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是不太愿意的,沈麟是柳姨娘上次好不容易怀上生下来的宝贝疙瘩,就是两年多前国公爷回来带走世子那次,小孩才一岁半,正是认人的时候,平日被柳姨娘宝贝的不行。
沈媚甚少出府,在国公府也无事可做,偶尔过去柳姨娘那边看见沈麟,胖乎乎的小子还是很惹人疼爱的。
这么个宝贝疙瘩,玉珠说实在的,不太愿意过去,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也会责怪于她们。
沈媚非要过去,玉珠就陪着,柳夫人笑盈盈的把人迎进去,抱了麟哥儿出来,“麟哥儿快瞧,你二姐姐过来了。”
“麟哥儿,喊二姐。”沈媚很喜欢这个肉乎乎的小家伙。
“二姐。”小家伙还挺聪慧的,爹娘,姐姐,哥哥甚的都喊的特清楚,这孩子长的和镇国公有几分相似,国公爷要是看见,只怕也会很疼爱的。
沈羡的容貌应该是随嘉禾公主多一些,只隐约瞧出一些国公爷的轮廓。
麟哥儿有些胖,沈媚倒也不会闹着去抱他,陪他说了会儿话,小家伙闹瞌睡,她们两人就离开了。
到申时玉珠离开国公府,回去路过珠玉阁进去看了两眼,掌柜的是府中的买了身契回来的奴才,会算账,被玉珠特意放在铺子做掌柜,她给的条件宽厚,掌柜也是尽心尽力的。
玉珠算账自有一套,每个月铺子的开销支出收入列的清清楚楚,月底还会对账,只要入了铺子的东西,都是要付银两才给的,哪怕是她们这些主子的也是同样。府中每月都有匠娘送首饰给她们添妆匣,也无需从铺子上拿首饰出去。
这点掌柜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在铺子上看了会儿账目,没甚出错的地方,玉珠才启程回府,正好晚膳,家人一块坐着用膳,姜安肃跟谢澈和姜瑾说道,“你们也无需太在意,一切随缘,十几岁能考中的寥寥无几,压力不用太大,都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
谢澈道,“弟子省得。”
姜瑾也说,“儿子省的。”
“你们多吃些羊肉汤,这会子的气候吃这个最好,还能安神养气,若是能高中,春上还有春闱,这些食谱都不能断下。”木氏心疼两个孩子,哪怕现在秋闱后,每天还会让厨房给他们做到补脑安神养气血的膳食,参芪补脑汤,火麻猪脑汤,西芹百合炒白果,当归参芪羊肉汤,肾杞羹,炖酒香鱼头,核桃糖水…就没重样过的。且她对两个孩子还是把握的,觉得他们能高中。
“谢谢师母。”
“谢谢母亲。”
“娘,我也要吃。”姜珀也端着汉白玉石精刻雕花碗跟木氏撒娇。
木氏冷笑了声,“你还有脸吃!姜珀,我跟你说,你这个月的月钱是没了!”
能让温婉贤淑的木氏都冷笑起来扣下姜珀的月钱,可见这孩子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可不就是,今儿人家谏议大夫大人亲自跑来姜府,状告姜珀打了人家的嫡子,还领着孩子上门的,那孩子被姜珀揍的鼻青脸肿的,实在难看。姜家一家人给人赔不是,赔了银子。姜珀也被姜安肃罚跪祠堂,这会儿才被放出来吃晚饭,吃完还得继续跪一个时辰,不止今儿,以后每天下了课都得去祠堂跪着。
姜珀这会儿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娘,我打的那都是该打的人,你知道他儿子干了什么事情不?他在街上调戏人家小姑娘,这腌臜的小畜生,可是坏的流水的!”
“你这小畜生骂谁!”姜安肃斯斯文文的人都给惹怒了,“人家再如何自有他老爹教导,你凭甚上去打人!去去,给我去祠堂跪着,晚饭也不许吃了!”
“他们家就他一个嫡子,他爹才舍不得揍他。”姜珀还在辩解,“爹,我这是做了个件好事,你凭甚还骂我啊,人家那小姑娘家里不还特意上门感谢了吗?”
这破孩子,姜安肃气极,他知道这孩子本性不坏,奈何做事一点脑子都不带,多少次了,都有言官参他了!幸好皇上不计较,还说,“天下间孩子打架的事儿多着呢,屁大点破事都跑来上折子让朕管,你们没事干了是不是?丰镐那带的匪患你们想出解决没?荆州岐山年年水患,你们有办法没?还有户部那笔旧账算清楚没!既然这般空闲,赶紧去想想法子,别盯着两孩子打架!”
好在以后也没人敢再参姜珀了,实在没人愿意面对圣上的怒气,和一副看蠢货的模样看着他们。
饶是如此,姜安肃也给吓着的,越发想约束这孩子。“你给我去祠堂跪着!”
姜珀哼了声,丢下碗筷跑了出去。
玉珠无奈,六哥不算熊孩子,他心肠好,惹下来的事情多数是为人出头,当中也不乏有人利用他这个血性故意引导他打了好人,也的确发生过这种事情,爹娘说过他许多次,就是不改,容易冲动出头,玉珠还劝说好几次都冥顽不灵的。
玉珠想呢,一个家永远和和睦睦也是不大可能,总会出些小岔子,她的六哥,二房的二伯父和四姐姜玉兰就是这些小岔子,需要慢慢去纠正。
等着吃过膳,各自回房,玉珠偷偷跑去厨房找厨娘要了两个猪肉馅饼包起来溜进祠堂里,见着昏暗的烛光下,六哥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她悄悄喊道,“六哥…”
姜珀回头,喜溢眉梢,笑容掩都掩不住,“姣姣,给我带了甚好吃的?”
玉珠拿出用油纸包住的饼子递过去,“喏,猪肉馅饼,特意让厨娘给你做的,可香呢。”这是两人达成的共识,每次姜珀被罚不吃饭跪祠堂,玉珠都会偷偷给他送吃的来,六哥对她特别好,她才舍不得让六哥饿着,况且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着会长不高呢。
她披着红色镶边梅花暗纹毛绒斗篷,蹲在六哥身边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着,劝说道,“六哥,你别惹爹娘不高兴了,你救下那姑娘是好事,那是天大的好事儿呐,可是呢,你不能直白的往上冲,要懂得迂回,做出来的事让大家都称赞,而不是好事变成坏事儿。”
姜珀吞下口中的饼子,问玉珠,“姣姣同六哥说说,怎么个迂回法?”
玉珠就道,“这个也简单,你看见这种事情就不要先冲着上去打人,而是问他,你爹身为正五品上的谏议大夫,专掌议论,掌天下言论,一身正气,廉洁奉公,高风亮节…总之就是可劲的夸他老爹,让他自个都不好意思再调戏人家小姑娘,这事情不就算解决了吗?还是平和解决,让他也不会记恨你和那姑娘。”
见姜珀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继续道,“你今天把他打了,丢那么大的脸面,我敢说,他不仅是把你记恨上,只怕连那个姑娘都给记上了。咱们家有伯府做靠山,可是那个姑娘呢?六哥想过没?他要是暗里使绊子阴那个姑娘,六哥能如何?”
姜珀这下连饼子都吃不下了,纠结的看着玉珠,“那我岂不是做错了?”
“也不算是。”玉珠说道,“六哥是一片好心,只是没用对法子,下次要记得才是。”
姜珀应下,也不知是否记住,玉珠陪着他把剩下的一个饼子吃掉才又溜回房。
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晓得主子做什么去的,也不多问,伺候着她梳洗睡下,今儿甘草守夜,抱了被褥睡在脚踏上。
天气渐冷,过了两三日就到放榜的日子,伯府一大早就派小厮去榜下守着。
玉珠也是想去的,被哥哥们跟爹娘拦下,外头太冷,姑娘家的吹多风可不好的。
玉珠不能去,坐在堂屋等着,等着有些焦急,时不时去门口转转,何止是她,姜家人都是如此,老太太一早就拜佛念经,祈求两个孩子考个好成绩。
正忧虑见,郑绣绣由着丫鬟扶着挑开帘子走了进来,玉珠见着嫂子,心中那股子焦虑去掉不少,上跟前把人扶着,“嫂嫂,你来了,快些坐下。”
长嫂怀了身子后胎象不稳,大伯母甚少让她出来走动的,月份大些才又开始在府中走动。
郑绣绣坐在圆椅上,伸手捏了捏小姑子的细嫩的脸颊,笑盈盈的道,“好些时间没见着姣姣,怪想念的。”
玉珠也娇嗔,“姣姣也想嫂嫂呢,嫂嫂什么时候能给姣姣生个小侄儿?”
这话儿大家伙可爱听,喜的老太太林氏合不拢嘴。
一大家子都聚在堂屋,连红姨娘跟琩哥儿玉兰也过来,琩哥儿今年也满了十五,上次科举他和珩哥儿一块考的,没中。今年红姨娘让他继续参加,他不肯,红姨娘哭着逼他,结果科举头一日他直接跑的没影儿,直到结束后才回,把红姨娘都给气病着,近来时日才好起来。
对这个二房庶出的三哥,玉珠接触的少,总觉他有些阴郁,性子却也说一不二,不喜别人逼迫,红姨娘逼着他,他就做出这等抗议。这会子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无声无息,只有红姨娘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子哀怨。
谈笑间,外头传来小厮的欢呼声,“老太太,老太爷,老爷太太们,中了,中了!”
一家子都冲到院子里,见小厮欣喜若狂的模样,老太太焦急问,“是哪个哥儿中了?”
小厮笑容可掬,“回老太太的话,两个哥儿都高中了!澈哥儿中了解元,瑾哥儿得了第二,怕是一会儿衙门有官差来报喜的,真是天大的喜事儿,老太太老太爷是不知,奴才刚瞧见榜上两个哥儿的名字,欢喜的差点晕厥过去。”
这话一出,大家脑中嗡的一声,老太太身子骨一软,差点摔了,让着王嬷嬷和杏儿扶住了,王嬷嬷喜的泪水涟涟,“老太太可得保重身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啊,一门三个进士及第,该是多大的荣耀啊…”
玉珠觉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给激动的,她也是知道一门三个进士及第代表了什么,那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儿,是百年来第一份荣耀,她查到史书,这百年来她们姜府算是第一个出了三个进士及第的门楣,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已,若是谢大哥跟四哥能上殿试在中三甲,她们姜府今后几十年的荣耀怕是无人能及。
木氏喜的哭泣起来,姜安肃也能看出激动不已,手都在颤抖着。
伯母伯母们也都露出真心喜意,练练道贺。
老太爷忍不住大笑起来,“该摆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你这老头子。”老太太总算缓过劲来,“可不许这样,财不露白,况且咱们伯府都出了三个进士及第,多大的荣耀呢,外人指不定怎么嫉妒,你摆个三天三夜流水席,又该遭人说了,就请了亲戚朋友们过来吃过席就是,等着孩子们过了春闱上了殿试再说。”
姜安肃也道,“父亲,母亲说的有理,请了姻亲们过来聚聚便好,一会儿就该去拟名单,准备起来了。”
老太爷抚胡须笑道,“好好,都依你们的,两个孩子也累着,该松快些。”
一家子都高高兴兴,只有红姨娘又想痛哭一场,为何不是他儿高中?
太太老爷们商议着很快拟出需要宴请的名单,国公府是少不了,别的只请了姻亲和很亲近的好友,也得三四桌席面。
府中日子富裕起来,早就换了新厨子,几个厨娘手艺了得,不比醉仙楼掌勺的差。
这喜事儿在上京传来,算是震惊整个京城,怎么都没想到姜家能有这个际遇,这么一来,只怕皇上都会重视姜家起来。
沈媚得知这事情,高兴坏了,正好前几日府中从猎户手中买了四只熊掌回来,她就跑去跟柳夫人说讨要,“姨娘,玉珠家的两个哥哥进士及第,这可是很了不得事儿,还给我们府中递了帖子,我想着把前儿买回来的四只熊掌送过来做添礼,姨娘觉得呢?”
她觉得个鬼!柳夫人气的不行,表面还不能显露半分,她绞着帕子笑道,“郡主,这熊掌难得,妾给娘家送了两只,剩下两只还想给你和孩子们补补身子呢。”这时节的熊掌可是难得的很,有钱都买不着,这死丫头什么东西都舍得送出去,真是败家的很。
沈媚毫不犹豫的拆穿了她,“姨娘别担心,那两只熊掌还没送出去,我刚去厨房问过,管事的说都还在呢,既然没送出去,我先让人给伯府送过去,姨娘实在想吃,我让萧风萧礼给你猎一头回来,他们不光武艺好,还是打猎的好手呢。
萧风萧礼是沈羡留给她的护卫,本事了得的很。
柳夫人还能说什么,真跟一个孩子抢四个熊掌?她笑笑,“既然还没送出去,郡主只管拿去添礼就是。”且这种事情她都不好对外乱说,毕竟那小县君对郡主也是好的很,但凡家中有个新鲜吃食都要给国公府送一半来,前头几月伯府刚买到一头不小心摔下山的耕牛,这东西也难得,立刻给国公府送来一半来。
沈媚眉欢眼笑的道了谢。

第60章

沈媚得了四只熊掌,当日就欢喜的让奴仆拎着送去伯府,新割的熊掌是不能立即吃的,需等到来年彻底干透才能炖食。收藏熊掌也很有讲究,新割的熊掌不可见水,将血水擦净,预备大口瓷坛,石灰垫底,上头铺一层厚厚的炒米,放入熊掌,四周用炒米封塞,上头再用石灰封口,搁置一两年才能取出洗净烹调。
这卖熊掌的是个老猎户,隔两三年就会给国公府送几只来,都是处理好的干货,只需洗净炖煮。
玉珠见着还给吓了好一跳,“怎么送了这东西过来。”
熊掌乃是“山八珍”之一,营养价值不必说,药用能补气养血,祛风除湿,健脾胃,续筋骨,总之是个好东西,有价难求。
沈媚笑嘻嘻的挽住玉珠的手臂,“这个好吃,不过难料理,我府上有专门料理熊掌的厨子,也一并都给带过来,这东西要刷上蜜慢炖一两天,不然没法入口,现在做上,宴席那日正好。”
玉珠受了她这个好意,等真的炖的时候,她去厨房看了眼,老远就能问见浓浓香味。
正式吃宴那日,柳姨娘没来,她同伯府关系平平,自然不会来的。
孩子们挺多,特意在偏厅跟女眷们摆了两桌,孩子们这桌年纪最长的便是姜珩,十八已过,亲事也已经定了下来,中散大夫孙家的嫡长女。
因着姜珩三年多年才中解元那次,姜二老爷差点将一个失了身的商户女子说给姜珩,陶氏怒不可遏,老太太也因此把姜二老爷困在府中几年不许出门。自此陶氏给儿子说亲也更加看重人品,中散大夫只是正五品上的官职,还是个文散官,可嫡女是个出彩的,品行贤淑,年纪也和姜珩差不多,说亲晚也是因着孙家的老太太三年前突然过世,孙家儿孙需守孝三年。
三年后年纪也快十八,陶氏立刻上门去提了亲,人家孙家也不会随意嫁女儿,观察过姜珩人品才同意下来的,到腊月时就要成亲的。
年幼一些的姑娘家就是沈媚,她才九岁,跟着大家一起同席也无妨的。男女大防那也是私下不能见面,明面上没那么多顾忌。
今儿玉珠特意穿上新裁的衣裳,品月缎绣玉兰飞蝶褙子,象牙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带着一对花丝梅瓣镶珍珠耳铛,头上也相映衬的一只花丝珍珠钗子,钗子上的珍珠比拇指还大,一看就不是凡品。
姜玉兰吃宴的时候就眼热玉珠的那根钗子,虽说每月府中的姑娘都能挑两三样首饰添妆匣,每人也都有几样花丝镶嵌的压箱底,可她就是眼热玉珠的,玉珠的就比她的东西好。
能不好吗,每月府中除下给姑娘们特定添妆匣的首饰,木氏还会从外头买回不少上好翡翠碧玺珍珠回来给玉珠做首饰,都是三房自己的钱堆出来的。
宴上的熊掌的确好吃,玉珠尝了一口。
席面撤下去,伯府还请了戏班子,在后院搭建的戏台,女眷们都去看戏,小姑娘们不爱这些,回屋玩自己的。伯府请人来玩,玉珠最不爱跟别的世家小姐们一样写诗练字甚的,本就是松散的时候,自然要无拘无束才好。
房间只开着一扇窗棂,有些昏暗,角落摆着盆燃的正浓的银霜炭,屋子里暖烘烘的,小姑娘们围坐一团讲着鬼怪传说。
玉珠这两年也交到不少闺中密友,当初第一次去国公府那个中书侍郎家的女儿蒋瑜熹,比玉珠年长三岁的小姑娘,性子温和的很,这两年也跟她们处的很好。
蒋瑜熹性子太温顺,讲话声音都细细软软的,最怕这种鬼怪传说,捂着耳朵不敢听。
沈媚还特别喜欢逗她,讲着讲着做个鬼脸吓她一跳。
难得的是这种放松的小聚,姑娘们显然更加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直到未时才各自随着仆妇们回家。
二房的玉香也累着,跟玉珠招呼一声跑回落梅院休息去,唯有玉兰磨磨唧唧不肯离开,见甘草守在一旁,她说道,“甘草,我有些口渴了,麻烦你去给我端杯热茶过来。”
等着房间就剩下她们两人,玉兰才挽着玉宁手臂撒娇,“四妹妹,你头上的珍珠钗子可真好看,我记得上月府中发下来的首饰可没有这件的。”
又来了,玉珠心里叹口气,这都三年过去,玉兰爱贪小便宜的性子还没改去,这都快九岁了吧,还是如此,怕是很难纠正过来的。陶氏这几年对她这个庶女严厉的很,处处管着,结果也还是如此。
玉珠就说道,“这个不是府上发下来的,是我娘特意买回来做成钗子的。”这时候只有天然野生的珍珠,住在海边专门采珍珠的蚌民,这样成色好,颗粒大圆润的珍珠更是昂贵,她头上那颗买回来也是要大几百两的银子,当初木氏可是立刻付了钱。
玉兰眼都不眨的盯着珍珠金钗,喃喃道,“真好看啊,能不能借我带几天。”
玉珠都忍不住翻了下眼睛,也不惯着她,“不能,二伯母瞧见会说你的。”
“没事儿,我偷偷的带着,四妹妹,你就借我带几天吧。”她实在眼馋的紧,正到爱打扮的年纪,总嫌立柜和妆匣里少了些衣裳首饰,看别人的就觉得最好看。
玉珠叹气,“这个不借,你要是想要别的,可以去我香奁拿一两件别的。”
可玉兰偏偏只喜欢这件,这钗子是用花丝镶嵌的手法做成的,最时新的样式。她缠着玉珠许久,玉珠就是不松口,这次松口,下次再有甚好东西她还能过来借,一借出去能不能要回来都难说,她可不惯她。
到最后甘草奉茶进来,玉兰也是要脸皮的,当着下人面不好纠缠,怒气冲冲的提着裙角跑远了。
甘草见状,笑问道,“姑娘,三姑娘又来找您要什么东西?”
玉珠指了指头顶的钗子,“她想要这个。”
甘草吃惊的张着嘴,愣了会儿才叹口气,“这三姑娘可真好意思开口,纠了这么几年都没把性子纠正过来,以后有她吃亏的时候。”迟疑了下问玉珠,“四姑娘,要不要把这事跟二太太说声?”
“这就不必了。”玉珠不想找麻烦,“省的又被她记恨上了,况且她现在回到红姨娘身边去了,二伯母怕是也懒得管她。”玉兰养在陶氏身边这几年,一直嚷嚷着要回到红姨娘身边,见到红姨娘那叫一个亲切,陶氏自问对嫡女和庶出一视同仁,玉香有的,玉兰不会少上一样,她还这般,陶氏如何能不寒心,半年前就让玉兰回到姨娘身边去了,除了每月府中特定供给主子们的月钱衣裳首饰,再多一样都没给过的。
让玉珠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事情让姜玉兰得寸进尺竟干出别的事情来了。
这日晌午小歇片刻后,玉珠端坐在书案前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外头白芨就进来通报,“姑娘,珠玉阁的冯掌柜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冯掌柜?那只能是珠玉阁出了事情,玉珠立刻让白芨把冯掌柜请了进来,“可是珠玉阁出了什么事情?”
冯掌柜是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容比较敦厚,这会儿也满脸焦急的,他站定拱手道,“四姑娘,三姑娘从玉珠阁拿走了那件花丝镶嵌的九凤金丝蝶戏双花镶绿翡的赤金镯子。”
玉珠一听脸色就变了,那个镯子可算得上镇店的宝贝,是秋二娘花了十天才做出来的,工艺精湛,繁华细致的很,上头镶嵌的绿翡是帝王绿,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块翡翠玉石,这可是翡翠里顶尖的玉石。自打一年多前铺子开了分铺,珠玉阁的首饰就开始往高端上走,用料也添加珍贵的翡翠玉石,碧玺,珍珠,各种宝石。
这个镶绿翡的赤金镯子光是定价都在一千两银子,用的是玉宁设计的样式,会是下个月的压轴宝贝,想要的姑娘们可以竞价拍得,这也是珠玉阁越来越红火的原因之一,整个京城独得一件的首饰,没有花丝镶嵌的手艺和帝王绿的翡翠根本仿制不出来。
每月铺子只上新一件这样的东西,价高者得,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富甲一方,一掷千金的世族门阀。
玉珠问道,“怎么会让她拿去了?”
冯掌柜擦了下额间的汗,“今儿晌午,三姑娘带着一位姑娘一同前来珠玉阁挑选首饰,奴才以为她们是来买的,最后看中那个镶翡翠的赤金镯子,奴才也说不行,这个是镇店的,下个月需要竞拍的首饰,三姑娘不依,还说,还说这铺子都是她们伯府的,她拿走一样首饰算什么。”
玉珠脸色沉了下去,“冯掌柜,你可是不记得我的规矩了?她说那么几句你就让她把首饰给拿走了?”
冯掌柜都快哭了,“四姑娘,哪儿能啊,奴才自然是不允许的,三姑娘还发了好大的脾气,边上另外个姑娘还开口嘲讽,说甚自家主子在铺子里拿个首饰都不成,奴才没搭理她们,后院正好有事,奴才过去一趟,不一会前头的匠娘惊慌的跑到后院跟奴才说,三姑娘想要试戴,匠娘帮着她带上,她转身拉着另外个姑娘就跑掉了。”
首饰可以给试戴的,谁都不想大堂广众之下姜玉兰能干出这种事情。
直接跑掉?玉珠简直目瞪口呆,这玉兰好大的胆子啊,原以为她歇了借自己钗子的心思,竟把主意打到铺子里头了。
冯掌柜见着主子蹙眉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道,“四姑娘,可要去报官?”
怎么可能去报官,损的可是姜家所有姑娘的名声,这万恶的社会才不会管你家中其他姑娘品行如何,会直接给你来个连坐的。
“不用了。”玉珠摆摆手,“冯掌柜先回铺子上守着吧,万一三姑娘过去,记得把首饰讨要回来。”
冯掌柜急的里头的中衣都给湿透,出门被风一吹,冷不丁打个寒颤,想着四姑娘这般通透的人儿,怎么就有个这么糊涂的三姐姐呢?还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白芨听完急的团团转,“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玉珠起身取过架子上搭着斗篷系上,“过去落梅院一趟吧,这事儿要告诉二伯母和红姨娘的。”
西次间的甘草也听到动静,出来一问也给惊呆,陪着玉珠一块朝着落梅院而去,又问玉珠,“可要告知太太?”
“要的吧。”玉珠叹口气,“白芨去告诉我娘,甘草陪着我去落梅院。”不管如何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总要跟木氏说上一声的。
过去落梅院,陶氏正跟女儿玉香说着话,听到丫鬟通传,玉香高高兴兴的把人迎进来,“四妹妹过来找我玩的吧。”两姐妹关系好,时常走动,都没曾多想。
“二姐,我今日过来是有别的事情。”玉珠也头疼的很。
玉香还是喜笑颜开的,没多想,“什么事情呀?”
陶氏也笑道,“玉珠难得过来一趟,今儿留在这里用晚膳?”
“伯母,红姨娘可在?”玉珠站在廊庑下眉头不展,“我想问问红姨娘,玉兰可回来了?她今儿跑珠玉阁把镇店的一个九凤金丝蝶戏双花镶绿翡的赤金镯子给拿了,说是要试戴,戴上她就直接跑掉了,这是下月的头彩,要是弄丢,可跟世族家的姑娘们说不清楚。”
这镯子炒了半月的噱头,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晓得珠玉阁的这个镇店宝贝。
陶氏瞠目结舌,以为听错了,“玉珠说,说甚?那丫头真把那镯子给顺跑了?”
“怕是错不了,冯掌柜都来跟我说过。”
玉香搁在一旁急的跳脚,“我就说吧,这死丫头迟早闯出大祸,现在敢顺珠玉阁的东西,以后保不齐能顺别人家的!这红姨娘教的可真好,才把人搁身边养半年都能偷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