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两的银票和首饰都是午氏从姜芳苓的匣子里拿走的,自然物归原主,另外两百多两碎银没动,丢在桌上。午氏冲进去把碎银拢在怀中,又想去抢那三百两的银票和首饰,“那也是我的,你们还给我!”
姜瑞冷笑,“这银票上头印着京城宝丰钱庄的印子,日期也不过是年前的,你从何处去弄来的?这印子也在钱庄有登记,是年前我祖母从钱庄取来补贴给我小姑姑的,若不然,压着你们去京城钱庄对峙!”
午氏咬着牙不吭声了。
姜芳苓的嫁妆补贴陈家用的七七八八,所剩不多,但剩余该搬的一件没留,全都让人送回京城。
事情闹到眼下,整个小镇很快传遍,有人痛骂陈家人,也有人说是姜氏不对,生不出孩子,还不肯和夫家一条心。
说甚的都有,可影响不到姜芳苓,因为她会回去京城,再也不用困在这种地方,走的时候,她带走了桂枝和喜鹊,桂枝虽是陈彦通房,却也还是她的丫鬟,身契都在她手中,桂枝跪下求她,说不愿留下。
姜家人离开,陈家的日子却不好过的,总有人往他家大门泼粪扔臭鸡蛋,出去也被人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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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听完这些事情,惊的捂住柔软红润的嘴巴,又拍拍胸口,幸好带着几个护卫去,不然那等泼妇还真是不好对付。
老太太还在抹眼泪,“亲家以前不会如此,怎,怎就成今天这幅样子。”
姜安文叹息一声,“母亲是不知陈家情况,那种地方待着真是忧闷得很。”
还是老太爷发话了,“成了,赶了几天路,你们也辛苦了,都先回去歇着,芳苓也是,有什么事都不急,以后再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的。”
各自回房梳洗,伯府挺大,单独的院落不少,老太太早就让下人把扶风院收拾出来。
隔壁就是扶云院,是三房的住处。
几个嫂子送着姜芳苓回到扶风院,一路上三位嫂子俱是安慰她,“小姑别担心,府上就是你的家,先安心把身体养好,没什么过不起的坎,等你好了,嫂嫂们带你出去逛逛,挑几匹新绸子新首饰,打扮的漂漂亮亮。”也是她们这几个做嫂子看着长大的姑娘,见她身上瘦的都没几两肉,说不心疼是假的,都恨不得亲自给那老虔婆几个耳刮子。
玉珠脆生生的说,“让干草做些好吃的给姑姑补补身子。”
惹的几人轻笑出声。
姜芳苓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这才是真正的家人,担忧爱护你,而不是任意的蹉跎你打骂你,她的泪一滴滴的低落在衣襟上。
之后几日,三个妯娌和姜家大孙媳妇郑绣绣每日都会去陪陪姜芳苓,陪着她说说话,讲讲这京城的趣事。玉珠得空也会去看看小姑姑,她也不做别的,拎着攒盒过去,里面全是零嘴,就为让小姑姑多吃些东西。
国公府那边玉珠也要亲自上门感谢一番的,正好前几日得了程子慎几筐芦柑,打南边运回来的,才上季,是第一批送去京城的,图个新鲜时令,这芦柑也挺出名,果实硕大,皮松易剥,肉质脆嫩,多汁甘香,总之味道是很好的。
这几筐芦柑各房各院都分到不少,剩下一筐子玉珠就带去国公府给沈家兄妹吃,国公府定然不缺这个,不过是她一片心意。

第52章

去国公府正好路过秋二娘的小院子,玉珠坐在马车上装了一篮子芦柑打算给她们送去尝尝鲜。玉珠的铺子还没开起来,秋二娘没甚事情可做,家中也不缺玉石金银,她带着女儿在家中专心做首饰,花丝镶嵌是工艺中最难的一种手艺,她虽然会,但以前因条件限制,练习的不多,有些生疏。
不管何种手艺,做的越多越熟稔,做出来的艺品也会越夺目。
玉珠给秋二娘的院子放了不少玉石,金银丝线甚的,以供她练习所用。
玉珠让甘草拎着芦柑一块去小院子里,是小丫鬟梅子开的院门,见是玉珠,福了福身,“县君,秋姑姑正在房里做首饰,一大早就进去,现在还没出来的,月娥姑娘出门去了。”
“没事的,我是来送这个的,这是前几日才得的芦柑。”玉珠指指甘草手中的竹丝篮,“送些过来给二娘和月娥尝尝的,既然她们忙着,你拿去厨房放着,我还要去国公府一趟,就先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车夫赶着马车继续朝国公府的胡同而去,马车里,甘草给玉珠身后垫了个月兰边绣金丝牡丹绸面软枕,“姑娘您歇会儿,还有些路程,到地儿了奴婢在叫您。”
外头风大,呼呼的刮着,车厢里两侧的橱窗都闭上的,内里有点昏暗,角落摆放个暖炉,整个车厢里都暖烘烘的,玉珠昏昏欲睡。
一路睡到国公府,到的时候甘草给她裹了件斗篷才抱着下去马车。
从侧门进入的,门房直接领着两人过去,没曾想到了沈媚院子才晓得这位小郡主又生病了,含笑正端着药碗进屋,见着玉珠,露出欢喜的模样,“县君,您来了?”
玉珠问道,“郡主又病了?”
沈媚身子骨不大好,认识玉珠之前也总落病,之后也不知是不是玉珠的福气,郡主到时很少染病,身子骨也强健起来。
含笑红着眼眶说,“前两日府中有宴,一群姑娘们去后院的池子里喂金鱼,郡主本不想去的,柳夫人说,小郡主也该跟着散散心,交些闺中好友。小郡主脾气倔,还是不乐意,国公爷便有些不喜,训了郡主几句,小郡主这才随着姑娘们一块去的,不想到了池子边,不知道怎么就掉进去了。”
深秋的气候,掉进冰冷的池水中,后果可想而知。
“郡主现在可有好些?”玉珠有些焦急,“我能进去看看吗?”
含笑说道,“前两日郡主身子滚烫滚烫,今日才好些,早上用了些白粥,一直睡到现在不曾睁眼,奴婢正准备进去喊小郡主吃药的,小郡主嫌药苦,总不肯好好喝,县君若是能跟着一块进去再好不过。”她们家郡主最听的就是这个小县君的话。
玉珠点点头,跟着含笑快进屋时才发现院中的丫鬟婆子都换了批,她看了眼含笑,含笑低声道,“世子把人都换了。”她到现在还记得世子满脸风霜站在院中发落丫鬟婆子的情景。
那日小郡主落水,被匆匆送回凝翠院,护卫拿了帖子请宫中太医,沈世子正好在宫中办事,跟着太医一块回来的,进厢房见到迷昏不醒,小脸惨白的郡主,他让太医留在里面,出来问过当日伺候郡主的丫鬟婆子。
得知是小郡主站在池塘边喂小鱼,池塘边的石块松动脚滑掉进去的,沈羡披着大氅身姿挺拔的站在院中,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面色淡淡道,“既你们连个小主子都看护不好,留着你们也是无用,来人,拖下去全部杖毙吧。”
当日当值的有十八人,除了含笑和郡主的乳娘,全部当着新换的一批丫鬟婆子的面儿,把她们给杖毙了,流了一地的血,那批新换来的丫鬟婆子吓得脸色没一丝血气儿,这两日当值都是兢兢业业。就连含笑和乳娘也都要受罚,她们两人是贴身伺候郡主的,待郡主养好身子,每人也要领罚十板子。
玉珠还以为是世子觉得那些丫鬟婆子照顾不当,所以被发卖出去换了一批。
进房绕过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见到躺在弦丝雕花架子床上的沈媚,盖着厚厚的缎面锦被,一头黑发披散着,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唇上也没半分血色,玉珠心疼坏了,走过去握住她的小手,轻声唤道,“阿媚,我来看你了。”
沈媚蹙了下小眉头,没醒。
含笑把汤药放在一旁的铁梨象纹翘头案上,轻声道,“县君,奴婢来吧。”
玉珠退后,含笑上前轻轻呼唤了几声,“郡主,该起来喝药了。”
“不喝,不喝…”沈媚细弱蚊蝇的嘀咕。
“阿媚。”玉珠唤道,“我来看你了。”
“玉珠?”沈媚终于肯睁眼,侧头就见到床尾站着的玉珠,她欢喜的想要坐起身,含笑帮着拿了个软枕过来给她靠着,沈媚白着小脸笑道,“你家的事情忙完了吗?”
玉珠嗯了声,声音有些哽咽,“忙完了,阿媚快些把药喝了好不好?我给您带了芦柑呢,可甜的,喝了药就能起来,好了就能吃芦柑的。”
沈媚乖乖说,“好。”
含笑忙把药碗端过来,这药甘苦的很,沈媚皱着眉头喝完的,玉珠从案上的白玉盘上捻了一颗蜜饯塞到沈媚口中,“快压压苦味。”
沈媚笑的开心,含着蜜饯含含糊糊道,“玉珠,我可想你了。”
玉珠坐在床头握住沈媚的手,“我也想阿媚了,你可要快些好起来的。”
见含笑还站在一旁,沈媚挥挥手,“你先下去,我同玉珠说说话儿。”
含笑犹豫,站着没动。
玉珠笑道,“不碍事的,有我在,你去厨房弄些清淡些的吃食,一会儿晌午要吃的。”
等含笑离开,玉珠伸出胖乎白嫩的小手帮着沈媚掖好被角,“你就躺着,我坐这儿陪你。”
“玉珠,你小姑姑如何了?”
姜芳苓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乌观县闹得沸沸扬扬,迟早传到京城来,小姑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玉珠就盼着她能挺过这关。玉珠也没瞒着郡主,把午观县的事情说了遍,生孩子的事儿就没说太清楚,“我小姑姑过的真是艰辛,就盼着她以后得日子能好起来,不过有家人护着她,以后得日子肯定是很好的。”
沈媚听的很生气,“那陈家人真是过分,当初只是踹了她两脚实在太便宜了,我让大哥去把陈家的官革掉,让他们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玉珠笑道,“阿媚别恼,我问过谢澈哥哥,他说陈家官职已经被革职除名了,他们以后得日子肯定不好过。”家中田产铺子典当的差不多,没了官身,又没任何营生,都是吃不得苦的人,陈家的事情整个乌观县都已知,怕是也没姑娘肯嫁给他们家,这才仅是个开始。
沈媚顺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玉珠见她气的小脸都红了些,心疼不已,问她,“你怎会掉到池子里去?”
“说起这个就来气,”沈媚气鼓鼓的道,“那池子边平日都打理的很好,那日也不知为何,边上的石块有些松动,我一脚踩上去就掉进去了。”
这也实在不赶巧,玉珠安慰她,“没事没事,以后小心些,保佑阿媚一切顺顺当当,再无劫难。”
两人说了会儿话,玉珠问道,“你大哥呢,前些日子跟他借的护卫,还要道声谢才是的。”
沈媚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我爹回来了,许是被我爹寻过去有事。”
沈国公?从玉珠认识沈家两兄弟还不曾见过这个国公爷,听说一直在镇守厣门关,附近峰峦陡峭,峭壑阴森,异常险要,是历朝需镇守的重要兵家之地。
因常年镇守厣门关,国公爷很少归家,玉珠也不曾见过。
沈魏长年征战,身材高大,气度冷峻,面容也是硬朗的很,穿着紫绯官服,束金玉带,十三銙,披着大氅回府,这几日他才从厣门关回来,见过圣上后宴请交好官员及家眷来府中应宴,没想那日出了事情,二女儿摔进池塘染上风寒,他过去看了一眼,见着如玉的女儿就那么了无生息的躺在床上也是伤心的。
可随后几日都有事进宫,直到今日才空闲些,回府得空正想过去看望一下女儿,纪氏那边的丫鬟过来传话,“国公爷,夫人说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好,你过去告诉夫人,我换下官服便过去。”对于府中下人称呼一个贵妾为夫人的确是他准许的,这些年他常不在家,纪氏操持府上中馈,教养子女,这也是他唯一能她的体面而已。
至于那个府上真正的公主夫人,对外说是在庄子上养病,他到还真希望不如病死算了,不然如何面对自己的一双儿女,生下便不管,小小的女儿甚至不知她长的何样,可当真是冷血心肠。

第53章

沈魏梳洗干净换了件暗青绣金丝云纹的袍子,白玉腰带,衬的人高大俊朗,他生的好,五官如刀凿斧刻般的深邃,不怒自威,他不带随从,一个人从抄手游廊上慢慢走着,想着一些事情。
他和嘉禾公主的孽缘实在没甚好说,当初娶她至少也算真诚,她却觉得嫁给他委屈,成亲后的日子她也总是冷言冷语,生下长子沈羡后他才娶纪云柳进门的,那时嘉禾对沈羡也不太关心,通常都是丢给丫鬟婆子照料着,纪云柳进门后温柔敦厚,帮着府中打理嘉禾不愿沾的庶务。
嘉禾公主整日在佛堂吃素念经,反观柔心弱骨的纪氏,他的心没法不偏,直到纪氏生下沈滟,嘉禾没几年也生下沈媚,刚做完月子,她就借口身子不舒服住到乡下庄子上,不曾亲自喂养过阿媚一天,这般狠心的娘,他可实在没见过。
纪氏原本差点成为他的正妻,不计前嫌愿给他做贵妾,嫁进国公府也是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帮着照顾沈羡和沈媚,待如己出,因这种种对比,他越发不喜嘉禾,给纪氏体面,也爱护她,敬着她。
去到纪氏的院子,廊庑下站着的婆子想进房通报,沈魏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他推门而入,绕过楠木雕花屏风,见到纪氏斜斜的靠在贵妃榻上,眉宇间的疲态尽显,他上前握住纪氏的手,轻唤道,“云柳,你没事吧。”
纪氏睁开眼,挣扎着想要起来,“国公爷,您来了,这些下人们可真是,也不进来通传一声,妾失了礼仪。”
“可是不舒服吗?”沈魏在贵妃榻上坐下,双手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起身,“不用起身,我让人拿了牌子去宫中请太医给你把把脉。”
纪氏说道,“妾没事,只是这几日府中庶务繁忙,有些累着,歇息几日便好。”
“前几日去宫中见圣上,赐了根老参下来。”沈魏握住她的手,“一会儿让人给你房里送来,你让小厨房熬了汤补补身子。”
纪氏眼眶有些红,“谢谢国公爷能这般惦记妾,妾何德何能。”
“快别这般说,该是我何德何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温柔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沈魏才问起来,“听丫鬟说你找我过来还有别的事情?”
纪氏这才显出为难的模样来,她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国公爷,妾在府中养着几个孩子,小时世子对妾还算亲切,越大却不知怎得,就生疏起来,妾不是他生母,平日妾也不好太管着他,自,自上次事情发生,妾觉得世子性子有些孤僻,也说过他几句,只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沈魏意识到什么,“是不是那孽畜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纪氏半坐起身子,“国公爷,您可不许这般说世子,他性子有些孤僻,上次的事情虽是不对,也只是因家中您常年在外,没有男性长辈教导…”
“说,他又做了什么事情!”沈魏满脸寒霜。
纪氏叹口气,“这次事关小郡主,前两日郡主掉进池塘染上风寒,世子一怒之下将郡主院里当值的丫鬟婆子全部杖毙了。”
“这孽畜!”沈魏气的一掌拍在旁边的小案几上,“你先好生歇着,我还有些事情处理。”
纪氏忙道,“国公爷,您可要好好跟世子说,莫要动怒…”
沈魏已经怒气冲冲回了院子,又让侍卫去喊了沈羡过去,僻静的书房只剩下他一人,他靠在太师椅上,想起以前那事情,他知道是一个丫鬟爬了沈羡的床,这样的奴才杖毙发卖都成,他却将她绑起,让人一刀刀的割掉她脸上的肉,让人虐杀了那丫鬟。
这样是不对的,他一辈子征战沙场,手段也是光明磊落,何曾需要用这种手段震威人,他觉得这是不对的,这是品行有问题。那次的事情他知晓后,罚他关了一月的佛堂,这次他却又是故技重施,杖毙整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
护卫很快将世子带过沈魏的书房,沈魏看着眉清目朗的儿子,他披着大氅,面如冠玉,眉目有些随他,表情淡然。
沈羡先开了口气,“父亲,找我何事?”语气也漠然的很。
沈羡冷着脸,“我听说你因为阿媚的事情杖毙了一院子的奴才?”这次的事情,他不否认丫鬟婆子的失职,可那会儿小郡主身边跟着的不过四五个奴才,他为警醒下人,将整个院子的奴仆们杖毙,手段太过残忍,沈魏不喜他的这种做法。
“是的,父亲。”沈羡不为自己辩解,“是她们失职没看好阿媚,全部杖毙也是应该,杀鸡儆猴,且看下次还有谁会失职。”
“你这孽畜。”沈魏拍案,气道,“该是你这般处理事情?你这样的手段凶狠无人性,以后你如何服众,如何让手底下的人信服?你这样是不对的,我知这些年我不在你们身边,没好好教养你,既如此,半月后我还要回厣门关,你且随我一道去吧。”他是气昏了头,家中就这一个嫡长子,也才十二的年纪,如何舍得他吃这个苦头,不过恼怒之下说出的话,希望他服个软。
“既然父亲决定,孩儿定当遵从。”沈羡语气疏离冷漠,说罢大步走出书房,徒留国公爷在书房大骂他是逆子。
出了书房,沈羡从抄手游廊上走过,问身边跟着的小厮,“郡主如何了?”
小厮回道,“早上太医来看过,说是已无大碍,不过还得吃几天的汤药。且一早福昌县君来看小郡主了,这会儿怕是还没离开。”
沈羡脚步顿住,转身朝着凝翠院过去,小厮一路默默的跟上。
去到凝翠院,含笑和几个丫鬟婆子守在廊庑下,房间内也没什么声响,含笑见到沈羡福身行礼,“世子,福昌县君在里头,小郡主吃吃过药,和福昌县君说了会儿话,这会儿怕是睡下了。”
沈羡挥手,让丫鬟婆子退下,推门进去。
小郡主说累了,已经睡下,玉珠陪着她一块靠在贵妃榻上,正捧着一卷书看着,有些入迷,都没听见脚步声,直到沈羡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阴影遮挡下来,她才惊觉,抬头见是他,轻声喊道,“沈大哥。”
沈羡微微点头,俯身探看沈媚状态还不错,呼吸匀称,他才直起身子,看了眼玉珠手中的书卷,“玉珠今日怎么过来了?”
玉珠捧着书悄悄从贵妃榻上爬下来,沈羡搂着小姑娘顺势帮了把,直到她站稳才松开手。
两人去到旁边的侧间,玉珠把手中的书卷搁在案上,郑重的给沈羡行了个礼,“玉珠今日过去是跟沈大哥道声谢谢的,因为几名护卫跟着,小姑姑已经平安归家。”
沈羡轻笑了声,玉珠抬头看他,见霞姿月韵的少年正笑眯眯的看着她,面上没有以往的淡漠疏离淡然,眉眼弯弯的模样。沈羡微微俯身掐住玉珠的腰身,抱她坐在太师椅上,“不必同我道谢,既然喊我一声沈大哥,就和阿媚一样,把你当成妹妹。”
他这般说,玉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都在太师椅上坐着,沈羡随意翻看了下那本书卷,是本见闻录,讲述一个游侠周游列国各处见闻,挺有趣的书,沈羡问道,“可看得懂?”
玉珠心中一凛,端坐着说,“前些日子刚刚学完千字文,倒能认识不少,就是有些地方看不太懂。”
沈羡翻看了下,“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好。”
玉珠也就那么一说,她内里的芯子几十岁,哪会真看不懂,见沈羡正望着她,只能指着一处说不懂。
沈羡给她讲解,玉珠听的如坐针毡,小屁股在太师椅上扭动着。见她小孩心性,沈羡失笑,讲了一个故事便住了口,他静看着窗棂外已经枯黄的葡萄夹子,缓缓开口,“过几日,我便要同父亲一块去厣门关,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回。”
玉珠一惊,怎,怎突然要去厣门关?那不是国公爷镇守的地方吗?险峻的军事之地。
沈羡继续说着,“阿媚自幼身子骨不好,常年待在府中,脾性有些古怪,不爱与人来往,这几年她合得来的闺友也不过你一人,待我离开,还希望你能经常过来陪陪她。”
他的性子和沈媚有些相似,孤僻,不会随意轻信别人,倒是第一眼就挺喜欢粉嫩成一团的玉珠儿了,这般娇憨的小姑娘就连沈媚看着都喜欢,他也是对她有好感的,当成妹妹一般疼爱着。
这个世上,能得他疼爱的也不过这两人吧。
玉珠抓紧衣摆,“沈大哥,怎么这般的突然。”阿媚在府上都没几人疼爱,世子要是离开,她一个小姑娘今后在府中可该如何生活。

第54章

沈羡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淡淡,看着眼前的紫檀嵌石插屏,久久不语。他是世家子弟,他爹又是圣上跟前比较信任的武将,镇国公府在京城都算排的上名的世家,没什么人愿意得罪沈家。可沈家内里的情况呢?对上辈子的恩怨他是知道的,不想多说甚,要说对公主娘有怨恨吗?
大概是没有吧,在他眼中,公主娘不过是个陌生人,生下他和阿媚,却从不教养他们,甚至从未抱过阿媚,如何能对她有感情。
至于纪氏,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心中一番思虑下来也有了主意。
回头见着玉珠还懵懂的望着他,沈羡心里的压抑那些阴沉沉的想法消散不少,眼前这个小姑娘总有一种让人心软下来的本事,望着她,心绪都能平静温和下来。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算现在不离开,迟早有一日他需要去军部赚取军功,武将子弟,想要科举出头是有些难的,不是读书不好不够聪慧,只是帝王忌惮罢了。
沈羡起身抱起玉珠,“走吧,我们过去看看阿媚,这事也总要告诉她的。”
玉珠环住沈羡的颈子,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有淡淡的果香,还有墨香跟沉木香味,混合起来沉淀出一种特别的香味,香味很淡很淡,若不是近身,很难闻到,玉珠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任由少年抱着她过去沈媚的房间。
两人过去后沈媚还睡着,玉珠爬到榻上陪着小郡主,沈羡也未离开,坐在橱窗下的随意的翻看着一卷书。
玉珠有些瞌睡,靠着软枕就睡下,还是给含笑叫醒的,该吃午饭了。
沈媚也醒了过来,正和沈羡说着话,见玉珠醒来,她扑到玉珠身上闹起来,“玉珠,我同你说,今儿有你爱吃的鱼头炖豆腐,还有卤水乳鸽,花菇鸭掌,生烤狍肉,荷叶卷…”她报出一大串菜名,基本都是玉珠爱吃的,应该是说玉珠不爱吃的东西较少。
丫鬟婆子摆上膳食,含笑跟甘草站在两个小姑娘身后伺候着,沈羡用膳都不必人伺候。
沈媚指着烤狍肉,“含笑,我要吃这个。”
沈羡说道,“这个你不许吃,身子还没好,吃些清淡的,鱼头炖豆腐还不错,再给她两个虾饺,喝些红豆粥就差不多,别的荤食少吃。”
含笑听沈羡吩咐给沈媚布菜,小姑娘哼哼两声倒也没说甚。
用过膳,丫鬟们把食案撤下去,沈媚身子虚弱,继续躺在床上休息,玉珠坐在一旁陪着她。沈羡来到妹妹身侧,看了她许久才温声道,“阿媚,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说。”
“大哥,什么事情呀?”
沈羡在床头坐下,“在过半月,我会和父亲一同前往厣门关,几年内都不可能归家,你在家中要听话,少和你大姐柳姨娘来往,实在无聊,可以去找玉珠玩。”
沈媚惊呆了,回过神眼泪就落了下来,“不要,我不要大哥走。”
“听话,不许哭。”沈羡替郡主擦了泪。
沈媚不说话,默默掉着泪珠子。
沈羡陪着两人一会先行离开,过了半个多时辰,沈媚哭泪,含笑伺候她睡下,玉珠也打算离开,出了凝翠院,含笑送着她们主仆两人从红木雕花走廊一路过去侧门,沈羡竟在那里等着。
沈羡穿着淡青色暗纹长袍,披着大氅,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看见玉珠就说,“我送你们回伯府吧。”
玉珠和他坐了国公府的马车,甘草一人坐着伯府的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朝着伯府的胡同驶去。