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搭在他的手上。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牵着她的手走到舞池中央。
周围的舞者纷纷让出一个小小的圆圈。
在他们的心目中,林少爷是一个既让人充满强烈的接近的欲望,同时又不敢太过接近的奇怪的存在。他的面容如此美好,是如神祇一般的,好像自己的靠近,会玷污了那样的美好。
舞池中央。
身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和身穿着浅蓝色礼服的女子,他们凝视着对方,目光是那样的深情,笑容是那样的纯净无瑕。
金色的灯光斑驳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如一个个晕开的金色波纹。
钢琴手弹出优雅缓慢的节奏。
他们伴着舞曲跳出一支优雅的华尔兹。
众人忍不住惊叹。
他们许多人都看过林少爷的舞姿,然而这却是第一次让他们忍不住要惊叹。在那一进一退之间,两人的配合竟是如此的默契,天衣无缝。
女子的动作似乎并不熟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生疏,然而在男子的带领下,却能够从容地旋转出华丽优美的舞步。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舞蹈吧。与心爱的人跳出的爱的舞蹈,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感染力吧。
看来这个宋纱果然是林少爷心爱的女子呢!所有的人都不再怀疑。
音乐流淌着,如泉水一般悦耳动听。
手心传来淡淡温度,这样的温度,温暖了她的全身,连笑容都如融化的春雪,慢慢的,漾开在面容上。
然而看着周围舞动的一对对男女,吴佳乐和肖达俊也在其中。只是如今,全场的焦点却都在林至远和宋纱的身上。
林至远,真的是集万丈光芒在一身的人物呢。
优雅的乐曲缓缓地从钢琴师手下流淌出来。
他和她迈着轻柔的舞步。
“纱纱…”这一刻,他仿佛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嗯…”她沉浸在音乐和巨大的震惊中,这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梦,生怕稍一大声,梦就会醒来。
“我希望,到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还能够这样相拥着跳一支优雅的华尔兹。”他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如三月温暖的春风吹拂在她的耳畔。
有红霞染上了她的双颊。
宋纱抿唇,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于得意忘形,只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上扬的嘴角,泄露了她心里的喜悦。
林至远。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三个字如同一个古老而神秘的诅咒,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里。她寻找不到解脱的方法,隐隐地,还带着甘之如饴的希冀。
她靠着大厅里的欧式圆柱,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乳白色的灯光,窗外的夕阳。
天边一带流云,淡得几乎看不见。
眼泪安静地流下来。
她凄然地笑着,任泪水在脸上肆虐。
林至远,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从来不曾遇到过你。如果不曾遇见你,那也不会有不曾遇见你的遗憾吧。
而且,那样的话你就不用面对这样困难的境地了,是不是。
林至远,你还爱我的,是不是。
她把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在这乳白色的灯光和橘色的夕阳余晖的交相辉映下,明明是九月的天气,可是她却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
冷得,浑身发抖。
如果,她的眼泪可以洗得明白她的心,可以让她更加坚决一些,那么再哭一次又何妨。
可是,为什么她越哭,心上印刻着的“林至远”三个字,便越发的清晰?
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泪眼迷蒙中,她看到屏幕上闪耀着的名字。
那个,许久许久都没有出现在她的屏幕上的名字,那个,印刻在她的心底,被泪水洗得更加清楚明白的名字。
林至远。
林至远!
几乎是无意识地,她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沉默的声音。
然而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无声。也许,是因为太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吧,渴望到大脑停止了运作,生怕产生一点点杂音便会掩盖掉他的声音,所以,才会静止得一片空白。
她毫无意识地抽泣着。
夕阳更沉下去了一些,窗外的夜色越发的浓重。
黎城亮起了七彩的霓虹灯。
偌大的白天鹅大厅里,空荡荡的,仿佛连空气都不存在。
只有她。
只有这个小小的,紧紧蜷缩着却瑟瑟发抖的身影。
她想要先开口,她想要问他一句,你痛不痛。可是,仿佛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努力,却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秒,年岁的卷轴停止了转动,小小的电话,无形的电波,连接了两颗相互吸引却只能远远分离的心。
仿佛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被定格在这个寂寥的画面。
久得,仿佛已经天荒地老。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林至远的声音:“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短短的一句话,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他的声音轻得好像冬日里静静飘落的雪花,然而温柔得好像是细细的流水。
“…”她张嘴,想要回答他说她很好。
然而奔涌而出的泪水带走了她的声音。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林至远的声音,那么熟悉的温柔,从电话里清清楚楚地传入她的耳朵。
他又叹息一声。
“对不起。”
华光医院的贵宾病房。
鹅黄色的墙壁,柔软而舒适的大床。
洁白的被单散发着薄荷的清香。
米色的大沙发。
有身着淡蓝色病服的男子,半坐在沙发的靠背上,他的目光恍惚,落在窗外的一片霓虹绚烂上。
Chapter5 可不可以不勇敢
“对不起,今天的事情。”
“怎么办,我做了最大的努力想要让你远离伤害,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带给了你伤害。”他的嫉妒那么明显,所以才会被金素雅发现,所以才给宋纱带来了新的伤害。
白痴,林至远。
当初你离开的时候,明明说好从此就要放手。
可是看到她和顾文成在一起,却还是忍不住要用那些恶毒的想法来猜测她,结果呢…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笨蛋。
“对不起,纱纱。”
真的,对不起。
他对着手机,声音已经忍不住哽咽。
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倒映出窗外的霓虹绚烂,反射出光芒如虹。
电话那头没有回音,只有她低低的啜泣声。轻轻的,若有似无的,仿佛是夜里静静绽放的夜来香,花瓣轻轻颤动的声音。
那个家伙,哭起来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他的唇边绽出一个心疼的薄笑。
“傻瓜,我不是说过,你要一直快乐吗?我不是说过,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情,都希望看到你的笑容吗?你喝了我的香槟,怎么可以反悔。”
我不是说过,要你用你最明亮最灿烂的笑容,来报复我对你的伤害吗?
“不哭了,好吗?”
“林至远…”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她的声音,林至远的心里猛地一颤,那种针芒锥心般的疼痛,清清楚楚地通过神经传达到他的大脑。
有多久,没有听到她这样喊自己的名字了。
“你痛不痛…”
“对不起,你为了救我才…”
然而电话里传来忙音。
林至远挂断了电话。
宋纱一怔。到了嘴边的话,无声化入空气里。
许久,才泛起一个苦笑。
她站起来。
深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脸上的泪水,她用手仔细地擦拭干净。玻璃窗倒映出她的身影,双眼红肿如桃子一般,然而,嘴边却噙着笑容。
明亮的笑容。
不再悲伤了。
因为,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属于她的林至远,从来不曾离开过。
手机无声滑落,狠狠地砸在地上铺着的厚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皙的面容上,泪水晶莹剔透,绚丽如黎城的霓虹灯。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挂断你的电话。
因为——
真的害怕,怕会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
在听到她轻轻的“林至远”三个字之后,他瞬间明白了——宋纱于他,是永远无法忘记的。他能宣告天下否定两人的关系,却不能欺骗自己。
只是——
他无能为力。
他忽然痛恨自己的出身,痛恨自己身上的那些责任。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他偏偏是林彭城的孙子,林氏企业的继承人,为什么偏偏是他的肩上,担负着林氏企业百万员工的生计与幸福。
那些可怕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无数的新闻,无数的记者…
在公司楼前静坐抗议的员工…
不断下跌的股市指数…
以及——
那个燃烧着的,面目狰狞的男子。
如潮水般,袭击了他的思想,封存了他所有的反抗能力。
真是没用啊。
堂堂林氏的总裁,居然只是一只被绑上祭台的蚂蚁而已,表面上他拥有着呼风唤雨的能力和权威,然而——
却没有一点自由。
林家。
装潢华贵的大厅。
“对不起,爷爷…”金素雅眼眶发红,“佳乐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才会邀请她一起去。我没想到她和宋纱之间会起争执,害得至远…”她难过地低声叹息。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林彭城不看她,双眸沉静,没有一丝波动。那目光深得如同见不到底的深井。
他的心里冷笑着,看着未来孙媳妇在自己的面前哭泣。
呵,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以为他已经老眼昏花了吗?她玩的什么把戏,难道他会看不出来?未免,也太小看他林彭城了吧。
他沉默着。
直到金素雅的心底开始发慌,哭泣的声音也变成了低低的干号。
“你走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他开口,苍老的声音里,有让人害怕的霸气。他转头看了一眼顾管家。顾管家会意,上前来微微弯腰,将耳朵凑至林彭城的嘴边,认真聆听他的命令。
眉头,越皱越深。
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当伤太重心太酸无力承担。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当爱太累梦太乱无力承担,难道不能坦白地放声哭喊,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很痛很难。
——范玮琪说,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
镜子里的女孩子,唇边有淡淡的笑容。
宋纱抚摸着身上才穿了短短几天的制服,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旁边的桌子上,白色的信封厚度不薄,这里面有不少钱吧,她在心底嘲笑着。
现在才知道,她只不过是那些有钱人手里的一个玩偶。她努力去争取,自以为一定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实际上——只要林彭城的一句话,她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甄妮和维微难过地看着宋纱。
“纱纱…”甄妮不舍地拉住宋纱的手。虽然她和宋纱只是因为工作才认识的,可是感情却一直都很要好,现在看到她要这样离开,真的是很难过呢。
她忽然愤愤地说:“搞什么…那个林老爷子!昨天的事情你根本没有错,都是那个吴佳乐挑衅在先,那些玻璃碎片也是因为她…”
宋纱笑着打断她的话:“好了,不要因为这个生气了!小心隔墙有耳哦!”其实林老爷子一定很早就想赶走她了吧,拥有那样地位的林彭城,宋纱又岂是他的对手。
早点认输,或许能少受一些伤害吧。
也是,她又何尝不是胆小鬼。
“我去跟顾部长道别。”
长长的走廊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宋纱沿着地毯一路走过去。
和林至远一样,顾文成的办公室在顶楼。宋纱又忍不住想起林至远来。现在的他,一定还在医院里吧。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像是金字塔里的木乃伊。
想起林至远光着膀子,包扎着绷带的样子,她忍不住“扑哧”一笑,然而笑着笑着,眼眶却又红了。不行不行。她不可以再哭了。
宋纱深呼吸,将眼泪生生地逼回去。
她站在了电梯前。
金色的电梯上,有金色的百合花浮雕。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没等宋纱反应过来,一个白色的身影踉跄几步跌跌撞撞地走出电梯,一下子扑在她的身上。
分明是个男子,重重地靠在宋纱的身上,她差一点要翻倒在地。
“喂——”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状况,宋纱慌得手忙脚乱,“你怎么了?”她挣扎着努力把男子扶起来。好在男子的身形羸弱,她咬牙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男子扶好靠在墙上。
竟然是一张美丽倾城的面容。
精致的面容,美好得好像是静静盛开的百合花。
只是,此刻这如百合花一般精致的面容,却惨白得毫无血色。纯色也是白得几近透明,只有乌黑的睫毛微微扑闪,清晰可辨。
这张脸,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
是酒店的客人吧?
宋纱的脑子里第一时间闪出这样的念头来。
“喂,你还好吧?”她想起Ada教给她的,于是赶紧用手去拍男子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这一招似乎真的有一些效果。男子微微睁开眼睛。只是一瞬间而已,又紧紧地闭上了。
“我…”男子的声音轻若无声。
宋纱急忙把耳朵凑上去。
“我头晕…”
话音未落,男子再一次重重地压在了宋纱的肩上。
“喂——来人啊!”
豪华病房里。
顾文成、Ada以及一些酒店的高层全部到场,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丝不苟地在为床上的男子做着检查,表情严峻。
不止是医生,顾文成,Ada,以及所有的人都表情严峻。
宋纱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客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许年恩,景安许氏族长的孙子,也是景安尹氏族长夫人的弟弟。
更重要的是,年仅二十二岁的许年恩,还是红遍亚洲的天王巨星,拥有无数的粉丝,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新闻媒体追逐的焦点。
这样的男子在皇宫酒店病倒,对皇宫酒店的声誉实在是致命的打击。
这时候,一名白发老人赶到。
他穿着同顾管家一样的管家制服,头发花白,然而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丝毫看不出岁月的沧桑。
“少爷!”老人几乎是飞一般地扑到许年恩的床前。看到少爷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雪,肖管家心疼得几乎要流下眼泪。
他转身,表情是愤怒的。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少爷会在你们酒店晕倒!”他质问顾文成。
顾文成恭恭敬敬地微微弯腰:“对不起…实际的情况我们还没有弄清楚。”他转身看了一眼宋纱,似乎是很不愿意把她牵扯进来,却又没有办法,“是我们酒店的这位实习管家发现许少爷的。”
话音未落,肖管家已经大步走到宋纱面前,那气势如大山迎面而来,宋纱吓得倒退一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肖管家目光凌厉。
宋纱相信,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刻她一定已经被剖腹挖心。她赶紧老老实实地把情况如实讲了一遍。
景安许家,是林氏都要看三分脸色的,她得罪不起。
肖管家听完,眉头紧锁。
事实上,宋纱所提供的信息几乎没有一点价值。
宋纱也明白这一点。
她不禁为许年恩担心起来。
看起来,真的是很柔弱的样子呢。他扑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刹那,她竟然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莫名的钝钝的疼痛。
这时候,许年恩终于清醒过来。
那如墨蝶一般的睫毛,颤抖着张开。
顾文成上前,脸上是极其温和的笑容:“您醒了,许少爷。”他的笑容那么温和,有一瞬间,许年恩的脑子里,出现了哥哥的笑容。
一样温柔的笑容。
于是他朝着顾文成绽出一个笑容,美丽倾城。
宋纱站在一边看了,也忍不住从心里赞叹。这样好看的男子,难怪会成为国际巨星,难怪会拥有那么多的粉丝了——就连她这个从不追星的人,都忍不住被他吸引。
她几乎要忘记了自己如今悲惨的境地。
这时候许年恩与顾文成的话题转移到了宋纱的身上。
“发现您晕倒的是这位小姐。”他朝宋纱温柔一笑,“她是我们酒店的实习管家。”
许年恩点点头。
苍白的面容上,展开笑容,明亮如阳:“谢谢你。”他的声音,也好听得如同天籁。
宋纱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过许年恩唱的一首歌,那个声音真的是清澈得如同山间的泉水一般,毫无杂质,无可挑剔。
“没什么,这是我的职责。”她上前一步,“我叫宋纱。”笑容明亮。
Ada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她。
许年恩有微微的失神。
这样明亮的笑容,和姐姐真的好像。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眉眼,毫无联系的两个人,然而笑容却一样明亮。恍惚间,他轻轻一笑:“既然这样的话,我住在皇宫酒店的这段日子里,就请宋小姐来担任我的私人管家吧。”他看了看肖管家,“肖爷爷,你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跟着我跑来跑去的了,还是回景安去养老吧!”
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肖管家心疼地说:“可是,少爷…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他不过是才离开了一会儿,少爷就晕倒了,如果他回景安去,万一…
呸呸,哪里来的什么万一!
许年恩朝着宋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可是…可是我…”我已经被辞退了呢。
宋纱想要解释。
“肖管家请放心。”顾文成抢在她的面前说,“我们酒店的私人管家都是经过专门的训练的,虽然比不上您,可是一定能很好地照顾许少爷。”
他偷偷给宋纱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宋纱明白顾文成一定已经知道自己被林老爷子强行辞退的事情,所以想借此帮她留下来——可是,他却不知道,她并没有想要留下来呢。
以前留在皇宫酒店,是为了赌一口气,是为了让林至远知道她并不是一无是处只想要找个有钱男人的那种肤浅女人。
可是现在…
留在皇宫酒店,只是徒增悲伤而已吧。
明明知道,她爱着他,他爱着她,却不能在一起。
那样,她就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林至远了。
“肖爷爷,你放心好了!”许念恩撒娇般地说,“还有,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姐姐哦…不然我会生气的!”苍白却美丽的面容上,带着稚嫩的孩子气。
肖管家最终是拗不过许年恩的脾气,无奈点头。
中式风格的书房里。
顾管家毕恭毕敬地在向林彭城报告着事情的进展。
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在眉心打成一个深深的结。
“没想到事情会牵扯到许家的小少爷。”不知道自己是担忧,还是松了一口气,顾管家小心地去查看老爷子的脸色。
对于许家,老爷子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吧。
更何况那个许年恩,不仅仅是许家小少爷,还是国际巨星,媒体关注的焦点。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恐怕会对林氏造成极大的影响。
“不如…我们请许家家长出来…”他轻声提议。
林彭城冷笑:“许家?谁不知道许家把这个小少爷宠得跟旷世奇珍似的,若非如此,怎么会允许他到现在还在娱乐圈抛头露面。”
还有那个尹夫人,对这个弟弟也疼得不得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以静制动。等到许年恩离开皇宫酒店再做打算也为时不晚,实在没有必要,就此伤了两家的和气。
“至远呢?”
“少爷的伤未痊愈,执意要留在医院里。”顾管家急忙报告,然后又神色犹豫,“老爷,你看——如果当初装病的事情被少爷知道的话,他会不会…”
“哼,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天下只有你我和华医生三个人知道而已,华医生是个靠得住的人。”对此,他极有信心。“好了,你出去吧。”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能让宋纱无声无息地以林至远的身边消失。若是逼不得已,或者…
为了林氏,他可以做出任何的事情,更何况,自己已经是一把年纪。
还有什么好怕的。
轻轻地将房门带上。
顾管家叹了一口气。
知道事情峰回路转,宋纱没有被开除,他的心里竟然有一丝庆幸。
少爷,一定是很爱这个叫做宋纱的女孩子吧。
他看着少爷从小长大,除了老爷子的起居,他花了所有的心思在少爷的身上,他对自己的儿子可能是一知半解,而对少爷,却是了解得很。
从来没有见过,少爷为哪个女人这样奋不顾身过。当初,也以为少爷只是一时意气,才会和家里闹翻。只是,他发现自己错了。
若只是一时意气,若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少爷答应离开宋纱之后,性格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转变,而这一次,又怎么会宁愿伤了自己,也要救下宋纱。
到底有多久,没有看到少爷的笑容了。
那明亮的,洋溢着生气的笑容。
他沿着铺着米色地毯的走廊一路走去。
窗外是一片静谧的夜,树影斑驳错落。一排米色的窗帘,绘制着古老而复杂的花纹,金色的流苏细细密密地垂下,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他忽然顿住脚步。
米色的地毯上,一个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站在那里。
顾文成看着自己的父亲。
眼底幽寒,如碧水深潭一般,深不见底。
顾管家错愕。
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文成的声音轻若无声,却带着深深的沉痛。“什么装病,什么华医生?”真相仿佛已经朦朦胧胧地在心底浮现,但是他却不肯相信。
执意地,要父亲给一个解释。
“文成…”心里沉沉一痛,顾管家为难地偏过头去不敢看顾文成的眼睛,“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是…老爷装病吗?”温和的面容上,有极其不符的冷笑,“当初老爷的病,是装的吧?”为了让少爷屈服,所以装出来的吧?
呵——
多么老套恶俗的手段,可是却成功地欺骗了所有的人。
顾管家沉默。
“那就是了。”顾文成轻吸一口冷气。
难怪,一向硬朗的老爷子,会病得那么及时。难怪,以为是多么可怕的病,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出院回到家里。
因为,一切都只是骗局而已。
“你们,太可怕了。”橘色的灯光下,他的脸上阴影斑驳,映着窗外的月光如雪,越发的清冷,“你们害死了多少人,知道吗?”
那么多员工因此而失业,那么多的股民,因此而倾家荡产。
还有,还有——
还有少爷,因此而失去了笑容。
“为了让少爷回心转意,我们别无他法。”表情恢复了淡漠严肃,顾管家拿出管家的姿态,“你从小在林家长大,也应该知道一场恰当的婚姻、一名合适的妻子对于一个将来要手掌庞大企业的男人来说,有多重要。”
“重要到,你们可以不顾别人的性命,不顾少爷的幸福?”顾文成冷笑。
第一次,他发觉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一个人。父亲高大的形象,一瞬间轰然倒塌。他的心里剧痛,然而脸上却强撑着笑容。
“我们正是为了少爷的幸福才这么做的。”说出这样的话,自己的心里都有一丝犹豫。然而管家的身份,让他只能选择为自己的主人辩解。“将来,少爷一定会感激老爷的决定。”他看住顾文成,用命令的语气,“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再透露给别的人知道,否则…”
他给了顾文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离开。
窗外月色依然皎洁。
在墨蓝色的天空中,仿佛一盏温柔的灯,在它的周围晕出碧蓝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