宫门外接了。两个妹妹都不必跟去和番,这是多好的事情,谁知道后来出了这个变故!”
“是什么变故?”荀卿染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不过还是问道。
齐二奶奶又叹了口气,“本来直接将人送出来,也就没事了。可有人献勤儿,怕太后娘娘也沾染上,因此另外叫了太医院的医官来。几个医官一起会诊,太后身子很好。太后就又想起淑兰妹妹来,发了善心,让这几个去看看淑兰妹妹。结果,医官诊断,淑兰妹妹并不是时疫,不过是普逼的热证。”
“哦?这样,四妹妹岂不是还要去和亲?”方氏的钱可是要白花了。
齐二奶奶撇撇嘴,心道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但是碍于荀卿染,不好说出来。
“接下来,那太医细细给淑兰妹妹看了,他说,他说淑兰妹妹不能跟去和亲。”
难道这个太医也是买通的,就是为了不让淑兰去和亲?荀卿染心中疑道,却又觉得不合理,这样不是画蛇添足吗?
“那太医说,淑兰妹妹是,是石女。”齐二奶奶凑到荀卿染耳边低声道。
“怎么会?”荀卿染惊道。荀淑兰从小吃的好,发育正常的很,虽比她小几个月,但是初次来癸水的日子比她还早那。
齐二奶奶干咳两声,“咱们不懂,听说那太医擅长的是妇女科。他说这个女子,虽有癸水,却因宫胞太小,无法孕育子孙,与石女无异。”
荀卿染有些皱眉,“怎么会这样?虽说这样也不用跟着去和亲,可以后的婚配怎么办?”
宫里太医的诊断结果,别说指婚宗室子弟,如果宣扬开来,以后还有谁肯上门向荀淑兰求亲。用这种自毁的方法逃避和亲,也太愚蠢了吧。
前面说得了时疫,接出来治疗,已经算是万全的计策了。这后来这些,不仅是画蛇添兄更是自毁。因为逃避和亲,宁愿终身不嫁?
当然不可能,逃避和亲,不仅是怕苦,更因为心里想着更好的婚事吧。
荀卿染想到这里,心中一凛,她都会这样想,那么别人岂会想不到这点。荀淑兰无法生育这个事,只怕要百口莫辩了。
荀卿染暗自苦笑,这事若说和荀淑芳没关系,谁会相信。她还是将人想的太好了些,以为荀淑芳不过借此敲方氏一笔钱,最多什么都不做,让荀淑兰跟去和亲。可荀淑芳明显要的不只是如此,假设一切都是荀淑身在搞鬼,这显然是连环计。最后要达到的目的…
“若只有这样,还是老天保佑了。最后那医正又说,淑兰妹妹发热,是因为吃了某种药。”齐二奶奶接着道。
不必齐二奶奶在往下说,荀卿染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是说淑兰妹妹欺君,故意吃下某种药物,让人误以为是时疫,借此逃避和亲,这当然是欺君大罪。
“太后将信将疑,那医正就开了药方,喂淑兰妹妹吃下一剂,淑兰妹妹就恢复如初了。”齐二奶奶道。
荀卿染不由得担心起来,这欺君大罪,可就不是荀淑兰一个人能扛的下的。荀大老爷势必会受影响,那会不会牵连到整个荀家?会不会影响君晖参加会试?荀卿染揉了揉额角,她当时知道自己拦不住方氏,因此才让佟老六去给荀家送信。虽然荀大老爷和荀家大爷不在,但是荀家大奶奶是得了信的,但是荀家大奶奶却没拦住方氏!
“那二嫂可知道四妹妹现在如何?这并不关好儿妹妹的事,怎么好儿妹妹也被送回来了?”
“有些事情哪分的那样清楚。好儿妹妹和淑兰妹妹是表姐妹,两个一同进宫参选,平时互有来往。现在淑兰妹妹借病逃避和亲,自然就有人想到好儿妹妹原来也是要跟去的,却被人顶替了下来。那宫里,有嫉妒咱们娘娘得宠的,也有嫉妒好儿妹妹得太后喜欢的。就有人在太后面前说,好儿妹妹也不愿意去和亲,就骗了个秀女来顶替她。还说出好儿妹妹认那秀女做妹妹,答应以后要照顾她家里,又说和亲的种种好处。还传出好儿妹妹曾对那宫女说过,公主病弱,活不长跟去和亲,如果生了儿子,在公主死后可以做番王正妃,还可以得个公主封号。”齐二奶奶低低的声音道。
哦,天!逃避和亲已经触怒皇家。后面那些话,即便是实情,说出来,却是杀头的大罪。荀卿染想来想去,还是认定就算郑好儿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还表达了出来,也会做的不留痕迹,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我不信好儿妹妹会如此,太后可让她们对质了?”
齐二奶奶冷笑,“要能对质就好了。这是娘娘后来打听出来的。小人背后中伤,哪里会给你对质的机会,只要让太后恼了就成了。官里宫外,朝堂市井,因这个毁了的人,每天都有。”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且还是这样的毒箭!这可不是犯了太岁了吗!好儿妹妹…”怪不得郑姨妈哭的那样伤心。
“太后娘娘又是伤心又是生气,贤妃娘娘也有了不是,还是太后跟前的一位老公公说了好话,才没有被迁怒。最后,太后也没说如何发落淑兰妹妹和好儿妹妹,只把她们赶出宫来。”齐二奶奶又道。
不是送出宫,而是赶出宫。虽没有立刻处罚,却也没说免罪。这岂不是在两人头上悬了把利刃一般。况且有了这个名声,两个女孩以后…
荀卿染和齐二奶奶都有些沉默。贤妃娘娘会不会受罚,接下来会不会有惩处两个女孩儿的旨意,只能等着齐攸打听消息回来。
一会工夫,丫头们送了热汤并两三道细点来,荀卿染和齐二奶奶就带人到郑姨妈这屋里来。
郑姨妈已经止住了哭声,郑好儿坐在那,换了一套衣服,郑妹儿依在郑好儿身边,抽抽搭搭地。
“娘,我没事。不过是小人构陷,又没证据,太后在气头上这样发落。等太后气消了,想明白过来,自然就没事了。就算最糟糕的,我就一辈子留在家里照顾娘,清清静静,比什么不强。”
“我的好孩子,你这样懂事,我更心疼。”郑姨妈又开始掉泪。
“姨妈,快擦擦脸,陪着好儿妹妹吃些热汤。您这样,好儿妹妹本来心里没什么,反而添了难过。”齐二奶奶端了汤碗递过去。
“是啊,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姨妈若因此伤了身子,好儿妹妹心里要过意不去的。”荀卿染道。
“哼!”郑姝儿恨恨地扭过脸去。
众人注意力都在郑姨妈和郑好儿身上,并没怎么在意。荀卿染却是心一动。
郑姨妈听了人劝,忙拿帕子抹了眼泪,“说的对,我不哭了。”
小丫头搬来炕桌,郑姨妈为了不让女儿担心,郑好儿为了不让郑姨妈担心,母女俩真的用了些热汤和点心。容氏年老,很是用了些热汤,齐二夫人虽吃不下,也陪着用了些。
外面天光已经放亮,荀卿染虽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但是心里着实担心荀家,又想着出外透透气,便和容氏说,要出来迎一迎齐攸,就带着麦芽从香萝院出来,走出一段路,在一座亭子上坐了。
觉得有什么东西砸到背上,荀卿染转头去看。
郑妹儿离她几步远站在那,一只手是空的,另一只手上还有个雪球。
“都是你,你们家没有好人,害了我哥哥,现在又来害我姐姐。”
锦屏记 第113章 怨恨
郑姝儿果然再也忍不住气,跟了她出来。
而且还抓了旁边的积雪,搓成雪球袭击她。
荀卿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 种孩子气的举动,果然是郑姝儿会做出来的。
“姝儿姑娘,我们奶奶一向对你客客气气,你拿雪团扔我们奶奶,是哪家子的道理?
我一个小丫头都不会做这样没 规矩没道理的事,姝儿姑娘你还不如我?” 麦芽见不得荀卿染吃亏,开口道。
“不得对姝儿妹妹无理。” 荀卿染摆摆手,制止麦芽,自己从亭子中出来,走到郑姝儿面前。
“姝儿妹妹,你因为好儿妹妹的事,心里着急,并不是故意扔我的是不是?” 荀卿染道。
郑姝儿见荀卿染不仅没生气地来质问她,反而和颜悦色和她说话,另一只手里的雪团就再扔不出手,却又暗狠自己 心软,只好把雪团扔到地上,狠狠地用脚踩了两下。
“我就是故意扔你的,我恨你。
你们害了我哥哥和姐姐。” 郑姝儿道。
荀卿染将郑姝儿的举动郡看在眼里,更加笃定郑姝儿本性并非奸恶阴险的人,而且牲格外向直接,因此更加下定决 心要解开她心中的那个结。
“姝儿妹妹,现在别的事都是小事,如何帮助好儿妹妹,才是大事。” 荀卿染故意忽略郑姝儿的话。
“你有法子能帮我姐姐?” 郑姝儿果然问道。
“姝儿妹妹,你知道太后为什么送了你姐姐出宫?” “我姐姐好好的,还不是被你四妹荀淑兰连累了。
要不是她闹事,我姐姐如今还好好地在宫里,就等着太后指婚了 。” 郑姝儿又生起气来。
“淑兰也是你的表姐。
她的事,并没有直接牵连到你姐姐头上,若说连累,连累的也是荀家的人。
你姐姐之所以被 送回来,是另外有人在太后跟前说了些话,让太后讨厌了你姐姐。” “我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那个人胡说的。”郑姝儿显然也是知道了有人在太后跟前进谗言这件事。
“我也不信,可是太后却相信了。” “太后她,她…,我姐姐没做过,等我姐姐和那人对质,那人没有真凭实据,太后总能知道我姐姐是清白的。” “没有真凭实据,却胡乱说话,因此害了你姐姐,你说这样的人可恨不可恨?” “当然可恨,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她一定是嫉妒我姐姐讨人喜欢。” “更可恨的是,你姐姐被陷害了,却没人给她对质的机会,只有永远地被太后误解下去。” 荀卿染道。
那些有人在太后跟前进谗言的消息,都是贤纪娘娘打听出来的。
贤妃娘娘指出来的消息里没有提到姓名,找谁去对 质?
而且有一类人最会做这些诬陷诽谤的事,说话极有技巧,让你听着是那么回事,真的要举证了,却是模棱两可 ,但是伤害却已经造成了。
郑姝儿想也是知道难以找人对质,因此垂下了头,狠狠地跺脚。
“太可恨了,那我姐姐就这样让那人给害了吗?” “姝儿,你现在知道被人误解,却无法辨解的苦。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变的这么讨厌我,起码,给我个解 释的机会。” 荀卿染道。
“你…”
郑姝儿只是单纯些,并不是头脑不灵光,这时已经明白了荀卿染的意思。
那么狠不要把心里的想法说出 来那,郑姝儿有些犹豫。 “姝儿妹妹,你自然不是那种背后中伤人的小人。
相反,我觉得妹妹个性直爽,恩怨分明。
我们何妨当面锣对面鼓 地说个明白?
难道姝儿妹妹你自知理亏,不敢和我对证?” 荀卿染道。
郑姝儿此时再不迟疑,跺跺脚。
“我有什么不敢。
你要说明白,那我问你,你当初明明和我哥哥定情,却怎么哥哥 请大伯母去求亲,你却不答应,反而嫁给了齐家四表哥?
如今我哥哥伤透了心,说是去老家照顾铺子,不过是躲着 你,怕见到你伤心。
我哥哥最疼我的,你却害的我们兄妹分离。” 荀卿染四下看了看,远近都没有人。
她故意挑了这个偏僻空旷的地方。
现在天色还早,并没有人来往,不然这话被 人听去,不知要引出什么风波。
她也暗自捏把汗,郑姝儿心里憋着这样的话,以郑姝儿的脾气,迟早要爆发,现在 由她来引爆、总能将危害减到最低。
“姝儿姑娘,人言可畏,女人的名节就是性命。
你虽年纪小,这个道理应该懂,还请慎言。
我问你,所谓定情,是 你哥哥说的么?” 郑姝儿咬了咬嘴唇,她终究是不会说谎,“不是。” 随即又道,“这还用说吗。
你那个木镯子,我哥哥当宝贝似地 ,还有那帆船,哥哥舍不得给我,却给了你。” 荀卿染舒了口气,郑元朗终究不是个毛毛躁躁、信口开河的人,她敢这样问郑姝儿,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姝儿姑娘,那帆船我们奶奶事先前不知情,你去过荀家,也知道那件事的。
至于木镯子,更不是我们奶奶的。
是四姑娘从庙会上买了,给了伺候的丫头,不知怎地被朗二爷拾到,和我们奶奶 没有丝毫关系。” 郑姝儿半信半疑,“是这样?
我不信,不是你们的,怎么我一说木镯子,你们就知道是什么木镯子。” 荀卿染露出一丝苦笑,“我这条命差点断送在上面,我怎么会不知道,”
郑姝儿睁大了眼睛。
麦芽道,“姨太太来为你哥哥求亲,太太可没答应。
还因着这木镯子,还有你哥哥送的那帆船,我们太太深夜审问我们奶奶要诬陷我们奶奶一个私相授受,我们奶奶为保清白被逼自尽,还是我们老爷赶到了,才救了我们奶奶。” “是啊,不然,今天我的坟头都能长草了,姝儿妹妹你再恨我,丢再多的雪团我也感觉不到。” 荀卿染笑道。
荀卿染虽笑着,眼圈卸有些发红。
麦芽更是恨的直咬牙,若不是荀卿染吩咐她要克制,她早打开话匣子、非要好好 将郑姝儿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臭骂一顿不可。
她轻飘飘一句不负责任的话,若传出去,荀卿染不说丧命,起码这辈子的幸福就没了。
郑姝儿见荀卿染和麦芽的神情不似作伪,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可是想起哥哥是真的伤心,总归有荀卿染的缘故,要 她此时和荀卿染重归于好,她却是不能。
荀卿染将郑姝儿的反映看在眼里,明白这个结算是解开了。
但是人心总是偏的,亲疏有别,不关是非对错,她和郑 姝儿只怕再难成知心朋友了。
“从你姐姐这件事,你总该是知道,人言可畏了。
姝儿妹妹你现在年纪小,又有家人百般呵护,可是你总有长大的 一天,要为自己说的话,做的事负责。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大伯母、姐姐和哥哥都是正直的人,她们应该也这 么教过你的对不对,我相信你是个明白道理的好姑娘。” 荀卿染道。
“因为自己的私心,没凭没据地随便乱说话, 害了别人,这和你恨的那个诬陷好儿姑娘的坏人,有什么两样?” 麦芽道。
“我,我。” 郑姝儿被说的哑口无言,脸慢慢红起来。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荀卿染对麦芽使个眼色,告诉她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想象目的也达到了,是否能赢回个朋友她 不敢说,但是总算排除了颗地雷。
“姝儿妹妹,若是那些爱在人背后搞鬼的人误会我,我是懒得搭理的。
可你不同,你是个热心肠正直的好姑娘,我 心里,还是想像以前那样,当你是好朋友。” “卿染姐姐…”
郑珠儿叫了声卿染姐姐就再说不出别的话。
“好了,外面冷,咱们还是回去吧。” 荀卿染道。
三人就往香萝院来,到了院门口,齐攸正站在那。
郑姝儿向齐攸福了一福,就低着头在前头走了。
荀卿染觉得奇怪,齐攸从府外回来,应该路过刚才那个亭子,他这是从哪条路过来的,还走到了她的前面。
果然, 她对府内的路径还是不熟悉啊。
“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皇上把岳父叫到御书房去了,现在还没消息出来。” 齐攸低声对荀卿染道,一只手似有意似无意,落在荀卿染的 背上,轻轻弹了弹。
“这件单薄了些,换了那件貉鼠披风吧。” 齐攸道。
麦芽领命回宁远居拿衣服。
齐攸和荀卿染走进香萝院上房,容氏、齐二夫人、郑姨妈在炕上坐着,齐二奶奶在地下伺候。
“…永晴公主向太后求情,说这跟去和亲,本该问女孩自已愿不愿意。
她要太后和皇上不要追究此事。
再选跟去 和亲的人,只让秀女们自愿报名,绝不勉强。
太后和皇上也已经答应了。
荀家表妹和郑家表妹的事,都不会再查下去,也不会牵连别人。” 齐攸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
屋里人都松了口气。
荀卿染则是对从未谋面的永晴公主有了好感。
“我想上书给太后娘娘,情愿跟着永睛公主去和亲。” 郑好儿挑帘子进来道。
锦屏记 第114章 出路
好儿愿意跟着永晴公主去和亲?
“好儿,说什么傻话,那地方不是好去处,你既然出来了,娘可再舍不得你。”郑姨妈听了女儿的话吃了一惊,心疼地说道。
郑好儿竟然是愿意去和亲的?
荀卿染偷眼打量郑好儿。郑好儿身量不高,但是身材丰满有致,皮肤是漂亮的象牙白,脸庞圆润。她经历了变故,一夜都没有睡,面容略有些憔悴,但是在淡淡的脂粉装扮下,更增添了楚楚可怜之态。以现下人们的审美,郑好儿不仅是个美人,而且还拥有人们普遍认为好生养的身材。这样的郑好儿,加上她稳重周到的处事手腕,是不愁没有好婆家的。
当然,这只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前。
这件事闹到现在这个局面,皇家尊贵的公主,虽然身子柔弱,还是去了北藩和亲。然而公主原来看好的两个陪嫁女官却都留了下来。
无论是非曲直,作为事主,就是普通人在心理上都很难对这两个女孩生出好感来,更何况这事主是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和母仪天下的太后?郑好儿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想必是郑好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想出这条路来。
其实,郑好儿心里还是不愿意去和亲的吧。不然以她的聪慧,在被赶出来的时候总有机会这样提出来,那可比现在向太后上书请愿强了何止百倍!
现在虽然有永晴公主求情,事情被压了下来,但这不代表皇帝和太后就能心平气和,只怕这两位在心疼公主仁慈大度的同时,更厌恶郑好儿和荀淑兰。现在上书,还会让人觉得郑好儿是在投机取巧,对她的恶感会加深。皇上和太后也会想,原来你是觉得无路可走了,才愿意跟了去和亲。压下去的事恬,会被再提起来,牵涉的各方,都会被连累。
容氏一直没有说话,齐二夫人也默然不语,只怕她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老太太、姨妈,我不是贪图富贵,守不得贫穷和困苦的女子。我的性子不擅与人争竞,当时和亲被人顶替了去,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却被人构陷、冤枉。我清清白白的女子,实在不堪受此侮辱。如今,只有跟公主去和亲,才能洗脱我身上的冤屈。我自写好一封请愿书,请姨妈带我进宫,面呈太后。不然,我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也能保得郑家门第清白,全了我一片孝义之心。”郑好儿盈盈地跪在容氏和齐二夫人面前,眉宇间一片坚定之色。
郑姨妈先听女儿要去和亲,后来又听女儿说要去做姑子,心疼她又哭了起来。容氏基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齐二夫人颤着手让郑好儿起来。郑好儿自然不肯起。
齐奶奶和荀卿染对视一眼,一起走上前,拉了郑好儿起来,扶她到郑姨妈身边坐了。
“好孩子,别再说这些丧气的话,你哪都不用去,就跟在娘身边,郑家再怎样,养你一辈子是没难处的。”郑姨妈拉着郑好儿道。
“娘,您…您就听女儿一次吧。”郑好儿扑到郑姨妈怀里,一只手在暗处捏了捏郑姨妈的手心,这才又抬头对齐二夫人道,“姨妈,我的冤屈无处可诉,只求姨妈带我进宫见太后,若不然,将我的请愿书递给太后也可。我的清白,全在姨妈成全。”
郑好儿说着又要下跪,还是齐二奶奶在旁扶住她,终是没有跪成。
荀卿染在一旁看着,不由心中一动。郑好儿聪慧事故现在上书太后请求跟永晴公主和亲会造成的后果,她会想不到吗?可她还是这么坚决地提出来,还说事情成败关键在于齐二夫人。难道郑好儿这会工夫,已经想好了她的出路在哪里,这是要…
“是啊,老太太,大姐,我这女孩实在冤枉。我们孤儿寡母,能去求谁。还请老太太、大姐,帮上一把。”郑姨妈含泪道。
容氏这时抬手按了按额头。
荀卿染忙走过去,弯下腰,轻声问道,“老太太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容氏摆摆手,“无妨,方才有些头晕,现在好些了。”
“昨个就听宜年居的老嬷嬷说您这两天减了饭食,晚上也睡不安…”荀卿染关切道。
“这还了得,老太太,您心疼好儿妹妹,可您身子不舒服却不该瞒着我们。若您有了什么,别说我们,就是姨妈和好儿妹妹,又如何心安?“齐二奶奶闻声也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