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开过旧夏天 作者:阮绵绵
这世上拼了性命都无法强求的是什么?
——不离
和它一样不受控制的呢?
——不弃
安乐认为所有感情都是华丽的泡沫,世界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十岁,在陈墨家,她就懂得,自尊和生存相比,永远一文不值。
有的人冰清玉洁,有的人苟延残喘,没道理可讲,但她却不相信命运。
十年后,她再次与陈墨狭路相逢,未料不是幸运得手,而是灾难开始…
这场爱情,究竟是谁让谁挺起胸膛,找回自我,他们都不知道,也无需明白。
不离不弃,直到终点不放手,才重要。
编辑评价:
无法选择命运的女孩,为求生做着事与愿违的事情。命运之线将两个毫无关联的人紧紧纠葛。他教会她强者生存的技能,把她从社会最底层的泥沼中拉起,让她一路成长、蜕变,绽放。她终于可以在社会的顶端俯瞰这个世界,回头看去,才发现一路走来,身后一直有他。 文笔细腻,感情真挚,题材特别,立意新颖。从一个反面角色切入故事,让主人公的身世背景扑朔离迷。细节描写到位,扣人心弦,人物至情至性,情节跌宕起伏,结构安排合理。
【正文】
后果
安小草坐在商场外的栏杆上,盯着不远处CK牛仔裤包裹下的屁股,目不转睛。
气温降到零度,冷,从内到外。她带着口罩,遮住半张脸,栗色的刘海很长,盖住灵动的眼睛,让人看不出容貌。
屁股的主人离安小草,只有五米距离。裤子合身的剪裁,勾勒出钱包的轮廓,很勾引人。安小草心里痒痒的,手在棉衣口袋握成拳。
她盯着他,男孩在寒风中静静站着,像凝定的画,背影高而挺拔。
他穿了件短款的单薄外套,立体剪裁,越发显得身体修长。衣服说不出什么料子,但感觉一点不保暖。
行人穿梭,他纹丝不动。他在等人,她在等时机。
时间过得很慢,一秒一秒,景物似播放器卡住的画面,在安小草眼中分解。
好时机还没到,可是男孩接完电话后动了。他的腿很长,几步就走到商场另一个出入口。身边人来人往,他没有注意自己后面跟着个小尾巴。
看着那个入口,安小草咬了咬嘴唇,心里犹豫起来——那地盘不归李叔管。
但偏偏,机会在这个时候来了。
迎面走来一个漂亮甜美的女孩,男孩冲她招了招手,衣服向上带起。火石电光间,安小草下定决心,出手。
李叔常常夸奖小草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她的动作迅猛又轻巧。
只是,小草的天赋是花了别人十倍的苦工换来的。勤能补拙是真理。在开水中夹了多少盘豆子和肥皂片,才换来这样的迅速,轻巧和准。
等陈墨反应过来钱包不见时,小草已扬长而去,消失在涌动的人海中。
杜依依看到陈墨招手后又落了下来,朝后兜拍去,好看的眉毛微拧,旋即又恢复平静。走近挽住他的胳膊,“怎么了?”她不解的问。
陈墨抬手摸了摸耳朵,不着痕迹的从她的手臂中脱离开,微微一笑:“被小偷光顾了。我要去警局备案,然后挂失证件,抱歉,今天不能陪你选礼物了。”
“啊!怎么会这样?”杜依依一跺脚,小脸耷拉下来,红艳艳的嘴巴嘟起来,说不出的失望,“那就先不买了,我陪你去吧。”
陈墨摆了下手,深黑色的瞳孔像一汪秋水,波澜不兴。声音仍是一贯的沉稳清朗:“这事情我解决就好,天气很冷,如果不买东西,你还是先打车回家吧。”
杜依依还待说什么,陈墨招手,一辆计程车刚好在身边停下。
她不情不愿,可性子骄傲,又不能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好不容易凭父母关系,借口买礼物才约他出来,却被一个小偷搅黄了。上车时将门摔得很响。
陈墨从来不将身份证放钱包里,哪里需要去办理什么挂失。
走到地下停车场,“滴”的一声遥控开锁,天气冷,汽车发动好一会儿才逐渐热起来。
他双眸微闭,靠在真皮座椅上,听着车内的电台,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电台恰逢广播寻物启事,他睁开眼睛,想到什么似地,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安小草不知道,她以为幸运得手,却是灾难的开始。
蹲在后街的墙角打开钱包,她直接奔里面的钞票而去,掏出来捏在手里,多少有点失望。凭手感就晓得,最多超不过二十张,数了数果然是。
两千块,其实也不少了。这年头带现金出门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朝高科技发展,卡片无数,方便快捷,可郁闷了小草他们。掏完现金,她将钱包顺手丢进身边的垃圾桶。
能挣点是点吧,这票干完,今天的任务总算完成了,只是回去还要上交大头。想到这里安小草悲催了。为什么这样手感好还有钱包的屁股,这年头越来越少了呢?
安小草其实只是个小名,大名安乐,芳龄二十。起名字的时候,这个牌子的卫生巾还没名声鹊起,可后来这个名字却让她很是郁闷。
她老觉得这名字多少带点晦气,于是对外用介绍总用小名。
小草,虽然低贱,但好歹生气勃勃的。她一个小小偷儿,还能指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名字呢?
过地下通道的时候,她又看到那个瞎眼睛的婆婆。灰白的头发像扑了一层厚厚的石灰粉,蹲在热力井盖上瑟缩着身子。
这片活动的三教九流,安小草心里多少也有个底。她知道这个婆婆是真的乞丐,没帮没派,老被人欺负。
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块钱,也不直接丢进她碗里,而是去买了三个热馒头,跑过来塞到她怀中。
回到贼窝,太阳也快西沉。她是白班,晚上那班有别人负责,实行早晚倒班制度,李叔这点还是很厚道的。地盘就那么大,谁都想要肥羊,羊少狼多,也是要分配的。
房子朝北,冬天有点阴森,下午更是照不到一点阳光。小草的屋子住了四个人,两个架子床,上下铺,和学生宿舍似的。
人人憎恨小偷,其实这也是一门苦活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门手艺,小草学了两年才正式出师。一直都是小打小闹,只能勉强糊口,原因是她不够狠。
将钱仔细码整齐,这些天的赚头勉强够明天医院的支付了,安小草稍微有点心安。
屋子里没人。其他几个不晓得去哪里浪荡了。这倒方便了小草,她把钱藏在枕芯里,反正明天要用,睡一觉起来,枕头还算安全。
贼窝都是贼,这里有规矩,自家偷了算本事,怨不得别人。
没到晚饭的时间点,天还亮着。安小草躺在床上发呆,直到门被推开,神游太虚的思维才被召唤回来。
进来的是同屋的小玲,说李叔有事情找她,让她赶紧去前屋办公室。
安小草心里“咯噔”一下,警钟响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让她头皮微微发麻起来。
小玲用眼神监督着她。小草急忙爬起身子穿好衣服,纤细的身子被灰色的棉衣裹得臃肿起来。出门前眼光故意朝床底张望了下。
安小草并没有离开。她先在外屋蹑手蹑脚绕了一圈,算好时间,推开屋门。
进门果然一眼看见小铃撅着屁股,趴在自己床下仔细寻觅着。小草嘴角一咧,走过去朝她屁股拍了一巴掌。小铃一个趔趄,头磕在床沿上,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小草水灵的大眼睛闪着幸灾乐祸的光,声音很清脆,“别瞎费工夫嘞,钱我自个身上带着呢。”
小铃爬起来,悻悻的走开,嘴里嘟囔着:“看你能得意多久!”
小草也不理会,乐呵呵的出门去了。
按理说她应该将钱取走,可这一行赃物都是暗地里摆弄的。自个儿的藏钱地方,当着别人面暴露出来,就是示弱,难免被人看低。
钱在枕头里,多少不安全,但她给了小铃心理暗示,倒也暂时能放心。
只是李叔很少突然找她,小草有点担心。
手在衣兜里攥紧后松开,指甲在掌心掐了四个半月牙形状的红印。
安小草定了下神,伸手从墙角弄了点灰,蹭在脸上,又将栗色的短发扒拉几下,乱糟糟像鸡窝一样盖在头上。乍一看,倒像个男孩一样。
前院的办公室没几步路就走到了。她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来”后,才推门而入。
屋子里除了李叔,还坐着几个客人。烟雾缭绕。
安小草不敢过多打量,低眉顺目的站在一边等李叔开口。
李叔伸手将烟斗在桌上笃笃磕了两下,也不叫座。烟熏得她的眼睛眯了起来。
倒是客人先开口了,“李哥,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的,腿都打颤呢,看起来招人疼。”
小草额上的碎发很长,遮住眼睛,一时看不到表情,身子倒是配合这声音抖了两下。在弱者面前要扮强,在强人面前要扮弱。这点道理,她从小就懂。
小草偷偷瞄了眼说话的人,这一眼瞧的很清楚。顿时心脏就像猫爪子撩拨下的小老鼠,不受控制的“咚咚”乱跳起来。
说话的人是南区的刘达。去年几个区一同聚会时,她远远看过他一眼。那是出了名的凶狠好色,听说好几个人就是废在他手下的,由于臭名昭著,所以一直刻在脑海中。
李叔板着脸说话了:“安丫头,下午你是不是在南区下手了?”
小草脸一下刷白,怎么怕什么偏偏来什么?既然找上门来,就是证据确凿,在这里撒谎抵赖只能让后果更严重。
小草清楚事实,什么都没说,先直直跪了下来,“扑通”一声,瓷砖地冰凉,膝盖生疼。
李叔看见她默认,气得一拍桌子,茶盏跳了起来,“刘哥的地盘,你也敢下手?这两年白给你吃饭了!”
她瑟缩着身子,不停的磕头道歉:“我错了,我跟人跟过去,一时瞎了眼没注意地方。师父,我再也不敢了。”
刘达远远看去,女孩趴在地上像只垂死挣扎的小兽。原本脏兮兮不怎么起眼,但低头露出一截颈项,灰色衣领的映衬下,却显得异常雪白。不由心里一动。
安小草压根就是一个小卒。
李叔主管东区,毕竟年纪大了,性子也软下来,势力早不如当年。刘达觊觎地盘良久,时不时找个借口过来骚扰,这下逮到把柄更是紧揪不放。
他不动声色的站起来,朝小草走去。
“李哥,这丫头交给我调 教一天,不算过分吧?”刘达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诱饵
就在安小草陷入危机的时刻,陈墨刚刚回到家。
陈智琛在客厅擦拭心爱的象棋,看到儿子进来,不由兴起,招呼着他对弈。
九横十竖三十二子,一整套金丝楠木填金浅刻福寿纹棋子,正面刻填红黑二色楷书,笔力雄健,充满了厚重的历史感。
陈墨打开吊灯,稍显昏暗的室内立刻明亮起来。
家里暖气开的很足,他脱掉外套,上身只穿一件单薄的棉质衬衣,灯光照射下,熨烫服帖的领子散发着素雅的蓝。顺手将外套递给前来倒茶的吴妈,也不多话,坐下来摆棋。
他修长的手指飞速在棋盘上落下,很快棋子归位,楚河汉界,分庭对峙。
陈墨执先手。
老的深谋远虑,小的工于算计,片刻之下难分高下,厮杀颇为惨烈。
天色渐渐暗了,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璀璨的光,越发照出陈墨眼若星辰。他薄唇微微一抿,看出父亲设局上的破绽。仍然不动声色,举棋绕过。
电话响了。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哦,带上浴帽蹦蹦跳跳,哦哦哦哦,美人鱼想逃跑…”可爱的歌声回荡在屋子里。陈墨举炮的手顿住了。
陈智琛听到这音乐有些惊讶——这可不是儿子的风格。
陈墨面不改色的掏出手机,按了通话键。
听筒那边传来同学孟行的抱怨,“老大,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陈墨拈着棋子,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小五,你改的音乐很喜庆,我不介意多听一会儿。”
电话那端的抱怨立刻停止,咳嗽了下,声音变得正经起来:“下午你让我办的事情都好了,晚上让电台广播吗?”
“嗯,注明时间地点,一定要说内有珍贵照片,捡到者定有重谢。”
挂掉电话,陈父好奇的问:“什么珍贵照片丢了?”
陈墨落棋,这一子略有偏颇,显然暗地让了父亲一手。他抬手指了指客厅墙上的全家福,看到父亲有些不解,他却只是微笑着,并没有解释。
“捡到”是心理暗示,“重谢”则是诱饵。
罪犯总会重回现场,想要报酬的也多半就是扒手本人。
陈墨布了一局,他一向遵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的十六字箴言。
天色已晚,是时候结束战局,他卖了一个漏洞给父亲,后者逮住机会,一记绝杀。
“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儿子,你还要多锻炼啊!”他哈哈笑道,面上显露出几分得意。
陈墨低头开始收拾棋盘,让老爷子高兴高兴,总没有错。
正喜滋滋摸下巴的陈智琛,听见儿子开口道:“爸,我准备搬去公寓住段时间。”
心情大好下,也没怎么阻拦,大手一挥,“只要你妈同意,这事情我就不管了。”
甜枣策略很有效,他要得就是父亲这句话。
*** *** ***
同一时间,安小草正陷入空前危急中,浑然不知有人以她为鱼,放下了诱饵。
入行后,她一直小心警惕。没想到第一次犯事,是栽在自己人手上。
冬天的地板寒意浸骨,她浑然不觉得趴着。听了刘达要人的话,呼吸凝滞起来,大气也不敢出。
男人狼一样的目光,似乎透过层层衣服,烙在她脊背上。
安小草不由自主抖了起来,这次绝对不是假装。
她抱有一丝期望的抬头看向李叔,灵动的眼睛泛起水光涟涟。她从不软弱,眼泪不过是博取同情武器。
他是自己的师父,夸赞她有天赋的师父,应该不会眼睁睁把自己交出去吧?调 教一天,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叔窝在座椅上,不自在的别过头,避开小草炙热的眼光。他心里思忖着,刘达年轻力壮,手下的虾兵蟹将也远远多过自己,犯不着为了一个徒弟和他反目。
安小草顿时生出跌入谷底的绝望。
刘达一把将她拉起来,像拽一个破布娃娃,扯得她手臂断了似地疼痛。
“李哥,这娃儿我今天带走教育教育,明天给你送回来。”他笑眯眯的说。也不等李叔回话,招了下手,身后上来两个跟班,一左一右将小草架起。
李叔拉下脸,颜面多少有些难看,可最后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开口阻拦。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谁强大听谁指挥,面子永远比不过自身利益。
送回来?不过是笑话罢了!
一行人架着安小草往外走,刘达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轻快,像迫不及待享用美食的饕餮。
院子内的厨房飘散出饭香,她恍惚的抬头,看见小玲倚在门框边,幸灾乐祸的看着她。目光冰冷,没有丝毫同情。
也好,她才不需要什么同情。
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手掌。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忍吧,只要忍耐,就有机会逃生。
只要活着,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出了院子,刘达的车停的很近,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他却突然止住脚步,转过身来。
小草脸色在墙灰的遮掩下并不明显。她缩着胸,头垂的很低。
刘达伸出两个指头捏住她的下颚,他的指头坚硬的象老虎钳子,小小的脑袋被迫扬起。她看到一双细长的眼睛,像蛇一样闪着贪婪的光。
他盯着她的脸,那种滑腻腻的感觉蔓延到皮肤上,她不由自主起了战栗。
仔细的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灰,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再将遮拦眼睛的头发别在耳后。一张漂亮水灵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满意的点点头。
“上车,押回去好好调教。”他发号命令。
左右被牢牢架住,眼看就要往车上塞,小草还没找到机会逃。
就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突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像一阵风,车子上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眼睛一亮。
“雷子哥,救我!”她大喊了一声。
听到她的叫喊,摩托车像豹子般冲过来,左边的跟班慌忙躲闪,放开了钳制她的手。
小草左手得到自由,立马捏紧拳头朝右边的人挥去,正中眼睛,那人吃痛放开手,直接一巴掌招呼上来,狠狠扇在她脸上。
顿时嘴角破裂,条条红痕浮现。
小草顾不上脸颊抽痛,机灵的拽住车手的衣服,一个翻身,轻盈的跃上了车。
男子一脚踩住油门轰到底,绿色的摩托车飞快的窜出去,空气中只留下阵阵胶皮的恶臭。
刘达不是吃素的,立刻扭身上车,跟班也慌忙钻进去。
一场追逐拉开帷幕。
摩托车仗着身小轻便,专门朝小巷道开,一路上的颠簸,快把小草颠散架了。她紧紧抱住车手的腰,害怕一不小心被甩下去。
好几次,汽车眼看就快要追上,她紧张的心怦怦直跳——就像第一次偷窃时,跳的那样混乱。
摩托车一路左拐右窜,直到从细碎台阶的坡冲下去,才终于将尾随者甩掉。
安小草长舒了一口气。
车子又驶出好远,在一个小商店门口停下来。
天色已经全黑,身处之地已经是偏僻的郊外。低矮的建筑稀稀落落,颜色灰败,只有路灯闪烁着柔和的橘黄色光芒。
车手脱掉安全帽,露出脸来。男子的面部轮廓很深,有点西方人的立体。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睛,年纪看起来比小草略微大些。
一场激烈的追逐后,在大冬天,仍有汗水顺着他的发际往下流。他们靠得很近,小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问,眉头一皱,伸手朝她嘴角摸去。那一抹干涸的血迹很是乍眼。
“咝,疼!”小草倒抽了口气,可怜兮兮的说:“今天出门明明有拜神,可还是走了霉运。”
他哈哈一笑:“那今后不用拜什么鸟神,有困难,你就喊‘季天雷’,我保管立马出现!”
小草很感激地说:“谢谢你,雷子哥。”他微笑着揉揉她的短发,柔软伏贴。
这个女孩外表柔弱,却独自撑着一片天。遇到危险,也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说“走霉运”,叫人没办法不心疼。
他停好车,也不锁,准备买个创可贴,于是拉着她朝商店走去。
“对了,你怎么今天突然来找我?”小草边走边问。雷子脚步顿了下,没有转身,声音从前面飘过来,“今天医院打电话来,让我转告你,明天务必过去一趟。”
走进商店,听到这样一句话,才刚刚虎口脱险的小草,心又狠狠一缩。
钱都在贼窝枕芯里藏着,明天就是医院交费的最后期限,她这样逃跑,怎么可能还妄想回去拿钱!
为什么不将钱随身携带?小草很想抽自己…
商店很小。店内只有一个捧着茶缸捂手的老头,脏兮兮的柜台上摆着一台老式收音机。
老头专心致志的听着广播,对进来的他们视而不见。
暗自懊恼的小草,杵在柜台前,盯着自己的脚尖,帆布鞋上贴了一个卡通小猪,遮掩住后面小小的洞。
“现在插播一条寻物启事,陈先生于今天下午四时一刻,在新天地广场南门,不慎将钱包丢失。钱包为黑色古驰牌,内有珍贵照片,如有拾到者,请于1xxxx880816联系。定有重谢…”
上钩
不慎将钱包丢失…内有珍贵照片…定有重谢…
就像安小草曾经暗示别人那样,在她穷途末路之时,听到这样一则广播,也被其中的信息暗示了,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希望。
她能耐冻耐饿,能一无所有重新来过,但医院不能等,她需要钱。
“雷子哥,你现在载我去一个地方,可以吗?”小草想起了后街的垃圾桶,恨不得自己能时空穿越。
下午四时一刻,新天地广场南门,黑色古驰钱包——这不就是她越界偷的那个吗?还上广播寻找,真是有够笨的!
不晓得重金能有多少,但钱包是名牌,还有什么珍贵照片,想来失主应该出手阔绰…小草像饥饿的鱼,失去了平常冷静的判断力,就差眼睛里冒出“¥”的字样。
季天雷二话不说朝外走去,车子上只有一个安全帽,他取来给她戴上。帽子很大,套在头上松松垮垮,像个大头娃娃。他不禁莞尔,屈起食指在外壳上轻轻敲了下。
商场后街。
模糊的灯光下,垃圾桶被倒了个底朝天,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扒拉着一地垃圾。
季天雷捏着鼻子,手拿卫生筷四处扫荡,一不小心挑起个废弃的保险套,脸唰的红了。可惜小草只顾埋头寻找钱包,巷子昏暗,看不到身边人的表情。
塑料袋、竹签、吃剩的残羹冷炙、形单影只的袜子、甚至还挑出个丁字裤…她越翻脸越臭,心里爆开三字经。
“小草,没有就算了吧。”季天雷丢掉筷子,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明天我想办法弄点钱,先把奶奶的住院费交了。”
她半响没有吭声。人情欠了总归要还,她怕自己还不起,平白拖累了朋友。
可是,医院怎么办?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奶被丢出来,治疗是不能中断的,没钱一切都是屁。
左右为难之际,小草不禁心里恼火起来,将手中横扫垃圾的竹杆往地上一丢,狠狠踩上去。不想脚一歪,踏上旁边一块白色的泡沫板,裂成两半。微弱路灯照耀下,露出钱包一角。
小草急忙蹲下身子捡起来,定眼一瞧,赫然就是下午摸得那个,欣喜的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拽住季天雷的袖子蹦跶起来。
“找到了,找到了!有救了!”橘色灯光下,她的笑容如此灿烂耀眼,季天雷不由看呆了。
小草特地跑到摩托车的前灯处打开钱包。偷钱的时候只顾上钞票,这下倒要好好看看,什么珍贵的照片,值得重金酬谢。
透明的塑料膜下,一家三口的合照出现在眼前,前灯的白光很刺眼,她看的一清二楚。
安小草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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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已经准备睡觉,刚走出浴室,正擦拭头发,电话响了。打开一看,是陌生来电,他按了接听。
“请问是陈先生吗?”听筒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怯怯的,像阴暗角落一朵半开不开的小花。
“嗯,我是,你哪位?”
“我听到广播,好像捡到的钱包是你的…”
鱼儿上钩了?陈墨眉毛微扬,有些不确定,这样软软的声音,还是一个女孩。
电话那边没等到他的回应,有些着急,“陈先生,是黑色的古驰钱包吧?里面还有一张全家福的相片,我是在新天地附近捡到的。你在广播里说,有重金酬谢…”
陈墨打断她的话:“稍等,我现在比较忙。”他悠闲地靠在墙边,把玩着胸前的玉佩,细腻的羊脂玉在灯下闪着柔和的光。
鱼儿上钩了,就让她先紧张紧张。他像猫捉老鼠般,戏弄着。
电话那头片刻安静,似乎在想什么措辞。
时间差不多,也该收线了,鱼儿咬钩太久也会逃跑吧?
“明天,约个时间,你把钱包给我送来吧,酬劳见面商议。”他先开口,掌握主动权。这个贪婪又愚蠢的小小偷儿,他倒要看看长什么样子,敢太岁头上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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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草挂掉电话,从小商店走出来。
季天雷觉得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干吗不用我的手机打,几毛钱也不沾我便宜,你至于吗?”
小草摇摇头:“不是和你见外,而是不想留下把柄。我一直没有电话,医院那里也留你的联络方式,就是怕李叔他们知道。”
她其实一向心思缜密,可惜碰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陈墨,注定要狠狠栽一个更头。
小草将钱包紧紧捏在手中,刚才和失主约好了时间地点,明天下午。就算顺利弄到钱,可是还是有些晚,也不一定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