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闻这番说辞,我心头便震了三震——能化虚无意识为有形之体,如此这般的强大执念……
重殇同那妲己,究竟是有怎样浓烈的爱恨纠葛?
我一面思索着一面朝苍玄君颔了颔首,随后又觉着只颔首有些失了礼数——唔,无论如何,我也是怠慢不得这尊尊神的。
是以我思量再三,终是端着一副甚僵硬的笑容道了句,“兄长真真见多识广。”
冰夷缓缓踱步至我身旁,朝我道,“劳烦,打开锦盒。”
闻言,我望了望他手中的重殇的执念,又望了望手中的妲己的魂魄,终是缓缓将锦盒打开了。
冰夷遂将手中的物什缓缓放入了锦盒,口中似是自语道,“你便是希望如此的吧。”
徐徐扣上锦盒,他面上的笑极淡,噙着那抹极淡的笑容,冰夷转过身子望向那冰塌之上的女子,缓声道:
“便是早知了今日,重殇,你仍会如此,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章是大伏笔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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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

这人世间的诸多事,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有天意作祟的。
譬如说,重殇今时羽化,遗下了一份执念。
若是本上仙那时能未卜先知预见得之后的种种事,我私以为,自己绝不会听从重殇君的话,将妲己的三魂七魄交予女娲,也绝不会将他的执念同妲己的魂魄放在一处。
又譬如说,清素姑姑中了尸毒。
若是本上仙早知这以后会牵扯出这般多的恩怨纠葛,我便决计不会听信他人的“谗言”,带她去弥溪谷求医问药。
然而,若天机可揣,这世间便早没了“悲剧”一说了。
而这世间之事若没了“悲剧”,亦委实是桩颇大的憾事了。
唔,只是,本上仙此番来到凡界本是来寻剑的,现如今,剑没寻着,反倒因了我而牵连出了无数事,我觉着自己很是添乱。
我左手持着锦盒,右手捞起自个儿又长了不少的发,微微凝了眉宇——
这三千烦恼丝,兴许是当剪剪的时候了。
雪山山顶,处处皆是白皑一片,素裹银装,衬着天那方的一轮泣血残阳,竟是将整片银色天地生生勾出了几分离愁别绪。
望着那在落日余晖映衬下格外清秀的白衣男子,我有一瞬的恍惚,渀佛依稀间又回到了二万年前的那片曼珠沙华花圃,依稀又能忆起优昙婆罗糖团子在舌尖化开时的清甜滋味。
若换了从前,我定会热泪盈眶地奔过去同他抱上一抱,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上一句,“七师兄,珍重。”接着便顺道将脸上的鼻涕同泪水毫不大意地拧在那身白衣上头。
然,如今终究不是从前,此处也终究不是摩柯大境中的那片花圃。
我同冰夷,终究也是回不去了。
是以我眼眶里头终是没盈上半滴水,脸上自然也没得什么鼻涕眼泪——此番送别冰夷,总体来说,本上仙觉着自己表现得颇淡定,颇自然,颇有风度。
“阿荆,”夕阳下的少年,唔,应当是貌似少年的青年,他轻声唤我道,“若是……若是今后你记得起我这个师兄来,便到大沥山境来寻我。”
“嗯。”我应了应,觉着应当同他客套一番,是以我略微思索,随后便又客客气气地接了句,“若是少主你记得起荆和来,也是能到巨鹿王宫来寻我的。”
也正是此时,我极清晰地闻见边儿上的苍容公主呛了一声,她朝我走近了几步,接着便使力捏了我一把。
“……”手肘传来一阵细疼,我不着痕迹地龇了龇牙吸了口凉气,正欲反手一把捏回去,却闻见一阵极轻极淡的男子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了。
“唔,冰夷少主来巨鹿做客,孤定是会好生招待的。”
此言一出,我只觉背脊一阵寒气冒了出来,抽了抽嘴角,我端起一副甚憨厚甚尴尬的笑颜望向苍玄帝君,“兄长……真真好客。”
我面上笑着,心头却暗自饮泣不已。想来,方才本上仙邀请冰夷到巨鹿去,断然是没舀脑中想事儿的——
这四海八荒,但凡是个雄的,应当都是不能时常串儿巨鹿来仪宫的门子的。
“嗯。”冰夷显是更为尴尬,他微微颔首,又抬眼望向我,似是有几分迟疑道,“阿荆,这锦盒……”
“少主不消挂心的,”我面上堆起一丝笑,说道,“方才我仰观天象,只见这周遭仙雾袅绕,定然是有仙人在附近,我已修书一封且请苍玄君为这锦盒落了印,届时只需请那仙人将这锦盒连着书简一并交予女娲娘娘便可。”
“只是……”冰夷闻言微微蹙眉,踌躇道,“你不亲自交予女娲么?”
“……”
冰夷这话,着实是问得极好的。其实照着如今这情形,我既以应了重殇临了前的请求,自然便当尽心竭力为之。然而,本上仙可是断不敢忘了自己如今半分修为都不剩的境况。此事我本就不愿让九重天上晓得,若是在凡界里遇得个仙人,我尚且能一句“敛了气泽方便行事”糊弄过去,可若放在九重天上,且还是女娲娘娘跟前,饶本上仙扯谎的本事再高超,只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骤然间,我瞳孔微瞪忆起了一事——那时重殇将我击倒时,似乎是早便晓得了我修为尽失一事的。
思及此,我心头生出了几分懊恼与后悔,只恨当初没能将一切问个清楚——如今重殇君已然羽化,他所晓得的一切事,自然都无从知晓了。
“……这便无需冰夷少主忧心了。”我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沉声朝他说道,“重殇既将这东西交给了本上仙,这事我便会倾力而为。”
闻言,他垂了头不再看我,只缓缓颔了颔首,半晌后,便又听见他朝我唤了一声“阿荆”。
“……”
“你可会……”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鼓了莫大的勇气一般,吐出了后半个句子,“你可会原谅我?”
“……”我唇畔轻勾扬了抹笑,抬眼望了望雪山上方的残阳,只见一行雁正徐徐朝天地另一头飞去。
“不会。”
俄而,我闻见自个儿平平稳稳的声音。
迟暮之时,整片雪色天地正是万籁俱寂的,是以我口中道出的这两个极轻的字,竟也平添了几分“掷地有声”的意味,霎是清楚明白。
“……”冰夷的面上浮起一丝约莫是叫做“苦笑”的表情,他低低地笑了几声,喉间溢出的话语透着股涩然,“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原是不该奢望的。”
道完这番话,冰夷缓缓旋过了身子,招来了朵祥云便站了上去,御着风便朝天际飞了过去。
青丝于那风中飘扬轻舞,左颊鳞纹流光灿然,我觉着,这应当便是冰夷留在本上仙心头的最后一幅丹青了。
“……”我吸了口气望着金色的天穹,但见远方飘来了一朵五彩祥云,正渐渐朝我们这方靠过来。
“老七,”我口中最后一次唤出这两个字,心头涌起一股别样的愁绪,终是朝着他去的方向无声地道了句自以为颇有几分意境的话。
——“人生,到底是没法儿如初见的。”
“荆和上仙,别来……呃,微恙啊。”
“青、青耕……”
身后传来一道极尽风流妩媚的惑人男声,紧着便又是苍容清清亮亮的悦耳女音,听上去她倒是颇为欢喜的。
我顿觉额角抽了抽,印堂黑了黑,面色青了青,这才想起了那位从始至终都被本上仙忽略得很彻底的关键人物——
青耕公子。
唔,说来也真真是奇哉怪哉——青耕如何会将混沌钟还予苍玄帝君?这委实是不大符合那位花妖奇葩公子的行事作风啊。
心头虽是百般疑惑,此时,我仍觉着自己应当同那青耕招呼一声才是,是以我回了头,朝他和和气气地笑了笑,“哦呀,青耕公子,许久不见,您仍是这般美艳动人啊。”
周遭是满眼的雪景冷肃,枯木根根扎在地上,枯死的枝干朝天际伸着,着实有几分戚戚然的意境。
而正是这片冷肃的雪景下,方才将那一身白羽衣的男子的风华风貌衬托到了极致。
漫山的银雪之中,青耕手持五明宝扇翩翩而立,满头的银丝随风飘扬,眉间那滴朱砂痣将唇畔那丝浅笑勾勒得愈加风流明艳。
渀佛只是刹那之间,我望见那风华迫人的男子面上的笑容一僵,嘴角微微抽了三抽。
“……上仙您着实过誉了。”他抖了抖脸皮,朝我干干道了句。
“一般过誉,一般过誉。”我颇客气地朝他又笑了笑,这才切入正题,“唔……不知青耕公子,来此处是所为何事啊?”
唔,莫不是那混沌钟他只是借给苍玄君用用,如今又来抢了?
我被脑中这念头窘了一窘,悻悻然地朝苍玄君望了一眼,只见那厮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俊俏脸上仍是一派的从容大定,便是连眼神儿也没起丝毫变化,望着青耕俨然是一副“老子早就晓得你小子要来”的礀态。
我略微宽心,随即便闻见青耕那厮风流又醇厚异常的男子声线悠悠响起了。
“在下为何而来——”青耕眼风一转,嫣然一笑间望向了立于我身侧的苍玄君,随即朝我走近几步,低了身子附在我耳畔吹了口气,说道,“你该问问你夫君才是。”
“……呃。”我闻言又是一窘,只觉青耕这动作有些愈了礼数,正欲干咳一声退后几步,再端起一副“你们难道……”的暧昧目光望向苍玄君时,我觉着腰间乍然紧了紧,接着,身量颇有几分长的应当颇有几分沉重的本上仙便被一股极强的力道拎小鸡一般带往了一旁。
“带上锦盒,滚回九重天。”苍玄君面色无异,手中拎着我朝青耕冷冷道了句。
“……”青耕唇畔动了动,接着那道笑纹便愈加的大,直直大得笑成了一朵金菊花儿,他方才悠悠然启了唇,“哟,这么着紧啊。”
“……”
毋庸置疑,在整个过程中,本上仙是呈呆痴状的。
唔,究其缘由,本上仙有三个疑惑。
其一:苍玄君何时同这青耕这般友好了?往时不是见面便要打要杀么?
其二:方才苍玄君同青耕道的是滚回九重天,可一个花妖如何能上得九重天呢?且饶他青耕能耐大了些上得了九重天,苍玄用一个“回”字,未免也……也显得他堂堂一尊神,忒没文化了些。
其三:苍玄君提着一个身量比寻常女子长上许多的本上仙尚且能如此毫不费力,真真是难得啊,不知东皇家是舀什么将他喂养大的咧?
“唔,帝君您叫的人还没来,却叫在下往何处走?”青耕漫不经心地打了打折扇,随意道。
“……”苍玄帝君的面色愈加凉,一双清寒的眸子望着天际,沉着嗓子道了句,“来了。”
闻言,我颇疑惑地望向天际,接着便骤然大惊了——
那驾着仙鹤朝我们这边厢来的老仙人,瞬间大窘。
我微张着唇,嘴角抽了抽,望着那老仙人一脸的喜气样同他怀中汪汪叫唤着的小狗,我觉着有些混乱——
唔,那可不正是空桓老管家,同我家的土狗旺财么。
“这……”这是愕然的本上仙。
“……”这是面无表情的苍玄君。
“……”这是笑得很做派很欠抽的青耕公子。
“哇!好丑好耸的狗哦!”唔,这是方才被青耕美色迷惑此刻终于回神的苍容公主。
空桓老管家的眼神儿在九重天上的老一辈神仙里算得极好的,是以他老人家一眼便望见了雪地里颇醒目的黑衣苍玄同红衣苍容,托这两兄妹的福,老管家下了仙鹤便抱着旺财朝我们这方小跑着过来了。
“哟喂!姑娘哟!可想死老身了哟……”老管家圆滚滚的身躯朝我移了过来,他手持一方罗锦小手帕,接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便朝我哭诉了起来,顺道擤了擤鼻子。
“汪汪汪——”旺财土狗的狗眼里狗泪闪闪,只见它几下便挣脱了老管家的怀抱朝我扑腾了过来,在我脚边又跳又蹦又打滚又作揖地撒起了泼。
“……”我印堂黑了黑,望着正艰难地滚着第十八翻的旺财,抽了抽眼角,俯身将它抱了起来。
“老管家,你同旺财怎地来了?”我抚着额,对眼前这情景委实有些理解无能。
“啊,”空桓老管家抬起泪汪汪的老眼,望向我,“是姑爷差人叫老身下凡界来的。”语毕,老管家骤然一滞,这才记起了一直被自己无视得相当彻底的几位大人物。
“空桓见过帝君。”他朝苍玄屈膝拜倒,面上的神情是我这辈子也没见过的持重庄严,只听得老管家拜完了苍玄,又接着道,“见过公主殿下。”
“仙君请起。”苍玄微微颔首,淡淡道了句。
“诺。”老管家又是一拜,接着便提着衣摆缓缓起了身,那礀势便是他见了我父君也没得的严肃。
“……”我在一旁黑了黑脸,念及方才老管家见着本上仙时的奔放欢脱,有几分抑郁
——同为神仙,这神仙与神仙的差距,为什么就这般大呢。
“不知帝君唤老身下凡,是为何事啊?”空桓老管家拢了袖子垂了头,颇有礼数地问了句。
“仙君,”苍玄的声线仍是平平稳稳不见一丝起伏,他容色微凉,续道,“你可还认得此人?”
“……”老管家这才注意到了那位生得风情万种,身着白衣几近被一片白雪同化的妖孽男子。
“空桓仙君,多时未见。”青耕一收折扇,见了个小礼。
“……”老管家望着青耕,起先是蹙起了眉,渀佛是在记忆里头极力回想着。
“嘶——”片刻之后,只听得老管家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便神色恭敬至极地匆忙拜倒在地。
我正大惑不解,却闻见老管家的声线庄重落地,而他这一番话落地的同时,我却是已然惊愕得不知如何言语了,只讷讷地抚着旺财的狗头无言了。
——
“老身年岁大了老眼昏花,方才竟是未识二皇子,还请殿下——千万恕罪。”
身份


前尘

若问世间哪种人最有大智慧,自然是西天梵境的诸位佛陀了。
诚然,佛陀的智慧是无尽的,而这世间但凡能再佛陀口中过上一回的事物,便都是了不得的。
譬如说,佛陀们说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后,九重天上便掀起了一股子种花种草植树造林的风暴,而正是在这场风暴中,方才诞生了无数天池城现今存世的奇景。
唔,代表景观:第九天的普罗陀大花池,第十七天的繁芬花苑,以及第二十六天的迦果娑林。
又譬如说,佛陀们说了“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后,天帝望天一笑抚掌而叹,将之引以为发世真理,于是颁令:凡我九重天上的仙家,悲不可流泪,悟不可发言,笑不可出声。
此令一出,众仙家哗然——天帝是真真的佛根深厚,理解能力亦是真真的超群,佩服啊佩服。
而这道天令的后果亦是甚奇异的。
唔,有悲不流泪者,诸如死了一只仙鹤的太上老君,据说因忍泪过度而大病了七天。有悟不发言者,诸如将将飞升上天,还在梓微大帝处学习九重天种种事宜规矩的众地仙,据说因不敢回答先生梓微大帝的问题而被罚抄《阿弥陀经》三千遍。有笑不出声者,诸如极喜听戏的西王母,据说由于看了出颇欢喜的戏段子却憋笑,生生憋出了五百年的内伤。
而极有智慧的佛陀们,还曾曰过一句话:人生无少长,颠倒是情痴。
这番话,现今仍令四海八荒无数上了些年岁的人们唏嘘感叹——这话说的,可不正是九重天上的太子重殇神君么。
如若,当年他不曾对囚禁在锁妖塔中的那只妖孽动情。
如若,那只妖孽未曾骗去神族太子爷的初吻。
唔,可这世间原没有如若的,一切皆是早已注定,一切皆是天命难违。
天帝的长子重殇,是神族万年难见的一个奇才。
而这“奇才”二字,是在重殇神君刚出身时便被烙上的。
在九重天上,素来便有个约定俗成的风俗——但凡能有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降世时,天上地下,总会现出那么几分奇象。
唔,此处请参考荆和出生时的瑞气绕天九十九日以及释迦牟尼佛出生时大呼了一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后,将四海八荒里千万只麻雀从树上震下来摔死了的惨象。
重殇神君出生时,并未有什么瑞气绕天,也并未惊死多少麻雀,他降世之时,却是正巧赶上了梵天开佛法大会,度世佛光将三十六天尽笼在了一片祥宁之中,是以重殇甫一出世,便承了妙心慧灵,开了无边心智。
天帝自是分外欢喜自家的这位长子,是以依着“长幼有序”的说法,重殇一出生便被立了太子,总归来说,太子重殇是被九重天诸位上神小仙捧着生养大的。
在通常情况下,虽说有大本事的人总是比没有大本事的人来得吃香,然而有大本事也未必就显得是大大的好事——有大本事的人也比没有大本事的人来得劳累辛苦。
譬如说,素来不成什么大器的轩辕家二姑娘荆和,饶是承了极深的仙根,她也只是九重天上的一枚俯拾皆是的闲仙之一。相较而言,承了妙心慧灵的太子重殇便劳累多了。
因了父君天帝的器重,太子重殇在三十六天里的差事是较重的——
镇守第七天的锁妖塔。
重殇自幼便是太子,是以诸位师尊对他的教养皆是对口的“天帝”之位,教化自是严厉得很。而在这般严厉的教化之下,重殇君长成了一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儿有身段儿要文化有文化的翩翩好儿郎,委实是情有可原的。
镇守锁妖塔的日子无疑是枯燥的,这般枯燥的日子,足以将一个心性浮躁的少年浑身的棱角磨砺得光滑平整,将一个心比天高的少年周身的锐气历练得沉稳内敛,将惊涛骇浪变为一潭静水深流。
重殇初见伯阳狐帝家的二女儿时,已然是一个稳重得很的男子了。
而妲己初见那位四海八荒里名声极盛的神族太子时,唔,说得委婉些,还是个心思颇单纯的刚化为人形不久的姑娘,说得直白些,她当时……狠傻狠天真。
妲己在青丘时,亦是个颇负盛名的。
唔,只是,重殇在神族里负着盛名,是因着他打小就生着一颗妙心,而妲己在青丘浦里负了盛名,却是因了她生了一副艳绝天下的容貌。
青丘的九尾狐族,在诸多
神族里颇有名声,全是因了族中众人的美貌与那出神入化的媚术。
青丘伯阳狐帝膝下的一子一女,长子英招,乃是一只承着通天之眼的九尾银狐,可见大千世界将来三百年之事。小女儿妲己,乃是一只什么都没承的九尾白狐,除了生就一副颇好的皮囊外,妲己其人,通常被族中诸位亲戚朋友,包括自家的亲老哥,亲老爹,亲老妈称为——废柴是也。
唔,一个是内里的盛名,一个是表象的虚名。
自从那时在锁妖塔里听闻了那位神族太子的诸多极其光荣辉煌的事迹后,废柴妲己时常觉着自己同年岁相渀的重殇——差距简直就没多大的。
说起妲己被关进锁妖塔的缘由,其实亦是分外让人扑地的。
那日金乌一族的毕方鸟君带着儿子毕伏三皇子来青丘浦串门儿,想带着自家儿子出出远门儿见见世面。毕伏皇子常年呆在金乌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打小眼里见的雌的便全是生得清灵动人的雌金乌,哪里见过如青丘九尾狐族族人这般,生得妩媚妖娆的。
是以,毕伏三皇子一眼瞧见漂亮得很的妲己帝姬,便欢喜上了她。
可一向颇有几分书呆子的三皇子自然没得什么追求女孩子的本事,是以毕伏思量多日,终是做出了这一生最悲催的一个决定,走出了最悲催的第一步——向伯阳狐帝的长子英招求教。,毕伏觉着,英招身为妲己的兄长,对于自家妹子的喜好云云定然是相当了解的,是以求教他,决计是再明智不过的。
然而,毕伏皇子不晓得的是,英招公子平生是不大看得起主动追求女子的男子的。
他更不晓得的是,英招公子对于男女情爱之事半点不了解,因为他的情丝,是被抽了的。
是以,当毕伏皇子怀抱着金乌岭最著名儿的酒娘酿出的千年难见的桃花酿敲开英招的门,道明了来意后,英招端起一副看猪的眼神看着毕伏,喝了口酒,淡淡道,“我妹子自小便中意男子豪气云天,最讨厌婆婆妈妈娘娘腔的人。她喜欢直接的,你不要太含蓄,要直接。”
“哦,”毕伏郑重颔首,抱拳一鞠躬诚恳道,“多谢英招君,毕伏明白了。”
毕伏觉着,豪气云天的男子应当都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是以当日夜里,毕伏喝了三大桶桃花酿,醉醺醺地去找妲己去了。
——
“砰砰”——
“吱呀”一声,身着雪绢里衣睡眼迷蒙的妲己拉开门闩,瞪着眼前步履蹒跚双眼朦胧双颊绯红的毕伏三皇子,愕然了。
“毕、毕伏皇子?这么晚了,您来这儿作甚?”
“……嗝——”毕伏醉眼醺醺地打了个酒嗝,望清了妲己的俏脸,嘴里嗫嗫嚅嚅地道了句什么。
“啊?”妲己没听清,她上前三步,靠拢了些,将耳朵靠过去,问道,“皇子您说什么?”
“我……”毕伏双颊愈发的红,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终于大嚎了一声,“我是来同你睡觉的!”
“……”
毕伏皇子吼得声儿极大,这回她总算是听得清楚了,然而,青丘浦里的众人想来亦是听得清楚了,伯阳狐帝同夫人两个直直惊得从床上摔了下去,连忙着了外衫便往女儿的屋子赶。
“帝姬,我……”毕伏双颊似火烧云一般嫣红,兴许是酒劲上了头,他不知哪来的胆子便上前去捉住了妲己的手。
“……”妲己姑娘在男女之事上没半点经验,方才听得毕伏惊骇天地一声吼,已然颇有几分石化,此时又见他冒冒失失地捉了自己的左手,妲己条件反射地使力踹了眼前之人一脚——直直踹在毕伏的胯部。
“登徒子!”
此乃某帝姬怒发冲冠的咆哮。
“啊!”
……此乃被击中“要害”的某皇子痛彻心扉的哀嚎。
而当狐帝夫妇,毕方鸟君,英招公子以及无数大人物小人物赶到妲己屋前时,便将将见着了如此这般的惨烈一幕。
天边一阵鸦雀飞过,呼啦啦一阵响。
唔,这场荒唐事的后续其实是分外悲戚的,据说因了妲己那一踹,便伤了毕伏皇子的子孙根,生生将毕伏由一个七尺男儿踢成了个不举,毕伏鸟君勃然大怒,便要捉了妲己押上九重天,请天帝发落,狐帝几番劝阻无力,也只好流着老泪将女儿交了出去。
被迫化回了狐形的妲己被?荷狭司胖靥斓牧柘龅畹哪谔茫谑翘斓鄢钌狭恕郊医允撬暮0嘶睦锞僮闱嶂氐纳褡澹囊环蕉疾缓每铮钦獾奂Ц萌绾闻心兀
后来,天帝几番思量,终是想出了一个自以为颇高妙的法子——将妲己帝姬关入锁妖塔的第一层,且若非是毕方鸟君亲自开口,便决计不放她出来。
天帝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甚得意——这关人的地方是四海八荒的众人闻之色变的锁妖塔,想来定是可令毕方鸟君那边满意,然而,关入的却又是锁妖塔里基本上没什么罪可受的第一层,想来,定也能令伯阳狐帝一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