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现在,她才顿悟,星座解析书上其实没有一点误差。
半刻,小半个苹果进了肚子,林悠悠摇头,在床上滚来滚去地耍赖,“不吃了,吃不下了。”
肖驰放下水果,低头去吻她的唇。
软软的,很嫩很滑,他在她的齿舌间尝到酸而甜的果汁味。
吻了一会儿,进入主题。
结束已经是下半夜。
林悠悠浑身软得没有丁点力气,大眼雾蒙蒙的,蜷成一小团。
他静静抱着她,带着薄茧的掌心抚摩她柔腻的腰窝,在她耳边,低柔地哄着。
她愤愤,忍不住在他肩膀上咬了口,控诉:“看吧,星座书其实都是大实话!尤其那个掌管器官……什么旺盛的那句,实得不能再实!”
肖驰好笑,淡淡勾了下唇,没说话。
星座这东西十之八九都不可信,毕竟,人各有命。他唯一承认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善妒。有极强的占有欲。
所以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只能是他的。
大三下期时,林悠悠还算平静的生活掀起波澜。
开学之初,李长江就把C大的学生骨干交到了学工部,布置接待美国K大新闻专业的交流生来C大交流的任务。
林悠悠是新闻系尖子生,又是社联副主席,于是,相关事项由她牵头负责。
林悠悠为人很负责,尤其在担任学生干部后,但凡与工作相关的事,无不尽职尽责。因此,接待美国交流生的任务,她准备得很充分,并拟好了一份十分完善的突发状况应急预案。
然而,世间上的事,处处都充满了猝不及防。
见到交流团负责人的第一眼,她便一惊,整个脑子都懵了。意识到自己的那本应急预案,仍旧是不够完善。
那位负责人穿着白衬衣黑长裤,素雅简单的搭配,被他穿得璀璨生辉。东方面孔,清冷如寒川打磨过的美玉,肤色很白,俊美细致。
几秒的死寂。
然后,负责人轻轻笑了下,“好久不见,林同学。”
第64章
好久不见。
这句台词时常在八点档肥皂剧里出现, 怎么听,都有点儿狗血。而且, 用在两个毫无瓜葛的人身上, 很不适用。
好在林悠悠的反应很快。
短短几秒时间,她的心情便已平复, 调整表情, 朝这位交流团的学生负责人露出了一个笑容,“是挺久没见了。萧同学。”
萧白莫。
她高中毕业已经快三年了, 这位原本被淹没在时光深处的老同学,竟如此毫无征兆地, 不期而遇。
两位学生代表客套而疏离地寒暄几句, 然后礼貌性地握手。
这时, 交流团的一个美国学生看看他们,诧异地笑,问道:“Are you old friends(你们是老朋友)?”
萧白莫淡淡笑了下, “我们高中一个学校。”
美国学生一听,更惊奇了:“What a coincidence(那可真巧)!”
萧白莫那张脸, 依然能用“皎如玉树临风前”来形容,清贵,冷漠, 雍容。故人旧容颜,不知怎么的,看见他,那年高三的点滴便又重新在脑海中鲜活。
许多片段走马灯似地闪过去。
其实她和萧白莫的接触并不多。不在一个班, 素无交集,若不是袁晓鬼迷心窍般的苦追,她和这位转学来的年级第一,恐怕连话都不会说上一句。
所以那些叫做“往事”的画面里,百分之九十,都关于他和袁晓。
萧白莫其人,是袁晓高中时代的一段重要追忆,长相好,成绩好,家世好,在当年,是大半成华少女倾慕暗恋的对象。而袁晓喜欢他,追捧他,幼稚情怀,恨不能轰轰烈烈到全世界都为她的爱情鼓掌。
林悠悠是故事女主最好的朋友,所以那个故事,她或多或少有些参与。见证故事戏剧搞笑的开篇,和黯然神伤的结局。
可惜,局外人只能旁观一切,无能为力。
值得庆幸的是,到今天,袁晓早已走出阴霾开始了新生活,萧白莫于他们所有人而言,只称得上一个青春期里的耀眼过客。
所以很快,林悠悠的神色和心绪便恢复如常,笑盈盈的,有条不紊地按照原计划继续接待工作。
首先便是把交流团安顿到学校附近的酒店。
房间是早就订好的。十几个美国学生和带团老师各自选房间,进去放行李。
C大的学生会主席叫方茂,他笑容满面的,朝萧白莫道:“本来要搞接待,我还准备恶补一下口语呢。看见哥们儿你,我这压力瞬间就小了,至少不会交流困难嘛!”
萧白莫说:“他们的中文都还行,日常交流,问题不大。”
“是吗。哈哈。”方茂随口道,“你是华裔?”
萧白莫摇头,“只是在美国上大学。我们高中和K大签了战略协议,每年都有几个名额,可以直接保送。”
方茂听了竖起大拇指,低声赞叹:“保送K大的名额都能拿到,厉害。”
萧白莫极淡的笑了下,“能保送K大还放弃的,才厉害。”
“什么意思?”学生会主席不解。
萧白莫侧目,视线看向走廊上的某个位置,勾了勾嘴角,没说话,转身进了电梯。
方茂还是很狐疑,探头,循着他之前看的方向张望。只见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斜倚着一个纤细人影儿,低着头,在拿手机打字。
今天周五,按照某些惯例,不出意外,她都要和肖驰一起过周末。但这周有特殊情况,她正在个肖驰发微信,提前汇报。
悠悠兔:嗷呜,有情况!
悠悠兔:这周学校有事,要接待美国K大的交流生,周末我不过来哦。
悠悠兔:不高兴了吗(⊙⊙)
CHI:没有。
她:真的咩(→_→)
CHI:以为我和你一样小气?
她:……( ̄ω ̄)
她:哦哦哦!!!对了,跟你分享一件今天发生的很离奇的事!
悠悠兔: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以前高中的同学!他在K大念书,这次也跟着交流团一起来了!是不是很神奇【发呆】。
这一次对方静默了几秒钟。
然后才回复:男的女的。
呃……
她敲字,莫名有点小心虚:男……吧?
CHI:叫什么名字。
悠悠兔:萧白莫……唔,隔壁班的,其实说了你也不认识【冷汗】。好了好了,他们放完行李了,晚上再聊(づ ̄3 ̄)づ╭
然后林悠悠便锁上了手机屏,和大家一起下楼。
一个路过的老同学而已。
跨越了整片太平洋都能偶遇,也算有缘分了。这两周,尽心接待就好。
那段岁月是属于袁晓和萧白莫的故事。她一个打酱油的,帮女主角送过几次早餐,塞过几次情书,充其量是个龙套,连配角都不算。没必要耿耿于怀。
那时,林悠悠真是那么以为的。
学校为交流团安排了专门的文艺晚会。
众所周知,C大是当之无愧的人才孵化摇篮,这里的学生,智力优秀是不用说的,值得一提的是,大多还多才多艺。
节目内容很丰富,舞蹈,歌曲,话剧片段,茶艺,武术……但凡能想到的节目类型,节目单上便都有。
这台演出是由校团委主办,校学生会和学生社团联合会共同承办,三个学生组织的主要干部,都有明确分工。林悠悠和学生会的两名副主席,被安排负责迎宾工作。
晚上七点十分,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礼仪协会的美女们换好了旗袍,在体育馆门口站定,手持门票的学生们早已排起长龙,依次检票入场。
林悠悠和那两个学生会副主席等在正门口,迎接校领导和交流团的人。
学生会的两个副主席,一个叫张静,一个叫白婷,都是文体学院舞蹈系的艺术生,平时逢人就笑,八面玲珑善于交际。林悠悠和她们接触不多,于是,两人边笑边聊天,她则安静地在旁边听。
张静声音低低的:“那个K大的萧白莫,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啊,特别不错。”白婷说,“那长相气质,放咱们学校妥妥的校草。”
“听说他家里也挺好的,爸爸是成华中学的校董,妈妈是搞新闻出版业的,书香世家。”
张静好笑,“这才一下午,你连这个打听到了?”
“我表妹以前和他一个中学,小他一届。”
“原来如此。”
张静点头,琢磨着,忽然想起什么,勾起个笑容朝林悠悠道,“悠悠,你和萧白莫是高中同学?”
林悠悠随便点了下头,“嗯。”
白婷:“那你和他现在还有联系么?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什么的?”
林悠悠淡笑,“我们高中不在一个班。当时就不熟,毕业之后当然不会有联系。”
两个女孩儿听完点点头,意兴阑珊,又接着聊她们的去了。
大约十分钟后,李长江带着校长等人来了。
张静白婷把他们带往观众席,只剩林悠悠一个人等交流团。三月已春暖,但云城的夜晚仍旧透着丝丝寒意,她搓了搓胳膊,等得有点儿不耐。
终于,又过片刻,大部队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
萧白莫笑了下,淡声跟她表达歉意,“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儿。”林悠悠也笑了下,目光很快看向其他人,说:“演出快开始了,大家跟我进去吧。”
美国交流团在学生嘉宾席落座。
负责安排座位的同学得知林悠悠和萧白莫是高中校友,特意把他们的座位排在一起。
演出开始,观众席的灯熄了,舞台上暗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
舞台的大背景是巨型LED,正在播放K大和C大多年来友好交流的视频资料。
交流团们看得很专注。
林悠悠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置顶的聊天对话框。仍旧是她之前发的内容,纯黑色的头像并未回复。
她扁嘴,重新把手机放回兜里。
还说没有不高兴。
真小气。
这时,坐在她左手边的人动了动,倾身往她的方向。林悠悠以为他要找东西或是跟她右手边的人说话,自动往后靠,腾出身前的空间。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紧接着,低沉清冷的嗓音便从她耳畔传来。
那人叫她,呼吸几乎拂过她耳垂:“林悠悠。”
她微蹙眉,下意识往旁边挪了点,“嗯。”
“我在美国的这几年,知道了一些事,和你有关。”
林悠悠眸光微闪,狐疑道:“什么事?”
萧白莫声音很平稳,在这样的情景之中,甚至显得极其突然,“你想不想知道,六年前你父母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悠悠一时没回过神。
须臾的光景,舞台上的歌曲,嘈杂的人声,忽然全都消失了。
她的世界只剩一片死寂。
只有耳旁的嗓音,冰凉漠然,却又那样清晰,“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几分钟后,体育馆第五排的学生嘉宾席多了两个空位。
体育馆背后的空地上。
夜风冷冷地吹着,林悠悠脸色苍白,眉心拧得死紧。
“萧白莫同学,”她声音很沉,“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白莫平静地看着她,“你的父亲叫林正青,母亲叫陈兰,是吧。”
她手指轻微发颤,半刻,点点头。
“那就对了。”他说,“六年前,你父母在拉斯维加斯车祸遇害,在当时是个大新闻。我在美国念书的这几年,无意间知道了一些事情,一些,国内媒体没有报道过的事情。”
林悠悠深吸一口气,“什么事情?”
头顶的夜好像更暗了。
她听见萧白莫说,“你应该知道,你父母遇害期间,正在跟UFC终极格斗赛吧。”
“那你知不知道,你父母的死,不是意外,而很有可能是被人蓄意谋杀?”
闻言,林悠悠的大脑有几秒钟的恍惚,耳朵里嗡嗡的,只有“谋杀”两个字格外清楚地刺激着她的听觉神经。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动了动唇,声音颤得不成语句:“什、什么?”
萧白莫淡声道,“你父母遇害,和那位格斗之父受伤退赛,几乎同时发生。你脑子不笨,这么久了,难道从来没觉得蹊跷么。”
她用力咬牙,“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父母是肖驰害死的。”
“……”林悠悠静默数秒,然后嗤的笑出一声,语气不太好,“萧同学,如果你扯这么多只是为了跟我开这个玩笑,那么抱歉,我要体育馆了。今天不是愚人节。”说完裹进外套转身就走。
萧白莫眉毛都没动一下,“目前,有一个最合理的说法。那就是六年前,肖驰被人买通,在第二轮时故意输给了那个美国拳手,可惜的是,这件事被你父母知道了。牵连太广,你父母又不肯合作封口,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林悠悠没回头,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道:“你的意思是肖驰打假拳,然后故意把自己的手给打断,以致后半生告别拳台?这样啊,那他也太拼了,估计脑子有问题吧。”
“他受的伤究竟什么程度,有没有严重到必须告别拳台,你应该比我清楚。”
林悠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脑中闪过零星几个画面。
TN训练场,肖驰只用三局便完败陆嚣……
萧白莫又说,“既然没有受那么重的伤,却选择了退役,不是心虚,是什么。”
林悠悠脸发白,咬了咬唇,两手用力捏成拳头,“住口。”
“撞死你父母的肇事司机目前拿了钱,这些年一直在美国境内逃亡。你大概不知道吧,这些年,肖驰和他的姐姐一直在找那个人,原因是,他那里有一支录音笔。”
“录音笔?”
“对。是从你爸妈那儿拿走的,应该是肖驰和某个人‘谈买卖’的证据,也是他们被灭口的直接原因。”
周围的风忽然就停了。
林悠悠双肩微抖,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说:“不可能,你胡说。我了解肖驰,他绝对不是这种人。”
“我有没有胡说,你不如自己问问他。”
萧白莫轻笑,“只要他问心无愧地对你说一句,你爸妈的死和他无关,你就当今天晚上,我什么都没对你说过。”
林悠悠垂着头,沉默,没有出声儿。
萧白莫缓慢上前两步,摸出手机,“要不要我把电话借你?”
怎么,越来越冷……
越来越冷了。
“……”林悠悠摇头,僵硬地笑了下,搓搓手臂,“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而且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萧白莫,别拿这种事开玩笑。这里风大,我先回宿舍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先是走,步速越来越快,后面便一路小跑。
回到寝室,照旧热热闹闹。
几个ABB看书的看书,玩儿游戏的玩儿游戏,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分别。
看见她,阮念念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惊道:“老大,你不是要看晚会么?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晚会没什么意思,我就回来了……”
林悠悠胡乱敷衍着,回到座位上,翻开专业书复习。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她闭上眼,手指发狠地揉捏眉心,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咬咬牙,拿上手机出门。
正是星期五,公用自习室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
她走进去,反手关门,摁亮手机屏幕。
光在一片黑暗中照亮她的脸,惨白惨白。
手指在发抖,林悠悠深吸一口气,在通讯录里翻找着,拨出去一个电话。
嘟嘟几声之后,接通。
男人的声音传出来,紧贴在她耳畔,很熟悉,低沉而稳,“喂。”
“你……”林悠悠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睡了吗?”
肖驰:“现在八点不到。”
“……哦。”她点头,“那,你在公司么?”
“已经下班快两小时了。”
“……哦。”然后,就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半刻,肖驰问她,“有话想说?”
林悠悠咬唇,没有吱声。
他淡道,“说吧。”
说什么?问什么?让她怎么开口?那些从萧白莫口中说出的,荒唐的,可怕的,根本连回忆一下都不敢的……
“肖、肖驰……”她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松快如常,声音很软,“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话?”
肖驰淡笑:“嗯。我喜欢你。”
“……不是。”她无语。
“那又是什么?”
林悠悠闭上眼静了静,然后道,“你说,我爸妈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第65章
那一刻, 林悠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心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一寸寸收紧。
萧白莫的话语反复在她耳边回响, 嗡嗡的, 不大真切,如果她理智完整, 她该一个字也不信。她了解的肖驰, 敢作敢当,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拳坛的假拳交易的猖獗虽广为人知,但她绝不相信他会有沾染, 更不相信他会做出杀人灭口这样的事。
但关乎父母的死, 林悠悠无法冷静。
大好青春大好年华的知名记者, 客死异乡,在当年轰动了大半中国。美方现场取证的结果显示,那就是一场普通车祸, 所以她虽心有疑虑,也从来没有多想。
直到今天, 今晚,几十分钟前。
她的世界晴天霹雳,毫无征兆地坍塌。
回到宿舍的小片刻光景, 她强迫自己平静,镇定,她告诉自己不能听信一个外人的片面之词,事关重大, 肖驰和她父母的死有关无关,怎么也该由他亲口说,轮不到旁人置喙。
但她想起许多被忽视的细节。
TN会议室里,秦杉和肖驰的对话,还有两人情浓之时,肖驰紧抵她最深处,那几不可闻的低语。
他常说对不起。
对不起的原因,她每次都问,他也每次都不答,甚至每每提及,都刻意隐瞒。再结合二人相识之初,他得知她父母是何人后,态度明显发生转变……
这些迹象全都表明,当年种种,或许真的有隐情。
所以她决定给他打这通电话。
她希望他亲口否认,那些几乎把她心脏拧碎的“真相”。
如果真是……
如果真的是……
不会的。不可能的。林悠悠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住嘴唇。
那句话问出口之后,电话那头便陷入了阵死寂。
同一片夜色下的肖宅,
肖驰手里夹着烟,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站定,眼神盯着前方夜幕,没有说话,眸色极黯。良久,食指刺痛,他手轻微一颤,烟掉到了地上。
火星不知何时已经烧到尽头。
又过半刻,他闭眼,抬手下劲儿摁了摁眉心,声音出口,低低的,有点儿哑,但还算平静,“你听谁说什么了。”
听筒对面静了静,传出明显的吸气和吐气声音,像在压抑什么。然后她勉强笑了下,说:“一些,听着特别扯的事情,心里有点儿慌,所以才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等了挺久,也怕了挺久,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么。
肖驰忽然自嘲似的一哂。
他低低“嗯”了声,静默数秒后,说,“在学校?我来接你,有什么话见面说。”
“……”听筒里霎时安静。
她不说话,他也便跟着沉默,三月初春,料峭寒意凝成冰,周围的空气也被冻结。
肖驰换了只手拿电话,轮廓线条紧绷,贴着机身,眼神很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她在电话里声音发颤着问他:“……真的和你有关系?”
肖驰唇抿成一条线,握住扶拦的手指,紧了松,松了紧,半刻才出口一个字:“有。”
话音落地,林悠悠的瞳孔骤然收缩。
分明该春暖花开,她却置身冰天雪地。
黑漆漆的自习室里,她手脚冰凉,勉强靠着墙壁站稳,抖着声,一字一句地质问:“所以我爸妈的死,确实不是普通车祸?”
又是半晌沉默。
好一会儿,肖驰答她两个字:“不是。”
“你早就知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隐瞒我到今天?”
简短的对话,她问,他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他沉默。
两人间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冷静,冷到冰点。
林悠悠只觉胸口被什么拉拽着,撕扯着,像要把她活活劈成两半。脑子懵了,眼前也花了,想有满天洪水席卷上来,她呼吸困难,一时间根本无法承受。
她的至亲为人所害,竟就那么冤屈地,无望地,在地下长眠六年……
太多杂乱思绪一股脑地涌上来,林悠悠靠着墙,缓慢滑坐到地上,拿手盖住脸,头埋进膝盖,双肩剧烈颤抖。
细微的抽泣从听筒里传出来,强忍着,一阵阵,刺痛肖驰的耳膜。
她在哭。
而他不在她身边。
“……”他心口蓦的一紧,扔了烟头拿脚碾碎,抽了太多烟,声音嘶哑:“待在宿舍哪儿也别去。我来找你。”说完不等她回答,挂断电话,抄起车钥匙大步离去。
阳台刮过一阵冷风,人去烟散,只留下地上的成堆烟头和一个空烟盒。
有烟瘾的人大多心事重。
这几年,小姑娘时常拿抽烟有害健康来说事,烦着他,念着他,他心境变化,又顾及她弱不禁风的身子,早就收敛许多。
今晚打回原形。
浓黑夜色下,肖驰一脚油门轰到底,下腮紧绷,眼神冷而阴鸷。
他想起不久之前,他的姑娘还躺在他怀里,兴冲冲地跟他商量年底订婚。他逗她,冒几句荤话,便令小姑娘羞得面红耳赤。
仿佛只是一夕之间,
他再次被狠狠抛进无边黑夜。
一路都超速,一小时后,肖驰的车停在女生7栋楼下。
他闭眼冷静数分钟,然后给林悠悠打电话。
用户忙碌,请稍后再拨。
肖驰眉心拧成一个川字,短短几秒,他隐约意识到什么,心微乱,又紧接着打出去第二个,第三个……一连七通,全是一个结果。
“干。”低咒了句,下车直往宿舍楼的大门走。
刚到门口,守门的中年宿管就急匆匆地冲了过来,伸手拦他,“欸欸,这位先生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女生宿舍,男的不能进去!”
肖驰冷着脸,没工夫搭理,绕开直接上楼梯。
宿管这下真急了,拽住他袖口,“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听不懂中国话啊?女生宿舍男士止步!”
肖驰冷冷瞥她一眼,几个字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我找人。让开。”
他气场本就强,此时双眼充血目光凶狠,浑身都带着一股冷冰冰的煞气,中年女人被唬住了,咽了口唾沫,好歹站稳,“……找人不会打电话?看你一副文化人的样子,怎么这么没素质!”
中年女人是大嗓门儿,声音太大,不少住一二楼的女生都跑出来围观。
很巧合的是,围观女生里,正好有一个是TN拳击社的社员。她一眼便认出肖驰,不由诧异道:“肖老师?您怎么在这儿……您是来找社长么?我刚才看见她拿着手机出去了……”
肖驰拧眉,“去哪儿了?”
他这样子太吓人,小女生心头一憷,摇头,说话都有些磕巴:“不、不知道,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只说出去转转。不过我看社长眼睛又红又肿,好像刚哭过……”
话没说完,门口的高大男人已经就已没了影儿。
宿管阿姨抬手抚心口,皱着眉,惊魂未定地嘀咕,“凶神恶煞的跟要杀人一样,还老师呢!”
肖驰又给林悠悠打了十几个电话,全没人接。
他车就停在宿舍区,急奔环顾,独自一人在学校里找,没头苍蝇似的,漫无目的。
半小时后,附近的几处食堂、体育馆、小操场便已全部找完。仍不见林悠悠的身影。
这一路过来,他全用跑,背上的衬衫全被汗打湿了,布料黏腻贴在肉上,不舒服。肖驰拧眉,脱了外套单手拎着,静了静,开始依次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