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余兮兮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是最出色的特种军人,有勇有谋,作战经验丰富,应变能力极强;她知道,这次行动计划周密,严谨,各方都给予了大力支持,胜券在握;但她也知道,世上没有任何事能绝对万无一失,不出现意外,就像三年前……
然而最后,她仍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乖巧柔顺,“好。”
秦峥指肚抚摸她的脸蛋儿,忽然想吻她。于是他头埋下去。
余兮兮往后躲,“……等一下。”
他微拧眉,“怎么了?”
屋子里静了静。
余兮兮心跳有些快,低下头,红着脸把衣摆略微拉高。光线是浅浅的橙色,那截光滑纤细的腰白得几乎透明。她牵起他的大掌,缓缓,缓缓覆上自己的小腹。
秦峥抬眸,目光带着丝疑惑,“你……”
光下,她嘴角含笑,声音轻得像一个易碎的梦:“我会和它一起等你回来的。”
他错愕,脑子里嗡地炸开一道光,“你说什么?”
“我说,”余兮兮笑着,眼睛里却盈满泪,声音拔高几乎是用喊:“恭喜啊首长,您荣升成爸爸了!”
秦峥怔半秒,薄润的唇动了动,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说:“应该有一个多月了。”
秦峥低头,轻轻地,几乎虔诚地触摸她的腹部,修长手指在微微发抖。不多时,他哽了下喉,忽然起身把她放床上,单膝半跪,又把脸颊贴上去。
余兮兮有些好笑,“……现在才一个多月,它还不会动呢。”
他没有答话,只是侧过头,在她光滑柔软的小腹上落下一吻,然后抱紧她,头深深埋低,温热的液体打湿她的皮肤……
那一刻,黑夜漫无边际,秦峥闭上眼,却在她身后看见了灿烂阳光。
第80章
次日清晨, 余兮兮把秦峥送到了禁毒总队。
一辆大巴停在大门口,不多时,分队的队员们齐刷刷提着行李到位,沉默集合,等候上车。
今天是个好天气, 不到七点,天空的东方便已透出金色霞光, 灿烂,温暖, 照亮那些年轻鲜活的面孔, 鲜艳的国旗在背后迎风飘扬。
黑色吉普停稳, 秦峥推门下车,打开后备箱, 单手把行李淋了出来。晨风中, 他薄唇紧抿,俊朗的面容显得严肃而清冷。
何刚冲他招了下手, 打招呼,“老三。”
秦峥点头, 抬眸扫一圈儿集合的队伍, “人都齐了?”
“大飞还没来, 他老婆昨晚生孩子, 陪产去了。”何刚低头看了眼手表,说,“通知的七点整集合, 还有五分钟。”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脚步声飞快逼近。几人转头,看见一个穿蓝色T恤的高大男人百米冲刺过来,肩上挎着个旅行包,气息急促,满头都是汗。
“报告!”靳建飞站定道,“对不住何队,让大家久等了。”
“特殊原因,大家都理解。”何刚嘴角勾起一丝笑,“怎么样,你老婆生的男娃还是女娃?”
靳建飞挠头,黝黑的两颊浮起一丝红晕,“是个闺女。”
“你小子,福气不浅。”何刚挑眉,语气难得地轻松,然后让大飞归队。队员们没说话,却都淡笑着拍他的肩,无言道贺。
人到齐,众人准备出发。
何刚看一眼秦峥,说:“走吧。”
“嗯。”秦峥应着,下一刻扭头去看余兮兮。她就站在数米远的位置,脸色淡如水,在微笑,整个人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半秒后,他朝她走过去。
秦峥说:“我要走了。”
余兮兮抬眸,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肃坚定,停留在她脸上,透出压抑的不舍和隐忍的留恋。她和他对视半刻,点头:“好。我们等你回来。”
他嘴角弯起一道很淡的弧,盯着她,黑眸深不见底,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也沉默,白皙的脸庞笑容温婉,一如他记忆中的大多时候。
短短几秒,却像已过完半生。
那头队员们已经开始有序上车。秦峥伸手摸了下她的脸,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他们的道别,没有缠绵,没有眼泪,简单得过分。大巴提速前进,缓缓融入都市清晨的车流中,身后的一切人和物都逐渐拉远,模糊。
风忽然变大了。
余兮兮在原地目送那辆车,被风吹得眯起眼,乌黑的发丝轻轻飞舞。
“你是第一次送秦峥走么?”忽的,背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语气寻常,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余兮兮回头;阳光下,李琴一身干练警装,修长高挑,长发在警帽下盘成髻,格外的英姿飒爽。
她表情有些诧异,“琴姐?你也来送何队么?刚才我都没看见你。”
李琴抿嘴笑,打趣说:“你眼睛都快长秦少校身上去了,哪儿还能注意得到我?”
余兮兮有点儿尴尬,“琴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你这丫头,脸皮也真够薄。”李琴逗了她几句也就消停了,转过头,看向大巴远去的方向,又重复一遍,淡道:“这是你第一次来送秦峥吧。”
“是啊。”她点头,“第一次。”
第一次送他出任务,第一次面对这样沉重,前路未知的分离。
李琴笑了下,说:“也难怪,你还这么年轻……”稍稍停顿,半带叹息半带感慨,“但是兮兮,你要知道,第一次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余兮兮静几秒,转头看她。这张脸白净秀丽,被岁月销蚀了青春,也被岁月雕琢得内敛沉稳,有种寻常女子不具备的大气和英气。
李琴仰头,遥望万里无云的天,“我第一次送何刚出任务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也才刚和他结婚……”忽然摇头失笑,“转眼就这么多年了,习惯就好。”
余兮兮的声音很轻:“那琴姐,这么多年了,你习惯了么?”
李琴怔楞,眼帘微微垂下:“不习惯又能怎么样。最开始的时候,我希望他能不要离开太久;后来,我希望他不要受伤;再后来,他能活着回来就好。”
“……”余兮兮静默良久,点头,眸光沉而静,“是啊。他能活着回来就好。”
这次别离是第一次,却不是最后一次。也一定不能是最后一次。
秦峥,我等你回来。
*
南帕卡集团在金三角地区活跃多年,一直是缅、老、泰三国的心腹之患。在几年前的剿毒行动中,三国政府与中国特种部队及特警部队密切合作,在行动中取得了里程碑式的胜利。
这次也不例外。公安部出面接洽,三国政府积极响应,所有人都对彻底摧毁南帕卡集团抱有充分的信心。
当地时间晚8点整,金三角地区某旅馆内。
整个屋子大约四十平,装修简单,一应摆设家当也极其陈旧。光线暗淡,只有一盏冷黄色的灯泡悬在头顶,几只飞蛾扑闪着聚集在周围,巨大的阴影投在墙上。
“南帕卡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那是只老狐狸,狡猾,多疑,警惕性强,在境内外屡犯大案。”
屋子正中央,何刚拿笔尖点了点桌面,语气严肃:“据公山魈交代,三年前的剿毒行动之后,南帕卡武装的大本营转移到了澜沧江流域的一处丛林中,地理环境复杂,易守难攻。同时,南帕卡集团所持有的的武器装备也很先进,我们的任务,并不好完成。”
话音落地,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了几分。
“但是请注意,”何刚手指用力,笔尖几乎把木头桌面戳出个窟窿,沉声一字一顿:“是不好完成,不是不能完成。南帕卡贩毒的主要市场就是中国。数年来,他利用各种手段,将大量毒品输入我国境内,严重扰乱我国社会秩序,严重危害我国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罪行罄竹难书,令人发指。这颗毒瘤一定要除。”
大家眉头紧拧,点头。
何刚:“能不能完成任务?”
所有人异口同声:“能!”
何刚点头,视线扫过众人,“中央下达的指令是竭尽全力破案,活捉主犯押送回国。公安部任命我担任行动总指挥,现在,我来给大家讲一讲具体的计划……”
半刻,“这次行动,由我们队和特警大队担任主力,‘利剑’行动组在外围配合。大家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叮”一声,金属打火机的盖帽重重扣上。
众人微怔,视线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秦峥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唇抿成一条线,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吓人。
“……”距离最近的魏枭和虎子狐疑地相视一眼,都有点儿发怵。
何刚蹙眉盯着他,说:“秦少校,你有什么问题?”
秦峥冷着脸,没有说话,起身拿了外套走人。
脚沉稳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砰”,门被摔上。
何刚脸色淡淡地点了根烟,垂眸道,“其他人呢,有什么问题。”
“没有!”
*
深夜,澜沧江的上方倒映着一轮月亮,水面波光粼粼,像流动的镜子,透明,干净,宁静。
秦峥垂着眸,靠在栏杆上抽烟,手里屏幕亮着,画面中,年轻的姑娘笑容灿烂。他手指无意识地抚摩屏幕,眼神不自觉便柔下来。
正在这时,背后响起阵脚步声。
秦峥眯了下眼,不用回头也猜到是谁。他自顾自抽烟,目光冷淡,没搭理。
“怎么,”何刚伸手拍了下他的肩,笑,“跟老哥闹情绪呢。”
秦峥直视前方夜色,语气冰凉而冷漠,“你今晚的决定,和我们之前商量的不一样。你很清楚,无论是你的人还是武装特警,亚热带丛林的作战经验都很匮乏。总指挥,我的建议是采用之前的计划,突击时以利剑行动组为主力军,你的人和武装特警从旁配合,给予技术支持。”
何刚顿都没顿一下,“不用。”
秦峥:“有捷径不走绕那么大一弯子,你他妈脑残?”
“老子说了,就这么定。”何刚看他一眼,语气强硬,“突击队伍我来带,你带着你的兵在外围配合,做收尾工作。”
秦峥露出个没有笑意的笑,“何刚,你这么做只会增加行动的难度。”
何刚咬牙:“但是这么做能保你的命。”
秦峥目光冷淡移向别处,咬着烟,“别把自己搞的那么伟大。不需要。”
何刚捏了捏眉心,也从兜里掏出根烟塞嘴里,点燃,猛吸一口。须臾,他说:“刚下飞机的时候,李琴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媳妇在孕吐。她怀孕了。”
秦峥没吭声。
周围,亚热带的风带着异国泥土的湿气。
何刚又说:“突击的危险程度有多高,你比我清楚。老三,这件事本来和你没什么关系,是我把你拖下来,你做得够多了。我得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去。”
“那你的队员呢。”秦峥掸了下烟灰,淡声问。
“……”何刚眸光一跳。
“虎子,谭同,魏枭,江海燕,”秦峥眸色冷静,“还有大飞,他媳妇才刚给他生了个闺女。”
何刚沉默片刻,低下头,不知该答什么。
“之后的行动,按照原计划进行。”
“但是我必须让你……”
“我说了,不需要。”
秦峥平静地打断他,掐了烟头丢进漫无边际的江水,抬眸,遥望只有他能看见的远方,“我会回去。”
为他心爱的姑娘。
第81章
公山魈交代, 南帕卡武装集团的藏身处位于中缅交界的澜沧江主航道上,是一片热带雨林,气候与环境条件恶劣,常年无人定居。根据公山魈的粗绘地图,技术部门在第一时间对该地点进行定位, 并将准确经纬度数据传给了一线。
行动前夕,根据中央指示, 在克钦邦某临时会议室中,秦峥给负责突击的利剑行动组进行最后一次战略战术安排。
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而严肃, 聚精会神地听着。
两小时后, “咔嗒”一声, 秦峥冷着脸关闭投影仪,侧身, 黑眸扫过那些年轻刚毅的面孔, “南帕卡和几个主犯的照片,记清楚了么?”
战士们吼着应:“记清了!”
秦峥说, “考虑到南帕卡等人是穷凶极恶亡命之徒,活捉可能会有难度。所以上级给我们做出了最新指示:尽量抓活的, 但遇到极其特殊的情况, 可以当场击毙。”
“是!”
“很好。”秦峥唇紧抿, 右手食指重重点在桌面上, 沉声命令,“明天的任务,只许成功, 不许失败。”
这一次,年轻的特种兵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笔挺如一排顶天立地的松,抬手敬礼:“是!”
“记住,你们是军人,要做的事永远只有一件——绝对服从命令。”
“是!”
半刻,秦峥面无表情地点头,“注意安全。散会,都回去早点休息吧。”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战士们站得笔直,原地列队,跟在后头安静而迅速地走出大门。
深夜。
中缅交界地带的上空,夜色如墨,繁星点点,澜沧江宛如一条有生命的玉带,蜿蜒,温柔,缓缓流向大地远方。
秦峥站在窗户边儿上抽烟,烟雾迷蒙下,江水仿佛笼了一层薄纱。他眯了眯眼,静半刻,食指摁亮手机屏幕。
拨出一个号码。
云城,余兮兮的手机响了。她垂眸,视线扫过那几个跳动的汉字,立刻接起来。
“……老公?”
她还是那副熟悉的声口和腔调,娇软轻柔,试探的,不可置信的,只有两个字,却依然能听出压抑的欣喜。秦峥淡淡勾嘴角,异国他乡,战斗前夜,他的心却离奇安定下来。
他嗓音低柔:“被我吵醒了?”
“没有……”余兮兮回答。
秦峥离开的这几天,她担忧忐忑,孕吐症状也有所加重,所以,尽管白天能勉强维持正常的工作生活状态,失眠却成了常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但余兮兮不打算告诉秦峥。所以她语气平静道,“我还没睡。”
秦峥挑眉,食指随意地往窗外掸烟灰,“那你在干什么?”
她抬眼,漆黑的夜漫无边际,“在看天。”
他也抬眼,瞳孔中映入璀璨星光,笑,“那还挺巧。”
“什么巧?”
秦峥静道:“我也在看天。”
余兮兮忽然也笑了。他们相隔千里,此时此刻,却都看着同一片天。
“为什么忽然给我打电话?”她眉眼温婉而柔和,半开玩笑,“这么关键的时候,不会分心?”
“会。”秦峥答得毫不犹豫。
“……”她心跳漏了一拍,轻咬唇,双颊微微泛红,“那你还打?”
秦峥静了静,说:“想你了。”
雪白的指尖轻轻抠窗台,余兮兮低头,轻声说:“我也想你。”
他眼神一软,“肚子里那小子皮不皮?欺负你没有?”
余兮兮有点无语:“还没生出来呢,你怎么知道是小子?万一是个小丫头呢。”
秦峥笑,逗她,“我亲自下的种我能不知道?肯定是小子。”
余兮兮脸通红,不高兴了,“成天想着儿子,你重男轻女呀?”
“不经逗。”秦峥嗤,“早说了,只要是你生的,是个球我都稀罕。丫头也挺好的,跟你一样漂亮,以后跟着你学动医。”
她好笑,“那儿子呢?”
“送军校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十分钟。余兮兮脸上笑着,心头却已敏锐察觉出不对——他一贯严谨自律,这通电话,恐怕绝不是闲聊这么简单。
果然,秦峥静了数秒,嗓音沉沉地喊她,“兮兮。”
她应:“嗯?”
他微垂眼,掐灭烟头淡声道:“要一切顺利的话,明天过后,咱们就能见面。”
余兮兮眸光微闪,意识到了什么,放在窗台上的手指无意识蜷紧。半刻,她尽量稳定情绪,笑笑,语气轻松而平淡:“那比我想象的快多了。”
电话另一头却沉默良久。
然后,秦峥说:“那是最好的情况。要是不那么顺利……”
“不会的。”她打断他,语气平静至极,重复:“不会的。”
他却道,“也就随口一说。别紧张。”
余兮兮:“我没紧张。”
他们站在两片土地上,仰视同一片天空。
那一刻,晚风忽烈,秦峥迎风看着满天的月和星,没有说话。
余兮兮动了动唇,眼里蒙上雾,语气却坚定如石:“你让我等,我就会等,不管距离多远时间多久。我信你。”
不知怎么的,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刹那,澜沧江畔的风,停了。
秦峥极淡极淡地笑,点头,郑重应下和她的约定:“好。”
*
那通电话之后,秦峥再没联系过余兮兮,同样的,她也没再联系过他。夜晚很快过去,清晨,天空的东方泛起一丝白,淡金色的光芒洒遍江面。
规定的出发时间是七点整,但这一晚,无人能入眠。还不到六点,战士们便从床上爬起来了,拾掇自己的装备和武器,神色沉肃,静默不语。
等待即将到来的恶战。
六点四十左右,行头妥当的何刚敲响了隔壁房门。
里头传出道声音,低沉冷漠:“没锁。”
于是何刚拧了下门把,推门入内。一转头,看见木桌子旁站着个高大人影,一身迷彩军装笔挺利落,挺拔如山。
何刚沉声说:“直升机已经到了。”
“嗯。”秦峥冷静地点头,眸微垂,面无表情地给突击步枪装弹,“我带‘利剑’行动组先进行突击,你带着你的队员和武装特警守在附近,随时保持联络,等我消息。”
何刚脸色不好看,“嗯。我知道怎么做。”
“哐当”一声,秦峥拉动机柄将子弹上膛,看他一眼,“怎么了?”
何刚:“据公山魈说,南帕卡集团本身的成员就有五十来人,还有收钱办事的雇佣军超过二十个,都是些亡命之徒,不好对付。”
秦峥说:“我和他交过手,放心。”
何刚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缓慢点了点头,“总之,你们任务艰巨,万事务必小心。”
秦峥抠出油彩,用手抹在脸上的某些部位,然后把步枪枪身也抹匀,一回身,一块淡黄色的东西掉了出来。
何刚弯腰给他捡起来,端详一阵后递回去,纳闷儿:“护身符?你怎么有这玩意儿?”
秦峥不答,只是接过来贴身放好。
何刚看他的表情,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你媳妇儿给的?”
“嗯。”
“……这女人果然都一个样,李琴以前也给我弄过。”何刚嘀咕着,忽然摇头失笑,“图个心安而已,屁用没有。”
那头秦峥的各项装备已经整理好了,走过去,拍了下何刚的肩,语气很淡,“先走了,何队。”然后绕过他准备出去。
何刚忽然拽住他胳膊,微哽地笑,“回去庆功的时候,不醉不归。”
他没吭声,嘴角勾了勾,走得头也不回。
*
数架直升机从澜沧江的上方横穿过去,飞掠穹隆,巨大的噪音和狂涌的风遥相呼应。战士们端坐在机舱里,戴头盔,持步枪,神色冷峻而镇静,低眸往下看,入目便是一望无垠的绿,江水弯曲回折,在丛林间流淌。
不多时,直升机在开阔地带把所有人放下去。
按照既定计划,利剑行动组突击,其余人暂时原地待命。热带地区的丛林,植被千奇百怪,茂盛的枝叶遮天蔽日,几乎当完所有阳光,四处都充斥着腐烂枯叶的腥臭味。
战士们恍若未觉,举起枪,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前行。半刻,秦峥低头看了眼定位手环,目前他们所处的经纬度距离目标已不足八百米。
他打了个手势。战士们瞬间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成功隐蔽,负责侦察的年轻士兵则弓腰,往前快速靠近。
秦峥两手举枪,眼神如鹰,紧盯目标方向。
几分钟后,通讯设备传出一道年轻声音,语速快而稳:“报告!目标区域内发现敌人数十名,警惕性较弱,均持有武器;营地东南西北四方各设一岗哨,有专人放哨,建议先行狙击;敌人大多集中在营地西北角;未发现南帕卡。报告完毕!”
秦峥沉声命令:“狙击手,立刻按建议击杀。”
“是。”另一道声音说。
不多时,扳机扣下,子弹从狙击枪的枪口迸射而出,几乎没有丁点儿声响。几个哨岗上的男人依次倒下。
侦察兵忽然又道:“发现南帕卡。目标人物在营地东北方向的一间屋子里。”
秦臻立刻下令:“爆破准备,炸了西北角,其余人以爆炸声为信号,正面……”
话音未落,背后突的传来一句英语:“你们是什么人?!”
“……”秦峥没有一刻犹豫,推动安全栓,转身,面无表情地爆了那个佣兵的头。
数十米外还有一个黑人壮汉,大骂一句,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对准秦峥,扣下扳机的刹那却被击中,手一歪,子弹打进秦峥背后的老树。
“砰”一声巨响。
外围区域,何刚抽着烟,眉皱如川。
魏枭往丛林深处张望,神色焦灼:“开始了……何队,咱们怎么办?真在这儿原地待命么?”
“……”何刚咬牙,狠狠把烟头扔地上碾烂,“准备支援!”
“是!”
*
营地里的毒贩顿时慌张起来,缅甸语此起彼伏,怪诞而愤怒:“有军队!”紧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的枪声。
与此同时,营地西北方向猛地爆炸,震破云霄,火光烧亮半边天。训练有素的战士们立刻拉开阵型正面突进,配合默契,撕开一道口子后又迅速分开,两两一组行动。
天空下起了雨,由小转大。
遍地鲜血融入雨水,刺耳惨叫声融入雨声。
一片混战中,视线也被雨水模糊,秦峥眸色冷漠,一枪就杀一个,快速搜寻南帕卡的踪迹。突的,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进入视野:高大健壮,肤色黝黑,五官周正,但一双眼睛狠光毕露,绝非善类。
仿佛察觉到什么,中年男人也看向了秦峥,两道视线交汇。
南帕卡怔住,显然十分诧异,“……他?”
一个白人佣兵眉头紧皱,问:“老板认识这些人?”
南帕卡面色阴鸷,眯起了眼睛,没等他开口,一枚子弹便撕裂空气打向他的左腿。他侧身一闪,没打中。
后边的几个缅甸人恼羞成怒,面容狰狞,纷纷朝着那个开枪的战士后背射击。
秦峥吼:“躲开!”
然而还是迟了。
几枚子弹被挡在了防弹衣外,还有一枚却击碎了年轻战士的头盔。他僵了瞬,挺拔身躯缓缓倒在血泊中,睁着眼,俊秀苍白的面容安详而平静。
“世全!”战士们红了眼,悲愤欲绝。
南帕卡拧了下眉,朝数个外国佣兵冷冷地命令:“杀光这些中国人,护送我出去,我再给你们一百万美金。快点!”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佣兵们相视一眼,照办,于是分出几个送南帕卡离开,其余人继续和利剑行动组胶着,打掩护。
雇佣兵大多来自各国特种部队,身经百战,作战能力极强。在佣兵掩护下,利剑行动组的成员几乎无法近南帕卡的身。加上南帕卡集团的武装分子人数众多,秦峥一行几乎全都负伤,不敢贸然行动,坚守着各自机位和对方交火。
南帕卡逐渐快要冲出包围圈。
“……”秦峥紧抿唇,背靠着墙闭了闭眼,然后从身旁的战士手里一把夺过狙击枪,侧身躺倒,端起瞄准,目光极冷也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