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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鬼界的时候,我就与师尊说过,说过许多次对不起,但是我知道不够。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愧疚中度过,我知道我欠你。”
楚晚宁:“…………”
“我也想做的更好一些啊,想至少能在你跟前站着的时候,不会觉得自个儿太脏,不会觉得抬不起头。可是我……我追不上你……我几乎每一天醒来,都在担心这是不是梦,担心梦醒了,你就不在了。我耳边总是响起金成池里你救我的时候,跟我说过的话,你说梦太好不会是真的,我就……我就很难过……”
墨燃的声音有些嘶哑了。
他还有些话想说,但是他不愿说,他觉得没有脸在楚晚宁跟前继续讲这些,他如何能狠心让楚晚宁再知道这五年里的种种?
他……有时候一个人待在雪谷里,分不清时光,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那个时候就拿针扎自己,一针一针刺在手指的骨缝里,很痛,痛的够了就知道自己的神识仍清醒,知道自己还弥留在这人世间。
知道这一切不是他上辈子做的一场大梦,醒过来不会看到物是人非的死生之巅,满眼仇恨的薛蒙,夷为平地的儒风门,不会看到红莲水榭里,楚晚宁合衣躺着,犹如生前。
犹如生前,犹如生前。
还有哪四个字,能比这更字字泣血。
说来奇怪,在知道楚晚宁为了救他而死去的时候,在下到鬼界去救人的时候,他心头虽疼,却没有这样无可遏制地绝望过。
可是随着浮生倥偬,随着时光渐渐流逝。
随着楚晚宁苏醒的日子一天一天靠近,墨燃却越来越痛楚,越来越心如刀割。
似乎是一个人独处的岁月,让他有了更多思考的空闲,又似乎是因为他在没有楚晚宁的日子里,曾那样歇斯底里,竭尽全力地模仿着那个人,恨不能将自己拆碎了,换为楚晚宁的倒影。
总之,很多曾经他没有留心,没有深想,渐渐忘怀的事情,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那些往事,犹如潮汐褪去后,裸露出的湿润滩涂,他孤零零站在海边,海浪已经熄了。
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
他想起前世,烽烟四起,穷途末路。
薛蒙找上死生之巅来,在面目全非的巫山殿,薛蒙曾 着泪,一字一句地质问过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师尊。
薛蒙曾经逼迫他,逼迫他在死前回头——
他说,墨燃。
你好好想一想,你放下你那些狰狞的仇恨。你回头看一看。
他曾经带你修行练武,护你周全。
他曾经教你习字看书,题诗作画。
他曾经为了你学做饭菜,笨手笨脚地,弄得一手是伤。
他曾经……他曾经日夜等你回来,一个人从天黑……到天亮……
那时候墨燃没有去听,不肯去看。
眼下他走到了命运的海岸边,退潮了。他低头看到脚下,看到了一颗遗落的心,那颗心曾经是待他那么的好,曾经恳切到快要死去,快要将心血熬干。
是他刚愎自用,没有瞧见,踩在了脚下。
他就这样把楚晚宁的心踩在了脚下!
墨燃每每想到此处,都觉得遍体生寒,血肉模糊,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都做了些什么啊?两辈子,十六年,他何曾有一天报答楚晚宁过?他何曾有那么一天——将楚晚宁放在心中的第一个过?!
畜生!!!
自己难道从前是木石之心,缘何竟不会疼?!
这五年来,多少次在睡梦中看到楚晚宁白衣归来,容颜如旧。
他醒过来,枕头都是湿润的,他每天都在说,楚晚宁,师尊,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每天都说,却不能减内疚分毫。
后来,他看到春日的芳菲,会想到他,看到冬日的落雪,也会想到他。
后来,每一个清晨都是金色的,就像楚晚宁的魂魄。每一个夜晚都是黑色的,就像楚晚宁的眼睛。后来每一缕月华皎白都如他云袖拂雪,每一轮旭日如他的目藏温情,后来他在天边的红霞里,在青蟹色的晨曦中,在壮烈的云海奔流中看到楚晚宁的身影。
到处都是他。
因着这样的痛楚和思念,他甚至渐渐淡去了对出身卑微的仇恨,淡去了对师昧近乎狂热的痴恋。
有一天,他看到雪谷外,墙缝里,探出一枝积雪的迎春花。
他平静地瞧了一会儿,只是犹如平日里一般地想,他想,啊,这花这么好看,若是师尊见到了,定然是会喜欢的。
只那么淡淡想着,想着最简单,最随意不过的一件小事。
那些楚晚宁死去时,都没有将他逼疯,将他击垮的悲伤却在瞬息间呼啸着奔涌向他,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忽然就崩溃了。
他失声痛哭起来,深谷渺然,雁阵惊寒,他的嗓音是那样嘶哑和丑陋,耻于去哭那一枝傲雪而生的金色繁花。
五年了。
他从来没有原谅自己过。
“师尊……对不起……我今天拼命想要赶回来,我也给你带了礼物,想要见到你的时候,不空着手……”那些强撑的镇定终于飞灰湮灭,那些故作的从容终于土崩瓦解。
墨燃跪在楚晚宁跟前,他终于自乱阵脚,如今,也只有在楚晚宁跟前,他才会自乱阵脚。
“我……还是很笨,你复生后,我答应你的第一件事,也没有能够做到。是我不好。”
楚晚宁见他这样,心中已是万分不忍,他素来喜爱墨燃,如今久别重逢,又哪里忍心让他这般委屈。
但听他说到此处,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今日为何会迟来?”
“原本……也是来得及的。但在彩蝶镇遇到了一些作祟妖邪,我……”
“除妖耽误了?”
“对不住。”墨燃低着头,“非但耽误了,连备好给师尊的礼物,都毁了差不多……还弄得浑身都是污血,所以我就急匆匆地来洗澡,结果……”
楚晚宁心底软下去。
墨宗师。
这个墨燃,果然和五年前不再一样了。
五年前尚且自私自利,如今却也知道了孰轻孰重。楚晚宁并非是个一心想着风花雪月的人,若墨燃见了彩蝶镇鬼祟之患而不顾,他反倒会生气,但如今这个老老实实跪在自己跟前,笨拙地请求原谅的男人,他却觉得,实在蠢得有些可爱。
楚晚宁缓缓上前,心中温流翻淌,他伸出手,正扶起墨燃,却忽听得墨燃闷声道:“师尊,求你不要逐我出师门。”
这回轮到楚晚宁怔住了,他不知道墨燃那么深的愧疚与不安,所以也没有料到墨燃会这样说,迟疑地:“怎么……”
“哪怕下雨的时候,我陪着你,追着你,守着你,背着抱着,你都不要,都不满意,也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墨燃终于抬起了脸,楚晚宁心头震颤。
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眸微微泛着红,里头有雾气在氤氲。
楚晚宁一向利落果断,此时却骤然没了主意,手足无措地:“你……你今年都二十二了,你怎么还……”
顿了顿,长叹了口气,说道:“你先起来。”
墨燃猛地抬起胳膊,狠狠擦了擦眼睛,倔强道:“师尊不要我,我就不起来。”
……果然还是个流氓!
楚晚宁有些头疼,抿起嘴唇,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
指尖触碰之下,只觉得肌肉有力,血肉火烫,这年轻而结实的躯体,和少年时期再也不相同,竟然楚晚宁一碰之下顿觉胸腔窜起一阵悸动,他一愣,猛地将手松开。
所幸墨燃正难过着,没有觉察到楚晚宁的异样。但楚晚宁却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心头惊涛骇浪。
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五年沉睡,竟把那清心寡,矜持自傲,都丢到了脑后?
再抬眼,愕然瞧着墨燃。
还是眼前这个人变化太大,竟让他再也难以自持?
墨燃咬着嘴唇,咬了一会儿,似乎是横了心要倔下去,赶也赶不走的那种:“请师尊不要赶我走。”
说着又要再跪。
楚晚宁哪里还敢再扶他一次?忙厉声止住:“你再跪!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墨燃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忽然明白过来,眸低骤然亮了,“师尊,你没有怪我……没有因为我今天失约生我的气?你…………”
楚晚宁怒道:“我器量何曾如此小过?”
墨燃心下激动,忍不住就想要抱他,这可把楚晚宁吓到了,他后退一步,剑眉怒竖:“你做什么?成何体统?”
“啊。”墨燃这才顿觉失仪,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忘形。”
楚晚宁耳朵尖通红,强自冷然道:“二十多的人了,还是这么没规矩。”
墨燃的耳朵尖也红了,嘟哝着:“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似乎成了他的口头禅,楚晚宁听着,有些好气,有些好笑,有些怜惜,还有一些暖。
他掀起睫毛帘子,目光倚在凤眸尾角,若有若无又瞥了墨燃一眼。
这一眼瞧见个英俊挺拔的汉子,小麦色的脸庞不知是因为温泉热气未散,还是别的缘由,微微发着红,发着烫,周遭湿润的水汽都好像被他的阳光与朝气蒸散了,更衬得那双眼睛漆黑又明亮,熠熠生辉。
咚。
楚晚宁觉得自己的心脏重重颤过,指尖仿佛又生起了方才触碰墨燃时,那炽热的温度。他忽然咽干喉燥,不敢再看墨燃,骂了一句:“蠢货。”蓦地转身离去。
头上结界未偏移,墨燃真的就和他许诺的那样,追着他行来。
楚晚宁垂下眼睑,不敢回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睛里定然涌着再也藏不了的爱与望,就像指尖火一样的烫热,裹不住。
他终于毁了他。
五年前的墨燃没有做到的,五年后,这个男人都做到了。得了他的心,沉他入海。
从此楚晚宁不过凡人,血肉之躯,色授魂与,活在网里,不得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师尊的开学测试》
楚晚宁:来,我们来玩一盘头脑王者,放心,都是送分题。
狗子:嗯嗯嗯!
楚晚宁:海棠有几片花瓣?
狗子:五!
楚晚宁:红莲水榭的海棠是什么品种?
狗子:西府!
楚晚宁:师昧的身高?
狗子:183!
楚晚宁:薛蒙的身高?
狗子:哈哈哈,178
薛蒙:……mdzz,有什么好笑
楚晚宁:你的身高?
狗子:哈哈哈哈哈哈哈189!
薛蒙:呵。
楚晚宁:我的身高?
墨燃:一……咳,八米一。
楚晚宁:行,考试通过,不逐你出师门了。
第131章 师尊读书
这天晚上,楚晚宁躺在红莲水榭的床榻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他在想墨燃怎么会成长为如今这般模样,墨宗师,墨微雨,闭上眼睛都是那个男人英气勃发的脸庞,目光沉炽,刚毅和温柔在里头缠绵。
楚晚宁暗骂一声,重重踢了被子一脚,被子滑下了床沿,他大字型躺在床上,仰头望着房梁,眼神煎熬。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挣脱海,斩断情丝,直到精疲力竭。
“墨微雨你这个畜生。”他喃喃道。
扭过头,却又摆脱不了思潮,妙音池里看到的那具火热紧实的躯体似乎仍在眼前晃动着,他看到宽阔的肩膀,线条凌厉的背脊,转过身,温泉水顺着人鱼线缓缓流下来……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脸色铁青,再也不敢往下想。
随手抓了一本书,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可怜楚晚宁英明一世,如今竟沦落到要靠书籍摆脱心魔。摊开了的书也不知是薛蒙买的哪一本,打开就瞧见密密麻麻一排蝇头小楷,楚晚宁初时还看不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读什么。
只见薄薄纸页上,无比端正地写着一行字:
《修真界盛年英杰尺寸排行》
每个字都认识,可是堆在一起,却让楚晚宁有些看不明白。
盛年英杰……尺寸……排行?
什么尺寸?
身量?
再往下看,稍小的字迹又在旁边备了一句:因本排行涉猎英豪,有从不在外沐浴者,不近花柳者,因此名录不全,儒风门英杰缺南宫驷、徐霜林尺寸,孤月夜缺姜曦尺寸,死生之巅缺薛蒙、谢枫玡、楚晚宁……
“……?”
楚晚宁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他们的身量还需要在外沐浴,去逛花柳巷才能看出来?
居然还瞧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皱皱眉头,指尖点着名谱,继续往下读。可惜第一个名字就让他噎了一下。
墨微雨。
身份:死生之巅公子,墨宗师
楚晚宁回想了一下墨燃的身形,这小子如今确实高大威风,但总也不至于就排上了第一?
再往下看,写着“德裕堂沐浴时观得,绝非俗物,令人叹服。”
“……”
德裕堂沐浴……
绝非俗物……?
楚晚宁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想法纯澈惯了,因此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来,只得又继续读下去。
排第二的是一个他没有听说过的散修,旁边也写了个“山林野浴时观得,甚伟。”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晚宁有些反感,“鞋履发冠虽能增减身量,但也不至于相差太多,何必非要等人洗澡时去窥探,如今民间怎会流行此类杂书……”
看到第三名——
梅 雪
身份:昆仑踏雪宫掌教师兄
这回旁边的小字不一样了,写的不在是沐浴观之云云,而是“春莹楼婢子亲丈,另有修真界诸女相佐,梅公子此物可令女子身软成水,骨化为泥,夜御十人,不在话下。”
楚晚宁:“………………………………”
几许死寂后,玉衡长老脑袋嗡的一声,炸了。他像扔烫手山芋般将这册子从卧房这一头,啪的一声狠狠丢到了那一头,且脸红如火,目光闪烁,整个人都气懵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什么尺寸!饶是他再迟钝,此时也觉过味儿来了。这还能是什么尺寸?恬不知耻!寡廉鲜耻!龌龊肮脏!浑不知羞!!!
坐在床上僵了半天,楚晚宁还是觉得不解气,又下床将那册子拾起来,指间发力,纸张顿时被震碎成零落残片……
可是“绝非俗物,令人叹服”八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嘶啦一声烫在了他心底,令他面红耳赤,心若鸣雷。
他是个极端正的人,方才在妙音池,目光刻意上移,根本没有往不该看的地方去看,加上池中蒸汽荡绕,肉体在其中都是氤氲模糊的,他就算看也看不清楚,然而此时,这本脏书却用了八个字把这个画面呈到他眼皮子前。而文字,往往比画面更活色生香,便于肖想。
绝非俗物……
楚晚宁狠狠抹了把脸,半晌,抓住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出关第一天,他到底都遭遇了些什么……楚晚宁无不幽怨地想道——世道变了,他恨不能躺回去再死一次!
然而,玉衡长老一贯严以律己,纵使一夜未得好眠,纵使心中再怎么惊骇,再怎么意难平,第二日,他还是按时起床,梳洗穿戴整齐,依旧一张威严且禁的脸庞,飘然下了死生之巅南峰。
今日是每月一次的校检,善恶台甲光粼粼,数千名弟子都在那里演武,长老们在高台上验阅。
五年不在,楚晚宁的位置却没有变过,依旧设在薛正雍左边。
只见得他一袭白衣曳地,神情恹恹,自青石长阶行来,而后广袖一拂,径直坐于空位上,给自己斟了一壶茶,边喝边看。
薛正雍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昨天墨燃没有赴宴,让楚晚宁生气了,于是附过去,带着些讨好的意思,悄声道:“玉衡,燃儿回来了。”
谁料楚晚宁眉心抽了抽,脸色反而更差了:“嗯,见过了。”
“啊?见过了?”薛正雍一怔,随即点点头,“那就好,怎么样?是不是变得有些多?”
“嗯……”
楚晚宁不是很想继续和薛正雍聊墨燃,毕竟从昨天开始,他脑中一直就有“绝非俗物令人叹服”这条恶咒在反复呢喃。他也没打算在底下茫茫人海里去寻找墨燃的身影,只低头,看了看桌案。
“好多鲜果点心。”
薛正雍笑了:“还没用过早吧?喜欢就多吃点。”
楚晚宁也不客气,拿了一块荷花酥,就着热茶吃了起来。荷花酥色泽渐变有序,从花瓣底到花尖儿,豆蔻般绯红,酥皮层次分明,入口松脆,里头裹着的豆沙泛着桂花清甜。
“临安清风阁的手艺……”楚晚宁喃喃道,转头问薛正雍,“不是孟婆堂的师傅做的?”
“不是啊,是燃儿特意带回来孝敬你的。”薛正雍笑道,“你看其他长老桌上都没有。”
“……”他这一说,楚晚宁才发觉,原来只有自己面前的木案上满满当当地摆了各色果点,糕饼类蜜饯类都有,甚至还有一只碧玉色的青瓷小碗,打开阖着的小盖儿,里头不多不少盛着三粒甜芯汤圆。
汤圆不是寻常的白糯米做的,而是用了临安产的藕莼,和在面皮子里,晶莹剔透的一粒,玉一般的色泽。
“哦,这个是燃儿早上去孟婆堂借了厨房做的小玩意儿,红的那个是月季豆沙馅儿的,黄的是花生芝麻馅儿,绿的那个说是拿龙井茶磨了细粉,做出来的嫩茶皮子,都是挺新鲜的玩意儿,就是少了点……”薛正雍嘀咕了一句,“忙活一早上,精细得很,就做了三枚。”
楚晚宁:“……”
“玉衡,你够吃吗?”
“嗯。”楚晚宁静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他吃汤团,其实从来只吃三枚,第一枚甜,第二枚回甘,第三枚餍足,若是再吃第四枚,就有些腻味了。
墨燃正好煮了三枚,倒也是巧,不多不少,刚好合了他的心意。
白瓷勺子舀着滚圆可爱的藕粉皮汤丸,送到唇边,觉得大小也正合适,正好可以一口吃下去,不像孟婆堂厨子元宵时做的那种,那么大一颗,吃起来黏嘴还费力。
做汤圆的人好像很清楚,知道他的嘴能容多大的东西,口中 着怎样大小的吃食才不难受,柔软的馅料里似乎裹着无尽的亲昵。
这个念头不知为何让楚晚宁有些莫名的心头萌动,随即又死于羞耻,掩于镇定。
“他手艺倒是不错。”
“可惜只给你一个人做的,别人都吃不着,连我这个伯父都没份。”薛正雍叹道,很是惋惜。
楚晚宁听着,淡淡地抿了嘴唇,也不吭声,只拿勺子搅动碗盏中的热水,汤圆已经吃完了,甜的恰到好处,在他心里缓缓融开。
吃了点心,也不管下面热热闹闹演武列阵,楚晚宁拿了案头一本卷宗,去看死生之巅近五年的一些整改、变动。
这些东西都是薛正雍整理出来的,言简意赅,楚晚宁很快就把卷宗给看完了。抬手掩卷,却又看到下面还压着一本册子。
“这是……”他把它取出,是一本瞧上去很厚很厚的线装书。薛正雍瞥了一眼,笑道:“也是燃儿给你的礼物,昨日说是赶回来的路上和邪祟交手,书册不小心溅上了血污,还有好多页撕破了,不好意思亲手给你,所以今天早上托我放你桌上的。”
楚晚宁点了点头,将书本打开,细长的手抚过卷首,那上面端正工整的楷书,写着四个字:
与吾师书。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
这是写给他的书信?
他心头陡然像是被炭火烫着了,又热又疼,他掀起眼帘,想去底下茫茫人海,去找墨燃的身影,看到的却是甲胄熠熠,如池鱼踊跃。
他一时找不到人,就继续低头看信。
原来楚晚宁闭关后的每一天,墨燃都会想念自己的师尊,他心里头有许多话,怕时日久了,便就忘了。于是他找人做了一本结实的书册,厚厚一本,里头一千八百二十五张纸,他算好了,五年,他每天都给师尊写一封信,事无巨细,从吃了一个特别难吃的叶儿耙,到今日修炼又有什么心得,都写在纸上。
他原先算好了一千八百二十五张纸,不多不少,写完之后,师尊就该出关了。
可是有时候停不下,字挤成小小一团,热切地涌在纸面上,恨不能让楚晚宁也看一看漠北的沙棘花,长白山的烟霞,恨不能把今日尝到的甜点藏进纸缝里,等着楚晚宁醒来同赏。
那一行行小字,从头到尾不停歇,没有什么煽情的语句,也没有写任何悲伤的,难过的事情,只老老实实地记下五年来每个灿烂的瞬间,他只把好的东西,与他分享。
于是曾经算好的每天一页,最后自然是不够了,他就又附了厚厚一叠书信,在册子后面……
楚晚宁慢慢翻动着,眼眶有些湿润。
他看着墨燃的字迹从幼稚到挺拔,从挺拔到俊秀。
最新的墨渍好像尚未干涸,最早的笔迹却已渐趋青黄。
“与吾师书”四个字,每一封都有,每一封都不一样,慢慢地……时光从轻蹄快马,走到皓雪白头。
到最后,翎毛丹青,屈铁断金,端的是撇捺风流,横屏竖弯勾。
楚晚宁翻到最后一页,手指摩挲着卷首的四个字。
与吾师书,与吾师书。
他看着那端庄的笔墨,好像看到墨燃的笔尖才刚刚悬起,狼毫搁下,那个男人抬起头,再也不是少年。
从第一封到最后一封,他好像看到墨燃从十六岁走到二十二岁,身形渐渐抽条,眉目渐渐深邃。
只是每一日,都会坐到案前,写一封信给他。
“师尊!!”
不知何时,演武结束了,楚晚宁听到有人在喊他,于是他蓦地抬起头,瞧见在善恶台最前面,薛蒙兴奋地朝他挥着手。
而薛蒙旁边,一个男人宽肩窄腰,腿长身挺,正静静立着,男人演武之后的脸庞散发着热气,额头有汗水,阳光里闪烁着晶莹的光泽,犹如猎豹鲜亮的皮毛。
墨燃瞧见楚晚宁在看他,愣了一下,忽而笑了。金色的晨光里,他的笑容是那样迷人灿烂,像是浸透了旭日的松柏在沙沙摇曳,他眼底有热切,睫上蘸温柔,硬朗挺拔的面孔好像有些羞赧,鲜活而炽烈,令人目眩神迷。
好俊的儿郎。
楚晚宁不动声色地抱臂坐在高台上,矜傲地俯视着他,旁人只瞧见他神情依旧清冷,却是无人知道,他早已心乱如麻,丢盔弃甲。
人群里,墨燃笑着笑着,忽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又指了指楚晚宁。
“……”楚晚宁没有反应过来,凤眸微微眯起,疑惑地看着他。
墨燃笑的更明朗了,双手拢在唇边,悄然做了几个口型。
楚晚宁:“?”
树叶沙沙,晨风习习,墨燃好像有些无奈,唇边轧着笑,摇了摇头,点了点自己的衣襟。
楚晚宁低下头,须臾后,蓦地红了耳根。
“……”
威风棣棣的玉衡长老在徒弟的指点下,终于忽然发现,早晨起的太匆忙,红莲水榭衣服堆得又乱,他随意之下,披来的依旧是昨天错拿墨燃的那一件。
……难怪今天走路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拖在地上!原来是衣摆!!
墨微雨,你可以的。楚晚宁一怒之下,忿然转开了脸。你这个没有眼力见,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混账!
第132章 师尊与师昧
傍晚时分,倦鸟归巢。死生之巅众弟子结束了一天的事宜,前后往孟婆堂赶去。墨燃却没有走,立在木人桩边,似乎是在等着谁。
薛蒙这些年来与他关系缓和不少,尤其是墨燃找了极品灵石给他的龙城佩刀镶嵌之后,兄弟之间的嫌隙便不再那样鲜明了。于是薛蒙扭头问他:“吃饭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