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宋梓尘过世四十九天的日子了,老太太想念大孙子,打算等四十九天的时候带着宋府的女眷去寺庙为过世的大孙子点上一盏长明灯,除了宋老太太,那一天宋府所有的女眷都一起去了寺庙。
这寺庙的长明灯由家眷连续点上七日,宋府的女眷要在寺庙待上七日,像罗云楹这样的寡妇是不能轻易出门的,只不过这次是为了他的丈夫点长明灯,且由家中的长辈带着,也不怕人说什么闲话了。
这正是最热的时候,住在寺庙后院的香客没有多少,宋家女眷就分到一间大院子,这院子连带着,杂物间,厢房统共有十几个房间,足够她们住了。
罗云楹这次来的时候只带了红秀一人,其他人也都各自带了一个丫鬟,主子同自己的丫鬟分一个房间。红秀稍微把房间打扫了一下,房间里头什么东西都不缺,赶了一天的马车,罗云楹累的不行,梳洗过后就早早的歇息了。
翌日一早,罗云楹就起来了,去了前头的小佛堂,不一会宋家女眷都到齐了,因为是替宋梓尘点的长明灯,由罗云楹亲自点上,然后宋家女眷跪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宋家女眷都起了身子,罗云楹却不能起身,她必须跪到日落。
晌午用了膳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跪,必须由她跪够七日,彰显诚意,等到日落时候罗云楹由着红秀搀扶着回到了后院,等到红秀卷起她的裤子,膝盖处青紫一片,红秀倒吸了一口气,低声埋怨道,“她们这是做什么,不是为难大奶奶吗,跪上一个时辰不就成了,还非要跪到日落。”说着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罗云楹擦了擦红秀的泪,笑眯眯的道,“没事儿,你快些去把饭食端过来,我们好早些吃了休息。”因为是在寺庙,宋家女眷也不可能待在一起用膳,都是从寺庙前头取了素食过来食用。
红秀擦了眼泪,出去端了饭食过来,用了膳之后,红秀伺候罗云楹梳洗,罗云楹早早的入睡,红秀不晓得在屏风外头折腾什么,只瞧见烛光闪动。罗云楹看着那烛光就忍不住想到当初也是在寺庙里为母后祈福,睡到半夜的时候,大火通红,她已无处逃生,她暗暗的叹了口气闭上眼休息。过了会,外头的烛光还在,她道,“红秀,你也早些休息吧。”
外头的红秀应了一声,“大奶奶您先休息吧,奴婢一会就睡了。”
不一会罗云楹已经睡了过去,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似感觉床头那侧的木窗在响动,她睁开双眼,一片漆黑,红秀早已经在外头的榻上睡下了。木窗还在动,她侧头去看,微微的眯了眯眼睛,隐隐瞧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木窗翻了进来,顺着风势进来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第 10 章
罗云楹毛骨悚然,她死死的压下差点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声,饶是如此,她的呼吸也比平常粗重的两分。那轻巧翻过窗户的高大人影一顿,显然是意识到房间里的人已经醒了。罗云楹也很紧张,她也看出这身影已经知晓她醒了过来,她不敢乱动分毫。
那高大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踉跄的朝着床头走了过来。罗云楹只觉得血腥味越来越重,这人速度很快,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来,他已经站在了床头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对不起,我不会伤害你的,可否请你也莫要声张?我很快就会离开的。”
罗云楹唔了一声,正想说句什么,屏风外的红秀惊醒了过来,悉悉索索披上衣裳的声音,“大奶奶,可是您醒了?要喝水吗?”平日里伺候人习惯了,红秀的睡眠一向很浅,偶尔罗云楹翻个身她都会醒过来。
黑压压的房间里,罗云楹似乎都瞧见那男人灼亮的眼神,他没动,只是松开了罗云楹的嘴巴。
外头的红秀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她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慌忙下了榻点上了油灯,晦暗的灯光亮起,罗云楹隐隐看出那男人的长相,剑眉斜飞,目光清朗,面容俊朗。那男人捂着右腰侧,血迹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男人也在一瞬间看到了罗云楹的长相,面上怔住。
她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觉,察觉出红秀要过来,她小声的道,“红秀,你过来之后瞧见任何事都莫要慌张,莫要高声尖叫可知?”
红秀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低声恩了一声,等拿着油灯绕过屏风看到床头的情况,还是受到了惊吓,手一歪,差点连灯油都要掉了,她哆嗦着走到床头,护在罗云楹身前,盯着那手上的男人小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我家大奶奶房间中,还不赶紧出去!”
男子竟扬了扬嘴角,笑容和煦温暖,“对不起,吓着两位了,请莫要慌张,我没什么恶意,只是遇见恶人,受了重伤,外有恶人追赶,逼不得已入了两位的房间,容我歇息一下,很快就会离开的。”
红秀还是有些怕,道,“这是女子的房间,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被外人知晓了,会坏了我家大奶奶的名声的。”
男人迟疑了下,目光放在了罗云楹面上,竟隐隐的能够从他的目光中看见几分温柔,他轻声道,“既然如此,我这就离开了。”
“等等!”罗云楹低声道,刚说罢,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生出救这男人的想法来,她觉得这肯定不是自己的情绪,若是她碰见这种情况,绝对有多远躲多远的,她笑了笑,有几分不自在,“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若是不碍事的话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再走也不迟。”
不顾红秀垮下来的小脸,她又冲红秀小声说道,“红秀,这院子后门出去有一片浅水,里面的蒲黄已经结果,你去砍几根过来,小心一些,莫要让人听见了声音。”
红秀欲言又止,半响后终于还是乖乖的开门出去了。男人转头看向罗云楹,轻笑,“你不怕这样毁了你的名声?”
罗云楹沉默着,心说红秀是个好丫鬟,不会多嘴说什么的。男人也不再开口,只看了她几眼,饶过屏风去到了前头。罗云楹暗暗的松了口气。
不多时,红秀就回来了,看见男人坐在前面,心中松了口气。
罗云楹接过蒲黄,找了个空碗出来,把蒲黄碾的粉碎,来到外间,看着那男人正沉沉的坐在桌前,她把碗替了过来,“把这些敷在伤口上,能够止血的。”
男人冲她笑了笑,眼神温柔,接过碗。罗云楹转身回到床榻前,隐约透过屏风能够看见男人脱去衣衫的背影,她默默的扭过头去。红秀小声的在她耳边嘟囔,“大奶奶,这样太危险了,要是他是个坏人可怎么办?”
罗云楹拍了拍红秀的手,小声说,“不会的,他待会就会离开了。”
男人很快就敷好了,找到角落的水桶,洗了空碗,把空碗归回原处,又找来抹布清理了地上的血迹,将抹布和放下剩下的蒲黄丢在了一旁温着热水的炭炉里头,这才饶过屏风,冲两人笑道,“多谢两位了,我这就离开了。”
他又从来时的木窗跳了出去,余下罗云楹跟红秀两人面面相觑的,等到房间里的血腥味散去,红秀这才关了窗户,道,“大奶奶,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等到灭了油灯,两人躺下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闹腾腾的的声音,整个寺庙的人都被吵醒了,隔壁的宋家女眷也都醒了过来,红秀又点上油灯,起身替罗云楹穿好衣物,担忧的道,“大奶奶,这是发生了事情事儿?可别是因为方才那人。”
罗云楹轻声道,“没事的,我们出去瞧瞧。”
出去后,宋家女眷都已经在院子里站着了,大家还来不及说什么,院门忽然被人拍的砰砰直响。
方氏有些被吓住了,畏颤颤的扶住老太太,“娘,这是咋回事啊。”
声音刚落,院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几个佩着刀剑,握着火把的卫官冲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住持和几个小和尚。宋家人大惊,老太太也有些吓住了,壮着胆问,“你们是何人,进来作甚?我们是礼部左侍郎的家眷,你们快快离开。”
住持阿弥陀佛了一声,“几位香客莫要惊怕…”
刚说罢,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踏进院中,一瞧见这男人的相貌,罗云楹心中就有些不妙,这男人正是前些日子进宋府的简指挥使,他今日穿着一身平常的锦袍,眉目间是比那日更加浓重的戾气,看见他,一院子的女眷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简煜神色平淡,视线在院中扫过,落在罗云楹身上停顿了下,又继续看了下去,片刻后,他走到宋老太太身边,说道,“宋老太太莫要惊慌,方才有逃犯窜入寺庙,我们正在捉拿逃犯,等搜了房间自会离开的。”
这是罗云楹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声音和他浑身的戾气有些不符,嗓音微微有些低沉,竟意外的很好听。
宋老太太显然有些怕他,点了点头,“要搜你们就赶紧搜吧,搜了快快离去。”军官办案,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
简煜带着几个卫官一间间的房间搜下去,最后搜的是罗云楹的房间,等到他们进入房间,红秀紧张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拍了拍红秀的手背,示意红秀莫要紧张。
虽然这般安慰红秀,罗云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她知道父皇对这人的评价极高,自是有些真本事的。她没忍住,跟着进了房间,宋家女眷犹豫了下,也都跟着走了进去。
罗云楹一进去就看见简煜在方才那男人上药的桌子前停留着,食指顺着桌面划过,他举起手指,对着烛光看了看,面色有些沉。
罗云楹心中紧张万分,手心都不自觉的颤了两下,她似乎感觉简煜的余光朝她看来。好在只是一晃而过,等到简煜把整个屋子查看了一遍,最后走到床侧旁的木窗,他盯着那木窗半响,转过身子,再也没有看罗云楹一眼,只道,“撤了!”
等简煜跟卫官离去,宋家女眷松了口气,好几人脚都有些站不稳了,老太太说道,“好了,都赶紧回去休息吧,这事儿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以后也莫要再外乱嚼舌根。”
宋家女眷都回了房,罗云楹和红秀也跟着回房,忙把房门插好,红秀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撑着一旁的桌子直抖,“大奶奶,幸好没出什么事儿,可真是吓人。”又疑惑的小声问道,“大奶奶,您说方才那人真的是逃犯吗?”
罗云楹不回答,只说,“快些去休息吧,这事儿莫要再提了。”
翌日一早,罗云楹身上难受的紧,昨天夜里折腾了半宿,都没休息好,一想着今天还要继续跪,她就忍不住想叹气。等到红秀伺候她梳洗,她瞧着这丫头鬼鬼祟祟的从床头下拿出两个护膝,红秀小声道,“大奶奶,这连续跪上几天您怎么受的住,奴婢昨天夜里缝了两个护膝,您瞧瞧带上,不会有人知道的。”
罗云楹又不是古板之人,当然不会在意这些,接过护膝大力赞赏了红秀一番。
有了护膝,跪着舒服多了,人舒服了,心中还是担忧,昨天夜里的事情记忆犹新,她不清楚救下的那人是什么身份,直觉不是坏人。倒是担心简煜这人,他昨天搜查的太仔细,甚至在木窗前站了好一会,她不太肯肯定他到底察觉出什么没,总觉得这人太过危险,深怕他半路返回做出什么事儿来。
担忧了好几日,等到满了七日简煜跟那男人都再也没有出现,罗云楹这才渐渐的放心了。
满了七日,宋老太太带着宋家女眷回府,宋老太太挺担心在寺庙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宋远,宋远闻言,道,“母亲,下次碰见简指挥使只管离的远远的就是了,这人性子不好捉摸,只管远离他就是了。”想了想,又仔细的问了具体的事情。
宋老太太道,“应该是没什么事了,简指挥使搜了房间就离开了。”
宋远也松了口气,觉得莫要跟这简指挥使扯上关系就好。


第 11 章
回到宋府罗云楹整个人轻松不少,不必每日在跪着,早上不用给给婆婆请安,回府的几天除了宋梓萍经常过来找她,宋梓芙这几日陪着宋太太在,宋太太这几日又病了,宋老爷这才松口让人探视她。罗云楹身为儿媳,自然是避不过的,翌日一早她让古妈妈去库房拿了一根人参装了盒子打算送过去。
古妈妈也不多言,很快就去库房拿了人参出来装好。说起来这古妈妈的确比陈妈妈会做人,古妈妈虽是武安侯夫人的人,从来不会当着罗云楹的面说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跟着尤妈妈一起把安苑打理的很好。
至于之前陈妈妈明明是武安侯夫人的人,为何要听宋太太的话把她的嫁妆都给搬过去,罗云楹也是知道的,没有武安侯夫人,陈妈妈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了。至于武安侯夫人为何会让陈妈妈听从宋太太的,她大致上也能猜出一些,只怕当初宋太太上门求亲给的聘礼可不少,与其说给聘礼,倒不如说是把她给卖给宋家的。
罗云楹看着锦盒中的人参,心底暗暗的叹了口气。打发了陈妈妈下去,她带着红秀过去了宋太太那边,刚走出正院门口,就听见一隔之墙的外头听见陈妈妈的声音,“这大奶奶可真不会过日子,统共就那么点嫁妆,每天还大方的不得了,前些日子送了那宋家二房的姑娘不少首饰,今个又把库房里最贵重的人参给送出去了,等她那些嫁妆全部给送光了,看她在宋府如何立足下去,真是笨死了。”
春兰道,“陈妈妈,您就甭说了,您又不是不晓得大奶奶跟换了个人一般,以往多敬重您啊,如今也不晓得大奶奶怎么想的。”
夏荷也跟着说,“可不是,这些日子快把我们折腾死了。”
翡翠犹豫的道,“咱们莫要嚼大奶奶的舌根了,大奶奶是主子,咱们是奴婢,只管好好听话,好好做事就是了。”
春兰说,“你个傻丫头!”
红秀转头,面上很是愤怒,她低声道,“大奶奶,这些该死的…”
罗云楹挥了下手,走出了院子,瞧见陈妈妈领着春兰,夏荷跟翡翠靠在墙角里,陈妈妈还在嘀嘀咕咕的抱怨罗云楹,罗云楹轻笑,“陈妈妈,我动用自己的嫁妆就这么让你不满意了?”
几个丫鬟吓了一跳,陈妈妈更是一脸惊慌的跪在了地上,“老…老奴都是瞎说的,求大奶奶莫要见怪。”
几个丫鬟也跟着跪下,慌乱求饶。罗云楹看了翡翠一眼,道:“翡翠留下吧,至于陈妈妈,还有春兰和夏荷,你们对我怨言颇多,我也不为难你们了,让你们伺候我了,便离开宋府回去武安侯府吧。”说罢,带着红秀离开,只余下几个丫鬟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妈妈,春兰和夏荷原本以为罗云楹只是说说,没想到过了一刻钟后,宋府的奴才就撵了她们出宋府去,只有翡翠留了下来。
几人站在宋府大门口面面相觑,陈妈妈愤怒不已,“这大奶奶可真是的,不就是说她两句,这就赶了我们出府,好好,咱们这就回武安侯府去,让夫人给咱们做主!”
等三人回去了武安侯府,陈妈妈立刻哭着去跟何氏告了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夫人啊,您是不晓得,大奶奶真是不会过日子,好些个首饰都被她送给来打秋风的宋家二房的姑娘了,每次打赏下人给的银钱也多,前几日宋太太病了,这回就要把库房里那根最好的人参给送太太送过去。老奴不说这个有错,只是前些日子夫人您身子也不舒服,也没见…哎,老奴就是唠叨了大奶奶几句,大奶奶这就生了气,撵了老奴跟春兰夏荷。”
春兰夏荷终归是年纪小,不像陈妈妈这般脸皮厚,在夫人面前也敢乱说,明明是她们背着大奶奶嚼舌根的,这种背着主子嚼舌根说主子坏话的事儿那可是大忌,被活活打死都地儿说去。到陈妈妈这里竟然成了唠叨大奶奶几句,两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何氏听闻这话皱眉,“云楹这也真是的,陈妈妈你是府中的老人了,你也是为她着想,怎么能撵了你们回来?好了,好了,你们先在府中住下,我遣人让云楹回来一趟说道说道她。”
罗云楹带着红秀去了宋太太哪儿,宋太太根本不想见她,罗云楹却依旧要把规矩做齐了,把人参交给梨香院的丫头,在房门外对着宋太太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返了回去。回去安苑,这才知晓已经把陈妈妈他们撵了出去,红秀有些担忧的道,“大奶奶,这样把陈妈妈她们撵走,夫人不会说您吧?”
罗云楹笑了笑,“不碍事的。”
果然,过了没两天就有武安侯府的人上门说武安侯夫人身子不舒服,想念大姑奶奶,想大姑奶奶回去看看。这会子宋家后宅料理庶务的是聂姨娘,聂姨娘备了一些药材,让罗云楹带着回去了武安侯府。
一回到武安侯府过去何氏那边,罗云楹就瞧见何氏躺在床头,她忙上前担忧的道,“母亲,您身子可好些了?”
何氏示意罗云楹坐下,笑着说,“不碍事的,昨儿厨房做的冰镇燕窝蜜枣汤,我多喝了一些,有些受凉了,喝了些药,身子好的差不多了。”
罗云楹拍了拍胸脯,“吓到我了,母亲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两人言笑晏晏的,没一会何氏忽然道,“云楹啊,陈妈妈都跟我说了,说她唠叨了你两句,你不爱听,打发她们回府了。陈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气陈妈妈了,你在侯府的时候有母亲娇养着你,你什么事都不经手,那些是你的嫁妆,是你在宋府的底气,你要好好守着那些嫁妆才是,哪能这般轻易地用掉了?”
罗云楹有些委屈的说,“母亲,您误会我了,是陈妈妈跟那两个丫头在背后嚼我舌根,说我笨死了。”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起来,“我与宋家二房的梓萍姑娘交好,送她的也都是一些小玩意,我不要的首饰罢了。再说了,婆婆病了,我岂有把好参藏着掖着的道理,这要是传出来了,该怎么说我,又会怎么说母亲您呢?我是愚笨了些,以往总有母亲在身边,现如今一个人在宋府,总要一步步的摸索那些庶务,陈妈妈却还这般在背后说我…”
何氏一愣,显然没料到是陈妈妈在背后说的这些话,她垂下眼睑,掏出帕子替罗云楹擦了擦眼泪,笑道,“好了,都是母亲的错,没想到陈妈妈在我面前也敢说谎。”
罗云楹擦了擦泪,撒娇道,“母亲,我实在不愿意让陈妈妈伺候我了,有古妈妈跟翡翠和红秀就挺好的,翡翠那丫头也不错,性子软软弱弱的,我挺喜欢的,母亲您就把翡翠的卖身契给我吧,这样我用着翡翠也放心一些。”
何氏笑道,“你这丫头,有我替你收着不就好了吗?”
罗云楹红着脸说,“母亲,我总想着有身契再手,她们也就不敢以下犯上了,总是会敬着我一些的。”
何氏没在坚持,不过是个懦弱的小丫鬟,给她也没什么,让人把翡翠的卖身契拿来给了她,何氏又笑道,“好了,好了,都给你了,也莫要跟陈妈妈呕气了,让她们跟着你回去好了,你一个人在宋府,我始终是不放心。”
罗云楹接过翡翠的卖身契,却是坚持不让陈妈妈跟着过去了,何氏没法子,把陈妈妈跟两个丫鬟叫了过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又按照家规各打了二十大板,打的陈妈妈和两个丫鬟鬼哭狼嚎,说再也不敢了,罗云楹这才松了口,说是等她们养好了伤再回宋府去。


第 12 章
回去的路上,罗云楹看着翡翠的身契笑了笑,何氏爱装母慈子孝,她陪着就是了,软软的说上几句话,还把手下丫鬟的卖身契要来了,既然决定用翡翠,总归要把卖身契要来,用的也放心一些,至于陈妈妈,春兰跟夏荷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红秀有些不满,嘟囔道:“大奶奶,您就是心太好了,陈妈妈她们这般,您还让她们回宋府去。”
罗云楹笑道,“既然她们喜欢回来伺候我,就伺候着吧,这样你也轻松了一些。”她说着侧头看了红秀一眼,红秀是个好丫头,年纪比她还小一岁,她想着等自己的事情解决了,红秀年龄再大一些的时候就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回到安苑,罗云楹梳洗睡下,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心里头不知为何要是想到那日在寺庙里碰见的受伤的男人,心底总有股古怪的情绪在闹腾,她也不清楚是为何,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祁链,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
过了没两天,陈妈妈,春兰跟夏荷就回来了,这次回来三人老实了不少,陈妈妈看罗云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一样,两个丫鬟更是不用提了,两人也照顾过罗云楹几天,知道她的一些习惯,这次从武安侯府回来更是不敢马虎了。
两人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们原本是武安侯夫人身边的三等丫鬟,在侯府的时候也伺候过罗云楹,知道她的一些习惯,眼下似乎不同了。以往的罗云楹从来不会在乎这些琐事,不管穿什么,吃什么,用什么都是大丫鬟说了算。现在吃的方面虽然不讲究,可一些食物是从来不会碰的,包括每日喝的一些冰镇汤水,总是浅浅的两口就好,从来不会贪口,每日都还会喝一些不同种类的花茶。穿着方面更喜欢柔软的绸锦,梳洗后爱穿宽松柔软的袍子。和以前的区别实在太大。
其实不仅这两个丫头注意到了,连红秀也发觉大奶奶的好多习惯都不同了,只想着是因为离开武安侯府的原因,也没深想。
如此过了好几天,罗云楹翌日一早起来,春兰夏荷伺候着梳洗,红秀过来给她梳了发髻,看着铜镜中罗云楹圆润不少,越发美艳的脸蛋,说道,“大奶奶,您越发的好看了。”以往的罗云楹性子胆怯,每次缩头缩脑的,人也瘦,就算五官美艳,却不会让人觉得很出彩。可眼下人不再畏畏缩缩,眼神明亮,身子丰盈了一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罗云楹笑笑不说话,长的好又如何,偏生活成了现在这样。
她是寡妇,也不能出府,用了早膳,在院子里慢走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的汗,让丫鬟伺候着净身,这才去了书房,翻起昨天看的一本皇帝内经。宋梓尘身子一直不好,书房里挺多这种医书的,上次宋梓嘉搬走不少书,只把这些医书跟一些杂记留了下来,她每天都会翻看几页打发时间。说是打发时间倒也不算,她从小记性就好,看过的书,两三遍就差不多能背下来了,这医书看看就巩固在脑子里了,总是有用的。
且也因为这记性好,从小就比其他的兄弟姐妹多几分宠爱,一想到父皇,罗云楹的眼神黯淡了不少。
很快到了晌午,用了午膳,休息了一个时辰,起来后练了会女红,眼看着太阳落山,晚霞出来,一天的燥热也差不多快要消散了。罗云楹忽然很有兴致的想去宋府的花园逛逛。宋府的花园距离安苑不远,出了安苑拐个弯就到了,里面姹紫嫣红的。
让红秀跟翡翠准备了茶水和糕点,罗云楹兴致勃勃的去了花园,虽然晓得这花园不错,可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领着两个丫鬟来到花园,正打算过去凉亭那边,她就瞧见凉亭里坐了几个人。仔细一看,竟然宋梓贾跟宋梓荷,还有一人背对着她坐着,只能瞧见背影挺拔,坐姿稳重。
罗云楹迟疑了下,正犹豫过不过去时,宋梓嘉已经瞧见她了,冲她挥了挥手,“大嫂,快过来坐吧。”
躲不过了,罗云楹只能笑眯眯的过去了,红秀跟翡翠把手中的茶和糕点摆上石桌低头退到一旁。
罗云楹冲着宋梓嘉和宋梓荷笑笑,这才看向身边的男子,只一瞧见那男人,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听见宋梓嘉说道,“大嫂,这位是简指挥使,我与简指挥使一见如故,便邀他来府中叙叙,难得碰见大嫂,也没什么外人,大嫂也坐下吧。”
罗云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强忍着坐了下来,只剩下简煜身边一个石凳,她坐下,如坐针毯,忍不住动了两下,遭来旁边的简煜扭头,她立刻僵住身子,不敢在乱动了。
宋梓嘉正在给简煜介绍她,她是个寡妇,宋梓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她是他嫂子。
简煜恩了一声,声音低低沉沉,余光看了过去,发觉身边的女人身子越发的僵硬,他垂下眼睑,面上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