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萧低着头,错开他往前走。
林子勿等她快要走到房门前时,才终于沙哑地唤住了她:
“学姐……”
听到这声称呼,洛萧站住了脚步,但还是没有把脸转过来。
林子勿就这么笨拙地站在原处,既不敢往前,也不敢乱说什么,只是炽热而委屈地眼巴巴望着她的背影,高大的身影渴望而怯然地前倾着。
“学姐,你住我这里,其实也没有关系的。”他小心翼翼,唯恐说错半个字,“我这里很大,住两个人,也不会碍着什么事……还有……”
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尽最后的希望挽留两人原本的关系:“学姐,今天的事,是我做错了,我是开玩笑的,你能不能……不要放在心里?”
他已经将话说到了这样的份上,洛萧终究也不忍心再多苛责疏远,她微微侧过半张脸,那遮在斗篷阴影里的面庞,在初上的华灯光芒下,终是隐约露出一丝疲惫的浅笑。
“好。”她顿了顿,“我不放在心里。”
林子勿紧绷的身子刚刚稍微松懈下来,就听到洛萧又说:“但是我还是要尽快找房子搬出去,我既不是你女朋友,也不是你真正的姐姐,住在你这里久了,还是不方便的。”
林子勿闷闷地:“……嗯。”
“而且我是想在上海找一份工作的,以后上班了,就更加麻烦。”
“好……”
“所以我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想怪你什么,我……”
林子勿打断了她欲盖弥彰的好心解释,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脸上重新戴起了似乎毫不在意的笑容:“知道啦,学姐。”
他从未如此庆兴于自己的演技,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别说了,我都明白,不会想太多的。我们进屋去吧,难不成要一直在风里聊天吗?”
洛萧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她模糊地明白林子勿和吴轼在性格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但是她曾经被一条揣在怀里的蛇咬怕了——
她就像寓言里那个呆头呆脑的农夫,此后十年甚至更久,便再也不敢接近井绳。
这天晚上,林子勿和洛萧彼此都没有多言,各自洗漱完毕,早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是林子勿回房间后,其实偷偷在门缝里望着客房的方向,直到瞧见洗完澡的洛萧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走廊里过来,进了卧房后,咯噔落了锁。
落锁的声音不响,却重重敲在他心里。
他和她认识了十年有余。
这是她第一次,在有他的屋子里,锁上了门。
林子勿觉得,这一锁,很多曾经他们心无芥蒂拥有的欢欣与快乐都回不来了。
那个把他当亲生弟弟对待,毫无防备的学姐,还有曾经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的自己,那些纯净无暇的过去,都被缩在了这一扇胡桃色榆木门后,再也回不来了。
林子勿呆站了好久,才恍恍惚惚地坐在了电脑前。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登陆了Q/Q,打开了和一个人的聊天窗口。
他定睛一看——
我靠,他下意识要找来谈心的人,是陆哲啊!
☆、她很好
这也难怪,这些年林子勿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都是一些演员,他与这些人貌合神离,职业上总有些利益冲突,平时聚在一起喝喝小酒没关系,但如果要掏心窝子谈话,那也只有陆哲一个人。
首先,陆哲是他成名前就陪着他的助理,那时候林子勿还没火,陆哲也还只是一个没什么建树的年轻经纪人,但是陆哲认准了林子勿能红,甚至在林子勿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时候,他也坚持着最初的判断。
林子勿这个人脾气差,不会交际,自视甚高,最贫寒的时候就算没饭吃,他也不肯接那种下三滥的角色。
北漂的貌美男女,很多人都揣着一颗要跻身一二线影星的梦想,但是熬出头前的黑暗是那么漫长而寒冷,多少人最后抵挡不住诱惑,去给油腻肥硕的老板包养,下海演三级片,去夜场ktv当公主或者少爷,把华美青春的皮肉交给那些衰败的躯体,来换取金钱或是机会。
林子勿那时候和陆哲合租大外环的一个平房区,那地方隔音差,晚上总能听到男女的欢好声,喝酒划拳声,打骂哭喊声。
北岛说的很对,那些都是梦破损的声音。
那段时间,林子勿表面上不说,但其实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是陆哲一次次追在剧组后面,腆着脸陪着笑,央求他们说:“你们试一试林子勿吧,让他接这个角色吧。”
他林子勿那么傲,傲到云天上,那些哀哀求人,嬉皮笑脸,曲意逢迎的事情,他哪里愿意去沾染半分。
都是陆哲,那个能受胯/下之辱的伯乐,为他争取每个合适他的角色,甚至为此低伏到尘埃里。
他们一个傲如雪梅,一个卑如泥土。
后来梅花开了,所有人都为那满树芳华而沉醉,却没有人瞧见树根下滋养繁花的污泥。
可是林子勿记得。
记得他当个三流小演员的时候,是谁尊重了他的傲气,谁成全了他的梦想。
他也记得自己有一次在搭乘地铁的时候,听到两个女孩子在议论一本他也参演了的新剧,那两个女孩子碰巧谈到了他,说他演的那个角色有多讨厌,连带着看演员也恶心,演技差,长得丑,一看到他出场就想换台。
林子勿记得自己是低着头,红着眼眶地走回家的。
回家时,他却看到了陆哲,为了给他求一个合适角色的陆哲,去应酬去喝酒,喝醉了扒着门框回来,抱着马桶就吐,一身的汗味。
陆哲一身酒渍污渍,瘫软在有着呕吐物的马桶旁,见他回来,醉醺醺地朝他笑着,酣畅淋漓地对他说:
“子勿,你心心念念惦记的那个角色,老子磨了那女导演半天,陪了七八次酒席,你猜怎么着,总算是给你拿下来了!男四号!能活着演到全剧终的!怎么样,厉害吗?”
这一刻林子勿哭了,这个有着处女座重度洁癖的年轻人,终于跪在喝得神志不清的陆哲面前,用力拥抱着汗涔涔臭烘烘,衣服上还粘着呕吐秽物的陆哲,失声嚎啕。
他一边痛哭一边含混地哽咽着:“对不起,陆哲,我他妈傲什么?我哪有资本傲啊?我觉得……特对不住你……”
喝高了的陆哲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在他怀里哈哈大笑着,笑得畅快而自豪,眼睛里亮亮的都是光和希望,喃喃重复着:“男四号,可以活到全剧终,我就说我一定能给你拿下来……”
两个兄弟蜷缩在地下室,一个醒着,一个醉了,一个哭着,一个笑着,一个为自己的无能而悲伤,一个为终于争取来的角色而欢喜。
那时他们的模样,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林子勿坐在电脑前,荧幕的光打在他英俊清冷,此时已是万人所迷的脸上。
他瞧着备注着“小鹿斑比”的那个对话框,当年那个要点头哈腰跟在别人后面苦苦央求的青年,现在也已经是身价千万的顶级经纪人了。
不过陆哲现在懒了,不高兴再去当什么经纪人,他就宁愿给林子勿当助理,反正林子勿就是他种的瓜,现在瓜熟了,他得到的报酬足够让他花天酒地到死。
林子勿想了一会儿,实在觉得心里憋的慌,虽然不是工作上的事,但还是决定去戳他。
于是正在会所里胡天嗨地的陆哲收到了一条Q/Q提醒——
林子勿:斑比,你在干嘛……
陆哲放下手里的红酒杯,一手搂着乌克兰洋妞,一手按着手机键盘:
泡妞啊,老蒋开的那家场子,你来不来?
那头的林子勿非常迅速地就回了:不来。
陆哲翻了个白眼,正想回他,忽然手机Q/Q又滴滴滴响了。
是林子勿又紧接着发来了一条消息:
我有点儿心事,想找你说说,你啥时候回家?我来你家找你。
陆哲看了看这条短信,又看了看胳膊弯里那位千娇百媚的乌克兰美女,挠挠头,回复道:
不了吧,我一般只带漂亮妹子回家的,你虽然漂亮,但可惜不是妹子。
林子勿看到这条消息,差点气炸,在电脑前咬着后槽牙,黑着脸恶狠狠地打下这么一句话:
甚好,你不回来见我,我明天就不去公司报道!
打完之后,他气哼哼地双手抱臂坐在电脑前,心里默数:五、四、三、二、一——
“当啷当啷当啷!”
果然,一刚刚数完,林子勿的非主流手机铃声就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
“当啷当啷当啷!小煞笔!当啷当啷当啷!有个小煞笔!”
林子勿气定神闲地接起电话,咧开嘴,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狐狸笑脸,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唇:
“喂,斑比呀,说吧,咱俩几点钟碰面呀?”
陆哲回到家里,身上带着浓烈的酒精气味,这个高大挺拔的俊俏男人无论当年还是现在,酒味都是终年不散的。
只不过当年是挤在廉租房里,喝着潦倒的酒。
现在是在上海徐汇区的高端楼盘,千金买醉。
陆哲进了屋子,把空调打开,扯松了领带,头也不回地说:“要喝点什么?给你开瓶红酒,还是来瓶老白干儿?”
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人正是林子勿,林子勿赤着脚,雪白的袜子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他对陆哲说:“喝水就好了,一会儿我回去还得开车。”
“哦。”陆哲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开了瓶nastro azzurro,重重坐在沙发上,看着林子勿,“大晚上把我叫出来谈心,是想聊聊你那位学姐?”
“你怎么知道?”
陆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和我认识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见到你为了哪个姑娘翘班这么多天的。”
林子勿为自己找理由:“这不是没戏拍么。”
陆哲说:“你没多久就要去西宁拍《沙棘》了。台词你过了么?”
林子勿:“还没。”
“剧本看熟了么?”
“没有……”
“搭戏的演员全都了解清楚了吗?”
“……”
陆哲见他终于放弃垂死挣扎,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冷笑一声:“你看你,什么事情都没做好,说失踪就失踪,说不见就不见,就为了一个女孩儿,林子勿,我就奇了怪了,那女孩儿是不是会巫术啊?”
林子勿像一只大狗一样嗷呜一声把脸埋进手掌里,从指缝中看着陆哲:“苍天绕过谁!”
陆哲轻飘飘地说:“绕过我啊。你看我,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红。来去自由无比洒脱,从来不为情所困,你怎么不跟我多学学。”
“算了吧。”林子勿干巴巴的,“谢谢你了,我还不想得梅毒。”
陆哲说:“你就是咱们娱乐圈儿的一朵奇葩。林大少爷,林大天王,我可以不可采访您一下,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么想不开的?”
林子勿托着腮,呆呆想了半天:“……不知道……”
陆哲以手扶额:“完了。”
林子勿非常配合地嘿嘿憨厚一笑,令陆哲暗骂一声娘,捂住眼睛简直不忍直视。等陆哲灌下一整易拉罐的啤酒,他把空瓶子往茶几上一放,才终于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林子勿,你倒跟我说说,她到底哪里好了?”
林子勿又很仔细地想了想,但是想了半天,他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漂亮吗?”
“不知道……”
“性感吗?”
“……不知道。”
“身材火辣吗?”
“我……不知道……”
陆哲哭笑不得:“那你知道些什么?”
林子勿愣愣地,视线落在陆哲沙发边放着的一束百合花上,但是他的眼神朦胧,眼睛里像是有很多岁月成了烟,聚散离合在眸中飘零而过。
那岁月里有七月的太阳,烤到微焦的柏油操场,学校的铃声和少男少女们的喧哗,有他后来的人生里再也不曾出现过的平静和清纯,滚烫的热情和一尘不染的理想。
那岁月里有穿着白色运动球鞋的洛萧,洁白的袜子里生长出两枝甜蜜又温柔的腿,像瓷瓶里插着两束蜜色的树桠。
那双肤色健康的腿常常会在他朦胧的睡眼中出现,在他宿舍床前诱人地晃荡,那是来给他送早点的学姐,少年时荒诞不经的梦里常常光顾的主角。
陆哲还在捉弄般地问他:“你倒是说啊,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林子勿发着呆,许久之后,他望着那从洁白恬静的百合,慢慢地说:“我知道,她很好。”
他说不出什么别致的形容,在描述她的时候,他的语言水平像是退化到了小学一年级。
其实他出神的时候,脑中想了很多,但是他想不到一个确切的修饰。
貌美,野性,端庄,温柔。
这些词显得很遥远,冰冰冷冷地挂在墙上,更适合那些荧幕里抹了一层又一层脂粉的女星。
而关于洛萧,他所能想到的修辞,都古怪的无法让外人理解。
拌面,糖藕,烤馕。
操场,宿舍,敦煌。
夏季的校服,极纯的依恋。
初榨的荷尔蒙,傍晚的食堂。
其实这些都是他们一起经过的时间,沉淀下来,最后在友人面前,他能形容她的,竟然只剩下一句很慢很认真地表白:
我知道,她很好。
陆哲快疯了。
“我了个去啊!我的天!她很好?她哪里好了?我告诉你,她不漂亮!比那些女明星差多了,和你的金牌绯闻女友舒允更是差了一整条南京路步行街的距离。你要是和她谈恋爱,你那些脑残粉非得手撕了你,要不就手撕了她。”
听陆哲这样说,林子勿不高兴了,他直起身子,瞪视着对方:“若皆以众人之美为美,则大丑矣。”
“……说人话。”
林子勿干脆利落:“我不喜欢网红脸。”
“得。”陆哲都快懒得和他废话了,“我不跟你争,啊,大哥,哦不,大爷,我不跟你争了可以吗?你说好就是好,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公布恋情?结婚?在如日中天的时候退隐江湖回家撩老婆抱孩子?”
林子勿歪着头,似乎正很认真地思索以及遐想着:“……”
“我靠!!”陆哲双手摊开,一脸看到世界毁灭的表情,“你他妈!居然还脸红了??你脸红个屁啊!我告诉你林子勿!你想都别想!你当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是屎啊!老子当年在廉租房里抱着马桶吐的东西,你他妈是想逼我咽回去啊!”
“……”林子勿对于这个激动起来就口不择言满口屎尿屁的人,露出了嫌弃的眼神,“陆先生,你要记得我们是人类,人类有的时候说话,要注意一下措辞。”
“鸟勒!”陆哲愤慨地把手一挥,“脏话都是人类发明的!一代一代流传下来!老子是在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
“很好。”林子勿淡淡的,“要我给你颁个奖吗?”
“不用了。”陆哲说,“你趁早别给我陷下去就好。”
林子勿笑了,笑容里有一丝痛苦和无奈:“陆哲,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已经迟了十年。”
十多年前,这蚀心腐骨的毒,怕就已经种下了。
林子勿深吸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那张没有半点瑕疵的面容,此时笼罩着令陆哲心惊的黯淡。
林子勿靠着沙发背,仰头看着苍白的天花板,慢慢地轻声说:
“陆哲,这件事情,我只敢问你一个人了。”
陆哲见他这样,就像看到惊世繁华的昙花在一夜之间委顿,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凋零。
对于好友的关心终于稍微胜过了工作与利益一筹,他重新给林子勿倒了一杯温水,在他身边坐下。
林子勿扭头看着他,客厅只开了很暗的边灯,昏暗中陆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林子勿虽然微微笑着,桃花瓣一般的眼睛里,竟已湿润泛红。
“陆哲,她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
陆哲其实很想起身鼓掌,打开音响放那首“感恩的心,感谢命运”,但是为了不让林子勿明天真的翘班,也为了照顾一下兄弟难得的玻璃心,他还是忍住了庆祝的欲望,克制的拍了拍林子勿的肩膀,以表同情。
林子勿垂下头,那神情很像犬类难过时的模样。
高傲如他,几乎是轻不可闻地喃喃着,像是自语,又如同求助。
“她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陆哲是懵逼的。
你问我?
我问谁啊!!!!
大兄弟,你不知道我处理感情问题一向简单粗暴!以钱换色!约炮也行!
网上不是有一条流传的当今社会的基本礼仪之一吗?——不和炮/友谈感情!
你问我“她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啊!!!
☆、百度不能乱逛
陆哲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他明明一点儿都不支持林子勿谈这个女朋友,可现在却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和林子勿一起窝在沙发上,两个加起来都年过半百的男人,斟酌着措辞,在网上搜索着撩妹大法。
陆哲一边打字一边缓慢地念出来:
“喜……欢……的……女……孩……。”
林子勿在旁边拿着罐新开的啤酒,特招人嫌地在那儿指手画脚:“嗳,你要打什么啊?你输入的话不能太长,不然搜索起来捕捉不到关键信息吧,你不如直接搜一个‘如何追女孩’,我觉得可能收获更丰。”
“闭嘴。”陆哲不高兴地说,“你看,我话都没打全,引擎这不都自动跳出来了?”
“都跳出了些啥?”
林子勿立刻探了个脑袋凑过去瞧。
陆哲像是突然罹患了阅读障碍症,非得一个字一个字地把看到的东西念出来。
输入“喜欢的女孩”后,自动跳出来的高频搜索内容有:
“喜欢的女孩有男朋友。”
陆哲抬眼看看林子勿。
林子勿瞪他:“你看我干什么!她又没有男朋友!”
“哦。”陆哲翻了个白眼,“真让我失望。下一条——喜欢的女孩对我没感觉。”
说完又扭头看林子勿。
林子勿不高兴地说:“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她对我有没有感觉。”
“她要是对你有感觉,为什么还要拒绝你?”陆哲特别的直男癌,断定道,“她肯定对你没感觉。”
“你给我闭嘴!!!”林子勿炸毛道,“这不符合我们的情况!看下一条!”
“(⊙o⊙)哦。”陆哲眯着眼睛往下念,“喜欢的女孩不搭理我。”
林子勿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陆哲盯穿了,他气恼得脑袋冒烟儿:“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没搭理我了?”
陆哲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辜状问他:“哦,那你现在怎么流落到我家来了?”
“闭嘴!”林子勿一拳头砸在陆哲头顶上,咆哮道,“下一条!下一条!”
“喜欢的女孩子生日送什么礼物好?”
“……”
“喜欢的女孩子不理我该怎么办?”
“…………”
“哈哈哈哈这个好,喜欢的女孩子怀孕了孩子不是我的我该如何面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子勿嘴角抽搐地冷眼看着那个笑得前仰后合不知人间疾苦的臭男人,觉得这家伙现在简直像一条臭虫,特想一怒之下把他碾死在沙发上。
臭虫陆哲笑够了,随手扯了个抱枕搂在怀里,一边抠着脚,一边往下翻,忽然眼前一亮:“喔喔!总算有了!这条——喜欢的女孩子不喜欢我,我该怎么办。”
林子勿迅速道:“点进去看看。”
网页打开了。
第一条信息是某贴吧的一个树洞贴,陆哲点开那个帖子,楼主伤心欲绝但是十分爱惜笔墨地写了五十字不到的少男心事:
我有一个好朋友,我们关系很好,我喜欢她可是她并不喜欢我,好绝望。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哲忍不住捶着抱枕又一次大笑起来。
林子勿满脸黑线地看向他:“这有什么好笑的?”
陆哲指着屏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绝望,哈哈哈哈哈哈好绝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林子勿对于他的迷之笑点懒得多加理会,一脸冷漠地扭过头,开始看下面的留言——
一楼:“就当朋友吧,祝你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林子勿摸着下巴,嗯……可是觉得好不甘心啊……
二楼:“同意楼上,千万不要表白!不然连朋友都做不成!”
林子勿托着腮帮,真的不要表白吗?可是如果万一,有千分之一的成功几率呢?
三楼:“你连强x她都做不到,竟然还敢说爱她??”
林子勿发着呆,强x?
他想了想洛萧一米七的身高,凌厉的身手还有匀称紧实的肌肉……(⊙o⊙)…还是算了吧。
四楼:“必须争取,不争取就等着看她被别人艹吧!懦夫!”
林子勿打了个激灵,一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显然他有点儿被这句话刺激到了,脑中也不知开着什么可怕而猥琐的脑洞,就瞧见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下去,一张俊俏的脸庞慢慢变得苍白。
他抢了陆哲的啤酒,喝了口压压惊,又继续往下看——
五楼:“我觉得楼上说的很有道理。”
六楼:“看泌尿,就到波塞冬男子医院。”
七楼:“楼上滚。”
八楼:“朋友你好,我追了喜欢的女孩八年,昨天终于和她正式表白了,我准备了很多礼物和想说的话,但是她没有听完就拒绝了我,相信我,不爱你的人,你做再多,在她眼里都不过是粪土而已。”
九楼:“为楼上挽尊。”
十楼就比较厉害了,诚恳而友善地打了一堆肺腑之言:
“朋友,男人,不能畏首畏尾,男人,需要敢于被发卡。一直退缩,就绝不会有结果,努力过,就算失败了,也不后悔!
或许你们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你横下心,大胆不怕死地往前踏出这一步,你的女神就会向你敞开怀抱!
但是,你一定要肯花钱花时间,追女孩,都是这个套路!她喜欢什么,不要等她开口,先买!她喜欢什么类型的人,记得把自己往那个方向靠拢!她的朋友闺蜜亲戚,能收买的统统先收买掉!她心里有什么不高兴,及时向她嘘寒问暖!还有,一定要照顾她在同事同学前的面子!别以为要面子的只有男人!
记住我的话!她如果是家庭型女人,就给她一个宽阔的怀抱去依偎!她如果是事业型女人,就不要折断她的翅膀,做一阵风,让你的鸟儿自由飞翔!”
此楼下面纷纷留言表示:
“我真服了……让你的鸟儿自由飞翔是什么鬼。”
“惊现知音风格的回复。”
“十楼的大哥看起来应该是六十年代的人。”
“大半夜的我忍不住把十楼的回复用赵忠祥解读动物世界的语气深情地朗诵了一遍。”
林子勿却认真严肃地把这段话读了五六遍,忽然倏地站起来,把易拉罐儿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捏扁了罐子,气势如虹地说:
“我回家去了。”
“啥”陆哲一愣,“这就走了?”
林子勿说:“是啊,我领悟了,不能再坐以待毙,我现在就要找她去!”
陆哲一脸担忧地扒拉着沙发沿儿看着他:“小伙子,以我多年的把妹经验,我觉得你可能对这些留言有一定程度的误会。你要知道纸上谈兵很多时候是会闹出笑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