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没再拒绝。
吃了早膳,木氏让甘草拿了府上帖子请来回春堂的郎中给玉珠诊脉,郎中把过脉道,“太太不必担心,四姑娘这是代脉,缓而时止,止有定数,主脏气衰微,的确是受了惊吓,老夫开一副方子,照着吃两天就成。”
送走郎中,甘草去抓了药回来煎好给玉珠,这药苦的不成,玉珠还是乖巧的一口气喝光,小脸都快皱成一团,拈起一颗蜜饯含在口中,这也把木氏给心疼坏了,嘱咐甘草,“小厨房有地瓜和羊奶,做些姜汁羊奶地瓜糖水来。”
甘草手艺是真棒,做出来的糖水甜香可口,地瓜酥烂绵软,入口即化,奶香浓郁却没半点膻味,玉珠足足喝了两小碗。
晌午用了膳,木氏过去大房二房一趟,问问二位嫂子要不要去广济寺,林氏要去的,儿媳快要生了,她心慌,想去拜拜菩萨,二房的珩哥儿快要成亲,陶氏也打算去寺庙一趟求个签。
翌日一早,三个太太,玉珠跟玉香也都去的,又带了几个丫鬟,分坐两辆马车上,外面在落小雪,飘飘扬扬,落在地上很快消融。陶氏不喜欢现在落雪,过不了几日府中还要办喜事的。
一路到山脚上,上山只能步行,好在雪不大,丫鬟撑着伞走了小半个时辰也就上去了。
广济寺的香火一直很旺盛,寒冬腊月来拜祭的香客都是很多,几位太太舍了香油钱,带着两个小姑娘去拜菩萨。
外头那个求福签的筒子还没撤下去,玉珠可是记得自己两次都抽中,这次她也没打算试,真要是个有福的,还不如好好佑着家人平平安安呢。
跪在草垫子上,玉珠对着菩萨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心里默默念叨,请菩萨一定保佑沈世子平平安安归来。
她拜了菩萨,还去给沈羡求了个平安福。
好在除了那一日做了噩梦,接下来的几天睡眠很好,很快到了姜珩取媳妇那日,几天的小雪早就停了,难得的是个好天儿,天不亮伯府就忙活起来。
伯府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玉珠已经经历过大房的大哥姜瑞娶大嫂,这次是二房的二哥姜珩,娶的是中散大夫孙家的嫡长女孙珂君。玉珠听说这位二嫂是位才女,不过人是很好相处的。
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情,玉香玉珠躲在房间吃果子,玉兰禁足期已过,闷头跟两个姑娘一块待在房间里。许是被关怕了,她出来后人是老实不少,也不跟玉香抬扛了。
玉香在闺房里时可没半点姑娘家的样子,嘴巴里塞着点心还在跟玉珠说话,“四妹,你说二嫂真是个才女啊?嫁进来后会不会嫌弃我们,我们功课可不好的。”
玉珠功课其实非常好,记性好,理解快,很受女先生喜欢,说她要是个男儿身,保准中状元郎。玉珠可能多着多一辈子的记忆,脑中记东西就很快,真要说天才肯定也是算不上,就是书被的快点,因为内里芯子是个成人,理解书本上的意思也透彻一些。
玉兰张了下嘴巴,大概是想说功课不好的可只有她一个玉香,想了想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巴。
“别担心。”玉珠安慰玉香,“那可是你娘亲自打眼找到的儿媳,性子肯定是个好的,你就放宽心,等着嫂嫂进门给嫂子递茶水。”
玉香嘿嘿一笑,“我这是激动的,到底是亲哥哥亲嫂子,当然是希望他们好好的过日子。”
吉时很快就到,姜珩领着媳妇回来了,拜天地,吃酒席,高门大户的成亲没有闹洞房一说,送了新娘子进洞房新郎出来陪着客人就差不多的,玉珠她们想见到新嫂子也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新媳妇给长辈们敬茶。
第二天早上,两个姑娘如愿见到这位新嫂子,新嫂子明眸皓齿,袅袅婷婷,是个好看的姑娘。
说起话来也是呢喃软语,动听极了。
给着家中长辈敬茶,长辈们给了厚厚的封红和见面礼,都是和和气气,孙珂君也给平辈们见面礼,长辈们体恤新媳妇劳苦,敬了茶就让小两口回自己的房去,玉珠玉香也就没怎么和这个新嫂子说上几句话。
不过第一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后来几天的相处也证明陶氏眼光很准,孙珂君虽是才女,却不自傲,性子平易近人,对长辈们也尊敬有礼,和几个小姑娘也说得来话,是个脾性很好的姑娘。
转眼一月有余,姜家人和新嫂子相处的很和谐,长嫂郑绣绣快要生了,玉珠不敢去叨扰,总往新嫂子那边跑,孙珂君文采真是了得,不是玉珠这种作弊的,她能够出口成章,却也不迂腐,没有大小姐脾气,玉珠实在喜欢她,跟着新嫂子学到不少东西。
玉珠本就长了讨喜的面孔,孙珂君也极喜欢她。
这日正在二房这边待着,白芍进来道,“姑娘,沈郡主过来了。”
玉珠以为是沈媚在国公府闲不住,跑来找她玩的,跟白芍道,“快些把小郡主请过来,我们在这边烤炉子吃果子,一会儿还能热个锅子涮锅子吃。”
白芍道,“姑娘,郡主怕是有事情找你,她是哭着进府的。”
玉珠收了脸上的笑,起身跟二嫂和玉香说了声,随着白芍走出房外,正色道,“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白芍摇头,“小郡主不说,一直在哭,这会儿正在姑娘您房间里等着。”
玉珠回去一看,沈媚坐在她房里哭的正伤心,好在房里一直燃着炭盆,房间这会儿也是暖烘烘的,玉珠脱下斗篷递给甘草,正想开口问,沈媚也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玉珠,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她哭道,“玉珠,我哥哥出事了。”
玉珠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发白,回想一个多月前那个梦境,她心跳加快,问道,“阿媚,你好好说话,你哥哥他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过去姨娘那边看小弟…”沈媚回想起早上的事情,“姨娘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我心中不喜,对她甩了脸色,让姨娘有话快说,她才告诉我是大哥出了事情,说大哥在战场上受了伤,被利箭射中。”
玉珠脑子嗡嗡作响,这不正是印证了她的梦境,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她恍惚道,“世子现在如何了?”
沈媚摇头,“我也不知道,姨娘一说大哥中箭,我就什么都听不到,脑子里嗡嗡的,然后就跑了,玉珠,我好怕啊,哥哥不会真的再也回不来吧,呜呜,我以前只是说着玩的,我再也不怪哥哥催我的功课了,我只想他好好的。”说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糊涂姑娘,玉珠心里反而镇定了些,握住沈媚的手,“阿媚先别哭,我们再去国公府问问柳夫人,总要问清楚在做定夺的。”
沈媚挂着泪珠抬头,“我,我好怕啊。”
“别怕别怕,有我陪着,你放心,世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两人去到国公府找了纪氏,她见到沈媚忍不住叹口气,“你这小丫头,跑那么快作甚,我话还都没说完你就跑了,这是你爹爹前两日快马加鞭给我送来的信,说你大哥虽受了伤,却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那一箭射进胸口右上些的位置,不是致命伤,已经没什么大碍。然后你爹的意思是,今年新年他们是回不来的,这两年怕是都难回,突撅那边年年进犯,到了冬季更是打的厉害,哎,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沈媚才不管甚突撅的,听说大哥已经没事,忍不住笑逐颜开起来,她晃着玉珠的手,“玉珠,我大哥真的没事了。”
玉珠有些心不在焉,问纪氏,“敢问柳夫人,世子出事具体是在哪日?”
纪氏报出个日子,正是玉珠做了噩梦的第二日,她心中惶恐极了,这是巧合之下做了噩梦还是未卜先知?未卜先知也不可能的呀,不然宫里的大姐出事,小姑姑出事,她怎么都梦不见?
纪氏见小姑娘紧抿着唇,问道,“县君问这个做什么?”
实在觉得荒谬极了,玉珠也不能直说,就道,“多谢柳夫人告知,我只是想世子这受伤有一个多月,身子养好了没,这种箭伤是一定要好好休养的,一个多月怕是不够,伤筋动骨要三月才成。”

第67章

纪氏也没多想,当年世子还在府中就跟这个小县君的关系不错,也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疼爱。纪氏心里头是有些泛酸的,府中还有亲生的妹妹不去疼,疼一个外人。
纪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什么,笑道,“这个县君就不必担心,世子再怎么说也是国公爷亲生的,伤没养好哪能让他继续上战场,会留下病根的。”
玉珠嗯了声,心里头还是觉得怪异。
沈羡没事,沈媚也松口气,一扫方才的愁眉苦脸,问纪氏,“姨娘,麟哥儿呢?”
提起儿子,纪氏神色温柔的很,“刚喝了奶睡下。”
沈媚只能带着玉珠回去翠凝院,一路上沈媚还在唠叨,“幸好大哥没事儿,不然我得担心死,哎,其实我好想大哥呢,玉珠,你想不想他呀?”
“也是想的。”沈羡对她非常好,她心里头也是当他哥哥一般对待,如何能不记挂着他。
来国公府一趟,沈媚也不让玉珠早回去,两人回到燃着炭盆的屋里,暖烘烘的,大冷天的也没甚可玩的,两个小姑娘练半时辰的字,找了别的游记,山海经之类的书籍来看。
晌午也是在国公府用的膳,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油焖草菇,慧仁米粥,奶白枣宝,样样都是精致可口,两个小姑娘胃口好的很,吃了不少,日头落山时玉珠才回去伯府。
这会子已经是腊月,玉珠是腊月生的,漫天大雪,天气最冷的季节。她这几年都不怎么过生辰,这算是木氏的迷信,玉珠才生下来木氏找人给算了命,说小姑娘福气太大,平日生辰最好不要过,府中也得多做善事。这些年木氏一直紧记,不给玉珠过生辰,也常做善事。
伯府里都是晓得这个事情的,不过玉珠生辰这日,府中的哥哥姐姐们都会送她些东西,各种玩意都有的,砚台笔墨,玉佩珠宝,书籍孤本,名人的字帖名画甚的,玉兰送了个簪子。
玉珠看了眼,这不是玉兰几个月前带过吗?她倒是也好意思送,玉珠都忍不住叹气,她知道玉兰脾性,玉兰生辰她送的都是秋姨那里新做出来的花丝首饰,这人倒好,送个自己用过的旧东西,说不生气是假的,自己对她可是够好的。
“姜玉兰,你这是干什么?”玉香又想跳脚,指着玉兰就问,“不想送四妹东西就不要送,你送个自己用过的首饰算什么?”
玉兰这次学乖了,不跟玉香争辩,怯怯道,“我也是想送东西,可是我哪儿能跟你们比,你们都是嫡出,有嫡母护着爱着,我只有姨娘,姨娘也没银钱补贴给我。上次我做错了事情,被母亲罚了几个月的月钱,手中一点银两不剩,实在买不起别的东西,这才…不过四妹放心,东西我让人打磨清洗过了。”
这会儿是吃了晚膳搁老太太房中,几个伯父伯母都在,哥哥姐姐嫂子们也是在的,就连大嫂郑绣绣也挺着大肚子过来送礼物给她。
老太太听了玉兰的话是不高兴的,也不太好跟个晚辈计较,冷着一张脸。
红姨娘这会儿不搁这儿,搁这里要给玉珠小礼物,她舍不得,就没来。
二伯父姜安山最不靠谱,送了她八颗金豆子,说是她过了这个生辰就八岁,正好送八颗金豆子。府中富裕起来,二伯母对二伯父也好了些,仅限于银钱上,他要银钱就给,偶尔出府也有小厮跟着,不许他做混事。
玉珠还听小丫鬟说,二伯母都不许二伯父进她房门呢,二伯母大概是真的心冷,只想守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二伯父只要不闹出大事,她就不会管的。
这几年别以为二伯父收敛性子了,那完全是没有的,要不是被老太太跟勇毅侯压着,去年还想弄个妾侍回来。他嫌陶氏冷清,嫌红姨娘哭哭啼啼,都没了新鲜感,就跟老太太一说。
老太太当即大怒,不准许,老太太知道家里头妾侍一多起来,肯定会家宅不宁,这也是她不许几个儿子纳妾的原因,她只希望家宅平和。
二伯父到底不敢忤逆老太太,这事儿后来也作罢。
姜安山这会儿见小女儿说的那般可怜,心里头也忍不住怜悯起来,责怪陶氏,“怎么把玉兰的月钱扣了?她一个姑娘家,正是爱打扮的年纪,手中总要有些银钱的。”
陶氏木着个脸不理他。
玉兰见有爹爹撑腰,眼眶都红了起来。
姜安山难得在场一次,小女儿长的和红姨娘少女时非常的像,娇娇弱弱,惹人怜惜,又是他身边最小的女儿,难得就疼爱几分,“玉兰别哭了,一会儿爹爹给你些金豆子,想买什么都成,不过可别再拿旧首饰给你四妹妹了,不好看,明儿去集市在给你四妹妹挑份礼。”
“二伯父,不用的,姣姣不嫌弃。”玉珠都觉得这二伯父脑子里进水的。
老太太冷着脸,“老二,你这是要偏袒玉兰?你觉得她上次盗人东西是对的?连给些处罚都不成?她母亲那里曾亏待过她?搁在她嫡母哪儿,玉香有的,她一点儿都不缺,现在回到姨娘身边,还是该如何就如何,你也好意思指责你媳妇?”
“娘。”姜安山皱皱眉头,“我哪儿是偏袒玉兰,她就是个小姑娘,上次的事情是她错了,可不也罚她在祠堂待了半月。”
勇毅伯发话了,“老二,怎么能跟你娘顶撞?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做错事就该受罚,不还好管着,以后还能犯更大的事儿,罚她几个月钱也是应该的。况且她送给玉珠用过的首饰就是心眼小,莫要以为我们不知道,若是真心实意,送副自己画的字画都成,送别人用过的东西算什么?往后你生辰,让你大哥三弟也送你些用剩下的?”
这么一说,姜安山想想也是,大哥三弟用剩下的东西给他,他肯定得甩脸子的。
姜玉兰脸色发白,“爹爹,我不是,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字写的不好,画的也成,实在没送的出手的东西。”
姜玉香幽幽道,“你不是女红很好吗?女先生都夸你呢,给玉珠绣副帕子都比人家旧东西好,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呢,就是心眼子小,记恨上次的事情。”
这么多长辈在,玉兰不敢明面跟玉香吵,就红着眼睛看着她。
玉香嬉笑,“你看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这下子连姜安山都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也道,“成了,今儿是玉珠的生辰,都别吵了,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再过些日子就是年关,好好准备着,过个好年。”
玉香挽着玉珠手臂出了房,还在跟玉珠嘀咕,“我哪儿有好吃的果子,要不要过去吃些。”
玉珠拒绝,“时辰不早了,我留着明儿过来吃成不。”
“那也是可以的。”玉香轻笑。
玉兰做成这样,玉珠肯定是不会真心对她的,她也是个普通人,有七情六欲,对她好的,她会珍惜回报,对她不好的,她自然也不会真心对之。
这个冬天有些冷,听说北方那边更冷一些,木氏拿了两千两银子捐过去,玉珠也凑了两千两出来,府中富裕,她们给的也多些,之前在邵安城,日子不算多好,木氏每到这时候也会捐几十两出来,平日看见也力所能及的做些善事,就是想为玉珠积福报。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年关,伯府过了个热闹的新年,走亲访友,直到过了十五才松散下来。十六那天,沈媚特意过来跟玉珠说国公爷来了书信,沈羡没大碍了,身子骨已经休养好,不会落下病根。
玉珠也放心不少,不过心底总有那么点疑问,她怎么就碰见沈羡出事的情况?这些日子她一直思考着,比如在过段日子两个哥哥要去春闱,她想晓得能不能梦见,日思夜想的,还是连丁点梦都没做,反倒是有次梦见两个哥哥催着她学习练字,练了一整晚的字儿,可是把她累坏了。
之后就不管胡思乱想了,好歹这事也慢慢放心,她心里有事,都有些迟不想,年后还瘦了些。
半个多月的日子晃晃悠悠过去,还有几日沈瑾和谢澈要参加春闱,两人都不见紧张的神情,用了晚膳,家人一块坐了会儿。
玉珠就道,“过几日就是春闱,我特意买了砚台笔墨送给两个哥哥,祝你们考个好成绩。”甘草从身后过来把放在红木盒里的东西递给两位哥儿。
谢澈,姜瑾接过来东西,两人笑道,“承姣姣吉言。”
玉珠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哥哥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个好成绩的。
大房的长嫂也快生了,玉珠前些日子得了一根野人参,作为三房的礼送给大方,人参是个好东西,补气血,生产时含一片在口中能补充体力,生产后身子把虚汗出完,可以熬汤补身体。
原以为大嫂要在两个哥哥春闱后才生的,不想到了晚上突然发动了。

第68章

郑绣绣是在亥时发动的,肚子一阵阵的疼,她初次为人母,心里是很怕的,肚子疼的那会儿就想起曾听人说的话,产妇生孩子是很危险的,好多产妇都是难产死掉,女人生孩子,一只脚就已经踏进鬼门关。
越是这么想,肚子就越发的疼,她疼的哼哼了两声,身侧的姜瑞立刻翻起起来,紧张问,“绣绣?是不是不舒服?”
自打郑绣绣怀了身子,觉就浅了,丫鬟睡在脚踏上翻个身她都能惊醒,姜瑞怕她休息不好,让守夜丫鬟睡在外间的榻上。丫鬟听见房中的动静,披上袄点燃油灯过来,见郑绣绣脸色发白,额上冒虚汗,小丫鬟慌道,“少爷,少奶奶怕是要生了。”
“快些去把产婆跟郎中找到!”因为快要生了,府中特意请了产婆和郎中住着,以防万一。
小丫鬟急忙趿拉着鞋跑出去喊人,产婆跟郎中都住在同一个院里,出门一喊就有灯亮起,丫鬟们陆续起来。有丫鬟去喊林氏,林氏这几日本来担心着,晚上睡不着,前院那么大动静,她早就醒了。
姜安文是公公,不太好过去儿媳产房,就不跟着一块过去,嘱咐林氏把前几日玉珠送的野山参给带上。
林氏取过野参跟着小丫鬟匆忙过去前院,郎中把过脉,产婆也忙活开了。
姜瑞被赶出房外,初春的夜里还是很寒冷的,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披着一件袍子就在门外待着,魂不守舍的模样。林氏不好劝儿子,亲自取了件大氅给他披上,也不说让他去隔壁房等着,他的媳妇正在里面生孩子,他搁外头等都是应该的。
玉珠原本都睡下了,这时代没什么娱乐,普遍吃了晚饭梳洗一下就歇息了,她睡的正香,听见外面有动静,小丫鬟们走动的声音,睡在脚踏上的甘草也起身披着袄出去瞅了眼。
回来见玉珠坐在床上,甘草点了灯,“姑娘,你继续睡吧。”
玉珠问道,“外面有什么事情?小丫鬟们挺忙的,是不是大嫂要生了?”
甘草点头,“姑娘您太小,不适合去产房陪着,奴婢让白芨进来守着,去跟太太说声,怕是要过去大房一趟看看的。”
木氏那边早得了消息,她知道姣姣肯定被吵醒,过来看了下,见姣姣坐在床上也担心的很,把小姑娘抱在怀中拍了拍背,“别担心,女子都要走这么一遭的,你大嫂身体好,这几个月一直有锻炼,小孩子家的不能去产房,免得冲撞,对你对你嫂子都不好,你乖乖睡,明天早上就能见到小娃娃呢。”
这时代忌讳多,玉珠不敢过去,乖乖待在房中。
木氏随甘草过去大房院子里,白芨来守夜,她见玉珠魂不守舍的模样,端了杯热水过来,“姑娘,您喝点水,要实在担心,奴婢隔个时辰去跑一趟,有甚消息就回来告诉你。”
这太麻烦,实在没必要,玉珠摇头拒绝,“没事,我们歇息吧。”
她哪里睡得着,一直担心着嫂子,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木氏跟甘草可算是回来了。白芨刚伺候玉珠穿衣梳洗罢,玉珠急道,“娘,嫂子生了吗?人怎么样?”
她实在担心,这时候的医疗不发达,女子生产的难产率在百分十几。
木氏笑道,“姣姣放心,你嫂子没事儿,母女平安,生了个可爱的小姑娘,咱们姣姣也做姑姑呢。”
玉珠松口气,“那一会儿我去看看她们。”
今儿还有课,玉珠夜里没休息好,昏昏欲睡,晌午用了膳就跑去看了嫂子和小侄女,嫂子身体虚弱,正睡着,小婴儿也在休息,玉珠去看了几眼,小小的一团,拳头跟颗小核桃一样,四肢细细小小,还有些皱巴巴的,她都不敢伸手去抱,实在太小只了。
林氏在一遍轻声道,“产婆很早就说了,让绣绣后几个月莫要贪嘴吃太多,孩子太大会不好生,绣绣都记着在,孩子生下来有些瘦,养上一个月就好了。”
玉珠点点头,屏住呼吸用手碰了下小侄女的小拳头,软软的,连着她的心都软了起来。
郑绣绣要做月子,玉珠不太好进去看她,在门外望了几眼才离开。
又过去几日,姜瑾和谢澈去参加春闱,府中又寂静起来,这日刚从女先生那儿归来,白芨取了封信给玉珠,“姑娘,世子又给您写信了。”
两人联系的频率在两月一次,上次沈羡受伤就断了,玉珠不放心,特意给他写了封去,说是已经从柳夫人那儿知道他受伤的事情,询问他伤势如何,让他好好养伤,还给他抄写了一份食疗方子,对伤口和养骨很有好处。
这会儿应该是给她的回信,玉珠拆开,里面一封薄薄的纸张,上面寥寥几句话,只说身体无碍,让她安心在家学习。
其实两人信件来往的不算频繁,内容也不会太多,大概是习惯使然,玉珠找了纸张,研磨打算回信,瞪了好一会儿,把这些日子学的书给他讲讲,又顺便说了下府中的喜事儿,她升级做姑姑啦,两个哥哥也去参加春闱,叨叨絮絮也说了不少,最后封上让白芨送了出去。
国公爷和沈世子的信都是有人快马加鞭运送的,不出几日,这封就送到厣门关里,再由着亲兵送到沈羡手中。
两军交战并不是时时发生,突撅人狡猾,总喜突袭,打不过就立刻撤退,突撅是游牧民族,由着许多部落组成,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若想乘胜追击都不太可能,突撅人生活在草原上,若是追击时深陷其中对他们是不利的,因为地形不熟,容易被包抄剿灭,所以这么些年只有守着厣门关,却是怎么都不能让这些突撅人归顺。
冬季的时候,突撅人粮食紧张,两军又打了一仗,这次突撅损失不小,半年内是不会来犯,两军都需休养。
亲兵是在一悬崖高处找到沈世子的,厣门关本就地形陡峭,这样的悬崖高处有不少,沈羡时常来的这处是其中最高的天渡峰,站在顶处,似乎能跟天平齐。
沈羡穿着青灰暗纹云绣袍,外头披着一件大氅,身姿比两年多前更加高大挺拔。
亲兵爬山爬的气喘吁吁,上前喊了声,“世子,有京城来的信。”
他们这些士兵对这位世子是敬重有加的,养尊处优的世子小小年纪跟随将军来到这样极苦之地,却没抱怨,反而跟着他们这些士兵早起贪黑的操练,从士兵往上爬,两年多时间立下不少战功,真真是虎父无犬子。
沈羡闻言,回过头来,还是他惯有的淡然表情,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还算是个少年郎,极苦之地并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和容貌,依旧霞姿月韵,让人好生敬畏。
信件上写着沈大哥亲启,是玉珠的笔迹,这两年多,他反倒跟这个小姑娘联系更多些,原先最开始是普通问候,到现在反而成了一种牵挂,每两月不准时收到她的心,心里都会挂记着。
沈羡寻了块石林立的石头堆坐下,撕开信件,抽出里面的纸张,带着淡淡香气,应该是这些纸张在她屋中存放太久,都沾染她屋里的气息。
信上询问他的伤势是否很的好了,若是没好千万不能逞强去战场,还有她府中的一些喜事儿都告诉他,信的末尾是,“沈大哥,你何时能够归来,我和阿媚都很记挂你,京城变化不大,我和阿媚还说等你回来教我们骑马呢。”
沈羡轻笑,冷冽的唇角轻扬,印象里的小玉珠还是那么粉嫩嫩的一团,也不知如今长成何样,他可是记得小姑娘爱吃的,三四岁的女娃娃,一口气能吃下两小碗鱼片粥,两个鲜肉饼子,一些点心和菜肴,现在可别长成个小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