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在平时,他肯定就不再说话,任田氏主张了。但是这一次,少年虽然窘迫,还是鼓起勇气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娘,我是说,大宝他跟十六不般配。”
夏桥刚一开口,夏至就知道要糟。
但是她没有拦着夏桥。
这是夏桥为亲妹子尽的一份心,哪怕最后没什么成效,说与不说,差别很大。
而且,这可怜的少年,他不能一直被田氏这么挟持着。
“说到底,你们还是瞧不起大宝,瞧不起老田家!”田氏的怒气不减反增,“大宝和夏至怎么不般配了?夏至是我生的,大宝是我亲侄儿,这就最般配不过。…是我们老田家的血统配不上你们老夏家的血统了?大桥,你这不是瞧不上大宝,你这是打心眼里就瞧不上娘啊…”
田氏说到这里,放声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夏桥更加手足无措。
“你别欺负我大哥老实人。不乐意的是我,你有话冲着我。”夏至用力将少年拉开,自己站在了田氏的面前。
田氏皱了眉,深深地打量夏至。
不过一天的工夫,她这闺女就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但不管怎么变,也是她生的,是她的闺女,就得听她的。
田氏收了眼泪,也不撒泼了,她态度严肃地告知夏至:“这件事,我跟你姥姥、姥爷都商量过了。你姥姥、姥爷都稀罕你,你舅妈也相中你了。…比起嫁到那不知道根底的人家,去你姥家做媳妇,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你有啥不乐意的。”
“夏至,你放心。娘不会亏待你,你姥家也不会亏待你。你姥姥跟我说了…”
“你要把夏至嫁给了傻子,还说不亏待夏至!田来娣,你亏不亏心?”小黑鱼儿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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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第八章 母亲(二)
田氏大吃一惊,慌忙扭了身子往窗外看。
太阳虽然落了下去,但外面的天还是亮着的。田氏就看到院墙上站着个人。
“是老叔。”躲在一边一直就没敢吭声的夏树说道。
不用夏树提醒,田氏也听出这说话的人是谁了。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嫁进夏家这么多年,跟夏家的每个人都交过手。要说她在夏家最为顾忌的人,不是夏老爷子,更不是夏老太太,而是她这位才七岁的小叔子。
夏至眼里的小黑鱼儿,大名叫做夏云龙,是田氏认为的夏家最难缠的人。
“咋爬墙上去了,这天都要黑了。”夏桥说着话,忙就走了出去。
夏至也跟着出来。
夏桥走到墙边,笑着招呼小黑鱼儿。
“老叔,你来啦。”
“嗯呐。”小黑鱼儿对夏桥的态度也不错。
“老叔,上屋里坐吧。”夏至邀请。
“嗯。”小黑鱼儿答应了一声,朝夏至眨了眨眼睛。
夏桥张开双手,将小黑鱼儿从墙头上抱了下来。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很喜欢这个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叔叔。他还想一直把小黑鱼儿抱进屋里。小黑鱼儿不肯,挣扎着下了地,自己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小黑鱼儿来了,夏至心里又有了底。
她就知道,小黑鱼儿热心肠,而且说话算数。小黑鱼儿知道田氏今天回来,就算不自己看着,也肯定安排了小跟班儿们盯着。
小黑鱼儿进屋,田氏坐在炕上没动,但脸上明显有些不自在。
“大嫂。”小黑鱼儿叫了一声,也不上炕坐,就正对田氏站了。
“小龙啊。”田氏的笑容非常勉强。
“你想把十六嫁给你娘家的傻子,这事不成,我就不答应。”小黑鱼儿说话很高声,“说啥不亏待十六,你有那胆子,你跟我出门口,咱俩吵吵吵吵,看大家伙咋说。”
这种事,肯定是要被人议论的,田氏有心理准备。但别人议论,也只能在背后议论,若是这个时候出去跟小黑鱼儿吵吵,就得被人指着鼻子说在当面了。
田氏自然不肯,就没接小黑鱼儿的话。
“爹都知道了,你跟我上后院,爹有话问你。”小黑鱼儿见田氏不动,就又说道。
田氏坐着,依旧不肯动。
“你去不去,是让我拉你去啊?”小黑鱼儿瞪起眼睛来,开始卷袖子。
田氏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所谓一物降一物,在夏家,小黑鱼儿就是田氏的天敌。这也是为什么在夏家这么人之中,夏至会第一个找到小黑鱼儿的缘故。
小黑鱼儿见田氏动了,就拉着夏至在前面带路。
夏至家后门口,和后院的门口,都站着人。
乡村地方晚饭吃的早,夏天天又黑的晚。大家吃过了饭,趁着天光还在,一般都会出来歇凉、唠嗑。人们听见夏至家的动静,都来围观了。
田氏原本是爽利的性子,而且颇善言谈。但是此情此景,她只阴沉着脸,跟谁都没说话。
大家伙似乎也知道事情严重了,见夏至几个出来,就自动地往后退,给他们留出一条道来,也没人出声询问。
进了后院,有几个人随后跟了进来,他们都是夏家的人。
这里面就有罗氏。
罗氏手里牵着小儿子,笑着招呼:“大嫂回来了,这是干啥呀?”她平素跟田氏要好,一面说话,一面暗暗地使眼色给田氏,提醒她要小心。
田氏没心思搭理罗氏,敷衍地哦了一声。罗氏现在提醒她还有什么用,她难道还不知道事情不妙了。
院子里,几个大大小小的萝卜头儿在追跑着玩。夏家老二夏云满和老三夏云汉站在一处说话,夏家老三媳妇冯氏坐在大木盆边洗衣裳。
小黑鱼儿拉着夏至进了上房,田氏阴沉着脸落在他们身后。
在田氏身后,就是夏桥和夏树。
夏桥和二叔、三叔打招呼,夏云满和夏云汉都跟进了屋。罗氏也忙迈步进屋,几个小萝卜头瞧着有热闹,呼啦一下子也跟进了上房。
冯氏招呼了一声,跟在最后的小姑娘和小小子就都转身往冯氏身边去了。
上房屋中,小黑鱼儿已经快言快语地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
“你敢明白地跟着咱爹说,你要把咱十六给傻子做媳妇。”小黑鱼儿嗓门高,指着田氏,毫不客气地说道。
田氏站在地当间儿,阴沉个脸,没有说话。
夏老爷子往地下瞅了瞅,就朝下夏家老二夏云满挥手。
“咋呼啦呼啦都进来了?大人留下,孩子们都出去玩去。”说完又嘱咐了一句,“出去都别乱说话。”
田氏不要脸,老夏家还要脸呢。
夏云满忙笑嘻嘻地点头,将几个孩子都赶了出去。
夏老爷子这才看向田氏。
田氏运了运气,面对夏老爷子的目光毫不示弱,干脆一扭屁股,就在炕沿上坐了。
夏云满,夏云汉和罗氏也跟着坐在炕沿上。
夏至几个都在地下站着。
“老大媳妇,你说说吧。”夏老爷子板着脸。
夏老太太坐在炕上,往窗台的方向挪了挪,不发一语。
“有啥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夏至十二,现在说亲并不早。”田氏避重就轻,理直气壮地说道,随即又朝夏老爷子冷冷地一笑,“老爷子,你老别是忘了,你老当初在大当街的,当着大家伙的面,发过啥誓来着?”
在夏家,田氏是唯一不管夏老爷子叫爹的媳妇。
而且,她一开口,就提到了夏老爷子曾经当众起誓的事。
夏老爷子面色一僵,顿时有些语塞。
夏至忙就上前:“这件事,是我不乐意,是我求我爷管的。”
田氏转眼盯着夏至,那目光像是恨不得吃了夏至似的。夏至浑然不惧。小黑鱼儿则是因为夏至的话说的正是时候,而高兴的大眼睛冒光,用赞赏的眼神看夏至。
夏老爷子舒了一口气。
“我爷为了我,为了他亲孙女,就算是破了誓,那也不算啥,没人因为这个笑话我爷。”夏至接着又说道,“大家伙知道了,都只能说我爷好。”
夏老爷子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田氏,语气也更严厉了:“你打算我乐意管你的破事?要给十六说亲,没人拦着你。可你这做娘的,不能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老爷子,你这话是啥意思?”田氏的脸立刻就红了,声音越发尖利:“咋我要把夏至给我娘家做媳妇,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你的意思,田家就是火坑了!我也是田家的闺女,不是硬嫁到你家里来的。田家是火坑,你们老夏家咋还厚着脸皮,三媒四聘地娶了我进门!”
夏老爷子的脸也涨红了,话里带出更多的火气来。“我夏长山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答应我儿子聘了你!你们老田家、你们老田家…”
“老爷子,消消气…”眼看着夏老爷子气的够呛,就要攀扯出更多的旧事,那样一来,可就没完没了了,夏老太太忙开口劝说。
夏老爷子大口喘气。
田氏不依不饶:“我们老田家咋地啦?我们从来没看不起过人。不像你们老夏家!大桥、小树儿都是老田家的闺女给你们生的。夏至也是我生的。老爷子,你不是总说你是念过书,讲道理的人。这结亲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夏至的亲娘,她的亲事就该我做主。老爷子,这个事,你管不着!”
为了加重自己的语气,田氏还将两个巴掌拍的山响。
“十六这个事,我就管了!我有一口气,也不能看着你把十六推火坑里。”
“我十月怀胎生下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你老说过不再管我家的事,要是再管你的夏字就倒着写。我闺女嫁人的事,你老隔了一辈人,别操这个闲心!”田氏又提高了声音。
“我求我爷管的!”夏至嚷。
“田来娣,你那良心让狗给吃了?你咋那么心狠,让十六跟个傻子。十六是我们老夏家的人,我就是不让你把她嫁给傻子大宝!”小黑鱼儿指着田氏,大声嚷嚷。
这一次,换成田氏被气的脸色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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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第九章 劝说
夏老爷子总结陈词:“我是十六亲爷,十六除了有娘,她还有爹。这事,你说了不算!”
田氏胸膛起伏,冷笑着站起身:“大桥他爹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当爹娘的,还不能做这个主!天下没这个道理。老爷子,你不怕丢脸,咱俩出去嚷嚷嚷嚷。”
夏老爷子的眼皮子开始跳。夏至菜刀眼,如果她爹夏秀才也答应这门亲事,夏老爷子还真没辙。
虽然如此,夏至可不是容易被唬住的:“我爹什么意思,那也得我爹亲口来说。”
这句话,给夏老爷子提了醒儿。
“十六说的对,这件事,我也正好得问问老大。”
“我今天顺便去了趟府城,问过大桥他爹的意思了。”田氏阴沉着脸飞快地说道。
“我得亲口听他说。”夏老爷子沉住了气。
“大桥他爹忙的很。”田氏不同意。
“我爹再忙,也不差说句话的工夫。”夏至立刻就道。
“对,再忙,他也得有这么个空儿,他闺女的终身,不能让你毁了一个,再毁第二个。”夏老爷子说了这句话,往两个儿子身上看了看,就有了决定。“老三,明天你耽误一天工,上府城一趟,把你大哥叫回来。”
夏云汉立刻欠起身,顺从地答应了一声:“哎。”
田氏在地上来回走了两步,气鼓鼓地:“合着这是信不过我!你们老夏家都是好人,我们老田家就是坏人,啥啥都配不上你们。”
这句话,夏老爷子不好应对。
小黑鱼儿却不在乎,他哈哈大笑:“嘿,你自己个知道就行。”
田氏被噎的翻了个白眼儿,她看看小黑鱼儿,嘴唇翕动,最终还是转开了视线。
跟小黑鱼儿说话,她就没有不吃亏的时候,所以学乖了,尽量避免跟小黑鱼儿对嘴。
“三不五时地往回叫人,你不怕你大儿子丢了差事,我怕啥。”田氏站在地当间儿,说了这句话之后,看夏老爷子没啥反应,立刻就又道,“要是去叫,也不用麻烦老三,明天我自己去。”
夏老爷子耷拉下眼皮子,没搭理田氏的话茬。
田氏站了一会,似乎也是觉得没话说了,就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她就停住了,扭头招呼自己的几个孩子。
“还愣在那儿干啥,等着谁给你们预备饭啊?都跟我走,站在那扎人家的眼!”
夏老太太的脸色越发尴尬,却依旧忍着没说话。
“你要走你走,十六留下。”小黑鱼儿又嚷,“我信不过你,你啥事干不出来,要是你半夜把十六给拐走了咋办。”
田氏怒:“我是她亲娘!”
小黑鱼儿立刻吼了回去:“亲娘你还让她嫁傻子!”
田氏就走过去要拉夏至。
小黑鱼儿叉腰挡在夏至前面,挺着小胸脯瞪田氏。
田氏忍着气,尽量缓和表情和语气,朝夏至伸出手:“夏至,走,跟娘回家。”
夏至犹豫了。她是曾经想过,以后就不跟田氏一起过了,搬过来跟着夏老爷子、夏老太太还有小黑鱼儿过。
她自信有法子养活自己,不会给养她的人增添太多的负担。
但是,父母俱在,跟着爷奶和老叔过活,这毕竟不合理。
而且夏家的情况还有些特殊,田氏又是个极为能言善道,无理辩三分的人。她这样做,很容易让老两口落了田氏的口实。
另外,如果不让田氏把各种手段都试试,田氏就不会完全死心。
田氏是夏至的亲娘,如果存了心,以后终归是大麻烦。
逃避从来不是夏至的风格。夏至戳戳小黑鱼儿:“老叔…”
小黑鱼儿扭过头来:“啥事,十六?你别害怕,有我呢,你不用跟田来娣回去。”
“老叔,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夏至无视田氏杀人的目光,拉了小黑鱼儿到屋角,两个孩子低低的声音说了半晌。
小黑鱼儿不大乐意。
夏至让他尽管放心。
“她不敢…”夏至低声说。
“那…我让大青去陪着你。”小黑鱼儿终于松了口,但条件是让大青狗跟夏至一起回去做保镖。
夏至点头,她挺乐意。她喜欢猫猫狗狗,而且大青是狼青种,威风帅气又听话。
小黑鱼儿将大青狗叫到跟前,摸着大青狗的脑袋,嘱咐了老半天。
“谁欺负十六,你就咬她。有事就大声叫,把十六带回来。”这句话与其说是嘱咐大青,不如说是特意说给田氏听的。
田氏一直沉着脸,等小黑鱼儿嘱咐完,把大青狗带到夏至跟前,她就率先走了。
夏至跟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告别。
“爷、奶,我回去了,明天我再来。”
“嗯,好孩子。”夏老爷子温和地点头。小姑娘今天的表现超出他的预期。一个被母亲辖制惯了,胆小温顺的小姑娘,今天能顶住田氏的压力,勇敢地站出来说话,这本身就很难得。
更为难得的是,小姑娘不是一味逞强,该妥协的时候还能妥协,处理事情很有章法。
小黑鱼儿往外送夏至。
夏老爷子吩咐夏云汉:“别管老大家的咋说,明天你该去还是去,把你哥叫回来,好好说道说道。”
夏云汉点头。
夏老爷子就让他回去歇着:“明天还得早起。”
夏云汉走了,夏云满和罗氏抬起屁股也要走。
“今天的事,心里知道就行了,出去都不准多嘴。”夏老爷子叫住二儿子和二儿媳妇,又反复地嘱咐了一番。
“那肯定的,又不是啥好事。”夏云满满口应承着,“要说啊,大嫂也真是,顾娘家也该有个限度。把银子都耧回娘家去了还不算完,咱老夏家的闺女她还想往娘家送。也不看看她那个侄子是啥样。”
然后又说:“爹,也就是你老脾气好,换别人,早把她骂出去了。”
夏老爷子脸上不大好看。
以前他没少跟田氏吵过,他也算是能说的,但田氏蛮不讲理,撒泼打滚儿,还处处攀扯着老伴儿吴氏,每次大闹一场,结果更加恼火。
他这个二儿子说话也是个戳人心窝子的。
“要说咱十六的模样,给田大宝,还真是委屈了。”罗氏跟着笑道。
“去吧,去吧。”老大家的事,真是想起来就糟心。夏老爷子耷拉下脸,不耐烦地挥手,却还不忘嘱咐,“出去都管着点儿嘴,往圆全里说,听见没。”
夏云满和罗氏答应着,笑嘻嘻地出来。
天色不早,种田人家都卧的早。
小黑鱼儿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夏老太太已经利索地扫了炕,被褥也铺好了。
“都是糟心的货!”夏老爷子坐在那叹气。
小黑鱼儿被夏老太太看着,飞快地洗漱了,然后脱的只剩个肚兜,就滚进了被窝里。
“…十六平时不吭不响,倒是个心里明白,脑子清楚的。”夏老爷子又自言自语。
“也难为那孩子。要是换了个人,不说哭天抹泪,肯定没有这些个章法。”夏老太太赞同夏老爷子的说法。
“我担心十六。”小黑鱼儿在被窝里打滚儿。
夏老太太就让他老实些。
“等明天着凉了,又该闹腾。”虽然是数落,眉眼间却都是笑,随即又安慰小儿子,“大青不是跟着十六去了,肯定没事。”
夏老爷子忧虑。“老大媳妇啥事都能做的出。大月儿的事儿好像就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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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第十章 哄骗
回到家,等夏至几个都进了屋,田氏立刻就关了后门。事情这么闹开来,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现在可不想应付上门“唠嗑”的乡邻们。
饭菜还在桌上,田氏却没心思吃。她也不招呼夏至干活,自己把碗筷都收到堂屋去了,然后就里里外外地忙碌起来。
不是母亲那种快乐的忙碌,而是压抑着怒火,随时可能爆发。
夏至似乎丝毫不受影响,进了屋就逗着大青玩。夏树对大青又爱又怕,眼巴巴地瞧着,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母亲在生气,弟弟妹妹都这样没心没肺。夏桥愁眉苦脸,只能承担起责任,跟田氏去帮忙,想找机会劝劝田氏。
“今天鸡没下蛋?”田氏数了葫芦里的鸡蛋,发现数目不大对。就算是心里头再烦乱,她也不会忘记轻点家中的财产。
“今天蛋下的少,我让十六给我们做着吃了几个,下地太累了。”夏桥立刻说道,显然是在为夏至遮掩。
“哎呦,这油,这油咋少了这老些?咋回事?”田氏拿起油瓶,惊的几乎跳起来。
夏桥硬着头皮:“是我自己试着做菜,倒油的时候手抖了。”
“谁让你自己做菜,那是男人干的活吗?你咋不让夏至干,夏至那时候干啥呢?”田氏有些压不住火气。
“不关十六的事,是我想试试。娘,你也累了,早点儿歇了吧。”夏桥劝田氏,让她不要再查看了。
堂屋里翻动的声音并没有停,说话的声音却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田氏和夏桥一前一后走了回来。
“歇了吧,明天我进城去找你爹。”田氏发话。
夏至就领了大青,要往西屋去。
田氏笑着看夏至,仿佛刚才的吵闹和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西屋潮,夏至你别过去了,今天就跟着娘睡吧。”
“不了。”夏至看了田氏一眼,干脆利落地拒绝。
田氏讪讪地看着夏至出去。
西屋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夏至渐渐长大,就收拾了半间炕出来晚上睡。回到西屋,夏至四下看了看,对自己的居住环境很不满意。
心里暗暗打算着以后要如何收拾,夏至开始洗漱。
门慢慢地被推开了一条缝,田氏抱着被卧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分明带着几分讨好。“夏至,娘过来陪你睡。”
小夏至的记忆中,田氏从没这样对她笑过。
大青本来在夏至腿边打转,门一开他就跑到了门口,朝田氏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田氏不敢进屋,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夏至想了想,田氏不是要陪她睡,而是有话要跟她说,内容无外乎还是让她嫁田大宝。她很好奇,作为一个母亲,会为这样坑害女儿的举动找怎样的借口。
“大青,回来。”夏至将大青叫开。田氏这才抱着被卧进屋,她将被卧铺在炕上,紧挨着夏至的,然后坐在炕沿上笑着看夏至。
夏至正在弄头发。
因为不太会梳包包头,所以她早起的时候就编了两条麻花辫,再挽起成两个髻,和包包头类似,却更加利落。现在要歇了,她就将发髻松开,又解了辫子,用木梳细细地梳理。
夏至的头发乌黑浓密,她很喜欢,打算以后要好好爱护。
田氏就要帮忙。“来,娘给你梳头。”
夏至却不想跟田氏这样亲密地相处,匆匆地又梳了两下,就放下木梳。
田氏讪讪地看着夏至上炕,钻进了被窝里,也跟着上炕,在夏至身边躺了。屋子里没点蜡烛,也不需要,银白的月光洒了半炕。
“夏至…娘不在这一天,是不是谁跟你说了啥?”田氏等了一会,开口向夏至套问。她自己的闺女自己知道。夏至温顺胆小,最听她的话,就算是心里再不乐意嫁给田大宝,也不敢跟她这么对上,更不会去求助后院。
肯定是谁撺掇了夏至。
田氏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夏至本不想搭田氏的茬儿,但听田氏的意思是有怀疑的对象。而根据今天的情形,田氏最可能怀疑的人无外乎是夏老太太。夏至不能让夏老太太背这个黑锅。
“你想多了,没人跟我说啥。”
“真没人?不是你奶跟你说啥了?”田氏不信。
“爱信不信。”夏至干脆不再说话,假装自己睡着了。
田氏知道夏至没睡,但刚才的话题却无法再继续,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夏至,我是你亲娘。这世上,就没有比我跟你更亲近的人。谁都可能害你,但娘不会。…娘不会害你。你还小,很多道理看不明白。”
“娘是过来人。你看你爹外头瞧着都说好吧,他还是个秀才。可娘嫁给你爹这些年受的苦,别人哪里看的到。”
他们家确实不像是个秀才的家。
“你爷那是多霸道的人,家里就没有他不管的事,看着娘哪里都不顺眼,娘这些年吃的那些气,受的那些骂…,你奶是你爷的后老婆,表面上不哼不哈地,背地里可没少撺掇你爷给咱气受。”
“后院那房子,那大院子好不好?那是咱老夏家的祖产,本来应该归你爹。可咱现在住的啥破茅草棚子!嫁给人做媳妇,那后生啥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家,他家里都有些啥人。”
“你嫁给大宝,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你姥姥和姥爷那都不用说,你就是她们亲孙女。你舅那人你也知道,啥说儿都没有。你舅妈也稀罕你。有娘在,她也不敢把你咋样。还有你大宝哥,你嫁过去,你大宝哥啥都得听你的。你在田家,以后就是说一不二。你想想,上别处哪能有这好事儿!”
夏至几乎忍不住要笑了。
田氏为了哄她嫁给娘家的傻子,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能编出这样一番道理来,也算是个人才了。
“娘,秀才难找,傻子不难找。你当初为啥不好好找个傻子,非得自己找罪受,找个秀才。”如果需要,夏至也可以非常毒舌。
“你个死妮子,说啥哩?”田氏拧了夏至一把,显然气的够呛。“我不嫁你爹,哪来的你们。”
反正田氏是怎么说怎么有理,夏至懒得再说话。
母女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也许是终于认识到那样的话是说不动夏至的,田氏很快就转换了策略。
“你姥姥姥爷这些年不容易啊…”
这是田氏的老生常谈,说起来不外乎就是那些事,她的几个孩子早就听的耳朵长茧子了。
因为田家的日子过的不容易,田老头和王氏太辛苦,所以他们就要毫无条件、没有任何底线地帮助田家、满足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