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芸不怕你爹了,也敢跟你爹说话、要东西了?”纪老太太就笑道。
这下子轮到纪晓芸害羞了。
“还是…多亏霞姨。”纪晓芸小声地道。
纪老太太就又看向顾霞儿。
“…二表哥和晓芸嫡亲的父女。天生就该亲近的。不过是晓芸不在二表哥身边,所以生疏些。姑母别怪我自作主张,晓芸和二表哥亲近些,也能多得些疼爱。二表哥看着也是疼晓芸的。”顾霞儿就道,脸上的红霞一直没有褪。
“好孩子!”纪老太太包含感情地叫了一声,“还是你这孩子心思细,想的周到。多亏你肯为晓芸这样着想。”
纪晓芸不亲近纪二太太,纪老太太喜闻乐见。但是纪晓芸不亲近纪二老爷,还有些怕纪二老爷,纪老太太并不会因此而高兴。
“…你是该多去你爹身边走动。”纪老太太对纪晓芸说道。
得到纪老太太的鼓励,纪晓芸也高兴。
“要霞姨陪着我。我到了爹跟前,不知道该说什么。”纪晓芸就道。她本就是个心里没什么城府的,在纪老太太跟前就更是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好,就让你霞姨陪着你。”纪老太太点头答应。
“就怕…晓棠不乐意呢。”纪晓芸却突然又说道。
纪晓芸的意思,是说纪晓棠会因为她亲近纪二老爷,纪二老爷转而疼爱她而生出嫉妒之心来。
顾霞儿听了纪晓芸的话,却突然神色黯然地低了头。
她就坐在纪老太太身边,这个神情自然被纪老太太看在了眼里。
纪老太太的心中,就有了不同的计较。
天色渐晚,纪老太太打发了纪晓芸、顾霞儿和顾雪儿去歇息,她自己却只倚在炕上闭目养神。纪老太太想了很多事,从顾霞儿到纪晓芸,又想到了纪晓棠。
纪晓棠这孩子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
“晓棠这孩子,还是跟她娘一条心。”纪老太太喃喃自语道。纪晓棠在酒席上为纪二太太解围的事情,纪老太太是介意的。
还有顾霞儿跟纪二老爷的事。能让纪二老爷多了解顾霞儿,看到顾霞儿的好,再提亲事就会顺利很多。纪老太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
这门亲事,不好现在就提,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而这个合适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纪老太太已经想好了。纪老太太有把握,到时候不容纪二老爷拒绝。
…
过了端午,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
纪晓棠陪着纪二太太坐在北窗的榻上,一边翻检花样子,一边听纪二太太向管事媳妇们分派家事。
屋子里放了冰盆,大大地缓解了暑气。
纪二太太正向管事媳妇吩咐给各房里面送冰。
“老太太那边的份例加倍,两位表姑娘都在。”纪二太太说着。就想起纪老太太吩咐的一件事来。“你今天再打发人往烟袋胡同去送一盆冰。”
纪二太太所说的烟袋胡同,指的就是顾老舅家。
顾老舅昨天来纪家见纪老太太,就跟纪老太太说起家里房屋拥挤。屋子里又热,他和顾雷儿都着了暑气。纪老太太听了就十分心疼,随后就叫了纪二太太过去。
纪老太太告诉纪二太太,让她送些冰给顾老舅。
“并不用公中的份例。我另外从私房里拿钱给你。”这是纪老太太的原话。
纪二太太自然不会同意接纪老太太的私房,只说家里采买的冰还足够。分些给顾老舅家送去完全没问题。
纪老太太这才满意了。
家事料理完,将管事媳妇们都打发出去。大丫头香秀就端了两碗冰镇的酥酪进来。
“以后我这的冰就少放两成。”纪二太太端了酥酪,看了一眼,就吩咐香秀道。
“娘。家里的冰不够用了?”纪晓棠就问。
“我特意问了管事的,按着往年的例倒也差不多。不过今年老太太那边要冰要的勤些,怕家里备的不够用。外面的又难买,到时候老太太要用了不凑手。就不好了。”纪二太太就道。
纪老太太那边要冰要的勤,却并不是纪老太太要的,而是顾雪儿。
顾雪儿今年越发的体胖,最是怕热,一天到晚就打发小丫头们来要冰。
另外就是顾老舅家了,原先到了到了这个时候,送一两盆冰过去就足够了,但是今年的情形看来,只怕是不能够了。
顾老舅一家近来总是用各种名目来要东西。有一些,纪老太太那边私下就打发了,可还有很多,都是经过纪二太太的手,拿的公中的钱物。
“老太太每常都是说用她的私房,可何曾用过她的私房呢?”最近顾家来的频繁,纪二太太也有些不耐烦。如今屋中没有旁人,她忍不住就跟纪晓棠抱怨了这么一句。
纪二太太不好说婆婆的不是,但是有些事情,纪晓棠却是知道的。
纪老太太当初嫁进纪家的时候,顾家还是小康之家。按着顾家当时的家境来说,纪老太太的嫁妆也是体面的。
然而,也只是体面而已。
后来顾家在顾老舅手里败了,纪老太太私下里贴补顾老舅。如果只按她的嫁妆来说,早就花的精光了。
原来顾老舅在绸缎铺子也好,后来在清溪庄上也好,都是纪家在养着。
纪老太太的拿她的私房,只是习惯性的一句话而已。
也就是纪二太太这样度量大不爱计较的人,换做是个计较的儿媳妇,只怕早就有不好的话传说出去了。顾家这样子,难道是打算要搬空纪家不成!
“她们要是不生事也罢,不过是几个银钱的事。”纪二太太又道,这句话半是真心,半是自我安慰。
纪二太太说着话,就打了个哈欠。
“娘昨晚上没睡好?”纪晓棠立刻就问。
“也就是和平常一样,只是这两天总觉得有些倦。只怕是事情多的缘故。”纪二太太就道,并没有放在心上。
过了端午,纪二太太也没能够歇上几天,因为六月份,就是纪老太太的生辰了。
这是出了纪老太爷的孝期之后,纪老太太的第一个生辰,纪二老爷的意思,是要办的隆重一些。
纪二太太自然就闲不下来。
“娘要保重身子。”纪晓棠就劝纪二太太,“祖母生辰的事,娘吩咐下去就是了。若是娘不放心,交代些事情给我做,也能替娘分担。”
纪晓棠这样贴心,纪二太太就觉得心中十分熨帖。
“好晓棠,娘有分寸,不会有事的。”说到这,纪二太太的嘴角就露出一丝冷笑来。
她当然不能因为给纪老太太办生日就把自己给累病了,把身子给累坏了。
她病了,身子坏了,可不正好给别人腾地方吗?当她看不出顾老舅和江氏的虎视眈眈,看不出纪老太太的眼神看她时带出的厌弃和打量吗。
这些人的眼睛时不时地都在她的肚子上打转。
不生儿子,她就不是纪二太太了?她在这些人的眼睛里就成了可以抛弃、可以任意踩踏的了?
纪二太太嘴上说自己不会有事,但其实她自己却骗不了自己。
她性子倔强,赌了一口气在心里,在一些事情上还因为纪二老爷不得不忍气吞声,最近的身子确实不如以往了。
“娘,我年纪小,娘不放心我。我就请程嬷嬷来帮着娘料理吧。”纪晓棠打量着纪二太太,就做了决定。
前世,纪二老爷和顾霞儿的事情就是在纪老太太的生日上闹出来的。当时纪二太太一病不起,未尝没有之前就积劳成疾,忧郁成疾的缘故。
纪晓棠不能看着纪二太太倒下。
“怎么能劳烦程嬷嬷来管这些杂事。”纪二太太就不同意。
“娘你放心,我跟嬷嬷说,嬷嬷没有不答应的。”纪晓棠却坚持。
纪二太太也就不说什么了。
纪晓棠正要去倚霞居找程嬷嬷说话,外面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马文红又来了,要求见纪二老爷。
“他又来做什么。”纪二太太微微皱眉。
马文红最近来的也有些勤。
江庆善父子都在养伤,江家内宅的事务就交给了大女儿江巧儿,外面的事则托给了女婿马文红。
端午节,江家送了节礼过来,比往年的例还厚了几乎一倍。马文红更是频频来纪府,巴结讨好的意思非常明显。
小丫头来后面禀报,是因为纪二老爷并没有在前面的缘故。
纪二老爷此刻正在藏书阁,跟纪三老爷商量事情。
“你回了他,说二老爷有事正忙,让他先回去吧。”纪二太太并没有让人去禀报纪二老爷,直接就回绝了。
小丫头答应一声就往前面去了。
一会,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就来了。
纪二太太就说了马文红的事。
“回绝的好,我不想见他。”纪二老爷就道,“马文红,乃小人也。此人,必是江庆善的一个劫数。”
第七十五章 暗算
二更,求米分红。
…
马文红来纪家,一开始还规规矩矩,都是奉江庆善的吩咐来的。后来慢慢地他来的次数渐多,就显露出自己的某些小打算来。
比起江庆善,马文红还是嫩了些。
纪二老爷看不上马文红过于明显巴结的嘴脸,他不待见这样的人。所以马文红来了,纪二老爷都是能不见,就不见。
“多行不义必自毙。”纪二老爷又道,这句话说的却是江庆善。
“老舅跟江家那边,并没断了走动。”纪三老爷就说道。顾老舅何止是没跟江庆善断了走动,最近走动的还更勤了些。
“凤凰不落无宝之地。”纪二老爷就道。
这说的是顾老舅。
现在的江庆善,还能给顾老舅什么好处呢?这就颇为引人思量了。
“清溪庄的事,老舅退的太快、太顺。”纪三老爷若有所思。
“来宅子这边却勤了。”纪二太太就道。
顾老舅那么容易就放弃了清溪庄的利益,他另外图谋的绝不比清溪庄小。
那么顾老舅图谋的会是什么呢?
纪二老爷冷笑。
“老太太生日的事,筹备的怎么样了?”纪二老爷就问纪二太太。这也是他和纪三老爷一同过来的主要目的。
纪二太太就将筹备的事情都跟纪二老爷说了。
“爹爹,我看娘这些日子累的很,刚才跟娘说了,要请程嬷嬷来帮我娘几天。我娘还不大愿意。爹爹,你帮我劝劝娘。”纪晓棠就开口道。
“…身子不舒服。就该歇歇。我看晓棠的提议就很好。”纪二老爷很支持纪晓棠,又关切地打量纪二太太,“太太,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看看?”
纪二太太就飞快地扫了纪二老爷一眼,心中猜疑纪二老爷又想到了上次的主意,想要郎中来替她在纪老太太面前说几句话。
纪二太太就拧在这个上头了,说什么都不肯请郎中。
“不过是没睡好。并没什么事。…就劳烦程嬷嬷来帮我料理几天吧。”纪二太太就道。
纪二太太这样的态度。纪二老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纪晓棠就去了倚霞居,跟程嬷嬷商量了,程嬷嬷也痛快地答应下来。
程嬷嬷出来帮忙。果然让纪二太太轻松了不少,这样几天下来,纪二太太虽还是有些疲倦,但是脸色却明显好了一些。
转眼就到了六月。六月二十是纪老太太的生辰。
六月十九,纪家大宴宾客。
纪老太太的生辰。江家也送来了寿礼。
来送寿礼的除了马文红,还有江庆善的女儿江巧儿。夫妻两个还带了他们的儿子马玉才来给纪老太太磕头。
江巧儿和马文红一个是先房撇下的出嫁女,一个是姑爷,又都是白身。在清远这样的地方,只要出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热孝,也就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了。
这个当然是在江家而言。纪家却还是有些避讳的。
马文红和江巧儿就被管事的用言语暗示给打发了回去。
散了席,众宾客都走尽了。顾老舅、江氏却都留了下来,两口子就陪着纪老太太在屋子里闲话家常。
顾老舅就提到了江家。
“…庆善那孩子,是真个仁义重情的汉子。想来给大姐磕头,又怕大姐忌讳,只好打发了他闺女女婿来。说是在家里冲着大姐这边磕了三个响头,要求菩萨保佑大姐长命百岁。”
“江大娘子好个贤惠人儿。大姐原先多疼她,和亲生的孙女不差啥,可惜她年纪轻轻的就…”江氏接着就道。
“庆善那孩子,就是命不好,怪可怜见儿的。”纪老太太就道。
“可正是的。”顾老舅和江氏就都点头。
“这世人都是捧高踩低,庆善家倒了霉,许多亲朋都不与他来往了。我们不是那样的人,见他不如从前,还得更高看他一眼,比从前多走动走动。这是患难见真情。”顾老舅就道,“可笑有那一等势利的人,还背地里胡说,说是纪家、大姐这也看庆善倒了霉,待他不如从前了。”
“这是没有的事。”纪老太太就道。
“我知道大姐不会这样,是那些见不得人好的小人胡说。”顾老舅立刻就道。
“巧儿出门子这几年,竟然比从前还出息了。那天她送礼来,我还看见了,好热心,知道礼节,会说话。”江氏就说到了江巧儿,“方才坐席咋没看到她。”
纪老太太当时并没在意,听江氏说了,这才想起来确实没看到江巧儿坐席。
“一腔热心地奔了大姐来,不会是下面人看她不起,没让她坐席?”江氏看纪老太太的脸色,立刻就接着说道。
“胡说!”顾老舅立刻就数落江氏,“是外甥媳妇管家,处处妥帖周到,怎容得这样的事!”
“哦…”纪老太太略一沉吟,就想到了,必定是纪二太太没让江巧儿坐席。
“当年大姐管家时,再没有慢待亲戚的。哎…”江氏故意叹气,“也难怪,谁让巧儿是没时气的人。咱们也别说巧儿,咱们跟巧儿也不差啥!”
江氏的话,不仅是埋怨纪二太太慢待江巧儿,还隐隐暗示,纪二太太也是同样瞧不起他们的。
“外甥媳妇这些天见了我们,脸色不好哩。”江氏见左右没有旁人,又略低了声音,“怕是嫌我们这些日子来的多了!”
纪老太太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纪二太太这些天料理她生辰的事,虽说安排的还算妥帖,但却总是一副倦倦的样子,还请了程嬷嬷出面帮忙。
这本来也都不是什么事。但是纪老太太早晚听了身边亲近人的话,就多了心,不自在起来。纪老太太觉得纪二太太这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一来是要显示自己的贤惠,二来是要显示她的不慈。为了自己的生日,把个儿媳妇给累坏了。
只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纪老太太虽心中不舒服,但也没什么由头发作。
今天顾老舅和江氏的一番话,就将纪老太太的火气给拱了起来。
纪老太太就想要借题发挥。
“我久不管家,就家宅反乱起来了。”纪老太太沉下脸来,叫了小丫头进来吩咐,“去叫二太太来。”
第七十六章 教训
第三更,肥章,求正版订阅、米分红票票,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
纪老太太打发了小丫头去找纪二太太。
顾老舅和江氏两个就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又将得意的神色掩藏了起来。
“大姐,这样的好日子,还是算了吧。”顾老舅干咳了一声,就假惺惺地劝纪老太太。
“她在这样的日子找我不自在,我还要算了?这可是没了王法了!”纪老太太自然不肯听劝。
“大姐,那…那我们先躲躲。”顾老舅就又道,一面脸上还露出些惧怕的神情来,“大姐教导儿媳妇,我们在的话,怕外甥媳妇脸上过不去。以后见了面想起来,怕是…”
“你们怕什么?”顾老舅害怕,纪老太太就更加生气了。“有我在,还怕她能把你们怎么样,做出这没出息的样子来。”
“大姐,谁让咱家败了呢。”顾老舅就摊了摊手,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
这句话,却正说在了纪老太太的痛处。顾家败了,就是她的娘家败了。她娘家唯一的兄弟要靠着纪家过日子,她就是没了娘家撑腰的女人。
在这一点上,她不能跟纪二太太比,因此就更加害怕纪二太太会因此小瞧了顾家,小瞧了她。
纪老太太有这样的担心,越发就想要敲打纪二太太。
“你们就在这里。也要让她知道些规矩,懂得个长幼尊卑。让她管着家,不过是我上了些年纪,不愿意操心罢了。真当这个家里,她就是天。她就说了算了!”纪老太太高声道。
纪老太太要留下顾老舅和江氏来,让他们看着自己教训、弹压纪二太太。这样一方面是给两个人出气,另外一方面也是替两个人在纪二太太面前立威。
顾老舅和江氏巴不得这样,只是装做不敢的样子推辞了一下,因为纪老太太实在坚持,两个人才“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了下来。
…
纪老太太打发小丫头到了纪二太太的屋子里,纪晓棠和程嬷嬷正在帮着纪二太太整理礼单。
“老太太叫我有什么事?”纪二太太就问来传话的小丫头。
小丫头就说不知道。她是纪老太太院门外听使唤的。是纪老太太屋子里的丫头打发了她来。小丫头既没有看见纪老太太,也没听吩咐她的丫头说什么。
“我这就去。”纪二太太说着,一边整理衣裙。一面就站起身来。
“麻烦嬷嬷带着晓棠先整理这单子,我去去就来。”纪二太太就对程嬷嬷和纪晓棠说道。对于纪老太太这个时候找她,纪二太太根本就没有多想。今天招待宾客,明天还有家宴。纪老太太叫她过去问些事情,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纪二太太走了。程嬷嬷看着纪二太太的背影,若有所思。
纪晓棠正好抬头,就看见了。
“嬷嬷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事?”纪晓棠就问。
程嬷嬷就有些犹疑不决。
“并没什么事。”程嬷嬷就道。“二太太最近没请郎中来看看?”
程嬷嬷这样说,纪晓棠立刻就认真了。程嬷嬷不是那种会说无用的话的人。
“嬷嬷认为该为我娘请郎中看看?我娘最近身子是有些不大好,偏她自己还说没事。我和爹爹都劝不转她。嬷嬷看出什么来了?”
“…那应该是我多想了。”程嬷嬷就道。话虽是这样说,脸上的犹疑之色并没有完全褪去。“你娘自己都说没事。你娘也生过你们姐妹两个了。”
纪晓棠略愣了愣,随即就明白了程嬷嬷的意思。
“嬷嬷是怀疑…”
“你娘自己说没事,应该不是。”程嬷嬷就道。
程嬷嬷低下头,继续翻看桌子上的礼单。
纪晓棠的心却乱了。
前世的时候,纪二老爷和顾霞儿的事,就是在纪老太太生辰的正日子上发作出来的。纪二太太得了消息,当即就病倒了。
纪晓棠记得,当时纪二太太病倒,就有下血的症候。
那个时候家里除了请来了李郎中,还请了清远县另外一位擅长妇科的关郎中。
两位郎中得出的结论,都是纪二太太气郁成疾,血气受损。
这样的症候,可大可小。依着纪家的家底,只要好生调养,没有调养不好的。但是纪二太太经过那一场病却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完全好起来。
程嬷嬷的话,让纪晓棠想起当时她看到李郎中和关郎中的情形。
两位郎中面上都有焦虑之色,除此之外,还有为难以及欲言又止。
这两个人是商量了半晌,又往纪老太太和纪二老爷那边去了很久,才做出了同样的诊断。
当时纪晓棠就有些怀疑,这两个郎中怕是隐藏了什么事情没有说。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怀疑,因为她没有证据,就只当是纪二太太的病症有些棘手,才会让两个人这样谨慎。但是程嬷嬷的话却仿佛是一道闪电,在她脑海中劈开了另一扇门。
气郁成疾、血气受损,为什么会有下血的症候。
有没有可能,纪二太太那个时候是怀了身孕,只是月份还小,所以大家都没有觉察。两个郎中虽然有所觉察,但是也同样没有把握,为了不再给纪家、给纪二太太造成更多的痛处,所以才一致决定将事情隐瞒了下来。
又或者,这件事,只是对纪二太太隐瞒了。
纪老太太也许从郎中那里知道了真相,却为了保护一些人,故意授意郎中那样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真相掩藏了起来。
因为,若是没有顾霞儿,纪二太太不会…小产。
只可惜。这些怀疑最终只能是怀疑,因为纪晓棠无法回到那个时候再去探寻真相。
可惜、可恨,当时她太小,虽然不能说像现在的纪晓芸一样不知事,却同样是个天真无力的孩子。她没法子看透有些人心的险恶,没法子保护自己的亲娘,没法子护着这家。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不管她的怀疑是不是真的。她都宁愿信其有,以策万全!
如果那个时候纪二太太就有了身孕,那么现在。纪二太太十有八九是同样有了身孕。
纪老太太这个时候叫了纪二太太去,顾老舅和江氏还没有走。
如果放在平时,纪晓棠还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如今纪二太太的身体情况不同。不能让纪二太太受到丝毫的伤害。
纪晓棠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了。
“香秀。你去找我爹爹来。”纪晓棠先打发了香秀去找纪二老爷,然后才对程嬷嬷道。“嬷嬷稍坐,我去看看我娘。”
“好。”程嬷嬷看了纪晓棠一眼,就点了点头。她并没有主动提出要跟纪晓棠同去。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程嬷嬷对纪晓棠有足够的信心。
纪晓棠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应对这家里一般的事情,却已经是游刃有余了。
纪晓棠嘱咐了程嬷嬷两句,忙就带着丫头往纪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
纪老太太院中上房
纪二太太进屋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可是抬眼看到纪老太太的脸色,纪二太太的心就是一沉。
纪老太太从来不擅长掩藏心思。怒气都摆在了脸上。看着纪二太太,纪老太太的脸上不仅是怒气,还有恨意。
纪二太太虽然不知道纪老太太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心里却明白,今天这一场不能善了。
虽是如此,纪二太太还是带着笑给纪老太太行礼,然后就要给顾老舅和江氏见礼。
“他们经受不起!”纪老太太立刻就阻止了纪二太太。
纪二太太立刻就愣住了。
“他们是什么人,当不起你二太太的礼。他们不过是我这个破落户老太婆的兄弟、兄弟媳妇,怎么跟你这金贵的二太太比!”
“也别说是他们了,就我这老太婆,也当不得你二太太的礼。我算什么,吃喝穿戴都靠的是你二太太,你二太太不高兴了,立刻就能治死了我,要你给我行礼,当是我老太婆给你磕头!”
纪二太太一下子更加懵了。纪老太太一顿骂来的没头没脑,却句句诛心的话。纪二太太并不是个性子软弱的人,却也实在当不得这个,当下就红了眼圈掉下泪来,一面就给纪老太太跪下了。
“老太太,这些话是怎么个来头。老太太要治死媳妇,也得让媳妇死个明白。”纪二太太的话软中带硬。
这是纪二太太的性子使然。纪二太太也是个性子倔强的女人,尤其是在被无故冤枉的时候,她内心是不甘低头的。
纪二太太的话,进一步地激怒了纪老太太。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我这好贤良的儿媳妇。我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说我要治死她。”纪老太太立刻越加发作起来,“颠倒黑白,今天气死了我,她就得了意了。”
顾老舅和江氏忙都假惺惺地劝纪老太太,只是他们不劝还好些,这一劝,纪老太太的怒火更旺了。
“…自打进了门,仗着多带了两箱子的破烂嫁妆,就眼睛里没人,何曾将我这做婆婆的放在眼睛里。只知道狐媚着二老爷,让二老爷跟我离了心。什么都听她的,还认得我这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