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林至远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空气里,弥漫开让人窒息的沉默。
顾文成在心底微微叹息,没有说话,安静地离开。
林至远依然站在门口。他的目光落在成堆的礼品上,眸子沉默。
宋纱手忙脚乱地拆着那些包装严实的礼物。
可恶——
这些“年糕”的包装手段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盒子硬生生的怎么拆也拆不开,真是气死她了。
半晌的沉默,只有宋纱拆盒子发出的撕裂声。
“许年恩的粉丝还真的挺疯狂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至远已经走了进来,对着被拆出来的成堆的礼品表现出一丝兴趣。
“啊…嗯!”宋纱打着哈哈地敷衍。
然后又是半日的沉默。
宋纱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瞄林至远。
说起来,好久没有这样和林至远单独相处了吧?原本想好,如果能够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心里的那些话,在这一刻却好像都如阳光下的晨露,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子里只有“那是林至远”这样的想法,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眼睛该不该去看他。
林至远下意识地去抚摸那些礼物。
他想要努力装出自己对她的存在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他越是挣扎,越是清晰地感受到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这样的事实。
好像,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努力地感受着她的气息。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宋纱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背上的伤,还好吧?”距离那日不过三天,伤口应该还没有愈合吧。
林至远默默地点点头。
沉默了片刻,又突兀地说:“医生说只要小心一些就没有关系。”
忽然想起那一日,林至远紧紧地抱住她,挡在她的身下的时候,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和淡淡的温度,她忍不住嘴角的一丝笑意:“那天的事情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说不定我要毁容了哦!”
林至远忽然笑了笑:“说不定你毁了容反而会比较好看吧。”
这原本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林至远常常说来取笑宋纱难看的一句话,可是这个时候说出来,两个人都一怔,然后都不知所措起来。
唉,果然还是很尴尬。
宋纱丧气地想。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那些事情,可以很自然地去面对林至远。
可是,终究是不行呢。
“你不用上班吗?”她急忙扯开话题。
林至远点点头,忽然想起顾文成而有点吃醋:“顾文成都可以偷懒了,我堂堂林氏的总裁难道没有给自己放假的权利吗?”
笑话,他是老板,自然是什么时候想放假就什么时候放假吧?
咦,这个家伙是因为顾文成而吃醋吗?
心里漾开一点点甜蜜,宋纱连忙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赞同林至远的话:“那么,林总裁您要帮我一起拆礼物吗?”她展开笑靥,明亮而灿烂,然而在看到林至远刻意冷漠的表情之后,笑容一点点阴下去。
不好——
有些得寸进尺了吧。
都怪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居然忘记了,如今的林至远,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她差遣的家伙了。他现在,可是以冷血策略闻名于黎城的林氏总裁。
“好。”没想到林至远一口应承。
“嗯——化妆品类的,比如香水、乳液,放这边;衣服啊鞋子啊,放那边;工艺品什么的放后面…”宋纱摆出一副领导的样子,指挥林至远把拆出来的礼物分门别类。
“…”林至远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以为这个家伙已经变得淑女了,没想到重要关头还是原形毕露——不过为什么,被她这样指使,嘴角反而忍不住上扬呢?
而且,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一遇上她,自己就会有忍不住想翻白眼这样不得体、不适合“林氏总裁”做的举动。
阳光明媚。
会议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这要多亏那些用心良苦的“年糕”,不约而同地在礼物上喷上同一种香水——据说是许年恩最喜欢的香水——否则各种气味掺杂起来,一定会毒死人的。
阳光照在那些五彩缤纷的玻璃纸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些光芒跳跃着,落在洁白的墙壁上,落在两个人的眉眼之间,斑驳灵动。
无意间抬起头。
目光落在林至远的脸上,心里猛然一紧。
林至远低着头,认真地用小刀把一个用透明胶裹了好几层的盒子划开。那盒子极其坚固,他不得不微微咬牙抿唇,加大手里的力度。
白皙的面容淡漠,似乎真的跟从前那笑容明亮的男子不一样了。
可是,还是觉得好熟悉。
这眉这眼,还有这心。
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骗我的,对吧。”声音轻若无声,然而在这偌大的会议室里,却显得那样清晰,不是反问,而是陈述。
“你是骗我的,对吧。”
她看着他。
林至远怔住。
手里的小刀,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卡在透明胶与纸板中间。
心脏猛然一缩。
钝钝的疼痛,如模糊的光晕,那么不清晰却又真实地存在,一点一滴,从那些跳跃着的明媚的阳光里,慢慢地深入他的皮肤,侵入五脏六腑。
顾文成手里端着咖啡和蛋糕,怔怔地站在门外。
原木色的门轻轻开了一条缝,阳光从中间照耀进来,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条光斑。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宋纱的话。
“那个时候你说,跟我不过是玩玩而已,说你已经厌倦了,其实都是骗我的,对吧。”她静静地说着,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在谈论的不是她的爱情,他的爱情,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中一件极其琐碎的事情。
“你很想要否认是不是。”看到林至远张了张嘴,她急忙展开笑容打断他,“你想要说我自作多情,胡思乱想是不是。”脸上带了一点看破谎言的得意扬扬,她埋下头去,不去看林至远的眼睛。
“林至远,其实你是一个很蹩脚的演员。”不过,她自己何尝又不是呢?“我一直记得那天在观景台,我们最后的晚餐,你跟我说的那句话。
“你希望我一直快乐,即使遇到很难过的事情也要快乐,也要微笑。我一直都在这么做,每一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Smile,宋纱’。”
讨厌,嘴巴里说着自己要快乐,但是眼泪却总是那么不争气地流下来。
真是自打嘴巴。
“以前,是因为赌气,是因为想要让你知道,我才不是你口里所说的那种贪慕虚荣只想嫁给有钱人的那种人,不是那种只能依附着男人的金钱活下去的女人。
“可是现在却不是了。因为我知道了,林至远——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至少,你曾经是真的爱过我的。”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就不会有那曲优雅的华尔兹,不会有最后的晚餐,不会有那天的“英雄救美”。
“所以,”她深深呼吸,仔细地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抬起头,迎上林至远深深凝视她的目光,“即使你要否认,你要告诉全天下的人你不爱我,那都没有关系。”
我没有奢望你回心转意,没有奢望能够再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奢望任何事情。
我知道你爱我,那就够了。
你选择了你的责任,选择了你的家族,我都不会怪你。
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子,不是唱过这样的歌吗?
“到现在还是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你,是爱情的,友情的,都可以。
我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那么,我也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到很久很久以后的将来,再次遇上一个爱我的男子,那么就用友情的爱,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你。
“我说完了。”轻轻展开笑容,她静静地看着林至远。
他看着她。
她的唇边有笑容,却不是他所熟悉的笑容。
鼻尖一点一点泛起酸味,心中剧痛。
是啊。
是他,亲手毁了那个笑容明亮得好像没心没肺的宋纱,是他亲手毁掉了她简单幸福的生活,生生地把她扯进复杂的旋涡,然后——
残忍地放手。
他站在岸上,看着她拼命地在旋涡里挣扎,他心疼,他悲伤得无以复加,可是却不能伸出手去,拉她上岸,反而,要用最狠毒的语言、最不屑的笑容去伤害她。
他忽然觉得,他是一个浑蛋。
连地狱都不会接收的浑蛋。
他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的感情,没有办法忽视她的存在忘记她。他想要把她赶出自己的视线一了百了,可是想到再也不能看到她,却又可悲地懦弱了。
所以一次次的,总是屈服在Ada的那些堂皇言辞之下。
其实,堂堂的总裁,真的要开除一个实习管家,又是什么难事呢?
“对不起…”他恍惚地,心中翻涌着千言万语,然而那些文字仿佛被惊涛骇浪打碎无法组成句子,说不出来。
“只会说对不起吗?”宋纱低声笑着,“那么,就不如什么都不要说了吧。”
因为,我已经不怪你了啊。
悲伤的情绪,在这个充满阳光的空间漫延,无声无息地渗入周围的空气里。一切都仿佛笼罩在这些阴暗的情绪里面。
阳光都不再耀眼。
那些五彩缤纷的玻璃纸,仿佛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光华。
奇怪了。
顾文成轻笑着摇摇头。
明明自己站得离他们那么远,明明有一堵木门挡住了那些空气,为什么连他的心里,都感应到了那沉重的悲伤,心痛得,几乎要停止呼吸。
宋纱,少爷。
少爷,宋纱。
耳畔忽然响起在老爷子书房外听到的那些话。或许,是应该把真相告诉少爷的吧。
他伸手,打算推开门把一切告诉少爷。
可是拉开门——
阳光炫目得刺眼。
手里端着的咖啡,在轻轻的晃动下,也荡出细微的涟漪。
无数的光芒,仿佛都凝结成束,静静地照在紧紧相拥的那两个人的身上。
林至远紧紧地抱住了宋纱。
他抱得那么紧,却又那么轻。
宋纱觉得,她好像快要死了。
因为,她没有了呼吸,浑身如触电一般麻木,僵硬而不能动。
不过,应该是还没有死吧。
因为,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林至远身上的淡淡的温度,能够闻到他身上那种陌生却又熟悉的味道,清清甜甜的,好像甘露。
好…
奇怪。
这又不是第一次在林至远的怀里,可是,她却生涩得如同初拥。
几乎是毫无知觉地,她的手也环上了他的腰。
转身离开,顾文成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两个人相拥在阳光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至远轻轻地放开宋纱。眼眶发红,眼底的眸光黑暗如夜,没有一丝星光。
他深深地凝视着宋纱的脸。
那张带着泪痕的脸。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如今的自己。
心中的情绪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涌澎湃,然而脸上却沉寂得如同一湖死水。
曾经有很多人都说过,他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林彭城,可是性格却不像。林彭城以手段狠辣著称商界,笑容慈祥却性情冰冷;而林至远却明亮得如同阳光一般。
可是,在他忽然性情大变之后,那些人终于明白。
其实他的身体里,有着和林彭城一样冰冷的因子,只需要一个引子,他的手段与林彭城,如出一辙。
因此他深刻地明白,爷爷会做什么。
唇边扯起一个薄笑,还未定型便已经消失。
他转身,不顾地离去。
阳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却驱不散笼罩在他身上的阴暗。
许年恩斜斜地歪在沙发里,手里的遥控器不断地调换频道,荧幕上的画面随着他每一次按下去而不断变换着。
“唔,不知道两个人谈得怎样了。”
刚才他想要偷偷地躲在外面看看进展,没想到却看到那个顾文成也躲在门外,害得他的计划宣告破产。
唉,看来红娘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他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资料簿。姐姐觉得他现在越来越红,工作越来越多而太辛苦了,肖管家又年迈体弱,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他,因此要帮他找一个助手。
他才一点头,这厚厚的一叠备选人的资料便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不禁有一丝苦涩。
这样的关心,他是应该要高兴,还是要难过。
每一页上,都有备选人的照片、名字以及工作经历,一个个的简历看起来都完美得可以去选美国总统——
忽然,一张照片吸引了他。
画面上的女孩子,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头发只是很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不施粉黛,连笑容都没有。
真是奇怪。其他的女人,总是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或者说是看上去时尚能干一些,而且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为的是给主考官留下好印象,只是他的眼光锐利,看得出来真正算得上漂亮的人,没有几个。
可是这个女孩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表情淡漠,似乎有些刻意地,去掩藏她的美丽。他看得出来,她很美丽——
艳若桃李。
目光落在姓名栏上——
“云之初。”
绽放笑容明亮,他合上资料簿——就是你了,云之初。
这时候,宋纱推门进来。
手里提着一大堆她筛选出来的礼物。
表情平淡,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脸上的泪痕那么明显。
“许少爷,歌迷的礼物我都一一打开看过了。除去一些没什么特别的,我觉得这些你可能会喜欢。”她走到许年恩面前,打开袋子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到桌面上。
“喏,这个东西好像叫做‘星光投影仪’,我觉得还蛮漂亮的,这个陶瓷人是照着你的样子做的,很有心意…”
许年恩盯着她,忍不住奇怪地问:“你怎么没有跟林至远出去?”
宋纱一怔,莫名其妙地说:“为什么我要跟林…林总裁出去?”怎么觉得这个家伙看起来古古怪怪的,让她的心里一阵发毛?
“哎——林至远…”真是失望,难道那个家伙过去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宋纱眯起眼睛,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就说,林至远为什么会出现——该不会是你告诉他我和顾文成在那里的吧?”说起来,自己的确有跟他交代过在第八会议室的事情。“喂——”她腾地站起,双手叉腰做训示状。
“哦——”许年恩迅速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簿,翻开来认真地看起来,“姐姐给我找的私人助理的备选人,还真多啊——真是难选择呢…”
“…”宋纱无语地瞪大眼。
这这这——
这真的是那个被称为“优雅的精灵王子”的许年恩吗?这真的是荧幕上那个纯白得如同纯净水一般的花样美男子吗?
怎么到了她的面前,她觉得他比林至远还要像恶魔?
偷偷去看宋纱,看她哭笑不得,想要发脾气又拼命地忍住的表情,许年恩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嗯,还好碰上这么一个私人管家,让他在黎城的这段日子里,不至于太过无聊。
既然这样,他也应该要知恩图报,再助她和林至远一臂之力吧?
出租车在皇宫酒店前停下。
宋纱抱着一束玫瑰花走下车来。
怀里的玫瑰花,有娇艳的红色,米色的玻璃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在唱着低低的爱情曲。花香弥漫在鼻尖,在唇边化作甜美的微笑。
她低头瞧着那些可爱的花朵。
然后,一双金色的高跟鞋出现在她的眼帘里。她抬起头:“金小姐…”猛然怔了一下,急忙展开笑容。
Ada说过,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到客人也一样,老板也一样,总之要笑就对了。
金素雅微微一笑,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帮许年恩去买花吗?”她开口,声音亦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是。年恩说他姐姐很喜欢玫瑰花,所以打算买一束摆在房间里,就好像看到他姐姐一样。”说起来,许年恩对他姐姐的感情真的很深,比起那些传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只是不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女子,来拯救他离开这样病态的感情呢。
“年恩。”金素雅若有所思,“倒是亲热得很,直接叫客人的名字,难道是皇宫酒店私人管家的特征吗?”
“不是,是他自己让我叫他年恩的。”宋纱急忙解释。
“哦…”轻轻地应了一声,金素雅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在宋纱面前停住。她生得高挑的个子,加上穿着高跟鞋,足足比宋纱高出一个头,因此她低头俯视宋纱,那眼底的眸光犀利,让宋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怎么觉得,今天这个金素雅和以前在自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个金素雅,那么的不一样。
“宋纱,你真的很幸运。”
皇宫酒店前人来人往。
不断有汽车驶入,有客人下车,迎客的门童弯腰迎进一位位客人。
然而每一位客人,都忍不住看上门前的这两名女子一眼。
她们一位有着高挑的身材,化着精致的妆容,因此看上去十分明艳动人,一位算不上高挑,如果说是瘦弱或许会更贴切一些,她没有化妆,冷冷地仰视着对面的女子。
她的怀里抱着的玫瑰花,娇艳倾城。
轻轻呼吸,仿佛也能闻到那芬芳的香气。
大多数人都认得,那名漂亮一些的女子是金融巨头金氏的*金素雅,而另外一个呢?
好像…
很熟悉,却又想不太起来。
“宋纱,你真的很幸运。”金素雅又重复了一遍。
宋纱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金小姐,你说什么啊?”到底她要说什么啊?怎么她总有一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感觉?
“一出生,就有一个好家庭,成为众人的掌上明珠,成为同伴之中的小公主,你很幸运。”她轻笑,“不过,这种幸运我也有,我不羡慕。”
她也是出身大户人家,从小娇生惯养,她不羡慕。
“但是,家里破产,你父亲自杀、爷爷去世,你母亲改嫁之后跟你断了联络,而你却能够一直生存下来,又能进入皇宫酒店工作,这或许是你自己的能力,也不值得羡慕。”她看着宋纱,眼底仿佛有小小的火苗,随着嘴巴里蹦出的一个一个字,燃烧得越来越旺。
“可是,你居然这么幸运——让你恰好撞上逃婚的林至远,又那么巧的,他身无分文只能躲在你家里,更好命的是,你居然会让闻名黎城的花花公子,爱上你。”灰姑娘的故事她听的并不算少,可是落魄公主重新遇上王子,倒有些意思了。
“甚至,连林至远不帮你了之后,你还能遇到许年恩这样的…古怪的人。”伸手轻轻抚摸着玫瑰花,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出入都让你坐出租车,又让你喊他的名字…”
“喂,你到底想说什么?”确定了对方不怀好意,宋纱倒退一步,戒备地看着金素雅。
“我想说什么?”金素雅冷笑,“宋纱,真的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运,还是有手段。勾引了林至远,被抛弃之后,居然又能找上许年恩,不过,我好心提醒你,景安许家,不是好惹的。”
原来是这样。
宋纱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你是变化多端好呢,还是演技一流好呢?”她绽放笑容明亮,“又或者说,现在的金小姐不是以前的金小姐…哎,真是搞不清楚。”
原来以前在自己的面前装得那么宽容,都是假的。都怪自己太笨,否则早在上次吴佳乐会出现在餐会上她就应该明白了。
“现在呢,如果金小姐不介意,我要把花送给我的——雇主,否则等下花不新鲜了,我的雇主要生气的。”她特意加重了“雇主”两个字,“金小姐你也知道,景安许家,不是好惹的。”
说完,再不看金素雅一眼。
昂首挺胸,她从金素雅的身边走过去。
唇边始终带着笑容,不多一分谄媚,不少一分有礼。
因此,她也没有看到,静立在那里的金素雅的脸上,表情是多么的狰狞可怖。
许久,眼底的怒火才渐渐褪去。
扬起微笑如夜间妖魅。
幸运吗?
一边整理许年恩的行李,一边恍惚地想。
她,真的是幸运的吗?
幸福美满的家庭,在一夜之间崩裂,那算幸福吗?青梅竹马的初恋,被好朋友抢走了,那算幸运吗?爱着林至远,却要看着他和别的女子结婚,那算幸运吗?
“喂,你把我的衣服揉皱了!”许年恩叉腰站在门口,“不好好干活在胡思乱想什么?”自从刚刚从外面买玫瑰花回来,她就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
宋纱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哎,刚才有人跟我说,有你这样一个雇主我很幸运哦。”不过,也的确是真的很幸运吧。
如果不是他,她早就离开了皇宫酒店。
可是,现在他也要离开了。
这个陌生的男子,突然地出现,成了她狼狈时候的保护伞。而现在他即将离开,那么那些酝酿了许久的暴风雨,她要怎么去抵抗。
许年恩看着她,没有答话。
沉默了许久,他才走过去在她的旁边坐下:“你,会放弃林至远吗?”从小到大,他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情,姐姐的宠爱,粉丝的崇拜,那都不是真正的爱情。
但是他能感受到姐姐和尹树之间的那种强烈的感觉,就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所以他毫无遗憾地选择了放手。
“嗯?”宋纱有些意外地看着许年恩。
他对她的关心,实在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因为,她救了他而已吗?
“你爱林至远,不是吗?”而且他也看得出来,林至远也深深地爱着宋纱,“如果两个人相爱,不是应该在一起才对吗?冲破一切的阻碍,也要在一起。”姐姐和尹树,不就是这样的吗?
宋纱心里沉重。
自从明白了林至远的心情之后,每当想起他,她的心情便越发地沉重。
相爱的人,是应该冲破一切在一起的吗?可是,如果在一起的代价,是许许多多的生命和幸福呢?那样在一起,他们能幸福吗?
她恍然一笑,“可是,你知道…”
“是为了林至远那些可笑的责任吗?”许年恩的眼底掠过些微的不屑,“其实,冲突的不是你们的爱情和他的责任,而是林老爷子的倔犟吧。”
那种可笑的门当户对的思想。
“难道,你连去争取爱情的勇气都没有吗?”他看着她,眼神澄清如碧潭。
“争取…爱情的…”她愣住。
争取爱情的勇气。
是呢。
她好像,从来没有去争取过。林至远放开了她的手,她就笑着说再见。当初是相信了林至远的那些谎言,以为他只不过把她当做玩弄的工具,为了她那点仅存的自尊,她只留给他倔犟的背影。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林至远是爱她的啊。
她竟然从没有想过争取,她竟然一味地只想要离开。
“怎么样?”许年恩忽然展开笑靥如花,“现在是不是有一种冲动,想要飞到林至远的身边告诉他你要和他在一起?”
心思被戳破,宋纱的脸上迅速染上了一片红色:“我…”
笑容越发地灿烂,许年恩指了指散乱一地的行李,打断宋纱的话:“没有整理好东西前,你哪里都不要想去。”
“喂,许年恩!”宋纱气得大喊。
这个家伙,十足是个恶魔啊!一定是从小受尽宠爱,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吧!
Ada把一个白色信封放在书桌上。
林至远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双眉微皱:“辞职信?ada你要辞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