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半秒。
秦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异常,紧缩的心脏却骤然一松,血液恢复流动,冰冷的四肢回上几度体温。他盯着她,看见那女人全身只微湿,卷发杂草似的堆砌在肩上;一张脸素净苍白,双眸红肿,唇色如纸。
忽的,夜晚的风捎带寒意吹过去,她似受凉,冻得微微发抖,皱眉低声道:“刚才雨那么大,你在广场上瞎跑什……”
话没说完,便被秦峥一把摁进怀里。他手臂箍她腰,大掌牢牢扣住她的后颈,坚硬的下颔抵着她的额。她软软的脸颊紧贴他胸膛,两人线条嵌合,圆满无缺。
他眸色暗沉,双臂一寸寸收紧。
余兮兮滞了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双手微抬,环紧男人精壮的窄腰,迟疑动了动唇:“你怎么了?”
秦峥不答话,须臾,极轻缓低沉地问她:“刚才你在哪儿。”
“……下雨了,我看旁边有个奶茶店,就进去躲雨。”她应着,又轻声嘀咕,“不是你让我哪儿都不许去吗。”
他静了静,忽然狠狠在那段儿小腰上掐了把,咬牙低声:“老子迟早让你折腾疯。”
余兮兮脸微热,推他,“你身上全是雨,快回家,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不然要着凉的。”
秦峥捏住她下巴,目光在那红红的大眼眸上打量,“今天出什么事了?”
她眸光微暗,笑了笑,说道:“没出什么事。”
“那你哭那么伤心。”
“……真没事。”
他盯着她看,目光很深,半刻后平静点了点头,“回去再说。”
到家已经是夜里十点,雨停了,云散了,城市错落亮着万家灯火。
两人都淋了雨,浴室却只有一个,余兮兮担心秦峥全身湿透会感冒,便说:“你先洗吧,我淋的雨少,晚点儿没关系。”
秦峥脸色很淡,湿衣服一脱,结实贲张的胸肌腹肌水光涔涔,横着疤,随他动作有力舒展,散发浓烈的阳刚美。
余兮兮喉咙发干,别过头。
他说:“我身体好,再淋一晚上也没什么事儿。你自己先洗,我得看个文件。”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传出。
秦峥手里拿文件,光着膀子坐在沙发上看,几分钟后,起身去倒水喝。饮水机正对浴室,他接完水后一转身,顿了顿,瞬间血液倒流直冲头顶。
余兮兮忘了关门,旖旎风光一览无余。
她站在蓬蓬头下,水流温热升腾起热气,小手揉洗身体,雪白的皮肤被蒸得淡粉透红……
他滚了下喉,瞬间便起反应,移开眼摸出火机点烟,抽着,眸色深得吓人。
几分钟后,水声停了。
余兮兮走出去,浑身只裹了一张浴巾,双颊呈酡色,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
她在秦峥面前站定,垂眸看他,松开唯一一块布。
活色生香,这是无声的勾引。
他死死盯着她,未几,大手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提,放到腿上,然后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吻咬她粉嫩的唇,钻进去,勾逗那根软软的小舌头。
“……”
余兮兮小脸通红,抱紧他脖子艰难地吞吐,咬着唇,蹙着眉,软在男人怀里娇媚呜咽。
秦峥全身都是汗,紧绷肌肉咬了咬牙,差点儿就被这只小妖精绞得失守。他亲吻她耳垂,哑声道:“宝贝今天好热情。”
“呜……”她也贴近他耳垂,声音柔弱夹杂妩媚丝哭腔,透出淡淡自嘲:“知道吗?我现在没有家,只有你了。”
第56章
她娇媚的低语叫秦峥头皮发麻, 他眸光微沉,血液却失控般往腹下急涌,一把抱起她,狠抵在旁边的墙上,顶到最深。
余兮兮仰头哭叫, 全身颤巍巍地抖,然后他埋头吻住她的唇, 啃噬微肿的唇瓣,吮咬软软的舌头。
“唔……”
舌尖传来丝丝疼痛, 她瞳孔失焦, 三魂七魄都像要被他吸入口中, 承受不住,呜咽着, 抽泣着, 尖尖的指甲在他背上抠出鲜红的印儿。
半刻,他松开她舌, 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盯她面上表情,看她水润的大眼, 拧起的细眉, 咬紧的红唇, 雪白的身子被他撞得剧烈颠簸……
窗外, 夜色静谧,树影是一例的暗色,枝叶在风中摇曳。
不知多久, 狂野的风暴终于平息。
秦峥埋头在她颈窝,喘息粗重,她小脸潮红,全身软软没有一丝气力。然后,他放下她,她潮还未退,背贴墙,两腿痉挛差点儿滑倒,根本站不稳,被他勾住腰臀搂进胸膛。
乌黑的长发还在淌水,湿漉漉地黏在余兮兮的脸颊嘴角,她依偎在他怀中,水珠顺着紧实的胸肌线条往下滑;他轻抚她的脸,勾起她的下巴,薄唇啄吻她的眉心,鼻梁,嘴唇,耳垂,动作柔得要命。
谁都没说话。
她眼瞳终于重新找到焦点,闭上眼,脸蛋蹭蹭他胸,小猫咪似的。
秦峥静须臾,抱起她走进卧室,把她放床上。
余兮兮脸红红的,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露出个头,看见他在衣柜里找衣服。不多时,他转身回来,手里多出一条裙子和巴掌大的小内裤,坐到床边给她穿。
大手捏住白皙纤细的脚踝,余兮兮羞涩往后缩,道:“……我自己来。”
秦峥脸色很淡,微挑眉,布料顺着雪白长腿给她提上去,没什么语气地说:“这会儿想起来害羞,刚才勾引我的时候不挺猛的么。”
“……”余兮兮脸更红了,双手交叉挡住胸,不知说什么。
他又给她穿上睡裙,勾着小腰把人拖过来,抱到腿上,然后拿起吹风机,接通电源。
“嗡嗡”的电流噪音突兀响起,
大手揉她的头,她大眼亮晶晶的,乖乖仰着脑袋配合。
十分钟后,头发干了,秦峥随手把吹风机丢一边儿,捏住她脸,抬起来,黑眸直勾勾看她眼睛,目光冷静研判。
片刻,他沉声问道:“你今天去见余卫国了?”
第57章
话刚说完, 秦峥立刻察觉到怀里的娇躯有一瞬僵硬,同时,余兮兮晶亮的眸黯下去,雪白的齿尖儿无意识地咬嘴唇,脸色泛白, 没有吱声。
她沉默不语,但这种反应, 他便已知道答案。
又是几秒钟的安静。
片刻,捏住余兮兮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紧, 秦峥低头, 贴近她, 呼出的热气儿扫过那雪白敏感的耳窝,语气沉而冷:“无缘无故, 你应该不会去见他。出什么事了?”
她缩着脖子想往一边儿挪, 又立刻被一股大力拽回去。
“问你话呢,往哪儿躲?”
“不是躲……”余兮兮抬手摸了下耳朵, 声音不大,透出一丝嫌弃的意味:“你不要总是靠我那么近, 痒, 不舒服。”
秦峥大手把她搂更紧, 垂下眼皮, 淡道:“爽的时候喊哥哥,爽完就连挨近点儿都不让,你分得倒清。”
这种时候还不忘耍流氓调戏, 余兮兮又羞又怒,小手掐他手臂:“你能不能严肃点儿,别乱说。”
他面无表情,“我哪句乱说了?”
“……”余兮兮无语,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反驳。
毕竟还有正事,秦峥撩了两句之后也便收敛,捏捏她绯红的脸蛋儿,低柔着嗓子又问一次,黑眸认真:“小乖,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余兮兮抿了抿唇,眸光闪动,神色有些犹豫。
他嗓音微低,“说话。”
她浓密的睫毛略微颤动,半晌才道:“今天早上余凌给我发了个信息,说妈妈病了。我到医院去了一趟,碰上了我爸,被他赶了出来。”稍顿了下,呼出口气才续道,“他跟我说,余家从今以后只有余凌一个女儿。他真的不要我了。”
这番话,语气自然而淡定,听不出悲伤,听不出难过,甚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然而秦峥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垂眸,怀里的姑娘表情平静,纤白的十指无意识地绞紧裙摆,很用力,以致关节位置都变成青白色。
小动作不起眼,却瞬时暴露她佯装的坚强和内心的脆弱。
秦峥薄唇抿成一条线,眸光阴鸷,半天没吭气。
余兮兮也陷入沉默,低着头,指甲深深嵌进白嫩的手掌心。
须臾,停滞的空气重新恢复流动。
他闭上眼,捏她下巴的手往后一绕,握住柔软的后颈微微用力,她毛茸茸的脑袋贴紧他胸膛,刹那间,沐浴露的香气和她甜腻撩人的体味儿一并钻入呼吸。
秦峥弓腰,高挺的鼻梁轻触她脸蛋,拱了拱,然后深深吸气。
这个举动带着点孩子气,温柔又充满怜爱。余兮兮在他怀中,心瞬间就柔软一片,双手环住他的腰,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不多时,听见沉声他问:“伯母的病情如何?”
她鼻头红彤彤的,吸了吸鼻子才答道:“是脑梗。但送医及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
秦峥淡淡点了下头,双臂将她拢得更紧,平静道:“明天我跟你去医院看看。”
“……好。”余兮兮说,“那我明早问问余凌,等我爸走了我们就去。”
秦峥说:“不用,我直接带你过去。”
余兮兮脸色微变,随后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自嘲道:“可是他在的话,结果肯定和今天一样。他会把我们赶出来,因为在他眼里,我们是不相干的人。”
他粗糙的拇指覆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看她的目光很深:“能看得出,你心里其实很在乎他。”
话说完,怀里的女人睫毛颤动,没说话也没出声,环在他窄腰上的两只小手却越收越紧。
秦峥亦沉默,吻她的眉心眼角,大掌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背。
良久,余兮兮轻声开口,音量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怔怔道:“怎么会不在乎呢?余凌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无论发生任何事,他永远都是我爸爸。我是他的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我们都爱他。”
“……”秦峥眼底略过一丝沉暗的光,旋即消逝,薄唇往下寻找她的,碰了碰,很快便分开,然后坚硬的下巴蹭蹭她鼻尖儿,低柔地哄:“宝贝儿乖,闭眼睡觉,明天一早我叫你。”说完把她从腿上抱起,放床上,撤身准备离开。
软软的小手忽然拉住他。
他回头,橙色的光线笼罩在那张小脸上,轮廓柔婉,眉眼妩媚,娇得不可思议。余兮兮小声开口,软糯的嗓音透出浓浓不舍和依赖:“你不睡么?要去哪儿?”
秦峥心头突的一紧。
瞬时间,他想到何刚的话,想到余卫国身上的诸多疑点,想到那些可怕的可能。她这么娇弱美好,需要他宠爱需要他疼,如果一切走到最坏,她怎么承受得住那些痛苦?他又怎么狠得下心?
他别过头沉沉呼出一口气,然后笑了下,踅身坐回床边沿,大手捏她脸蛋:“小粘人精。大晚上的,我除了去厕所洗澡还能去哪儿。”
“……”余兮兮一阵窘迫,赶紧把手松开,缩回被子里,露出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床沿上的身影肩膀宽阔,窄腰长腿,每块古铜色的疙瘩肉都紧实而不突兀,修劲有力,线条利落流畅。一团凌乱的红色指甲印儿,烙印在紧硕的背肌上,跟猫爪子挠的一样。
秦峥身上只有一条黑色内裤,反正要洗澡,他索性坐在床上就脱了,完后脸色淡淡地站起来,丝毫不避讳她在场。
余兮兮脸通红,但眼波流转,竟不自觉看向结实修长的小腿,腿毛稍密,往上瞧,又看见两块鼓囊囊的大腿肌,再往上,顿时眸光惊闪心惊肉跳。
猛兽疲软,蔫头耷脑,却依然壮硕得可怕……
脑子里鬼使神差窜上太多极限画面,她全身血液都快烧着,慌忙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心脏跳得飞快。
秦峥察觉了,半挑眉,心情难得放松,语调促狭懒洋洋的:“平时就是这兄弟伺候你。打多少次交道了,害什么臊。”
“……”余兮兮直接拿手捂住眼睛,喉咙干涩道:“你要去洗澡就赶紧去……赶紧洗完,赶紧把裤子穿上。”
他觉得有趣,单膝跪上床,躬身将双臂撑在她脑袋两侧。她捂眼的手指不停发抖,被他握住,霸道而强硬,她隐约惊觉什么,吓得不停往回抽手腕,挣不过,指尖猛地触及,滚烫如烧红的铁。
余兮兮吓住了,蓦的睁开双眼,将好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秦峥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既炽热直接,又复杂难懂。
他牵引她嫩嫩的小手青涩摩擦,吻她的耳垂,声音低哑得几乎发不出音,诱哄道:“乖老婆,我要你帮我洗。”
*
次日清晨,秦峥开车带余兮兮前往天立医院。
刚出电梯门,迎面便走来一个身着蓝色连衣裙的高挑美女,一手拿包,一手拿文件盒,脸色看着有些疲惫。
余兮兮走过去,主动打招呼:“姐。”
余凌抬眸,看见她后目露诧异,紧接着脸色便沉了下去,牵起她左右看看,大步走向墙边,皱眉低声道:“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爸爸在医院守了妈妈一宿,这会儿还没走呢,你等他走了再进去。”
没等余兮兮开口,一道低沉嗓音便响起,语气疏离而客气:“余小姐。”
“……”余凌转过头,只见走廊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人影,双手随意插在裤兜里,眼神和表情都冷冷淡淡。
她微抿唇,视线重新落回余兮兮脸上,打量几秒后移开,冲秦峥露出一个笑容,“秦首长,您怎么也来了?”
秦峥脸上没什么表情,道:“听兮兮说伯母病了,我当然是来看望她。”说话的同时,上前几步,手自然而然扶在余兮兮的腰后位置。
余凌神色微变,思索着,一时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余兮兮关切地问:“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意识清醒了么?”
余凌说:“昨天晚上就醒了。现在主要是常规治疗,没什么问题。”
余兮兮心下长松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醒了就好。姐,秦峥专程过来看妈妈,你带我们进去吧。”
余凌拧了下眉,嗓音压低:“爸爸在里面,你真要进去?”
“嗯。”
“……”余凌仍旧有些迟疑,好一阵才勉强同意下来,沉着脸强调道:“让你进去可以。但是我先告诉你,一会儿不许跟爸爸起冲突,不许跟他吵,妈妈才刚醒,让她省点儿心,记住没?”
余兮兮轻咬唇,“知道了。”
余凌这才回转身,带着两人往病房走去。
门没关死,余凌在门上敲了两下,接着提步入内,刚一进门儿便道:“爸,妈,秦少校来了。”
余卫国和病床上的余母同时侧目;余凌走在最前边儿,后头跟着余兮兮和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人三十岁上下,五官英俊,气质沉稳,浑身线条硬朗而利落,最简单的板寸头和黑T恤,被他穿得挺拔如白杨。他唇角挂着一弯弧,礼貌却疏冷,眼神犀利精锐如猎鹰,冷静,内敛,一眼便教人记忆深刻。
秦峥淡笑,“伯父伯母,好久不见。”
余卫国始终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镜片后的目光上下审度,半刻才笑笑,“小峥,这么久没见,伯父都快认不出你了。”
第58章
既然是探病, 当然不可能空手来。
秦峥提了果篮和一些营养品,宋姨看见了,连忙上前几步去接,道:“秦首长坐吧,我给您倒茶。”随后便转身走进茶水间。
病床上, 余母吊着点滴,脸色仍显苍白, 但精神头儿已经比昨天好了许多。她微抬眸,目光在那高个儿男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 半刻后露出微笑, 声音有些虚弱:“小峥, 伯母知道你平时工作任务重,专程跑这一趟, 难为你了。”
秦峥极淡笑了下, “伯母何必这么见外,都是应该的。”
余母缓慢点了点头, 然后视线一转,看向他身旁的纤细人影儿, 眼底瞬间便涌上泪意, 哽咽道:“你这丫头, 还知道回来?”
“妈……”余兮兮眼眶通红声音发颤, 走过去,一把扑进余母怀里,哭得口齿不清上气不接下气:“昨天我过来, 你躺床上动不动一下,我都快吓死了。”
余母又恼又心疼,给了她一下,流着泪斥:“你个没良心的,这回要是我没进医院,你还打算跟家里怄多久?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跟我联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着急?你简直要气死我!”
她吃痛,捂着脑门儿抬起头,一双晶亮的大眼肿得像核桃,目光可怜巴巴:“我知道错了妈妈,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余母拿纸巾擦了擦脸,别过头,没有理她。
“哎呀……”余兮兮轻轻拽住余母的衣摆,左右摇晃,孩子气地撒娇,嗓音里哭腔浓重:“我真的诚心诚意认错。生气会变丑,妈,你看你长得这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再不消气,万一变丑八怪怎么办?”
一通歪理被她鬼扯得一本正经,秦峥眼底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挑了挑眉,忽然兜里手机震动起来,他垂眸扫一眼,脸色微变,打了声招呼便出门去接电话。
稳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余母也觉得好笑,嘴角不自觉便往上勾。
余兮兮发现了,欺身凑过去,仔细打量,声音轻轻地问:“妈,你笑了啊?”
余母回:“没有。”
“我不管,我就是看见你笑了。”她眉眼弯弯,一副流里流气的无赖相,“笑了就是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就是原谅我了,对吧?”
边儿上的余凌也跟着笑起来,柔声劝道:“算了妈。既然妹妹已经认了错,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余母顺着台阶往下走,侧目,手指用力点了点余兮兮的脑门儿,嗓音压得低低:“这次饶了你,下回可没这么便宜。”
母女两人和好如初,病房内的气氛顿时便缓和下来。
未几,余兮兮挨着床沿坐下来,余母伸手抚摸她的长发和脸颊,眼神疼惜,“瘦了一大圈儿,在外面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赶紧搬回来。”说着稍顿,转头吩咐宋姨,“给厨房交代下去,就说二小姐今天回家,晚餐都做她喜欢的菜。”
宋姨笑容满面:“是,夫人,我这就去打电话。”
余兮兮一愣,动了动唇刚要阻止,边儿上的余卫国却开了口:“余家是什么地方,她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几秒。
“……”余兮兮嘴角的弧度平了下去,脸色微沉,没做声。
余母眉心拧起一个结,说:“错也认了,你还想女儿怎么样?”
余卫国拿着文件坐在沙发上,垂着眸,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续道:“她跟你认了错,跟我可没有。”
余母反应过来,赶紧冲余兮兮递了个眼色,嗓音压低,“去,跟你爸也道个歉。”
“……”余兮兮齿尖轻磕下唇瓣儿,坐着没动。
余母急了,“听话!”
“是啊兮兮,照妈妈说的做。”余凌也在边儿上附和,面色焦灼不已:“快去跟爸爸道歉认错。妈现在还病着,听她的话,你才说过不会让她生气,这么快就忘了?”
余兮兮静默。
几秒后,垂在身侧的双手收握成拳,她吸气,然后从鼻腔里沉沉呼出,转过身,径直走向病床左侧的真皮沙发,站定。
余卫国手里的文件翻过一页,仍旧没抬头。
随后她说:“我错了。”
“……”余卫国冷淡点了点头,又问:“你哪儿错了?”
“我不该离家出走不和妈妈联系,害她伤心难过。”
“还有呢。”
“我不该对姐姐说那些重话。”
“还有呢。”
“没了。”
余凌整张脸都白了,大步上前拽她胳膊,低声提醒:“还有你对爸爸说的那些话。”
余兮兮面无表情:“那些话我不认为自己有错。”
片刻的死寂。
未几,余卫国随手把文件撩在了桌上,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吓人,怒极反笑:“我余卫国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东西!”
余兮兮凉薄地扯了扯唇,淡道:“余董记性不好,你不是早就不认我了么。”
余卫国气得胸口生疼,手指发颤:“你这个混账。”
“是,我是混账。”余兮兮掀起眸子看他,目光波澜不惊:“所以你准备怎么做呢?又扇我一巴掌么?”
余母倒吸一口凉气,“余卫国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这就是你龚兰青惯出来的好女儿,不分青红皂白自以为是,我非得好好打醒她不可!”
余卫国几乎是吼完这番话,脸色铁青,双眼充血,失态到前所未有,紧接着扬起右手便要打下去。余兮兮用力咬嘴唇,盯着他,躲都不躲。
耳光落下的瞬间,那只手被半道儿拦下。
余兮兮微怔,来不及做出反应,秦峥便已将她护到身后,高大身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余卫国捂了下隐隐作痛的手腕,抬眼,正对一双阴鸷不善的眸。
秦峥冷道:“什么话不能心平气和地说。伯父一来就动手,怕是不好。”
余卫国闭上眼,手指发狠摁了摁眉心,冷静下来,没什么话可说。
良久,余卫国抬手指门外,眉目间极是疲乏,沉声朝余兮兮道:“出去,往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让谁出去?”余母气得浑身发抖,“兮兮是我女儿,你不要她我要她。好,你非得赶她走是不是?我跟她一起走。”说着便要去拔输液管子。
余兮兮和余凌瞬间慌了神儿,赶紧扑过去阻拦。
余卫国强忍怒意:“你发什么疯!”
“把女儿往外头赶,我看你才疯了!”龚兰青把两个女儿揽进怀里,红着眼道:“六年前我差点儿就失去她了,怎么,还要再来第二次么!”
闻言,余卫国瞬间变了脸色,浑身一震。
周围静了静,尖叫怒骂全都戛然而止。
不多时,余母拭去脸上的泪,平静说道:“我们母女三个要单独待一会儿,其他人请先出去吧。”
秦峥看向余兮兮,她靠在龚兰青怀里,大眼和鼻头红红的,看上去脆弱又可怜。他薄唇微抿,语气不自觉便柔下来:“我就在外面等你。”
她乖顺点头,“嗯。”
于是他转身出去了,后头紧跟着宋姨。
余卫国站在窗前没有动。
龚兰青冷冷看他一眼,“你也出去。”
“……”
几秒种后,房门重新关上,整个屋子里只剩龚兰青,余凌和余兮兮。
余母轻拍余兮兮的背,良久才叹出一口气,轻声道:“那只警犬也没办法死而复生。兮兮,你究竟怎么样才能原谅你爸爸?”
余兮兮静半刻,抬起眼帘:“妈,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爸爸和六年前绑架我的那伙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余母脸色微变,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我和姐姐的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次,余母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然后才说:“那些人是你们爸爸的境外合作商,算是生意伙伴。”
余兮兮心头一沉,“果然。”
余凌眉头拧起一个结:“就算真的有生意往来又怎么样?难道认识几个坏人自己就一定是坏人么?你什么逻辑。”
“那群人干的就是违法的勾当,他和他们有生意往来,还能清白到哪里去!”
“你分明就是对爸爸有偏见。”
“我只是就事论事。”
“够了。”
龚兰青沉声打断,“我话都没说完,你们两个吵什么?”
一室之内瞬时便鸦雀无声。
余母这才续道,“其实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余家在缅甸境内有好几片龙船花田,大概八年前,你们爸爸的一个缅甸朋友找上门儿,说想租他的地种山茶,开的价很高,你爸爸没多想,就把那些花田全租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