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你没有大碍,”南泱蹙眉,“否则,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若是今日我死了,她便能既除了我,又嫁祸于你,”田晨曦的面上挂起了丝冷笑,声音虚弱却满含讥讽,“若是今日我没死,她照样能令你背上害人性命的罪名,好狠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肠。”
“……”南泱望着她,却没有做声。
“……”田晨曦微顿,深吸了一口气,双眸中却有泪光闪烁,叹道,“我只是没想到,自己素来不愿与人相争相斗,却还是要落得如此下场……”
“贵人,”南泱望着她,忽而便生出一丝怜悯,她的手覆上田晨曦冰凉的手,沉声道,“后宫之中,要活,便只能去争,去斗。”
“你说的对,”她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嘲道,“要活,便只能斗。”
第40章 月色
太和山,地处陌阳城往北三十里,山水如画,风光秀丽,景色宜人,而坐落其上的太和庙,更是万朝历代皇室的祈福之地。
车辇行至太和庙前便停了下来,明溪撩开车帘子一番打望,复又回过眸子望向南泱,沉声道,“娘娘,到了。”
一路颠簸,南泱只觉浑身都酸痛难耐,胃里亦是不住地泛着恶心,听闻明溪的这番话,立时便觉着整个世界都亮堂了几分。
她从软榻上半支起身子,面色略微苍白,有气无力道,“一路如此颠簸,我真真佩服笙嫔,腹中怀着孩儿,尚且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娘娘,”明溪面上浮起一丝笑意,柔声答道,“笙嫔娘娘同皇上一道坐的御辇,又有医术精湛的周御医随侍在旁,自不会有什么问题。”
闻言,南泱面上亦是笑了笑,说道,“那就好。”
说罢,明溪便扶着南泱的手臂令她坐起了身子,又从一旁取过铜镜递给她,细细地为她理了理睡得略微凌乱的发髻,这才撩开帘子,扶着她下了车辇。
和爽的微风轻轻拂过,捎来阵阵山间野花的芬芳,夹杂着丝丝泥土气息,教多时未曾接触过山林的南泱心头一阵怡然。
她抬了抬眼,眸中便映入了一个古朴恢弘的寺庙大门,很是大气庄严,门匾高挂,上书“太和庙”三字,那字迹银钩铁画,很有几分苍劲。
“这匾上的字写得真好,”南泱朝着明溪微微一笑,复又望向那块高挂的门匾叹道,“却不知是出自何人手笔。”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姐姐你不知道,这太和庙门匾上的字,是咱们皇上亲手所题了吧。”许茹茜在碧儿的搀扶下缓缓朝南泱走近,笑道。
“……”南泱闻言回眸,只见笙嫔正笑颜如花地望着自己,而她身后跟着的,便是那位方才被她夸赞了字好的人,万姓的皇帝。
那人一身素色的长衫,如墨的发丝在脑后松松挽就,眉眼间尽是一片的清冷神色,眸子却正淡淡地瞅着自己。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笙嫔娘娘。”她收回望他的目光,曲着膝盖便恭敬道。
“不必多礼。”皇帝随意地摆手道,清冷的眉眼从她身上移开,便提步缓缓地朝着太和庙走去。
一袭袈裟的住持大师早已携着一众弟子恭候了多时,纷纷迎了上去,朝着那一身素衫的男子双手合于胸前,垂头,恭敬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空玄大师不必多礼。”万皓冉唇畔含着一丝笑,朝那老住持道。
“谢皇上,”老住持的胡须已尽数白了,面上亦尽是褶皱,瞧上去应是已过了七十的年纪,只那一双眼眸分外清明,亦是含笑望着眼前的皇帝,恭敬道,“祈福的一切事宜,寺中都已准备妥当。”
“有劳大师,”他声线清寒,复又淡淡道,“一路舟车劳顿,宫中女眷的身子多有些吃不消,朕思量着,待明日再行祈福之礼,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空玄住持口中念了句法号,缓缓笑道,“皇上宅心仁厚,实乃天下苍生之福。”
万皓冉朝住持微微颔首,接着便径自提步迈入了太和庙的大门。
南泱一行自是跟在他身后,众嫔妃入庙时皆是朝着空玄住持行了个双手合胸的佛礼,待她行过住持身旁时,大师却忽地开了口,唤道,“皇后娘娘。”
“……”心头的讶然不过一瞬,她的面上便浮起了一抹笑,朝着住持行了个佛礼,缓声道,“大师,如今我已不是皇后了。”
“……”住持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异,然而还未待他开口,前方的笙嫔却已回头唤了南泱一声,是以她又朝那住持一笑,道,“大师,容我先行一步。”
空玄闻言微微颔首,恭敬道,“娘娘请便。”
万朝的皇室,自古以来,便有到太和山祈福的习俗,是以,当那座修筑得宏伟壮观的行宫出现在南泱眼中时,她并没有太惊讶。
从她重生到这个朝代开始,她便晓得,大万朝国力强盛财大气粗,是以,当她望见那行宫的规模,竟同陌阳城的皇宫差不了太多时,她也没有太惊讶。
南泱觉着,自己的心理素质真真是越发的好了。
然而,当月上柳梢头,她在她的寝殿里头,望见了那个眉眼清冷面容如玉的颀长身影时,她惊讶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呛。
“……”那人眉眼似画,眼神清寒,望向一袭睡袍的南泱,只见她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应是刚刚沐浴完,复又淡淡道,“见着朕,你很惊讶?”
南泱心中很想点头,然而,她的面上却端起了一抹端庄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屈膝,朝他见礼,“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万皓冉清冷的眼瞅着她,唇微启,又朝她招手道,“朕有些睡不着,你过来,同朕说说话。”
“是。”南泱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应声,脚下的步子微动,便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眸子微抬,见她直直地杵在他跟前,皇帝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又道,“你这么拘谨做什么?坐。”
“……”南泱遂坐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头微微垂着,眼帘微掩,仍是一言不发。
一室静谧无声,像是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地听见一般,皇帝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南泱,好半晌,方才将桌上的碧玉酒壶朝她那方推了推,缓声道,“替朕斟一杯。”
“……”闻言,南泱低顺着眉眼,微微颔首,“是。”复又抬手将酒壶举起,满满地斟了一杯,一时间浓烈的酒香四溢,夹杂着丝丝若有若无的桃花气息。
她双眸微动,望向那人,道,“是桃花酒?”
“你的鼻子倒是灵。”万姓皇帝清冷的眉宇溢上一抹浅浅的笑意,修长干净的右手从她手上接过酒杯,无意间与她温热的手相触,竟是十分的冷。
南泱面容淡漠地望着他,但见那人薄唇微微地抿了一口杯中酒,面上笑意不减,朝她道,“这酒不错。”说着便举起酒壶亲自斟了一杯,推到了她面前,淡淡道,“你也尝尝。”
“多谢皇上。”她轻声道,这才举起杯子以袖掩面,轻啄了一口,酒方一入口,桃花的清香同酒的芬芳便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今夜的月色很是好,”皇帝清冷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轻轻响起,却没有半分地突兀,他眸子望向那合着的窗扉,又道,“你去将窗户打开。”
南泱依言起身,脚步微动,手上微微使力便将木质的窗叶推了开,果然,半弦月遥遥地挂在天际,月华清澈如水,很是皎洁美丽。
素衫的男子亦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窗边行了几步,在她身后站立,微微沉吟,低低道,“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南泱回头望去,却见那人一身素白的长袍,周身沐浴在月华之中,光辉倾泻,流入他素来清冷的眼眸,更衬得那人眉目似画,竟像是谪仙一般,只觉心中蓦然便升起了一丝细微的异样,双颊徐徐热起来。
她侧过了眼,不再去看他,只觉这人今日真真奇怪,大半夜到她宫中饮酒吟诗。
南泱不懂诗,更不懂他此时的行径是什么意思。
万皓冉的目光始终定定地望着那弦月,半晌,方才沉声道,“只可惜,今日月色虽好,却不是满月。”
“月有阴晴圆缺,正如人有悲欢离合一样,”南泱亦望着那弦月,缓声应道,俄而又转过眸子望向万皓冉,疑惑道,“皇上今日是怎么了?”
“……”
皇帝清寒的眸子之中夹杂了些许复杂的神色,唇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淡淡道,“笙嫔腹中这胎若能平安出生,便是朕的第七个孩子。”
“……”南泱的双眸微动,心头隐隐便明白了这人话里的弦外之音,却没有说话,仍是静默不语。
“淑婕妤。”他目光微转,复又望向了南泱,却是结了一层冰霜一般冷。
“臣妾在。”南泱恭恭敬敬地垂了头,沉声应道。
“笙嫔腹中的孩子,朕要他平安长大,”皇帝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感,眸子定定地望着她,沉声道,“你可明白?”
“……”微微的苦涩自心口缓缓漫开,南泱的面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只垂着头,沉声回道,“皇上所言,臣妾都明白。”
眼前的女子眼帘低垂,月光倾洒,她浓密的长睫在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面容却是沉寂得仿佛兴不起一丝波澜。
看着这样漠然的南泱,他心头忽而便生出了一股恼意,然而他却晓得,自己的恼意来得着实莫名。
“皇上,”方此时,南泱忽地抬起眼,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声音平平稳稳,朝他说道,“您既然如此关切笙嫔娘娘,那臣妾斗胆问一句,此时此地,如此良辰美景,您为何会在臣妾的宫中?”
她四平八稳的声音入了他的耳,万皓冉只觉心头没由来地升起一阵不安,然而,他的面容仍是十分冷漠,朝她勾起了一丝冷笑,声音清寒,“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要呆在何处,还轮不到淑婕妤来管。”
作者有话要说:午休时间赶出来的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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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槐花
皇帝冷沉的目光依稀还印在脑中,南泱睁着双眸怔怔地望着秀锦床帐的一方,待到明溪推门的声音传来,方才恍觉,外头的天已是大明。
明溪端着洗漱的面盆进了屋,却见床榻上的人双目清明,无半分的倦态,便露出个笑来,说道,“娘娘今日醒得真早。”
她的眼眸微微掩下,缓缓便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口中却答道,“夜里没怎么睡好,梦太多。”
明溪将她的话信以为真,复又上前一步扶起她的左臂,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朝她道,“娘娘自小便有些认生,难免睡不好,今晚奴婢记着给您熬些安神的莲子羹。”
“好。”微微一笑,颔首。
“娘娘……”明溪扶着她下了床,又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边替她更衣边道,“昨儿夜里,皇上怎地没在这儿过夜?”
南泱口中包着一口茉莉花茶,漱了漱口便将茶水吐了出来,闻言只觉心头一滞,却仍是朝明溪笑得淡然,答道,“那皇帝陪着茹茜来祈福,夜里自然是陪她。”
“……”听了南泱这番话,明溪倒也没再多想,只微微地颔了首便不再说话,只垂着头细细地为她梳妆。
望着铜镜中神色略显疲态的娇艳面庞,南泱心头低叹一口气,昨夜,她并不是认生梦多,而是一夜未眠。
脑中又闪过那人清冷如水的眸子,她微微合眸,思及昨夜自己竟因着那人的一番话失眠了一晚上,恐怕是疯了,着实不是个好苗头。
祈福的事宜很是繁复,在临寺前,怀有龙裔的嫔妃便要连着十日焚香沐浴,而真正到了太和庙后,程序步骤却也不少。
因着是给怀孕的嫔妃祈福,参与此事的自然也便只有皇室众人,随行的御医连同侍卫宫人等,都是没有资格踏入伽蓝殿的。
笙嫔一袭象牙色的长裙,长发柔顺地垂下,合着双眸,跪在首排的蒲团上头,面容上尽是一派的虔诚肃穆之色,空玄住持站在笙嫔的身前,手中持着净瓶,里头斜斜地支出一枝柳叶,万姓的皇帝则是端端地立在空玄的右侧,面容淡漠地望着许茹茜。
南泱同几位随驾的嫔妃一道,跪在次排的蒲团上头,双手合于胸前,眸色一片沉寂。
随后,便闻见空玄大师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在偌大的伽蓝殿里头响起。“笙嫔许氏,恭孝仁善,娴雅端庄,承蒙天恩,得育皇嗣,愿我佛慈悲,保佑其腹中皇嗣一生平安。”
说罢,空玄右手微动,将净瓶中的柳叶取出,朝着许茹茜的头顶扬了扬,那柳叶上头沾着的露水便落在了她身上。
“……”笙嫔面容恬静,缓缓地张开了双眸,望向宝相庄严的佛像,虔诚道,“愿菩萨保佑臣妾腹中的皇嗣,平安出生,长大成人。”语毕,她的双手朝着身旁两侧摊开,手心向上,额头缓缓地叩向了蒲团。
方此时,万姓的皇帝便也缓缓提步上前,从空玄手中接过了三炷香,他面容仍是淡漠,面朝庄严佛像,口中沉声肃然道,“愿佛祖保佑。”
其余的众位嫔妃亦是朝着佛像虔诚地叩首,南泱跪在数人之中,额头贴着蒲团的边缘,同其余人一起高声地说道,“愿佛祖保佑——”
庙中的祈福之典方才算个了结,其后虽仍有许多事项,却也只是笙嫔的事,同南泱等人都没了什么干系。
夏日正盛,虽是晨间却已有几分闷热难耐,南泱迈过高高的门槛踏出了伽蓝殿,头顶上方那轮太阳明晃晃的很是刺眼,她半眯了眸子,便见明溪撑着一把遮阳的纸伞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娘娘,”明溪将那纸伞举过她的头顶,眉眼里头尽是关切,“夏日愈发毒了,在太阳底下呆久了,怕是会中暑,咱们还是快些回行宫吧。”
“嗯。”她朝明溪微微颔首,一番思索,复又说道,“天儿太热,笙嫔的身子本就弱,如今又有身孕,回宫你亲手做些红豆汤,拿冰镇了,给她宫里送些过去。”
“是,”明溪扶着她的手,边走边笑道,“娘娘待笙嫔真好。”
“……”南泱眉目间掠过一丝异色,沉声又道,“这段时日,我总觉着她像是有心事,只是她不说,我若问得多了,倒显得多事。”
“近来,”明溪抬眼望向她,“田贵人复宠,黎妃的风头又正盛,皇上去凝锦斋的日子自然也便少了,笙嫔娘娘心头不痛快,亦是人之常情。”
“……”她复又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那人是一国之君,是那么多女人的丈夫,怎么可能只宠她一人爱她一人,她心头不痛快,也只能怪自己想不开。”
明溪亦是叹气,又望着南泱说道,“娘娘说的极是。”说罢微顿,隔了许久,她方才又带着无尽的叹息,说道,“八月初便是秀女进宫殿试的日子了,往后这宫里,可就更热闹了。”
南泱双眸微动,沉声重复道,“秀女殿试?”
“是啊娘娘,”明溪唇畔勾着一抹苦笑,回她道,“算着日子,又是三年了啊。当年皇上登基时,府中只有娘娘您一个皇子妃,为了充盈后宫,便选过一次秀。”
“……”明溪的话听在南泱耳里,却教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悲凉之感——又是一年选秀立妃,她果真是从来不缺对手。
两人一番言谈间,却已是行至了太和山山间的小径上头,南泱抬眼望向四周,只见此处绿荫苍翠,却凉爽了许多,点点阳光从遮天蔽日的树冠里头倾泻几许,脚下的石头小道上头亦是映着几分斑驳树影,很是惬意。
此般景色入目,竟教她的心情畅快了几分,脚下的步子亦是随之快了起来,明溪在一旁笑她,道,“娘娘慢些走,奴婢都快要跟不上你了。”
她亦是笑,打趣明溪道,“瞧瞧,你才多大的年纪,身子骨便这么受不得累了。”
又是一阵嬉笑,山林中虽不及外面闷热,却到底是夏天,南泱的额间沁出了几丝薄薄的细汗,明溪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绣着牡丹的绢帕,给她拭了拭汗。
许是因着南泱天生嗅觉便较寻常人灵敏,是以,当明溪将那绢帕凑近她时,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花香便钻入了鼻子,她蹙眉,朝明溪道,“这是什么香味儿?”
明溪却是一阵莫名,手中举着那方绢帕,愣道,“娘娘您说什么?”
南泱拧着眉头,将明溪手中的绢帕接了过来,往鼻尖细细一嗅,果然,那股子甜腻腻的香味儿正是从这块绢帕里头传出的,古怪的是那绢帕一直是明溪贴身带着的,沾上的却不是明溪身上素来清淡的栀子花香。
她疑惑望向明溪,将那绢帕又递给她,道,“这绢帕上头,你闻闻。”
“……”明溪迟疑着伸手接了过来,闻了一阵后,面上便浮现出了一丝不解与不安交织的神情。
南泱观望着她面上表情的变化,只觉手心一点点地冷了下来,道,“你也觉着不对劲了?”
“……”明溪一番思索,又道,“这气味儿闻着,像是槐花……”
忽而,她的眸子里头掠过一丝丝惊恐,望向南泱,声音却是微微地有些发颤,续道,“奴婢往时曾听闻,太和山上有一种蜂子,剧毒无比,被蛰一下,便是不死也能去半条命。”
“槐花蜜,蜂子最爱槐花……”南泱又取过那绢帕握在手中,只觉背脊一阵钻心的凉意袭上,口中冷道,“我若用着绢帕拭了汗,槐花气味便会愈加浓郁……”
“……”明溪听了她的话,面上更是又惊又恐,额角亦是沁出了冷汗,却是猛地便跪到了地上。
南泱一惊,连声问道,“明溪你这是做什么?”说着便蹲下了身子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明溪却不依,只跪在地上头贴着地,声音里头已是夹杂了几分哭腔,“今次若非娘娘心细嗅出了那绢帕上的槐花气味,只怕、只怕便要酿成大祸……奴婢大意,绝不奢求娘娘能原谅奴婢……”说罢微顿,她一声抽泣,又道,“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南泱扶着她的双肩,急道,“这同你本没有什么干系,你何必如此?快快起来……”
她却仍是坚持,“娘娘若不责罚,奴婢绝不起来!”
见明溪如此,南泱只觉无奈,半晌方才低低地叹息道,“明溪,这宫中,我除了你再无旁人可信,若连你都罚,那我同黎妃诤妃她们又有什么分别?”
“娘娘……”明溪抬起通红的泪眼,低低地唤了一声。
“起来吧。”南泱微微合眸,神色间似是有几分苍凉。
明溪拗她不过,终是缓缓又叩了一回首,道了声“是”,便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子。
南泱望着手中的绢帕,明艳的眸子一寸寸地冷了下去,右手缓缓收紧,用力到连指节都泛起了一丝青白。
“能在你贴身物件上动手脚,必是我宫里的人,”她面上挂着一丝冷然却狠绝的笑,眸子如尖刀一般扫过身后立着的一众的太监宫娥,半晌方才徐徐吐出了一句话,“若是被我晓得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吃里扒外,我必叫她生不如死!”
话音方落,众宫人便纷纷跪了地,皆是浑身不住地抖着。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爆发的第二更奉上。
第42章 杖毙
南泱冷眼瞧着那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宫人,面上没得丝毫表情,她脚下微动,便走近了几步,眸子微抬又望向一旁眼中含泪的明溪,沉声道,“明溪,平日里都有哪些奴才能进出你的屋子?给我指出来。”
“回娘娘,”明溪的眸子里头亦是含了几分冷色,望向跪伏在地众人,回道,“奴婢平日素来房门紧锁,唯有丽儿每日辰时会来打扫。”
“哦?”她眸子一扬复又望向那群宫娥,唇角勾起抹冷笑,声音如寒霜一般,“都听见了?方才明溪姑姑口中说的丽儿,可在此处?”
话音方落,便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抖得如糠筛一般厉害,“回娘娘,奴、奴婢在……”
南泱冰样的眼眸定定地望向那宫娥,冷声道,“你便是丽儿?”
“是、是。”那宫娥吓得脸色惨白,头埋得更深,懦懦应道。
“很好,”她望着丽儿,只觉背脊如被千万根细针扎着一般,声音仍是极冷,“丽儿,我问你,你是从何时开始跟着我的?”
“……”丽儿背上的衣衫被冷汗尽数浸湿,一阵风吹过,透着心的凉,“回娘娘……从您搬入织锦宫时起,奴婢便一直跟着娘娘。”
“搬入织锦宫……”南泱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又道,“算算日子,也是半年有余了。”说罢她微顿,面上的容色霎时便闪过一抹狠戾,语调亦是提了几分,道,“这大半年来,我待你是有哪里不好,竟让你生出这样的贼胆加害于我?”
“冤枉啊娘娘!”丽儿的眼睛里头刹那间便盈满了泪珠子,顺着面颊便滚滚地落了下来,她抬起头,万分惶恐道,“这半年来娘娘待我们这些奴才这样好,奴婢怎么会有加害您的心思!这件事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奴婢真的冤枉啊娘娘……”
“不是你做的?”南泱冷笑,复又厉声道,“明溪姑姑的房中平日里只有你能出入,不是你还能是谁!”
“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娘娘!”丽儿满面的泪痕,急得哭喊,“便是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万万不敢加害您啊……”
南泱的面上浮起了一丝不耐,明溪上前几步,走到她身侧,朝她低声道,“这奴才嘴硬得很,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是不会招的。”
“也罢,”闻言,她叹出口气,望着丽儿便吩咐一旁的几个太监,“给我掌她的嘴,掌到她招为止。”
“是。”
几个太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接着便从地上站起了身子,一人一边又架起了丽儿,丽儿口中仍是不住地哭喊“冤枉”,蓦地,脑中却猛然记起了一桩事,她双眸忽然惊瞪,挣扎着转过头望向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宫娥,嘴里却高声地朝南泱嚷道——
“娘娘!奴婢记起来了!晨间,奴婢却闹起了肚子,是彩蝶替奴婢去明溪姑姑房中打扫的!是彩蝶!这件事定是她干的!”
这时便有另一个宫娥气急骂道,“我不过好心帮你!你竟陷害我!”接着便立时朝南泱叩头,亦是高声地喊,“奴婢对娘娘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闻言,南泱双眸微眯,道,“住手。”说罢,那几个太监便放开了丽儿,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立在了一旁。
“……”南泱眉头蹙起,望了一眼方才叫骂丽儿的宫娥,心头却是疑云萦绕,她一阵思量,心头便有了主意,便朝那跪在地上的两人沉声道,“你二人皆道自己是忠心,我倒有个主意——”
二人闻言皆是将头埋得更深。
“这样吧,”她状似颇随意,云淡风轻道,“你们站起身来,打上一架,谁若赢了我便信谁。”
此言一出,连同明溪在内的众人皆是一愣,颇有几分愕然,奈何南泱是主子,他们心头饶是有天大的疑惑也是不能对她的话质疑的,丽儿同彩蝶亦齐声应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