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的表情扭曲起来,迅速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开。这时旁人立刻抓住机会上前跟苏云骋攀谈,往往都是几句寒暄之后就扯到生意上,苏云骋则一概都微笑婉拒:“今晚我是陪着女朋友来参加她旧友的派对的,生意上的事还是改日约了再谈。”
姚银珠与吴建宇正在招呼客人,这时看见我们来了,连忙迎上来。
“苏少,悄悄,你们来了!”姚银珠热情地挽住我的手,一时之间我很难适应她的改变。
吴建宇脸上的表情倒有一点不自然。
和苏云骋一起被众人如群臣参拜皇帝皇后一般轮了一番之后,我的额上已经有点汗水渗出来。说实话,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正经八本的商界派对,对着那么一张张陌生的脸只能僵硬地笑着,连该怎么招呼都不知道。姚银珠看出我的窘迫,提议:“悄悄,男人的话题我们插不进去,不如去那边喝杯饮料吧!”
这个提议犹如天籁之音,自我认识她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她如此可爱。
姚银珠带我到水池边,替我向侍者要了一杯果汁。我跟她道谢:“谢谢。”姚银珠笑了笑:“是我谢你才对。”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落寞,看向会场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我直觉地问:“怎么了?”
姚银珠轻轻一笑,沉默。片刻之后,又抬起头来:“悄悄,你真的不恨我吗?”
我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又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姚银珠叹息着:“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故意勾引建宇的。”她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饮料,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我默默地喝着果汁,冰凉的饮料沿着喉管滑进胃里,心口被冻得有点闷。
“不过我不是要针对你,只是因为建宇的条件实在太好了,建宇建设家的公子。”她轻声地,“所以我勾引了他,那时候他对你还觉得愧疚,不肯跟你提分手,也是我使计让你知道了。对你,我其实有愧疚,但我又不愿意让自己承受这种愧疚,所以这些年我一直…连婚礼上都…”
她冲我笑笑,精致的妆容后面尽是心酸:“很变态的心理,对吧。”
有没有人替我告诉姚银珠,其实我并不想听到这些话?
姚银珠大概是铁了心地要把心事倒给我,完全不顾我已经青得跟铜似的脸色。“不过你看,也许真的是冥冥中有注定的,你失去了建宇,却得到了苏云骋,而我抢到了建宇,得到的却是一个烂摊子。”
这下我总算是抓住她话里的重点了:“烂摊子?什么意思?建宇建设不是发展得很好吗?”
姚银珠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唇角微勾,苦笑:“不过是个空壳子,前些年建宇他父亲做了一个错误投资,建宇建设差点玩完。这个度假村还是多方筹款才建起来的,这是吴家最后的希望了。”她忽然握住我的手,但是因为她刚才一直抓着她的冰镇果汁,手冰冷冷的,我被冰得打了个冷颤。“所以我才邀请你和苏少来。悄悄,我知道你不愿意多见我。”
我连忙笑着摆手:“哈哈,没有的事。我怎么会不愿意见你们呢!”这话说得我自己都心虚,我默默地把手抽回来,喝了一口果汁。
“只要苏少愿意帮忙…”姚银珠喃喃自语,“就算他不愿意帮忙,晚上他的出现也足够了,他们总会卖苏少一个面子的…”
我在水池边吹着风喝着饮料,看着我对面失神自语的姚银珠,忽然就感慨起来。谁说不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呢,姚银珠当年费尽心机勾引吴建宇,不惜牺牲与我的友谊,到最后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现在居然还要对我低头。
我曾经在心里恨了姚银珠三年,也不止一次想象过各种场合她向我低头的情景在心里暗爽,可是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我发现我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高兴。
目光落在会场里的苏云骋身上。
他显然变成了这场派对的主角,所有的注目都落在他的身上。而在这么多关注下,他依然从容不迫,与身边的吴建宇微笑地交谈着。那日在他家里的时候那种异样的情绪又充溢在心里,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去看他。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沉重。今晚是我第一次看见姚银珠这样无助的一面,她居然会在我面前低下头来,真是叫我一时扛不住。但由此可见,建宇建设的情况或许真的很糟糕了吧。她刚才喃喃自语的时候说,只要苏少愿意帮忙。
“那个,”我小心地问,“吴建宇是不是有求于你啊?”
苏云骋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缓缓地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你心里还是很在意他,对吧。”他扔出这么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我呆了呆:“什么?我才没有!”嘴角拂过一丝嘲讽:“如果不是在意,又何必穿成这样。刚才华同投资的那个经理看着你的胸,眼睛都直了。”
我想了想,才明白华同投资的经理说的应该是那个一脸精明的中年男人。“他哪有看着我的胸,不过很正常地扫一眼罢了。”我嘟囔,“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穿成这样的,谁知道林嘉琪那个大胸女人的礼服会这样不合身。”
苏云骋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追问。
“他希望我入股度假村。”苏云骋言简意赅。我点头:“姚银珠也跟我说建宇建设现在困难得很,度假村建成还欠了银行好多钱,他们希望你入股,一方面也是觉得你的身份能给他们带来不少客源吧。”苏云骋有些讶异:“看来你还不傻。”
我没好气:“那真是让苏少失望了。”此话一出我才觉得自己有点造次了,心虚地用眼角余光去瞄苏云骋,却发现他不仅没有黑脸,反而——唇边还噙着一丝淡淡的笑。
很淡,却的确是笑。
平时好好跟他说话倒冷冰冰的,这样抢白他反而笑了,看来有钱公子哥儿都有点受虐倾向。
“那你想帮他吗?”我问。
苏云骋反问:“你希望我帮他吗?”
第10章 这才是资本家赤裸裸的嘴脸(3)
我怔了怔,心思在这数秒之间已经千回百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唇边的笑意隐去了一些:“还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这样对你你还愿意让我帮他。方悄悄,我该说你善良还是愚蠢?”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诚实地回答:“其实以前我在心里也无数遍地诅咒建宇建设倒闭关门破产,没想到这情况真的要发生了。我觉得好像是我的诅咒灵验了心里还挺愧疚的。如今姚银珠都肯低声下气地求我帮忙,可见他们真的快走投无路了。”
否则以姚银珠的骄傲和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往,她断然是不肯向我低头的。
苏云骋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说得挺有道理的,可只不过是来演场戏,酬劳都没拿,怎么还让我搭进本钱?”
我当下只想随手抄起手边的纸巾盒朝那张俊美的脸上砸过去。kao,搞了半天他问了我半天,居然不过是耍我玩玩,亏我还那么认真地一一作答。也对,他又并非真的是我男朋友,何必要无缘无故去淌这样一趟浑水?
我花了半天才平复自己扭曲的表情,淡淡地扔了一句:“也对。”便一路无话。
苏云骋送我到了公寓楼下,我下车跟他道别:“今晚多谢了,影帝!”得意洋洋地将苏云骋瞬即扭曲的表情尽收眼底,我潇洒地转身离去。
我承认,我好像对苏云骋有点动心了。
林嘉琪严肃地看着我:“方悄悄,你如果没有镜子的话,我可以借你一面。”我懒懒地窝在沙发里,抱着我的兔子抱枕,呆呆地问:“我有镜子,干嘛这样说。”林嘉琪说:“借面镜子给你看看清楚自己,不要异想天开。”我差点把兔子朝林嘉琪的脸上扔过去。
可我知道,林嘉琪说的是对的。
翻开苏云骋的恋爱史,上面的名单个个是大家闺秀,无一例外。苏云骋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曾与娱乐圈的明星传出绯闻,这一次虽然与唐咏诗传绯闻却始终都是媒体的猜测,没有得到证实。像我这种小角色,更不是大少爷可以看得上眼的了。
豪门大族,可不是我们这种宵小之辈高攀得起的。否则,那是自寻死路。而我方悄悄,还是很惜命的。
苏云骋的女朋友事件闹哄哄了几天之后就被大众淡忘了。毕竟苏云骋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他那所谓的女朋友——我更是乏善可陈,没有任何可以关注的点。于是在宋江航家躲了整整三天之后,我终于收拾东西滚回家,然后精神抖擞地回到了公司。
宋江航算是个公众人物,不方便送我,我离开他家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谁知道他家门外有没有娱记盯梢呢?宋江航横在沙发上目送我离开,一边叹息着:“唉,又要过上叫外卖的日子了,好心伤呀!”我翻了个白眼,差点眼球抽筋。
这期间我已经得到了我的雇主苏少的指示,面对公司一众八卦者的逼问,我只肯承认我和苏云骋在交往的事,别的一概不谈。那群家伙本不愿意善罢甘休,但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我不在是我了,而是苏云骋苏少的女朋友了!连一想盛气凌人的徐总监看到我都变得笑眯眯的,董事长亲自指示要把我调到人事部负责管理档案这样轻松不干活的岗位去。
我自然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公司里同事看到我都问:“哎呀,悄悄呀,你怎么不辞职回家安心做少奶奶,还来上班这么辛苦呢?”我只是谦逊地笑笑不说话,心想看来c&;v是呆不下去了,否则最后没有成为苏云骋老婆的我要怎么面对这群八卦战线上的勇士啊。
唉,该死的苏云骋!这家伙真是不厚道。如果早知道这样就算给我五百万我也要考虑考虑。毕竟对于他苏少来说,到时候只要说一句感情淡了就可以拍拍屁股推卸责任,而我方悄悄可要背上一个弃妇之名。我心里那点小骄傲小自尊还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上班第一天,徐总监派了一个新任务给我:“悄悄,你去《钟情一夏》的片场,负责给唐咏诗讲讲我们秋季系列的设计理念。”其实这活原来应该是林嘉琪的,但是林嘉琪从这周开始出差,跟着j去巴黎参加为期一周的珠宝展,j不在,林嘉琪也不在,这个任务顺理成章落到我头上。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愿意接这个活。
自唐咏诗出道以来,关于她黑脸对粉丝在现场大骂工作人员的传闻就屡见于报端,唐咏诗身材火辣走的是性感路线,再加上大咧咧的美国大妞性格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这样的后果就是两个,喜欢她的人会觉得她是真性情新时代女性的代表,不喜欢她的就骂她高傲没礼貌不可一世。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我还真没把握能挺得住。
再说,现在全天下都在传我和苏云骋的绯闻,但实际上唐咏诗才是那个正牌女友,每每想到她,我都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好像小三见了正室似的。
总而言之,这活不好干。
但上头的命令已下,我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今天拍摄的地点在一家咖啡馆,因此前来探班的粉丝和记者不少。当我进入《钟情一夏》的片场的时候,无数目光刷的一下向我投来,忽然之间我都觉得我的光辉要盖过和唐咏诗正在对戏的男一号,新晋影帝莫少华。
脸上都还没摆出笑容,就有好几盏闪光灯在我面前啪啪地闪起来——看来我果断又要上报了。
导演喊了“卡”宣布休息,唐咏诗就扭着她那性感的小蛮腰朝我走来。我微微一笑迎上前:“唐小姐你好,我今天来是代表c&;v设计部来跟你交流下关于您即将代言的秋季系列的设计理念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伸出手去。
“到里面去说吧。”唐咏诗笑吟吟地招呼我,脸上看不出有丝毫不妥。
把门一关,唐咏诗的笑吟吟的表情立刻淡了下去,化着浓妆的脸上掩盖不住一丝倦容,她从沙发上的包里翻出一瓶养乐多,插上习惯一边喝一边问我:“你要不要来一瓶?”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根据刚才她那些耍大牌的传言我坚决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摇头。
唐咏诗一边喝着饮料一边从包里翻出手机。她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脸上就露出甜蜜的笑容来。我心里揣测着应该是苏云骋给她发来的短信,默默地就很不是滋味。自从那日从派对上回来,我和苏云骋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有什么话都是通过秘书来传达。我们的合同还在,用苏云骋的话说就是如果有需要我必须随时配合装他女朋友,可是显然的,这些天他都没有需要。
毕竟我们两个装男女朋友只需要装给宋老太和宋行长看,而那两位大人不会总是那么有空来监督我和苏云骋的恋爱进程的。
唐咏诗看完短信,抬起头来,脸上的倦容已经一扫而光:“开始吧。”
我一边感叹着爱情的力量,一边翻开了我的记事本。
其实唐咏诗并没有如外界所传说的那样耍大牌,反而脾气还算挺不错,一开始我太紧张,讲话有些磕磕绊绊的,她都一笑而过,没有为难我。她普通话不好,有的时候我用一些比较复杂的词比如成语她就会一头雾水,就会打断我虚心求教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才谈了一会儿,我对她的印象就大大地提升,心里忍不住有些羡慕嫉妒恨起来。
唐咏诗不仅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出色,连性格脾气都这么好,唉,跟人家一比,我真是逊毙了!才谈了不过一刻钟,唐咏诗的助理就来喊她出去拍戏,唐咏诗抱歉地对我笑了笑:“都是我理解能力太差,你都还没有讲完。你可以改天再跟我的助理约个时间来一趟吗?”
我连忙点头:“当然,我们会配合您的时间的!”唐咏诗起身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锁骨上有一个纹身,看起来像英文的s&;t。
不用说,s代表的就是苏云骋的“苏”,t则是“唐”。
我跟在唐咏诗身后一起走出包厢,门一打开,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去死吧唐咏诗!”然后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前面的唐咏诗喊了一身侧开身体,一阵寒气直接冲着我的脸而来。我的大脑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冷啊!
冰凉的冷水,从我头上浇下。当时我真的是彻彻底底呆住了,整整25年,我的人生整整25年还没有经历过样震惊和茫然的时刻。
紧接着是一阵混乱,我听见一个女人不断尖叫怒骂的声音不断由近及远,然后好几个人围住我连连发问:“方小姐你没事吧?啊?快,快打120!”还有尽职的记者相机的喀嚓声不绝于耳。唐咏诗的声音也在旁边:“你还好吧?”然后就消失了,大概是被助理拉走了。
我真的很想开口告诉他们我还好,但是我真心是被冻僵了。即使这是夏初的午后,谁也禁不起这样一桶冰水从天而降啊!
当下,我就那么闭着眼抿着嘴,茫然地站在黑暗之中。
一想到明日我就要以这幅狼狈的样子上报纸了,心中顿时生出无尽的凄凉。
剧组的人报了警,拍摄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下去,唐咏诗被一群保镖保护着匆忙离开,临走之前不忘让助理小斓帮我买了干净衣服换上,我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小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人是谁啊?”小斓气鼓鼓地点头:“警察已经问出来了,那女的是个神经病,因为她男朋友是咏诗是粉丝,她就臆想成狂觉得咏诗是第三者勾引她男朋友,真是莫名其妙!”
我咋舌:“还真是有够莫名其妙的!看来明星也是个高危职业啊!”
小斓连连点头:“可不是吗,那些antifan真是有够疯狂的,常人难以理解他们的思维啊!”我虚心求教:“什么叫做antifan?”小斓解释:“antifan就是指一些专门反对某个明星的人,普通人对明星就算不喜欢,也顶多就是不喜欢,可他们特别的疯狂,甚至会做出一些伤害明星的事情,比如假装成粉丝接机然后砸鸡蛋啦,破坏活动现场秩序了之类的!总之很让人讨厌!”
“唐咏诗的antifan很多吗?”
小斓无奈:“只能说不少。一般来说像咏诗这种靠身材走性感路线的明星都很容易被anti,尤其是女anti特别多。唉,今天在场的记者这么多,恐怕明天的新闻又不好看了。我们咏诗明明是无辜的。”
我点头表示理解。
第11章 这才是资本家赤裸裸的嘴脸(4)
这些antifan也太神奇了。
这些神奇的antifan直接让我感冒发烧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地软在床上,头疼欲裂。其实我从小就是个野小子,身体特棒吃嘛嘛嘛香,很少生病。回忆起上次感冒发烧大概还是上高中的时候,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因为唐咏诗而破功。
挣扎着爬起来,脚踩在冰冷冷的地面上就跟踩着棉花似的。我头重脚轻晃悠悠地转到厨房,把水壶插上烧了点水。在等待水开的过程中,我又想起林嘉琪出差巴黎不在家,忽然觉得一阵凄凉。
厨房的窗户开着,外面是一片白晃晃的阳光,夏初的暖风吹进来,我身上一阵凉,一阵热,难受得要死。好不容易等水开了,从药箱里翻出点白加黑胡乱吃了一片。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去上班了。我先摸出手机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请病假,这真是到了半辈子的霉了,生病也没赶上好时候。
打电话给宋江航,无人接听。
这家伙总是在紧要关头给我闹失踪。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我蜷缩在被窝里,拿着手机把通讯录从头到尾翻了个遍,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求救的,忽然就灰心丧气起来。
好吧好吧,干脆让我病死算了。反正我这样的角色这世上多如蚂蚁,少我一个不少。我把手机甩在一边,埋头把自己闷再被窝里,昏昏睡去。
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电话铃声大作。我被吵得头疼欲裂,抄起手机就想往墙上摔,眯着眼睛随便瞄了那么一眼,立马精神了许多。电话接起来,我有气无力地:“喂,宋、宋、阿姨…”电话那头是宋老太焦急的声音:“哎呀悄悄,你这是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没力气啊?病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的记忆就停留在这一秒,等我在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了。
如果不是我手上挂着点滴,我一定不会相信这么漂亮的房间居然是医院的病房,你看这米色的小窗帘还陪着蕾丝,你看这明黄色的皮沙发被擦得油光呈亮,你看我对面那台五十五寸的液晶电视映出我苍白的面容,你看我身上盖着的这小棉被散发着一股茉莉清香,这哪是医院,分明是那位小姐的闺房。
但事实上这就是医院。
我还没将这个房间打量清楚,门就被推开了,宋老太一脸凝重地进来,在看见我的那一刹那瞬即笑成一朵灿烂的菊花:“悄悄,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的感冒大概是还没好,脑袋还昏昏沉沉的。我摇摇头:“阿姨,这是…”
“这是医院啊。你发烧了,都快四十度了,医生说晚一会送来你这小命可就不保了!唉,你说这苏少也真是,女朋友病了都不知道,打电话也找不着人。我叫文轩打去rt问,才知道他出差去了日本。”宋老太一脸不乐意地嘟囔,“现在的年轻人都不会照顾女朋友,事业上倒是拼,就跟我那孙子一样。唉!”
我想这位老太太代入感很强地把我当成了她的孙女。
宋老太一边唠叨着一边拿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来:“没那么烫了。我已经让人知会了苏少,让他尽快赶回来。”
我抽了抽鼻子:“不用了,他挺忙的。”
宋老太嗔怪:“再忙能有女朋友重要?整个公司就没能干活的了非得要他亲自上阵?”她帮我掖了掖被子,“好了,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等睡醒了就能见到人了。”
我真的很想告诉宋老太我没什么事,千万不要叫苏云骋来,否则我不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又自恋地觉得是我在纠缠他。可是我的脑袋真的很疼,很疼,于是我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一次我竟做了梦,梦见年幼的时候住在乡下,夏日炎热的夜晚,在外婆家门前的大槐树下乘凉。院子前面是一片田野,田野的对面是山。幽静的乡村的夜晚,唯有蝉鸣和蛙叫声声声入耳。
我趴在外婆支好的竹板床上昏昏欲睡,宋江航那个调皮鬼则不知从哪里采了狗尾巴草,挠得我的脸上痒痒的。
我手一挥:“宋江航,你别闹!”
宋江航就不闹了。
他不闹,我反而觉得不对劲。什么时候这家伙变得这样听话,我叫他不闹他就收手?哪次不是非得要把我惹得暴跳如雷揪住他揍得他鼻青脸肿才肯算完?这么一想,我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苏云骋僵着连站在床边。
他很高,再加上此刻我是躺着他站着,就觉得他分外高大。那阴沉沉的表情活像死了老婆似的,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毛,于是下意识地扯了扯被子把眼睛以下的部分全部盖住,只留了对眼睛在外面:“嗨!好久不见!”
那一刻苏云骋的表情真是非常的扭曲,扭曲到我甚至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扑上来紧紧掐住我的脖子,于是我又赶紧解释:“不是我让宋阿姨叫你来的。”
苏云骋还是没有说话。
我在被子底下吞了吞口水,因为感冒的鼻音加上被子捂着声音嗡嗡嗡地:“我知道你很生气,为了我还要千里迢迢从日本赶回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我眨了眨眼睛,“宋阿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昏迷着呢,真的,我不骗你。”
大概是我诚恳的眼神打动了他,苏云骋终于移开他冷冰冰的目光:“饿吗?”我想我的脑袋大概是烧坏了,否则我怎么会觉得苏云骋的语气非常的温柔。我摸了摸肚子,已经整整一天滴水未进。方悄悄绝对不是跟肚子过不去的人,于是我诚恳地点了点头。
苏云骋抿唇,转身从沙发上拿了外套离开。
我想这回是彻底完蛋了,看苏云骋的表情那么难看,简直把我活活剐上三刀的心都有。我迷迷糊糊地记得宋老太说他是去日本出差的,可千万别把损失算到我的头上才好。毕竟我还没拿到我三百万的报酬,到时候他硬要拖欠工资我也无可奈何。
我从床上爬起来参观了下我的病房,发现这豪华病房居然连洗浴室都配备齐全且装修豪华,心底一阵感叹。这时候有护士进来看我已经醒来,帮我量了体温,然后笑眯眯地:“方小姐你的高烧已经退了。”看了看我又问:“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我去给你拿换洗的病号服。”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已经因为流汗而变得油腻腻的,想想苏云骋应该也没这么快回来,于是点了点头。
发完高烧再洗个热水澡的感觉实在是好极了,再加上这豪华病房的热水水温合适,居然连配送的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都非常好闻,我刚才因为苏云骋而变得沉重的心情一下子转好,忍不住还哼起了小曲。
十分钟以后苏云骋带着粥回来了。粥是装在一个米色的保温瓶里的,我好奇地:“哪家粥铺的服务这么好,居然还提供保温瓶。”苏云骋的表情明显抽搐了一下。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这粥是他一早就吩咐苏家大宅的厨师放上炉子熬,等我醒来亲自驱车回家装了来的。
那时的苏云骋显然已经对我有了非分之想,可惜大智若愚的我后知后觉,直到某个秋高气爽的早晨,我躺在床上挺尸美其名曰思考的时候,才恍然想通了这个问题。
苏云骋把保温壶放在茶几上,又出去跟护士要来了碗筷,把保温瓶里的粥倒出来推到我的面前。然后,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诡异到极点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