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开口,回答得非常认真:“大佬您的这副造型,真的辣眼睛。”
沈寂:“……”
温舒唯说完,朝他弯起嘴角真诚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两只光秃脚丫趿拉上拖鞋,转身哒哒哒地从卧室出去了。
沈寂被她怼得一时没回过神,侧过头,视线追着那道娇小纤细的背影沿着过道往洗手间走。
忽的,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迈开长腿几个箭步跨出去。
前面的温舒唯察觉到什么,赶紧一个灵巧闪身躲进洗手间,反手想关门。
但动作仍慢一步。沈寂追上来,一把握住她纤细雪白的腕子把人扯怀里,凌空架起来,放到了洗脸台上。
“温舒唯,”沈寂嗓音低而沉,两只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把她囫囵个儿圈进自己的空间里,“你不想活了?”
温舒唯见躲不开逃不掉,只能乖乖认怂,小声嘀咕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
沈寂扬眉:“有你这么跟自家男人开玩笑的?”
她促狭地眨眼,吐吐舌头。
沈寂低头,在她唇瓣上咬了口,低声威胁:“自己说,错没有?”
小丫头恃宠行凶,仰着脸儿冲他摇摇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嘴角弯弯。
沈寂又在她唇瓣上咬了口,眼睛里漫开柔和浅笑,“错没有?”
温舒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行啊。”沈寂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勾着嘴角,大掌往下抓住她细白如玉的脚踝,抬高,随手把那只拖鞋给摘下来,拿两根修长手指捻着,动作慢条斯理。
温舒唯:“……”
温舒唯:“?”
温舒唯绯红的脸蛋上流露出一丝迷茫,“你拿我拖鞋干什么?”
沈寂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半秒后,两指一松,拖鞋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举高她的脚丫子,开始面无表情地挠痒痒。
温舒唯:“…………???”
一秒钟后,
“别别别!哈哈哈哈我真的很怕痒,饶了我……沈寂同志!沈队长!”这是温舒唯的声音,奇痒无比,几乎抓狂,都快笑岔气了。
“错没有?”沈寂懒洋洋的。
“错了错了哈哈哈,我真的错了哈哈……”
“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我跟你道歉,我跟你认错哈哈哈……沈大佬!沈爸爸!”
*
笑闹好一阵儿,想按时上班是不可能了。温舒唯满心的负罪感,从沈寂手中脱身后,便迅速以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换衣服。
等她从洗手间里敷着面膜走出来时,一道高大人影出现在眼前。
温舒唯微微一怔。
深秋时节,早上的阳光难得灿烂。沈寂逆光,靠站在阳台旁边,军装笔挺,常服军帽均穿戴得齐整周正,整副身形轮廓都笼罩在浅金色的阳光里,醒目又耀眼,依稀可以看见双肩处的金色刺绣军衔章。
斯人如画,英秀俊朗,正气浩然。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名站在晨光中的中国军人,温舒唯眼底忽然一阵发热,一股自豪感打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这时,沈寂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掐了烟,回过头来。
两相对望,片刻无言。
几秒后,沈寂单手插在军裤的裤兜里,朝她很淡地勾了勾嘴角,轻嗤:“哪儿来的小丑鬼。”
“……”温舒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还贴着面膜,微窘,移开视线干咳着清了清嗓子,“我已经跟我们主编发过短信了,会晚到一会儿。”
说话的同时,她摘下面膜扔进了垃圾桶。
沈寂则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阳光洒了一室,姑娘脸蛋儿刚敷完面膜,水润透亮,像颗去了膜的鸡蛋白。两边颧骨位置有零星一点小雀斑,极淡,若不西瞧几乎看不见,鬓角的发也在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打湿,几缕黏在脸颊边,素面朝天,真实自然。
片刻光景,沈寂忽然动身,迈开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温舒唯刚丢完垃圾,正弯腰收拾昨晚堆在沙发上的棉被,冷不防被人从后头给拢住,紧紧的。
她愣了下,轻轻戳了下他交叠在她腰上的两只手背,轻声:“怎么了?”
沈寂唇印在她后颈,低声语意不明地说:“原来是这种感觉。”
温舒唯没听明白,“……什么?”
沈寂却没答话,笑了下,掰正她的身子,低头,亲吻她的唇,“知道么。有时候我看着你,就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姑娘白皙的面容沐浴在光里,冲他笑,抓起他的手,脸颊软软地贴上去,向他证明:“不是梦。”
沈寂眸色突的一深,轻抚她的脸,“小温同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我也是。”她眼眶忽的一湿,踮起脚,拥住军装笔挺的他,“我也好开心。”
沈寂安静地抱紧她,没有出声。
温舒唯眨眨眼,笑着笑着就流下了泪来,柔声:“我多幸运呀。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了最好的人。”
沈寂埋头吻住她的发,闭上了眼睛。
温舒唯,你知道么。
在你身边,我内心总能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和平静。
这是第一次,我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归属感。
想拥有,想独占,想私藏,想把你藏进我的心尖,想用全身铠甲,和血肉之躯,为你阻挡一切外界的伤害,和你一起留住所有美好的时光。
你究竟对我下了什么蛊,让我迷恋你至斯,十年光阴,未改初心。
*
没时间做早饭,两人在楼下随便买了几个包子两杯豆浆带上了车。
沈寂先送温舒唯去杂志社。
见他手开着车没办法吃东西,温舒唯便主动把包子掰开,边一口一口地喂给他,边自己吃。途中,她提起了昨晚的抓捕行动,询问沈寂,于小蝶是否已经落网。
沈寂吃进姑娘围过来的一瓣儿包子,一边腮帮鼓起,咀嚼着。咽下后才答道:“人已经抓住了。”
闻言,温舒唯面露喜色,开心道:“真的?那可太好了,这种恐怖分子,逃亡在外不知道还会祸害多少人。”说着一顿,又有点儿好奇,“抓捕过程顺利么?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沈寂静了静,淡淡地说:“有啊。”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温舒唯心头仍是一阵抽紧。
沈寂目视前方,调子和表情都平静如常,轻描淡写道:“于小蝶上面的人担心她被警察抓住,会漏出什么话,派了杀手到火车站去堵人。”
温舒唯盯着他的侧颜,忽然想起什么,“你之前说,你昨晚上打了架,就是对付那些杀手?”
“嗯。”
她瞬间紧张,脱口而出地问:“没受伤吧?”
沈寂回:“不都脱光让你看完了。”
温舒唯脸微红,默了默,支吾:“外伤好像是没什么,但那些杀手穷凶极恶,谁知道会不会给你留下什么内伤?”
话音落地,沈寂侧过脑袋看她一眼,扬扬眉,嗓音压低几分,“昨晚那质量,我受没受内伤,你不知道?”
温舒唯:“……”
沈寂说完,又认真思考了下,自己淡淡地补充,道:“不过就算真受了伤,咱夫妻生活的质量也下降不了,夫人不用担心。”
温舒唯:“……”
我担心的是那什么什么的质量?你个骚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温舒唯整颗脑袋都要烧起来了,咬咬唇瓣儿,忍不住抬起胳膊打了他一下,愤愤小声道,“喂,现在是大白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身上还穿着这身衣服,能不能严肃正经一点?你可是名光辉伟大的解放军,注意身份!”
沈寂看她一眼,语气挺随意,“解放军就不是人了?就没老婆了?就不能有七情六欲了?”
温舒唯被硬生生一噎住,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圆乎乎的小金鱼:“……”
他勾嘴角,伸手在她脸蛋儿上轻轻一刮,道:“在我家小宝贝儿跟前,我的头衔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温舒唯的男人’。至少,目前只有一个。”
“……”温舒唯心噗噗跳两下,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又有点儿狐疑,“为什么是‘目前只有一个’?将来还会多什么头衔吗?”
沈寂低声:“将来,还会多一个。”
温舒唯:“唔?”
“‘温舒唯孩子的爹’。”
“……”温舒唯手一抖,直接把装包子的塑料袋给扯破了。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两颊更红,羞涩之余心头涌上满满甜蜜,故意咬咬唇,直接把还剩大半个的包子囫囵塞进他嘴里,小声娇斥:“吃你的早饭吧。成天骚里骚气的,没个正经,坏死了。”
沈寂冷白瘦削的腮帮子鼓起一大坨,咀嚼着,嘴角带笑,没再说话。
*
将温舒唯送至单位后,沈寂接到了丁琦打来的电话,挂断后,驱车直接前往丛云区公安局。
上午时分,身着制服的警务人员们行色匆匆,整个警局气氛凝重。准确地说,自昨晚从火车南站将重犯于小蝶抓回起,整个公安局便忙碌起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挂在头顶,将深秋时分的凉寒驱散几分。
警局大门处。
“老沈!”一瞧见那道身着海军军服的笔挺身影,等在警局大门口的丁琦便眼睛一亮,挥挥手,招呼着迎上去,“这儿。”
沈寂神色冷峻面无表情,箭步往警局内走,沉声问跟在身旁的丁琦,“从什么时候开始审的。”
“昨儿一回来就审到现在,整一晚上加半个上午。”丁琦道。
“谁在负责审讯?”
“轮换。”
“交代些什么了?”
“除了承认那几桩爆炸案都是她干的之外,别的问什么,都跟你说不知道。不清楚,跟她没关系。”丁琦懊恼地撸了把脑门儿,“这个于小蝶,心理素质太好了,耗了这么多个钟头,重案组一些个年轻点儿的刑警都要被折磨疯了。”
沈寂冷着脸没吭声,直接大步进了审讯室。
听见开门声,屋内众人纷纷转头看过来。很显然,将近十个小时的审讯僵持已令刑侦大队的警务人员们感到十分疲累,大家伙有的坐椅子,有的靠着墙,有的坐在桌子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见沈寂,小崔警官微微一愣,诧异道:“寂哥,你怎么来了?我们这儿内部正在办案,你有什么事……”
老易摆摆手,小崔警官便收声,不再说话。
沈寂走到老易身前站定。这名四十来岁的刑侦大队长仍是一身便装,浅黑色外套,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五官面貌并不起眼,但一双眼睛却极为犀利精锐,折射出一种似乎能洞察人心的锋芒。
然后转头,透过单向镜玻璃窗,看向里面的房间。
那是一个十分封闭的审讯室,屋子不大,总共也就十七八个平方,摆着一张白色长形桌,和几把椅子。
此时,于小蝶正垂着短发脑袋,安安静静地坐在长形桌后方,眉目平静,不见丝毫惊慌失态。也许是多年伪装孩童形成的习惯,她两只穿皮鞋的脚够不到地面,悬在半空,自在晃动着,两只小手撑着椅子,每个动作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小孩子独有的天真无邪。
一个年轻女警正坐在于小蝶旁边,对她说着什么。
沈寂沉声:“你试过了?”
“嗯。”老易拧眉点点头,“于小蝶好像有意保护背后那个大老板,自己揽下了爆炸案的一切罪行。”
“其它案子呢?”
老易沉吟道,“你是说袭击军车,抢夺沈政委携带的绝密文件?”
沈寂点头。
老易叹气,“关于这些是,她只有一句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沈寂眯了眯眼睛。
丁琦却极其讥讽地一笑,“像她这种人,居然还知道江湖道义?也挺难得的。”
过了会儿,众人透过单向镜玻璃窗,看见女警起身从屋子里开门出来。
大家定定望着女警。
女警满脸失落,摇摇头,显然还是无功而返。
就在局势胶着,众人一筹莫展至极,忽的,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进来一个二十几岁身着制服的年轻刑警。
“易叔,门卫室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众人闻言皱起眉,都是一头雾水。
老易伸手,从年轻刑警手中接过了那个牛皮纸信封,看一眼封皮,只见上头空白一片,什么也没写。
易警官狐疑,拆开信封。
里头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笺纸,陈旧泛黄,边缘破碎,显然已经很有些年头。
众人齐齐围过去。信笺纸展开,只见上头字迹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交易地点:西码头废弃造船厂。
交易时间:200X年7月14号凌晨2点整。
“这是什么东西?什么交易时间?还是五六年前,”丁琦用力皱眉,“谁送来的?”
沈寂不语,从易警官手里接过那张信笺纸,垂眸察看。就在这时,他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沈寂摸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是用网络电话打来的,查不到拨号地。”丁琦沉吟道,抬眸看沈寂。
下一瞬,沈寂接起电话,“喂。”
听筒里一阵沙沙电流音,片刻无人回应。
诡异的几秒死静后,响起了一阵敲击声,哒,哒哒哒,哒哒——哒……一声接一声,带着某种规律性,仿佛在传达着某种讯息。
沈寂安静地听着那些敲击声,闭上了眼,心头默念:B,O,S,K,I,L,L,F……
最后一个敲击音落下,电话便瞬间切断。
BOSS,Kill,F.
“……”沈寂唰一下睁开了眼睛。
丁琦在旁边定定地盯着他,道:“这个人告诉你什么了?”
“这个人告诉我,”沈寂侧目看丁琦,没有语气地说:“五年前,出卖樊正天,害他被警方枪杀的人,是他的老板。”
闻言,屋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沈寂举了举手里的信笺纸,“这就是证据。”
丁琦皱眉,摇摇头,“不能轻信。仅凭这么一张纸条,和一通电话,说明不了什么。”
“我们不用信。”沈寂很淡地弯了弯唇,视线透过单向镜玻璃落在里头的女人身上,“她信就行了。”
丁琦先没回过神,忽的一拍脑门儿,“于小蝶是樊正天的人,如果知道当年的真相是这样,a按理说,就不会再保她上头的那个人。”说这一顿,“永远在关键时候出现,看来,咱们这个自己人还他妈挺厉害的。就是不知道,这个于小蝶上不上道了。”
“死马当活马医,”沈寂语气懒洋洋的,漫不经心,边说边把手里的单子扔给丁琦,“赌一把呗。”
丁琦接过,茫然地抬起脸,“给我干什么?”
“去编个好故事。”沈寂往桌子上一靠,没有语气地说。
丁琦抽了抽嘴角:“不是。哥,你自己咋不去呢?你身经百战,见过的大场面可比我多多了。”
沈寂:“我一有家室的人。要是跟个女的单独相处太久,你小嫂子要生我气的。”
特工小丁:“……”
多么感天动地催人泪下洁身自好情比金坚的理由。
合着怪老子是个单身狗咯???


第72章 眷(三)
几分钟后,在沈大爷冷淡平静的眼神注视下,在审讯室众人充满期许和鼓励的殷殷目光中,特工小丁在心里默默替自己掬了一把单身狗的辛酸泪,深呼吸,定定神,接受了自己即将为自家好兄弟的“冰清玉洁”人设做出牺牲的事实。
丁琦暗暗咬了下后槽牙,嘴里嘀咕着低咒两句,把那张信笺纸折起来放进了裤兜。转过身,踏着步子从容自若地朝有于小蝶在的小房间走去。
在门口处站定,抬起手,握住门把轻轻一拧,人进去了。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扇单向镜玻璃窗。
只见丁琦进门后,随手就把门关了过来,咔哒一声。
坐在椅子上的于小蝶听见动静,神色如常,冷静淡漠,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完全拿丁琦当空气。
丁琦也没什么反应,整个人的表情风轻云淡意态闲闲,仿佛他这会儿根本不是要去审讯一个罄竹难书的恐怖分子,而是要去跟一个老朋友喝下午茶。
他迈着步子,闲庭信步似的走到了那张白色长形桌旁边儿,站定,伸手“哐当”一声拖出把椅子,随手扑两下灰,弯腰坐下了。抬起眼皮,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侏儒女人看。
几秒后,丁琦垂眸,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薄荷糖,打开,倒出两颗放在手上。一颗扔自个儿嘴里,一颗伸手递到于小蝶眼皮底下,掂了掂,示意她接。
屋子外的一帮刑侦大队的警员们瞧见这一幕,都愣了。
“他行不行啊……”年轻女刑警忍不住皱眉,抬起一只手掩住嘴,压低嗓子忧心忡忡道,“我当警察这么多年,头回见到审个人还给疑犯递糖的。”
另一个刑警抬了抬下巴,回道:“听易叔说,这兄弟是国安局的红人,肯定有点儿本事。”
女刑警面露讶色,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微侧头,目光却冷不防撞上一道来自右方的视线。
沈寂靠坐在办公桌上,看那年轻女警察一眼,表情冷冽散漫,眼神里却蕴着丝寒光,透出几分不容忽视的警示意味。
“……”女警悻悻,当即不作声了。
沈寂视线冷淡移回单向镜玻璃。
丁琦这人,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拎两袋牛肉包子跟自家小区门口的门卫分享,跟人大哥吹牛逼,八卦小区里哪个老太太打麻将又输了钱耍无赖。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看起来一点儿没个正经样。跟他不熟的人,得知这么个爷居然在国安局工作,无不摇头感叹啐上两句关系户、二世祖,鄙夷万分。
但,真正了解丁琦的人,一听他的名号便会拍手称赞。
丁琦参加高考那一年,分数是他们那个省的理科探花,后来,他便以历届最高分考入了国内某一流警校。丁琦入校的第二年,国安局秘密在该院校挑选好苗子扩充队伍,瞬间便在芸芸学子选中了这个样样成绩都拔尖,外表却一副二流子状貌的十九岁少年。
后来,五年的“国安警察专项”训练结束,丁琦顺利取得了等级为“优秀”的结业证书。
自那时起,丁琦便正式成为了国安局的一员,成为了一名国安特工警察。
入职至今,他参与执行过多项国防任务,破获间谍案多达二十七起,抓捕严重危害我国国防安全的境内境外犯罪分子数十名,是整个国安局特工警察中精英中的精英,为国防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
因此,对于丁琦来说,侏儒女杀手于小蝶这级别的罪犯,着实不过小菜一碟。
此时,他手掌摊开伸在于小蝶跟前,还保持着给她递口香糖的姿势。
比起屋外几个年轻刑警,于小蝶的反应却显得平静许多。见对方做出这个举动,于小蝶面上并不见丝毫惊诧。她只是静了静,而后缓慢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青年。
褪去伪装,她的目光再没了往日的天真烂漫。那双圆而大眼睛就像是两潭死气沉沉的泉水,任麻木不仁的冰冷灵魂在里头腐烂发霉,放肆蔓延至全身。
短短零点几秒的对视,丁琦已从于小蝶的眼神里解读出了一些东西。
下一刻,于小蝶率先开口,打破了一室死寂。
她弯了弯唇,居然很轻地笑了下,摇摇头,言辞之间竟温和有礼,“我不喜欢吃糖,谢谢你,警察先生。”
听完于小蝶的话,丁琦并没有太大反应。他无所谓地一耸肩,手收回来,顺势把掌心里的那颗糖扔进自个儿嘴里,两下嚼碎。
整个屋子里再次陷入几秒的死静,只有丁琦咀嚼薄荷糖的声音,闷而脆。
丁琦喉结一个吞咽动作,咽下糖,忽而也朝于小蝶勾了勾唇,慢悠悠地说:“不好意思,我这人有个习惯,跟人讲故事之前喜欢吃块糖,润润嗓子。”
眼前的警察和先前几个展现出了极大不同,真实自然,仿佛没有距离感。于小蝶死水似的眼神里徐徐漫开一丝趣味,盯着他,笑道,“小伙子,不用在我面前卖弄小聪明,你们警察学院教的那些心理术,我全都学过,而且我可以毫不谦虚地告诉你,那些心理学知识,我研究得绝对比你们透彻。”
丁琦闻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你们这群小娃娃,不是我的对手。”这个实际年龄将近四十,外表却稚嫩如孩童的女人,语调平静,并没有一丝丝轻蔑不屑的意味,纯属陈述事实,由衷道:“我不愿意说的事,没有人能从我嘴里挖出来,别白费力气了。与其把时间耗在我身上,不如去办几件其它案子,那样或许对你升职更有帮助。”
丁琦这回笑出声来,越小越大声,要岔气儿似的,“别。你这么个形象叫我‘小娃娃’,我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他妈恶心。”
于小蝶:“……”
几秒后,丁琦笑够了,拿手背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珠子,随口闲话家常似的语气又说:“你刚才说,我们学校教的心理学知识,你全部都学过?可拉倒吧,你的老底儿我早摸透了,你出生在一个小山村,七岁得了病,让你亲生父母卖给了一个会口技的老光棍儿,一天学都没上过。你上哪儿去学那些东西?”
话音落地,于小蝶脸上的温柔之色瞬间褪尽,眸色如冰,像被忽然戳中了心底某个最肮脏不堪的痛处。
“哦,我想起来了。”丁琦盯着于小蝶的眼睛,微倾身,声调放轻了点儿,缓慢悠长,刻意细致描绘出那段往事,“你不安现状,为了摆脱那个老光棍儿,就把他推下了山。老光棍儿死后,十几岁的你辗转流落到亚城的福利院,被樊正天收养,成了他的‘女儿’。”
于小蝶垂下了头,两只手戴着特制手铐,放在椅子上,眼神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地盯着白色桌面上的一个墨点,又成了之前被年轻女警问话时的样子。平静,沉默,麻木,仿佛听不见外界的一切声音。
丁琦继续,“樊正天腰缠万贯,在亚城只手能遮一片天,这个养父可比那个只会口技的老关棍儿好多了。不仅送你去贵族学校读书,让你学历史学英文,还把你培养成了他手下最得力的杀手之一。”一顿,“要是我猜错,于姐你的心理学和反侦查术,都是你那个姓樊的养父教你的吧?”
于小蝶还是不吭声,两只手却无意识地收握成全,攥得死紧,用力到骨节处都泛起森森青白色。
“你过上了大小姐的生活,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丁琦又低低叹了口气,说:“只可惜,好景不长,五年前,樊正天在亚城西码头废弃造船厂与人交货的事走漏了风声,警察赶到现在,和他发生了激烈枪战。他死了。”
“住口。”冷不丁的,于小蝶沉声开口,嗓音没有丝毫温度,“我不准你这个条子提他。”
丁琦没说话。
于小蝶忽然抬起头,双眼充血死死盯着他,嗓音低哑,每个字音几乎都能磨出血,“就是你们这些条子害死了他,就是你们!”
丁琦语气淡淡的,“你真的觉得,五年前害死樊正天的,是警察?”
于小蝶此时已经被彻底激怒,目眦欲裂,怒极反笑:“难道不是?”
“如果我告诉你,”丁琦站起身,高大身躯越过整个桌面朝她俯低,眉毛跳了下,“当初樊正天,是被自己人出卖呢?”
话音落地,整个审讯室霎时一片死寂。
良久的静默后,于小蝶震惊而难以置信,眯眼,“你说什么?”
丁琦没接话,一伸手,把裤兜里的那张折叠好的信笺纸掏出来,扔到她面前。
于小蝶戴手铐的双手在发抖,颤着抬起来,拿起那张陈旧泛黄边角残破的纸张,展开。只一眼,绝望和愤怒霎时如洪流般自她眼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